闖一次鬼市,錢進收獲很豐滿。
光是現金收了接近七千塊,此外糧票和肉票之類更多,合計在一起一沓一沓的。
另外還有金銀玉石各類首飾和小掛件,倒是沒怎么有古董文物,估計是前些年政策導向讓老百姓還不敢輕易拿出這些東西。
錢進一看這闖鬼市收獲太好了。
他本意是往外賣出各類商城物資好方便自己以后渾水摸魚,結果還賺到了這么多錢!
要知道他在商城買東西總共花出去還不到五千塊呢,結果在78年光現金就把投資給收回來了。
唯一問題是闖鬼市有風險!
第二天錢進又喬裝打扮帶著貨品進底艙后,有洋鬼子來盤問他。
還好他懂幾句英語,含糊其辭應付了一下,當時沒出事。
但謹慎起見他沒有繼續留下做生意,收拾東西便走人了。
回到家里他仔細琢磨一番,認為鬼市混亂且是洋鬼子的地盤,他在里面把買賣做的太大有危險。
生意好就容易引發其他攤主的注意。
而洋鬼子攤主們都是人精,很容易從他言談舉止里發現異常。
所以這門買賣不能總干。
但這時候可以引用一句洋鬼子的俚語,上帝給你關上門的時候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錢進發現不能闖鬼市后,卻想到了自己可以混黑市。
他曾經在甲港黑市碰到過馬來西亞的華僑,那么此時正逢洋鬼子在大辦鬼市的當頭,黑市里頭出現一位洋鬼子商販不是什么奇怪事吧?
想明白這點,錢進第二天凌晨便決定行動。
盡管節氣上已經進入春天,可海濱市春寒料峭,特別是凌晨時分依然寒冷。
甲港的海風跟刀子一樣刮過空蕩蕩的碼頭,午夜的霧氣在昏黃的路燈下氤氳,給堆滿木箱、麻袋的倉庫區蒙上一層詭譎的面紗。
錢進藏身于一處空置倉庫,打開帶背景燈的小鏡子最后一次檢查自己的偽裝。
金色假發嚴絲合縫地蓋住了他的黑發,白人老頭造型的硅膠頭套緊密貼在他頭上,又變了樣子。
他嘟起嘴來伸手比劃了一下:“沒有人比我更懂黑市交易了。”
還是未來老特的造型,不過他戴了個棉口罩做掩護,否則會被人發現他總是面無表情。
一切準備就緒,他在腰上別好保命家伙,拎起腳邊的兩個大編織袋。
袋子里也是他闖鬼市熱賣的老幾樣東西:
一百多支鋼筆、四五十塊手表、十多個鬧鐘、幾十把瑞士軍刀、上百個防風打火機、兩個高壓鍋、兩臺收音機和一臺錄音機等等。
另外還有各種印著英文俄語的糖果點心乃至酒水。
這些東西在當下的市場,每一件都是讓人眼紅的好物件。
循著記憶他貼墻根往黑市摸去,頭一次以洋鬼子的身份進黑市,他心跳隨著腳步加快。
甲港黑市暗處有人盯著,當有陌生面孔出現他們會上來探查。
不過錢進知道這幫人就是欺軟怕硬的盲流子。
他們盤查陌生面孔根本不是為了維持甲港黑市的治安、維護甲港黑市的有序運行。
而是趁機賺點錢。
否則上次甲港黑市被官方勢力滲入,也沒見他們提前告警或者現場交涉。
恰恰相反,當時市管隊一露面他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錢進都懷疑這幫人跟市管隊有腚眼子交易,是他們把黑市給賣掉了。
不過市管隊也是一坨屎山。
他們來黑市掃蕩同樣有私心,并非是真要打擊投機倒把犯罪行為,單純是來賺外快、撈油水。
錢進私下里打聽過,市管隊基本上一兩個月會來甲港黑市掃一圈,其他時候他們中不少隊員甚至還會來黑市做買賣。
隨著他靠近黑市所在區域,有兩個中年人跟幽靈似的冒出來:
“站住,以前沒怎么見過啊。”
“哪里來的?同志,把口罩摘了吧,在我們面前還遮遮掩掩的?哼哼,我看你不像好人吶!”
錢進摘掉口罩將面容展現在他們手電燈光中,又迅速的戴上了口罩,故意用歪歪扭扭的翻譯腔說話:
“嗨伙計們,我是愛爾蘭人,我,老特,想來跟無產階級做生意……”
兩個中年人倒吸著涼氣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上前拉開他口罩仔細看他,錢進怕被他看出端倪又戴上了口罩。
但這次兩人徹底看清了他的樣子,繼續倒吸涼氣:
“我草,真是個洋鬼子!”
