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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山面色難看,坐立不安。
王浩低著頭看《勞動生產規范書》,好像是在看黃書似的,全神貫注。
錢進起身推開吱呀作響的窗戶,帶著海水潮氣的寒氣涌進來沖淡了楊勝仗留在室內的旱煙味。
正午陽光燦爛,港口全面蘇醒,起重機、龍門吊不斷轉動,遠處貨輪鳴笛聲貼著海面滾滾而來。
錢進拿起劉金山的茶杯倒了熱水,還貼心的放上了自己帶來的茉莉花茶:
“劉副隊,喝口茶,抽支煙,咱們倆好好聊聊吧。”
王浩聞言起身走人。
老同志果然不一樣,很有眼力勁。
錢進遞上一支煙。
劉金山沒接,抬頭橫了他一眼:“真是沒想到,錢大隊,你是年少有為、青年俊杰。”
“宋鴻兵這個狗蛋子玩意兒,果然跟以前一樣靠不住,原來他已經被抓起來了,難怪他突然要對付你!”
錢進不說話,強行把煙塞給劉金山并掏出火機點燃。
劉金山只能悶頭抽煙。
辦公室里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嘭!”辦公室大門被推開,撞在石灰墻上的悶響驚得劉金山一哆嗦,煙灰落在他打了補丁的棉鞋上。
大舅哥沖了進來:
“楊部長還在嗎?”
“啊,不在了?”
錢進無語的看他:“你一驚一乍干什么?你剛才哪里去了?”
魏雄圖說道:“劉副隊長派遣我給各小隊送安全生產通知書……”
說到這里他怒視劉金山:“原來你是為了調開我好向楊部長污蔑錢總隊,現在我已經什么都知道了!”
“老王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劉金山瞇著眼睛問他。
魏雄圖冷笑:“你別管誰告訴我的……”
“這事就老王知道。”劉金山笑了起來,“除了老王還能是誰跟你說的?”
魏雄圖一時窘迫。
確實是這么回事。
劉金山安慰他說:“沒事,老王應該把事情告訴你,他是個人精,他跟我不一樣。”
“我能干到副大隊長全靠送禮,他靠的是會站隊,一步步走上來的。”
“現在來看,老王是給錢大隊站隊了,這樣來看我沒別的路可走,錢大隊,我老劉對不住你,確實是私下里搞小動作陷害你了,你要怎么報仇怎么來吧。”
錢進把印著‘安全生產’的搪瓷缸往辦公桌上一墩,缸底磕出個帶茶漬的圓印:
“劉副隊,我說句難聽的,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可以去泰山路打聽一下我錢進是什么人,從8月回城到現在,我從街道最底層的勞動突擊隊隊員開始干,干到現在的街道勞動突擊隊和治安突擊隊雙隊長。”
“我上個月加入的咱甲港大隊,又從搬運工開始干,干到現在的大隊長。”
“你覺得我是靠什么干起來的?”
劉金山低頭一個勁的吸煙。
錢進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找你報仇有什么好處有什么用?除了能解氣還能干嘛?”
“剛才你聽到楊部長走之前對我的批評了,他希望我能帶隊。”
“我要是跟你這個副手結仇甚至對付你這個副手,這是能帶好隊伍的樣子嗎?”
劉金山的心思活泛起來,忍不住抬頭看錢進。
錢進又遞給他一根煙:“說說吧,宋鴻兵怎么威脅你的?”
“這事的根子是宋鴻兵不是你,也不是下面哪個工頭。”
“所以我要對付的是宋鴻兵,你們是我要爭取、要團結的對象!”
劉金山難以置信,卻又滿懷希冀:“錢大隊,您大人大量?”
錢進擺手:
“我不大量,我是為我自己著想,楊部長提醒我了,要想坐穩大隊長的位子就得會帶隊,那我聽他的,我好好帶隊。”
“所以當務之急是咱們團結一心對付宋鴻兵,宋鴻兵已經被抓了。”
“你們手里有把柄被他拿捏住了是吧?”
劉金山看向他。
舌頭連連舔嘴唇卻不出聲。
顯然正在天人交戰。
錢進見此就冷笑一聲:“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
“你還對他抱有僥幸心理?”
