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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進以為自己感冒當天就好。
其實這是安乃近給他的錯覺。
晚上他又發燒了。
不過還好這年頭沒什么厲害的細菌病毒,他只是受寒而已。
第二天魏清歡又照顧了他一天,連吃藥帶發汗加上補充營養,第三天終于進入恢復期。
錢進開始籌備結婚登記。
這年頭結婚不是很簡單的事,流程相當復雜。
首先組織要確認雙方年齡、婚姻狀態及政治審查結果:
錢進需向市供銷總社的政工科提交書面結婚申請,由政工科審核沒問題后開具一張《婚姻狀況證明》。
同樣道理魏清歡得給人民夜校遞交同樣材料,同樣需要一張《婚姻狀況證明》。
其次還要帶上戶口簿去找所屬街道居委會,確認戶籍信息與婚姻登記地的一致性。
沒問題后,小夫妻兩人才能去革命委員會下設的婚姻登記所進行登記。
當然去登記的時候得自己準備符合格式的照片。
錢進打聽清楚了流程,但魏清歡給他放了鴿子。
高考在即,女老師確實太忙了。
她為了照顧錢進請了兩天假,這兩天里找她的人都找瘋了。
這事情上錢進得尊重她的意見,既然女老師希望高考結束后再登記,錢進只有答應。
畢竟距離省內高考僅僅五天時間。
錢進請了三天假后必須得去上班了,因為港務局、海關、治安局聯合舉辦的反走私學習班要開始了!
魏雄圖充實了錢進給出的資料,將一篇演講稿變成了一份講課稿。
這是他的強項。
稿子上標注了什么時候講什么,怎么活躍氣氛,怎么引導學生提問。
錢進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就開始看,等到16號學習班開始,他已經掌握的差不多。
學習班就在甲港的港務局禮堂進行。
清晨,錢進蹬著借來的自行車先去單位上班,車把上掛著的黑色皮包撞得飯盒叮當響,跟這年代的工人一個樣。
車子從甲港的傳達室經過,看門大爺對他印象深刻,看到他出現從傳達室探出半個身子:
“錢大隊,有幾天沒見著你了,出差啦?”
錢進解釋:“生病了,前頭那場大雪我去抓了個小偷,結果在雪地里折騰太久,感冒了。”
他遞給大爺一根煙。
大爺點頭致謝:“噢,老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不得多休養個兩天,怎么著急來上班?”
“喲呵,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吧?可算見著你穿四個兜了!”
錢進低頭瞅了眼藏藍中山裝。
這是魏清歡昨晚下班后熬夜幫他加工出來的衣服。
用了大舅子一直沒舍得穿的一套中山裝進行加工,借了魏香米的縫紉機,給他改的相當好。
原本這件中山裝只有兩個口袋,魏清歡在前襟加了倆假口袋,乍看倒真像干部裝束。
錢進解釋說:“你還真是火眼金睛,港務局在咱這邊辦反走私學習班,給我面子,讓我也登臺說兩句。”
老漢笑道:“這還真不是我自夸,我多少年下來見了多少人呢,一眼就能看出事來。”
“你行,立功多、升職快,港務局的反走私學習班我知道,這是厲害人才能去的地方,你要發達了。”
錢進笑道:“老叔可別寒磣我,我只是去露個頭而已,然后還得回碼頭扛大包呢。”
他進入辦公室,劉金山、王浩都在這里,兩人看到錢進進門紛紛起身打招呼:
“錢大隊你好了?多請幾天假嘛,一定要好好養身體。”
“錢大隊早上好,不要緊了吧?來我給您倒杯熱茶,這一路上冰多雪滑可不好走,您歇歇。”
錢進向兩人道謝,說道:“這三天的工作日志給我拿來看一下。”
王浩拉開抽屜,劉金山笑道:“在我這里、在我這里,我今天來的早,又把工作日志好好補充了一下。”
他解釋說:“以前沒有這東西,如今剛搞,我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修改的多。”
錢進夸獎幾句話后坐下看日志。
沒什么問題。
按照他的預期,前兩天受到積雪影響,8個搬運工隊伍的勞動量應該會比較小,工作干的比較少。
結果這三天工作量都挺大,八個隊伍將送來的貨物全部按照計劃入庫或者協助運輸大隊給送走了。
這讓錢進很高興。
很好。
這場大雪對他們的工作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他對魏雄圖低聲說:“看到沒有?真心換真心呀,我真心對待工頭們,工頭們也真心支持我的工作。”
魏雄圖撓撓頭說:“我感覺不大對勁,咱倆都是搬運,你看那幫人是這么有覺悟的樣子嗎?”
錢進想了想說:“確實不是,但你要考慮到我是新官上任,往往要燒三把火的,他們得怕火燒到自己。”
“再說了,現在不同往常,前兩天這些小頭頭去看我的時候你也在,他們的表態你也看見了,他們還能糊弄我這大隊長?”