“怎么還有洋鬼子來咱這里了?”
錢進指著遠處的西海岸天使號客船說:“我來自那里,兄弟們,我聽說你們這里可以做生意。”
“很巧,伙計,我手里有好東西。沒錯,真正的好東西,你們無產階級需要的好東西。”
兩個中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大眼瞪小眼:
“嘿,洋鬼子還懂咱中國話呢?”
錢進裝腔作勢的解釋,兩只手豎起食指搖擺,姿勢語氣很特朗普:
“NO、NO、NO,很正常,同志,很正常,我是大學外語教授,專門學漢語的教授……”
“教授什么?”兩人跟圍觀大馬猴似的圍著他轉悠。
錢進一看這樣不行,這樣自己暴露風險太大。
于是他強行要往里走:“我是來跟你們做生意的,同志們,做生意的OK?別擋著我OK?”
兩人有些躊躇。
其中一個嘀咕:“這洋鬼子是資產階級,咱們跟他是敵人,不能讓他進黑市。”
還有一個給同伴使了個眼色:“管他這個那個的,洋鬼子有錢!”
說著他直接伸手:“你滴,進黑市滴可以,我們這里,錢是大大滴有,但是你滴,必須要交入場費滴干活。”
“十塊錢,十塊錢滴干活!”
錢進急于甩脫兩人,卻知道不能痛快答應這些盲流條件,否則等著他們蹭鼻子上臉吧。
他跟兩人討價還價,最終將入場費定在了六塊錢上。
兩人挺高興。
甲港黑市根本沒有入場費,要多要少都是白賺!
錢進甩掉兩人進入黑市。
黑市進一步壯大了。
就說入口地方,上百人擠在不足五米寬、二十米長的巷子里,像一群無聲的幽靈,在微弱的煤油燈光和手電燈光下交換著物品和眼神。
有人背著裝滿海產的竹筐,有人懷里揣著用報紙包著的豬肉,還有人蹲在地上,面前擺著幾瓶貼著外文標簽的酒。
因為有了先前被那倆盲流子圍觀的經歷,錢進挺擔心進入黑市再被圍觀,于是他就沒往里走,單純待在黑市入口位置。
這樣要是有問題,可以方便他跑路。
不過等他鋪開塑料布準備做生意了,發現情況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
主要是看門的盲流子負責看人,所以他們先發現了錢進的洋鬼子身份。
而黑市客人主要看貨,他們不關注人。
塑料布鋪開,錢進開始往外掏貨。
周圍有人發現他帶了兩個大袋子,顯然商品多,便主動湊上來打量。
先是文具亮出來。
皮筋捆綁的鉛筆、鋼筆擺在塑料布上,頓時吸引來了附近好些人。
這里的鉛筆和鋼筆一捆都有十支,供應量很大。
“今年元旦剛推出的新款英雄100鋼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擠到最前面,聲音發顫,“這么多新款英雄100?這是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
這款鋼筆是中國的國民鋼筆。
它最早是對派克51鋼筆的仿制品,采用單珠設計、12K金尖及樹脂筆桿,因為工藝不足,這時期的英雄100不受歡迎,它書寫體驗硬澀,寫字多了會出問題。
但廠家對它技術進行了迭代,所以眼鏡男才會激動的說它是‘新款’。
這確實是剛推出市場的‘新款’英雄100,也是英雄100歷史上的經典款。
就是這款鋼筆將在1979年榮獲全國行業質量評比第一的榮譽。
它非常經典,以至于擁躉不斷,哪怕是28年的商城里都有它的復刻品。
也就是說,錢進現在準備出售的英雄100確實是28年產品,造型上卻跟1978年經典款一模一樣。
錢進知道這款鋼筆的受歡迎程度,直接叫價:“十塊錢,不要票!”
被吸引來的十幾個客人頓時炸開了鍋。
眼鏡男幾乎撲到攤位上:“國營商店賣12塊還要工業券!你真的只賣十塊?”