“不是!”劉金山咬咬牙,“實話實說,錢大隊,我是不想離開狼窩又入虎穴啊!”
“你說的對,他手里有我把柄,我現在很怕把柄會落到你手里。”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
他感覺錢進比宋鴻兵要可怕。
就像他打比喻說的那樣,宋鴻兵頂多是一頭狼,錢進是一只虎!
還是年輕力壯那種猛虎。
這家伙吃起人來可是不吐骨頭的!
錢進說道:“那你的把柄是什么?能不能銷毀?如果可以銷毀的話,我幫你搞到手由你銷毀它,行不行?”
然后他又警告說:“你想清楚,劉副隊,宋鴻兵這人太貪了,他要是拿著你的把柄,那他會一直想辦法吃你。”
“難道你以后想一次次的聽他威脅、一次次任他擺布?一輩子當他的傀儡?”
這話有道理。
劉金山何嘗不想擺脫宋鴻兵的控制?
他終于被說動了,說道:“錢大隊,我這人眼皮子淺沒見識,之前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務必海涵。”
“我是豬油蒙了心才聽宋鴻兵的指示來對付你,我錯了,我向您負荊請罪!”
錢進給魏雄圖使了個眼色讓他先行離開。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劉金山說出真相:“前兩年我犯了個錯誤,跟一位女同志勾搭上了。”
“結果不知道怎么著,這事叫宋鴻兵發現了,宋鴻兵不是個東西,他竟然跟蹤我偷拍了我倆在一起的照片!”
“他不光這次是用照片威脅我,以前他也威脅我來著,威脅我老老實實給他聽話辦事!”
錢進心里一樂。
還真被自己猜對了。
自己的推斷能力真強啊!
不過宋鴻兵這孫子是個人才,他跟冠希哥有一樣的愛好,喜歡拍照。
可惜生錯年代了,他要是生在21世紀那去當狗仔估計能出人頭地。
錢進起身背手在辦公室里轉悠。
劉金山眼巴巴的看著他,指望他能想出個幫自己解決麻煩的好辦法。
然而錢進壓根沒在想什么辦法,他就是在轉圈:
人不能久坐,坐半個小時得站起來活動一分鐘,這樣對健康有好處。
皺著眉頭轉完圈,他問劉金山:“照片內容你看過了?到什么地步?”
劉金山沮喪的說:“只看過一部份。”
“至于到什么地步?到了照片一旦曝光,我不光得丟工作還得去坐牢的地步,坐牢年限比他宋鴻兵偷自行車要長多了!”
錢進明白了。
讓人拍了果照。
他沉吟一聲又問:“你不知道宋鴻兵已經被抓進治安所了?”
劉金山搖頭。
錢進問道:“那他怎么威脅你的?就是通過什么手段來指揮你陷害我的?”
劉金山說道:“是他大兒子來找我,他大兒子給我一封信,宋鴻兵這公狗日的在信里說他現在不方便出面,要我聯合幾個工頭整你。”
“他說只要把你整下去他還能回來當大隊長,到時候就把照片還給我。”
然后他急忙為自己辯解:“錢大隊,我們確實對不起你,可我們都沒辦法!”
錢進笑道:“沒事,我理解,我要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也只能被人拿捏嘛。”
“那這次都有哪幾個工頭幫你一起對付我?”
劉金山稍微猶豫了一下。
錢進搖頭起身要出去:“算了吧,你還是……”
“不是、不是,錢大隊您別走呀。”劉金山急忙拉住他。
“您得給我時間想想,我得需要時間組織語言。”
“是這樣的,我只知道宋鴻兵還拿捏了其他工頭配合我對付你,但具體用什么拿捏的他們我不清楚——不是我不告訴你,錢隊,這些事他宋鴻兵不可能讓我知道呀!”
錢進微笑道:“是,確實是這樣,那他都安排了誰來配合你呢?”
一聽這話,大冷的天,劉金山脖頸的汗珠順著勞動布領子往下淌。
最終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占上風。
劉金山艱難的說道:“杜峰、寥易強、古家帥,他們三個帶頭不開工,其他人跟著不開工。”
錢進問道:“胡順子那邊也不開工?”
劉金山急忙說:“他是第一個跟進的!”
錢進暗罵一聲。
這個孫子!