“那是老壽星吃了砒霜打著燈籠上廁所——嫌自己命長去找死。”
魏雄圖只好呆呆的點頭。
他對人情世故這塊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既然工作如常進行,錢進就可以放心的去參加學習班了。
他趕往港務局辦公樓。
學習班已經開班了。
小禮堂門口掛了‘嚴厲打擊走私犯罪活動’的橫幅,兩邊墻上貼了標語,估計是天氣原因,糨糊還沒干透就給凍住了。
他亮出身份,政工科的工作人員跟他熱情握手:“錢進同志,可算把您盼來了!”
兩人進入小禮堂后室,這里也掛著橫幅——嚴厲打擊走私販私,保衛社會主義經濟成果。
從這里可以看到禮堂內情況。
錢進搓了搓凍僵的手指往里看,看見禮堂里已經坐滿穿筆挺制服的學員。
小禮堂左右兩邊有臺階,上面堆放了十幾個木箱,敞開的箱口露出繳獲的走私商品,用紅漆寫了‘罪證XX’的編號。
“這是課程安排,您先過目。”工作人員遞來一張油印表格,紙頁上還帶著印刷機的余溫。
錢進掃見自己的名字排在上午十點鐘,標題是《供銷系統反走私經驗大講》。
另外有個副標題,叫三查三看三篩選,將反走私之路進行到底。
現在講臺上有一位講師在講課,題目是《從船舶油料損耗看流通環節漏洞》。
工作人員給錢進介紹了一位領導:“這是本次學習班負責人,咱們海關稽查與執法部的緝私辦主任周青云。”
這是大領導!
錢進畢恭畢敬的握手,解釋道:“周主任真是抱歉,本來我應該提前兩天來拜訪您,向您匯報我這次授課的計劃。”
“奈何身體不爭氣,感冒發燒的挺厲害,一直到今天才恢復的差不多。”
周青云不客氣,上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說:“注意健康呀,錢隊長,你還是有點發熱。”
錢進詫異。
他確實還有點發燒,低燒,但他不確定周青云是真本事一下子試出來了還是只是客氣一句。
要是能試出他的低燒,那這位領導還是很厲害的。
因為錢進一路吹冷風,額頭上的溫度跟正常時候差不多。
拍了拍錢進胳膊,周青云又表示了理解:“生病這種事誰也不想碰上,可碰上了就沒轍。”
“拿我來說吧,我這兩天也很不舒服,后面的爛糟牙又給我使勁了。”
錢進仔細看他指向的左側腮幫,確實有點發腫。
工作人員說道:“可能是這兩天咱們學習班開課,您事情比較多,上火了。”
周青云搖頭:“老毛病嘍,時不時的就得折騰一下我。”
“算了不說了,錢隊長你的講義我看了,寫的很好,你不用額外向我報告,按照這講義去講就行了。”
“待會講案例多來點實的,這幫小年輕凈學理論,連走私的柴油都聞不出味兒。”
這一堂課結束是十分鐘休息時間,然后錢進的課便緊鑼密鼓的安排上。
小禮堂主席臺上方掛著馬恩列斯毛的標準像,底下烏壓壓坐著的學員像按單位分了田壟:
左邊海關是灰制服搭配絨線帽,右邊治安局的藍色制服齊齊整整,中間港務局則穿勞動布工裝。
此時學員們結伴去上廁所。
錢進站在門口往里看。
好幾個人過來沖他笑:“同志,借個火?”
后面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則搖頭笑:“這是錢教員,你們找教員借火?”
要去抽煙的幾個學員很吃驚:“啊?”
錢進詫異的看向皮膚黝黑的青年:“同志您是怎么看出來的?”
青年狡黠一笑,說:“你想不出來?”
錢進知道對方要考自己。
他可以不必理會,畢竟他們不是一個單位的。
但這事不難,因為這屬于順著答案找解題思路,于是他正要回答,卻心里一動說道:
“想不出來,這可太不容易了。”
皮膚黝黑的青年撇撇嘴,顯然對教員的能力嗤之以鼻。
他正要解答,錢進將火柴交給那幾個抽煙的學員,走向黑漢子低聲說:
“跟我來一下。”
兩人走向講臺,錢進說道:“其實很簡單,上課這兩天你可能已經認全了同學,也可能是你見過我。”
“更可能是下一堂課要開始了,我一個陌生面孔出現在禮堂門口,這樣看一下課表上下堂課的教員名單,猜出我的身份不難。”
“你剛才的同窗沒有猜出來不是他們沒這個本事,是他們沒有想到這點。”
“我說這些什么意思呢?同志,你這么聰明,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黑青年沉默了。
不要自作聰明。
更不要自作聰明了還顯擺。
十分鐘休息時間結束,高音喇叭播放《東方紅》。
周青云作熱場主持人。
他拽了拽卡脖子的中山裝領口說:“同志們,上個月就在這個甲港我們查獲了今年最大的走私案,其中一部分走私品就在現場展覽。”
“正是因為這起走私案的發生過,經市委和省港務、海關等單位研究決定,各海港對重點船舶實行‘三查三對、三看三篩’的制度。”
“想必大家都知道,偵破了這起走私案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身邊的錢進同志,而錢進同志并非是我們單位的一員,他供銷系統的一名工人,那他怎么做到擁有如此的警惕性和斗爭性的呢?”