國營商店不光賣的貴,主要是搶不到。
新款的英雄100鋼筆產量有限,而高考和學習熱潮正在席卷神州大地,以至于文具商品成了搶手貨。
“十塊。”錢進又拿出一把擺在塑料布上,“多買,便宜。”
接下來的場面完全失控。
擺出來的六十支鋼筆在幾十秒的時間里被搶購一空。
錢進手里攥著一把皺巴巴的紙幣,還有幾張被硬塞過來的糧票、布票。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跟著鋼筆一起掏出來的手表又引發了新一輪瘋狂。
“外國手表!全新的!”有人用手電照著手表仔細的看,“小劉你過來,你對象不是想要手表嗎?”
“多少錢?”立馬有人上來問。
這次錢進拿出來的手表全是帶英文版本的,就當洋表來出售。
反正這年頭很少有人了解洋表的情況。
當然他沒坑人,這些手表的品質不比洋手表差,畢竟機械工藝已經升級多少代了。
錢進將手電光打在一支支亮晶晶的手表上,表盤反射的光芒讓人忍不住閉眼睛。
可這些手表造型新穎美觀,又讓人忍不住瞪大眼睛看。
于是不少人可遭罪了。
至于問價聲更是絡繹不絕。
錢進回應很簡單:“所有手表,都是外國手表,這是歐力士、這是奧米茄、這是天鎖,全是200元的價格!”
都是基礎表,機械表本身會比電子表貴的多。
黑市里懂行的人可不少。
有女人看了眼表盤上閃亮的鉆石刻度,二話不說掏出一個手帕包,抖出一摞現金。
錢進注意到她手指上戴著金戒指,這在當下絕對是招災惹禍的東西。
這女人是號人物。
二百元買手表讓很多人猶豫不定。
現在國產手表多數會便宜一些,比如紅旗、海鷗、鉆石、雙菱等全鋼手表大概是一百多塊錢。
但是要用工業券。
錢進在百貨大樓看到過一款國產羅馬表賣185元,且需搭配60張工業券。
黑市交易里,一張工業券能賣出五毛到一塊錢。
但逛過友誼商店的人知道錢進要價不貴,友誼商店里是有洋品牌商品出售的,其中就有很多外國手表。
那些手表價格貴上天,動不動四五百起步,還有兩三千一塊的手表,對當下老百姓來說很是夸張。
所以隨著圍上來的人增多,洋手表開始斷斷續續往外出售。
錢進往外繼續掏貨品。
隨著收音機露面,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騷動:“收音機!我老天爺,是三波段的!”
錢進剛把松下收音機擺出來,一個穿中山裝的干部模樣的人就擠了進來:“同志,這有發票嗎?”
周圍瞬間安靜了幾秒,隨即有人哄笑。
黑市要發票?
怎么想的?
錢進聳聳肩:“抱歉伙計,這都是小鬼子的貨,這都是我從那邊帶過來的,它們怎么可能有發票?”
說著他往海上指了指。
到了這時候終于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相貌,頓時低呼一聲:“是個洋鬼子!”
此話一出,更多人仔細盯著錢進看。
但沒人將手電筒照到他臉上。
這在黑市是禁令。
干部拿起手機翻來覆去看,然后壓低聲音說:“八十塊,我馬上拿走。”
說著從內兜掏出一疊大團結。
錢進笑著搖頭:“NONONO,我的朋友,這是松下、這是索尼、這是三洋,這都是世界聞名的產品。”
“八十塊我知道,你們國家的收音機可以八十塊,但是這些不行,抱歉朋友,這些我買的時候就很貴,所以我現在給它們定價是200元。”
“不還價!”
人群里繼續交頭接耳。
錢進又往外掏出糖果出售。
小物件的出現讓交易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連帶著大件也能出售。
因為他要價確實不高。
要知道黑市這地方可不是能撿便宜的地方,恰好相反,這里很多商品都要比市場價貴的多。
畢竟黑市出售的商品要么不要票證,要么就是不限制購買資格,這種情況下價格自然比正常情況下更貴。
錢進這里大量出售洋商品的消息迅速傳遍黑市,圍上來的客戶越來越多,懂行的人也越來越多。
于是他的兩個編織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他的褲兜、衣袋里都塞滿了錢和票證。
就在他忙活的時候,有幾條壯漢推搡開人群擠了上來。
錢進手上一頓。
他迅速掃視四周,發現人群外圍還站著幾個穿軍大衣的壯漢,正冷冷地注視著這邊火爆的交易場面。
對此他不太害怕。
沒有三分三,豈能上梁山?