他現在是明白了,胡順子是純粹傻逼,只能利用不能收為心腹,否則遲早變成心腹大患。
然后劉金山又弱弱的補充一句:“我炮制了一份假通知傳了下去,說是、說是錢大隊您您,就是我真罪該萬死,我真是太壞了!”
話說到半截他開始抽自己的臉。
啪啪啪的聲音很響亮。
下手挺狠。
錢進摁住他的手腕和顏悅色的說:“沒事,我說過了,這都過去了,我不追究你責任。。”
“你實話實說,你以我的名義炮制了什么通知啊?”
劉金山訕笑道:“停工休息的通知。”
錢進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呀你,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啊。”
看到錢進當真不發火,劉金山高興壞了:“以后絕對不這么做了,錢大隊你放心,我以后肯定踏踏實實跟你干。”
“以后我就是你身后最堅定的支持者,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不攆雞,你讓我玩屁股我不日批!”
激動之下,口不擇言。
錢進說道:“那么當務之急是先讓各小隊開工干活,現在港口擠壓的貨物可不少了。”
“等到各小隊開工了,咱們空下來,我就開始幫你去找回把柄進行銷毀。”
劉金山積極的說:“這事簡單,楊部長得知咱大隊過去三天一直沒開工,他到來后第一時間讓各小隊復工了。”
“不過古家帥他們那三個小隊估計沒動靜,他們還想著怎么給你使絆子呢。”
錢進問道:“這可怎么辦?”
劉金山嘿嘿笑:“我雖然不知道宋鴻兵拿捏了他們什么把柄,可我手里也有他們的把柄。”
“錢大隊你瞧好吧,我馬上讓他們跟順毛驢一樣乖乖干活!”
用不著錢進出馬,他迅速派人去把距離最近的寥易強叫來。
寥易強是個總是臉上掛笑的強壯漢子,進來后主動遞上煙卷:
“領導們找我有什么公干?”
錢進擺手示意自己不抽煙。
劉金山將伸出去的手縮回來,一臉義正言辭的說:“老廖,這里沒外人,那我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們已經知道宋鴻兵暗地里指使你干的壞事了,他現在已經被治安機關逮捕了。”
寥易強當場臉色垮了:“什、什么?”
劉金山說道:“錢大隊什么都知道,咱們什么事都瞞不過他。”
“所以今天我叫你來呢,是給你提供一條回頭路,你別想著暗地里給錢大隊使壞了,老老實實回去干活,好好的干活,行不行?”
寥易強急忙說:“不是,劉隊長我不明白你意思呀,我不是一直在好好干活嗎?”
“你一直好好干活結果臉上連個汗滴都沒有!”劉金山一拍桌子怒吼著起身。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既然這樣我不跟你客氣了,74年你在起重機吊鉤上動手腳的事要是傳出去……”
話到這里,劉金山嘿嘿一笑,坐回去翹著二郎腿開始喝茶。
錢進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
這BYD妥妥反派嘴臉!
寥易強憤怒且慌張,他握緊拳頭說道:“劉隊長,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你……”
“你什么你,你話說對了一半,確實往日無怨,可你現在不跟著錢大隊好好往前奔,那咱就近日有仇!”劉金山擺出忠心耿耿的架勢。
寥易強抿著嘴唇往外看,最后使勁點點頭說:“明白了,我明白了。”
“錢大隊我這就回去帶弟兄們干活,您們是大人物,我們小角色惹不起,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肯定帶我的弟兄好好干!”
寥易強之后是古家帥。
同樣的套路。
劉金山先是擺明情況讓古家帥棄暗投明,然后嘿嘿笑起來,露出被大前門熏黃的牙:
“要是領導們知道你們隊里經常丟失的商品都被你小舅子搗鼓到黑市去了,老古,恐怕你日子不好過呀!”
古家帥的手按在條凳邊沿,指節泛著青白。
他盯著錢進說道:“錢大隊,給條活路,弟兄是背地里說過你壞話,但不至于要把弟兄逼上絕路吧?”
“我家里好幾口子都靠我在碼頭上當杠力賺口糧,你不至于把弟兄們趕盡殺絕是不是?”