他不光帶著槍還是帶著大功率手電筒,二者結合就是黑市的核武器:
大功率手電筒能致盲,槍械能要命。
要是有人想對他圖謀不軌他就將手電筒開全功率照人的眼睛,到時候再開兩槍,那就算是張愛軍這種戰斗機器也得趴地上老老實實。
所以他有條不紊的繼續售貨。
圍上來的人群越來越大。
然后在他賣出一臺錄音機后,人群突然像摩西分紅海般分開,一個穿皮夾克、梳大背頭的男人踱步而來。
男人披著個軍綠棉衣、戴了個大墨鏡,手里盤著兩個锃亮的核桃,看起來很有派頭。
但錢進一眼認出這個逼的身份。
賈有成!
這是他曾經坑過的賈有成!
這逼也化了妝,臉上還貼了條傷疤,看起來挺彪悍的樣子,把錢進都給彪樂了。
“洋同志生意不錯啊。”賈有成在攤位前站定,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在甲港這塊地界上,新來的朋友是不是該先拜拜碼頭?”
錢進感到周圍的目光刺在了自己身上。
他慢慢站起身,說道:“伙計,你是這里的老大?”
賈有成不說話只是嗤笑一聲,猛地伸手摘掉了錢進的口罩。
他身邊手下配合的抬起手電,強光刺在了錢進臉上。
人群中響起一陣低語。
他們看清了錢進的白膚金發和洋老頭的樣子。
錢進當做反應不及,趕緊將口罩戴上:“嘿,先生,你想干什么?”
賈有成瞇起眼睛,突然用英語說了句:“Wee·to·HaiBinCity。”
錢進心跳漏了半拍。
他可是知道賈有成懂英文,而且說的比他這個勉強過四級的大學生可強多了。
還好他也算做了準備,于是就回答說:“ThankYou,Bro,但我是愛爾蘭人,我們不說英語。”
賈有成一愣,然后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改用中文說道:“特老兄中文不錯啊,連拜碼頭都聽得懂?”
不等錢進回答,他隨手拿起攤位上最后一把瑞士軍刀在手里拋了拋,贊嘆道:“好東西,一刀多用,你們洋鬼子的腦袋真不一般。”
“這東西多少錢?我出五塊。”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瑞士軍刀標價十五,很搶手。
另外這最后一把瑞士軍刀也在剛才被個小伙子給看中了。
錢進看到想買軍刀的小伙子縮在人群里,敢怒不敢言。
見此他痛快的說:“這位老大如果喜歡,那我送給你,當交個朋友。”
賈有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有意思!”
然后他又猛的收起笑容、瞇著眼睛說道:“但這禮物是不是有點太輕了?”
“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到朋友家里第一次上門都得帶厚禮,只帶一個萬能小刀具就算完事?”
他的眼睛看向電視機。
其貪婪之心毫不遮擋。
錢進才不舍得給他電視機呢,但他知曉此人的貪婪,心思急轉,有了打發他的想法。
一邊琢磨,他一邊招招手說道:“老大,讓我們找個地方談幾句?”
賈有成對身邊的大漢們點點頭。
大漢們里外結合開始趕人:“這里先不做生意了、不做生意了。”
“各位老少爺們讓一讓,配合一下,讓一讓。”
“他媽給你臉了?趕緊滾蛋!”
本來烏壓壓的圍觀人群頓時被清理一空。
錢進倒是沒想到賈有成在甲港黑市敢這么霸道,看來這貨擁有的能量超出自己預料了。
等到手下也離開,賈有成剝開一塊俄羅斯奶油糖塞進嘴里,慢條斯理的說:“談什么?現在可以談了。”
“嗯,這資本主義還是有可取之處,你們的糖挺好吃,又香又甜。”
錢進說道:“我想談的是大生意,我手上有很多東西,很多很多這樣的東西。”
“可我在你們的城市只停留三天,然后我要去你們的首都。”
“所以我今天來黑市,并非是為了賣貨,而是……”
他比劃了個數錢的姿勢。
賈有成明白他的意思后一把摘掉了墨鏡,露出老奸巨猾的樣子:
“你要找個大買家?”
錢進點點頭:“Yes,可以這么說,我想要找個合作伙伴,一起發財。”
賈有成立馬霸道的說:“你要找的就是我,說說吧,怎么發財?”
錢進說道:“兩種方案,伙計。”
“一種是你有足夠的錢,那你作為批發商,一起吃掉我手里的貨。”
“一種是你沒有足夠的錢,那我們合作,我提供貨源你帶人賣貨,賺到的錢,我們一人分一半。”
聽到這話,賈有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狐疑:“啊?你有很多貨嗎?當真要跟我合作?”