錢進笑而不語,扭頭看向辦公室文件柜上那尊鍍銅的“鐵人王進喜”塑像。
這是單位頒給先進工作部門的獎品,甲港搬運隊曾經也是一支擁有優良作風、擁有光榮歷史的隊伍。
劉金山替他說話:“錢大隊什么時候逼過你了?”
“這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宋鴻兵完蛋了,被抓了,不管你們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放心,錢大隊有本事給你們摳出來。”
“你們別多想了,老老實實的聽他指揮好好干活,這是唯一能走的路!”
古家帥無奈,當即表態立即回去好好復工。
同樣的手段又對付了杜峰。
劉金山舔著臉找錢進請功:“錢大隊,我幫您把麻煩事解決了。”
“您放心,這三個隊伍不當刺頭,那咱大隊就沒有刺頭了!”
錢進緩緩點頭:“干的很好,劉副隊,這才對嘛,這才是領導讓咱們一起搭對子、組班子的意義所在嘛。”
“你的麻煩事也是我的麻煩事,但下午得上班,咱們走不開,等下班吧,下班就幫你去找回照片來。”
劉金山有些躊躇:“能行嗎?”
錢進笑道:“我既然答應你了,那一定行!”
他用鋼筆尖挑開面前的《大眾日報》,繼續說:“宋鴻兵的大兒子給你送的信兒?那你知不知道他大兒子不在家的時候會去哪里?”
“他有沒有不良愛好?”
劉金山點頭如搗蒜,說道:“有,他還真有。”
“這小子今年十六歲,比我還好色,有一次我偷聽到宋鴻兵訓他,據說他偷看學校女廁所的時候被門房老頭給抓到了。”
錢進一聽,笑了:“那你沒想過從他身上下手弄點把柄,跟宋鴻兵進行交換?”
劉金山嘆氣說:“怎么沒想過?不過、呃,不過咱不是那樣的人,我跟宋鴻兵那公狗草過的東西終究不一樣。”
錢進看他這熊樣用腳后跟也能猜到,他肯定這么干過,結果沒抓到人家的把柄。
這次錢進就要抓宋鴻兵大兒子宋首都的把柄。
很好抓。
下班后劉金山去找宋家找宋首都,他給了宋首都一摞書。
宋首都打開一看,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這是你爸當時留在我那里的東西,”劉金山讓他趕緊藏起來,然后和顏悅色的說道:
“大侄子,叔已經知道你爸的事了,他被治安所逮捕了,所以這些書你可得收拾好了,不能讓外人發現。”
“現在來說你爸的事它不是大事,偷了一輛自行車嘛,這事還有活動空間。”
“可是現在你爸的死對頭想整他,人家知道你爸沒少往家里搗鼓公家東西的事,已經舉報給上級領導了,恐怕這兩天就有人來你家里調查。”
“所以你最好今晚趕緊把家里不該有的東西處理一下——嗯?怎么處理?丟哪里去?你別丟了呀,你丟了那多可惜,你得去黑市,叔領你去黑市咱們賣掉!”
第二天一早。
兩人肩挑手拎的摸著黑、頂著寒去了甲港的黑市。
沒等進去呢,一隊紅袖章打著手電出來了,直接上去將兩人圍住。
宋首都趕緊要扔東西,結果劉金山一把拽住他喊起來:“領導,我要舉報、我要舉報!”
“打投所的,”徐衛東露面,將手電筒照在自己的紅袖章上:“怎么回事?全抓起來!”
劉金山急忙控訴宋首都:“領導我舉報,他老子貪污了公家東西,這小子今天想去黑市給處理掉,我怎么能跟他同流合污呢?”
宋首都只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大少年,見此一幕直接嚇呆了:
“我沒有,我不是,我冤枉……”
徐衛東是帶著隊伍來辦案的,真的有案子要辦。
他給宋首都上手銬,常勝利則跟同事一起將準備用來進行黑市交易的商品沒收,打著手電一一登記。
宋鴻兵貪污的東西實在多。
常勝利最恨這種人了,咬牙切齒的對宋首都說:“你等著去坐牢吧!”
宋首都嚇得抱頭哭:“不關我事,其實不關我事,都是我爸弄的東西……”
錢進見此就知道事情好辦了。
他將宋首都就近帶入個倉庫,用手電照他的眼睛。
宋首都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影子在墻根硝堿斑駁的痕跡上縮成團黑斑,一時之間恨不得自己也能縮成個黑斑逃避現實。
倉庫里頭陰冷潮濕,通風口漏進來的碎冰被風吹的往人身上拱。
錢進和顏悅色的說道:“小同志,我們實話跟你說吧,你父親的情況你恐怕不了解但我們都了解。”
他展示自己的紅袖章也示意其他人展示紅袖章:“你父親已經落網了,他現在數罪并發,組織上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所以今天我們逮到你不是偶然,最近兩天我們單位一直安排人在你家門口盯梢呢,就等著你家里轉移你父親的犯罪證據。”
看著一個個帶著國徽的紅袖章在眼前飄過,宋首都嚇得褲襠發黑。
錢進看氛圍到位了,便說道:“現在你明白當前情況了,對吧?”
“你知道我們也知道,你父親還有一部分犯罪資料被他藏起來了,現在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由你來提供那些資料。”
“只要你提供出來,今晚的事情我們可以考慮你年少不懂事,放你一馬。”
“否則!”
錢進將手里杯子‘啪’的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宋首都驚恐的哆嗦起來。
魏雄圖在旁邊柔聲勸說道:“小宋,我們也不愿意這樣,可這事怨不得我們,誰讓你父親貪污公家東西呢?”
“是他違法在前啊,我們不得不執法在后,否則國家損失誰負責?流失的人民財產怎么辦?”
宋首都抱著膝蓋惶恐的說:“可可,領導,我不知道我爸把那什么犯罪資料藏在哪里了啊!”
錢進說道:“你最好知道,否則我們只能去你家里搜。”
“到時候要是搜出來什么《少女之心》、什么《紅色高跟鞋》,甚至還有洋鬼子光屁股書,小宋,你知道到時候你什么下場嗎?”
宋首都頓時明白過來,叫道:“你們這是給我下套!劉大叔,你給我下套、你竟然給我下套!”
劉金山給他傳達消息的時候送了幾本書,錢進從商城買出來的當下禁書以及一本金發美女寫真照片集。
寫真照片都是擦邊照,在27年并不違法違禁,可在當下那就很違了。
另外他在闖鬼市的見過,這年頭洋鬼子把《花花公子》雜志往國內倒賣,出現一本洋妞寫真集屬于正常。
錢進說道:“是,我們給你下套了,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們為什么不給別人下套?”
“還不是你父親犯罪了!”
“再說了,我們下套你就鉆?有人送給你違禁書你就收下?那是不是有特務給你塞個漂亮個姑娘到床上你也要?!”
魏雄圖坐在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你還年輕,別因為你父親的錯誤而毀了自己的人生。”
宋首都淚流滿面,最終還是認同了這句話。
他還年輕。
不能去坐牢!
更不能因為藏了禁書去坐牢,否則到時候他即使出獄也沒法回到街道、沒法去見同學們。
黑市交易被抓還能在身邊人口里獲得一句‘有路子有勇氣’的贊譽。
如果是看黃書被抓,到時候身邊人就會罵他一句‘猥瑣流氓’了!
他擦掉眼淚鼻涕表態愿意配合。
錢進問他:“你能找到你父親藏起來的犯罪證據嗎?他可是囂張的說了,那些東西誰都找不到。”
宋首都抽抽噎噎的說:“能找到,我知道他把一些重要東西藏在了我爺爺奶奶家里。”
一聽這話,錢進暗道一聲僥幸。
要想得到宋鴻兵的機密私藏,還真就得靠他身邊親近人才行。
本來他是打算抓了宋首都去威脅宋鴻兵來著,可他仔細考慮之后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宋鴻兵有可能狗急跳墻、魚死網破,寧可兒子被拘留也不會交出這些資料來。
畢竟宋首都真正的麻煩就是一個要去黑市賣東西,至于家里藏了禁書這屬于栽贓陷害,還真不便于公之于眾——
首先劉金山就不希望這事公布出來,到時候警方追究他責任,他怎么辦?再把錢進供出來?