錢進說道:“當然、當然,我如果不是真要跟你合作,為什么要跟你聊這些呢?耽誤時間嗎?”
賈有成還是狐疑:“你知道什么是緩兵之計嗎?我認為你在進行緩兵之計。”
錢進說道:“伙計,我學過中文,我可以做翻譯,可我并沒有很了解你們中國文化,請你告訴我,什么叫緩兵之計?”
賈有成翻譯了這個詞。
錢進便笑了起來:“你認為我害怕你?我在這里害怕你?”
“不如這樣,你來傷害我或者綁架我,又或者把我怎么樣,沒關系,你可以隨便對付我。”
“到時候肯定會驚動你們國家的治安員,讓我們看看治安員會怎么懲戒你我!”
“或許我還得告訴你一點消息,我之所以很懂你們中國話,我之所以要去你們的首都,是因為我有親人在你們國家擔任駐外大使職務!”
這番話把賈有成給震懾住了。
當下老百姓受制于信息傳遞速度和學歷眼界,其實很好糊弄。
賈有成不是普通老百姓,卻也無法去驗證這番話的真假。
特別是錢進還很淡定的給了他一個名字:“布倫丹·布魯斯南,這是我的親弟弟,他現在在你們首都朝陽區的天澤路上當一等秘書。”
“他的上司是克洛德·阿爾諾,伙計,如果你了解你們國家的外交新聞,那你應該知道這個名字,他是我們國家的駐華大使!”
“所以伙計,你認為我會怕你?伙計,我只是在你們這里賣一些東西,我沒有詐騙誰也沒去傷害誰,即使被你們治安局抓捕了,他們不會懲罰我,我很清楚這點。”
“實際上我已經干過這種事了,上次是在魔都這么干的,我已經探過路了,否則這次我怎么會帶上那么多家伙來呢?”
他知道賈有成不可能去調查自己的身份。
畢竟對方只是個撈偏門的工人頭目而已。
不過如果賈有成真去調查了他也不怕,因為他報出來的人名是真實人物。
克洛德·阿爾諾是本屆法蘭西駐華大使,他從1975年赴任,迄今在任。
布倫丹·布魯斯南則是他的一等秘書,這都是他在報紙上看到過記下來的名字,平時沒任何卵用,如今卻起了大用。
錢進的話邏輯上沒有錯,他又給出人名做證據,賈有成的懷疑心思頓時削弱很多。
他背著手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道:“明天午夜,你去117號倉庫,我帶著錢在那里等著你。”
話說完他把軍刀揣進兜里,轉身離去。
他的幾個手下惡狠狠地掃視一圈人群,跟著離開了。
錢進長舒一口氣,發現心跳還是加快了。
之前被驅散的人群呼啦啦又圍上來,有人繼續買貨有人則友好的提醒他:
“外國同志,你最好小心點,剛才找你的那個是我們這個城市最有能量的人之一,他手下人多,他在官場也有很多靠山,如果你跟他鬧了不愉快,后面最好別下船了。”
錢進明面上向他道謝。
心里暗罵賈有成是個傻逼。
不用說這個‘好心人’是賈有成安排的,貌似是在友善提醒他,其實從側面幫賈有成吹牛逼呢。
還‘最有能量’,還‘手下人多’,還‘官場有靠山’。
錢進知道這都是瞎扯。
不過賈有成手上確實有錢,他這次得想點辦法把這些錢給坑到手里來。
商品已經賣的差不多了,他知道自己如今很惹眼,于是便加快了處理速度,后面的小商品幾乎是半賣半送。
不到五分鐘,攤位就清空了。
收起袋子錢進沒有采購,而是迅速離開黑市,他繞了七八個彎,發現身后還是有人跟蹤自己。
這樣他索性打了個埋伏,等跟蹤的三人追上來,直接從拐角打開強光手電。
全功率開干!
三人正急匆匆的找人,突然就找到了個太陽。
他們慘叫著便捂著眼睛蹲在了地上。
錢進不管后續,立馬關閉手電筒繼續跑路,再度拐過幾個倉庫確定沒人跟蹤他才摘掉假發、皮套和眼鏡。
他在倉庫里換回平時的衣服,回到工人新村。
今晚魏清歡住了筒子樓,工人新村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錢進打開臺燈清點今晚的收入——
不算各種票證,光現金就有八千四百六十七元八角二分。
幾乎干出一個萬元戶來!
所以難怪他的攤子會驚動賈有成,生意做的太大了!
接下來他得琢磨一下怎么坑賈有成一筆。
這貨欠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