出于綜合考慮,錢進選擇了試探宋首都這個單純的少年,而不是去跟老奸巨猾的宋鴻兵正面交鋒。
宋首都被詐唬住了,一早敲開爺爺奶奶的家門,從里面翻出來一個用紅墨水涂抹了‘機密禁開’四字的牛皮文件袋。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牛皮材料。
錢進打開后里面有不少照片,其中就有劉金山跟和前凸后翹少婦的合照。
不過照片中只有劉金山跟少婦勾肩搭背的圖像,并沒有他所說的果照之流的攢勁照。
錢進見此很失望。
他本來以為要是有攢勁照就直接背刺劉金山將這貨一起送給組織處理掉。
結果就這?
這些照片頂多讓劉金山停職反省一段時間,甚至可能都不會停職反省,只是給他黨內通報或者記過處理而已。
而這樣的處理尺度可不是錢進想要的。
劉金山拿到照片后也很懵逼:“啊?跟他說的不一樣呀,他他他,這公狗入的混賬玩意兒,他果然是在詐唬我!”
錢進問道:“什么叫果然?或許有那種照片只是被他藏到別的地方了呢?”
劉金山搖搖頭說:“應該不至于,這又不是兩國諜戰較量,還得玩狡兔三窟的把戲。”
“以我對這狗草的了解,他沒有那么多的心思,所有把柄資料應該放到一起。”
“另外他早先威脅我的時候就只給我看過這些摟摟抱抱的照片,所謂的床上照僅僅是他口頭表述而已,我好幾次要求看看床上照,都被他推三阻四的給拒絕了。”
錢進明白了:“所以你之前就猜測過,他并沒有那種照片?”
劉金山沮喪的點點頭:“對,只是我不敢冒險,我不能賭,所以讓這狗草的給拿捏了!”
錢進說道:“現在你知道真相了,以后不用擔心了吧?”
劉金山使勁點頭:“對對對,以后不擔心了,錢大隊這全靠你呀。”
“你說我、你說我以前真是昏了頭,我竟然跟你對著干,我可真是混賬玩意兒啊!”
說到這里他連連抽自己大逼兜。
這次可實際多了,那是真使勁抽。
錢進摁住他肩膀笑道:“沒事,不知者無罪,是吧?以后咱們好好配合就行了。”
劉金山感恩戴德:“錢大隊您這是大好人,不但不怪罪我還幫我大忙。”
“往后您看好吧,我絕對為您鞍前馬后、上刀山下火海不皺眉頭!”
錢進回應他一個呵呵。
我信你那我是豬!
劉金山想看看其他工頭的把柄,錢進將文件袋直接交給了張愛軍。
他拍拍劉金山的肩膀說:“有些東西咱還是不要接觸為好,交給組織,由組織來定奪。”
劉金山吃了一驚:“啊?錢大隊,這些東西要是交給組織上,咱大隊可就得經歷一場腥風血雨啊!”
錢進說道:“我有什么辦法?作為組織上的干部,我拿到了某些人為了一己私欲損害組織和人民利益的證據,難道就視而不見?”
“劉副隊,你覺得我這么做不對?”
劉金山打了個哆嗦急忙說:
“沒沒,錢大隊,我以您為指路明燈,您說怎么辦咱們就怎么辦!你指路,我沖鋒,絕無二話!”
錢進笑著點頭:“很好,這才對嘛。只要咱們大隊部保持穩定,全大隊的天就塌不下來!”
“天亮了,你去吃飯吧,我研究一下這件事怎么處理為好。”
他要好好看看這份甲港大隊的百官行述。
作為從底層突然竄起的領導,本來他就對于怎么帶隊感到為難。
別看他生病了工頭們都去看望他,可那就是面子工程,這些人心底絕對沒把他當回事。
這點從此次針對他的陰謀就能看出來。
有刺頭帶隊,八支隊伍竟然全部罷工了。
這就說明八個工頭沒把他當回事。
因為下雪歇工三天這種事是從沒出現過的,屬于反常情況。
但凡錢進在他們眼里有威信,他們就不敢真停工,即使想要停工也得向上反饋意見得到上級單位確切答復后才行。
可八個小隊全停工了。
這樣錢進就沒辦法了。
他必須得樹立威信!
樹立威信的最好辦法是什么?
從來都是殺雞儆猴!
比殺雞儆猴更好的辦法是什么?
大清洗!
然后換上自己的班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