“下面請錢進同志傳授實戰經驗!”
掌聲像漲潮般響起來。
錢進上臺,等掌聲結束后他說道:
“各位同志都知道,我是個老搬,不是科班出身的老師,所以咱們這堂課氛圍輕松點,通過聊天討論的方式來共同學習。”
臺下來的多數是新兵是青年,性情單純熱切。
聽到這話便有人冒出一嗓子:“錢隊長,聽說那批貨里有鄧麗君?”
哄笑聲中,不少青年等著看錢進熱鬧。
現在鄧麗君的磁帶是違禁品,不便拿出來聊。
錢進直接指向發問的青年,說道:“好問題,但你不該問我,因為我當時只負責抓人,具體搜查走私貨物的工作由你們治安單位負責。”
“所以你如果好奇就去問問你的前輩們,當時確實繳獲了一批錄音帶,現在恐怕還鎖在你們單位的保密柜里吧?你可以讓他們打開給你看看。”
發問的青年趕緊縮脖子。
周圍的人開始笑話他。
錢進拍拍桌子,從實戰角度出發開始舉例:
“三查很重要,查看船籍、查看載重,然后查看它們船舶日志里頭登記的用油量,核對船舶海上航行距離和載重能算出用油量,進而推算出它們中途有沒有搗鬼……
“我們供銷系統曾經有這么一樁案子,查貨單發現對方聲稱運載硝銨化肥,但流向單顯示接貨方是刺繡廠……”
“外船尤其要仔細調查,這艘船是小鬼子的金雀花號,它旅途中停靠過香港、基隆……這是三篩法中的篩軌跡……”
“這樣確實不能斷定它有什么問題,所以還得看它其他他時候的表現,比如它選擇大霧天靠港,這符合‘篩裝卸’里非正常作業時段特征……”
一樁樁實戰案例分析過后。
錢進從皮包里拿出來一沓的油墨復寫紙發下去,青年們看后很新奇,上面標題是《走私犯心理分析圖》:
“各位相信我,你們要好好研究這個方向,以后會給你們的工作提供巨大幫助!”
犯罪心理研究在國內還沒有出現,在國際上都沒怎么開始應用。
錢進此時提出這個方向,要是有人能專心研究并取得成績,那可以彌補國家在犯罪問題研究方面的一個空白。
他的講課內容主體是日后一本反走私教材書。
只不過他提煉了核心內容后交給魏雄圖潤色,如此一來內容詳實且很多調查方向新穎,讓沒有文化的反走私新兵們聽的大開眼界。
錢進給現在這些人當老師是真的綽綽有余。
從學習班的這些職工們表情能看出來,隨著錢進的講解他們確實學到了東西。
盡管錢進說可以自由討論,但越往后出聲的越少,都在飛快的記筆記。
課程一直到中午結束。
到了時間錢進還沒有講完,下面的職工便紛紛挽留:“錢老師,繼續講。”
“再來一段……”
錢進將手里厚厚的課程講義展示出來:“我講的不好,但我準備的不錯。”
“這份講義我不會帶走,會交給周主任,由周主任傳閱給你們。”
“各位,咱們都在港口工作,以后見面的機會多的很,我很歡迎你們去我們辦公室做客。”
“謝謝大家給我面子愿意傾聽我的講課,謝謝大家的掌聲!”
他鞠躬下臺離開。
掌聲更是熱烈,好些人站起來鼓掌。
周青云在門口接應了錢進也向他鼓掌:“錢進同志臺風真好,你適合做老師啊。”
“我聽說你在你們街道還辦了個學校?難怪你今天發揮這么好。”
錢進解釋了泰山路學習室的用途,最后把勛章的一班給了媳婦:
“我未婚妻是老師,我未來的大舅哥曾經也是老師,這一切都是跟他們學的。”
他把講義給了周青云。
周青云很感謝他的貢獻,給了他一把嶄新的海鷗手電。
這個是好東西!
這是魔都產的一款大功率鐵皮手電筒,公安系統標配裝備,一般人是買不到的。
有了這款手電筒,錢進以后可以把自己在商城買的大功率手電拿出來使用了。
有人詢問他的手電為什么這么亮,到時他用警用海鷗手電來打掩護即可。
收下手電筒他看了看周青云有些發腫的腮,說道:
“我父親曾經認識一位醫術挺厲害的老中醫,他有一款藥專門治療牙疼,如果周主任您愿意,我可以送給您試試。”
周青云很欣喜:“行呀,那你給我試試,說實話,這個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我的牙疼病呀,是真把我折磨壞了!”
錢進答應回去給他找藥,然后心情愉快回到辦公室。
他嘴里哼著歌,一時之間是志得意滿。
推開門。
楊勝仗陰沉著臉在看他。
錢進趕緊解釋:“楊部長是這樣的,港務局、海關……”
“我知道,他們找你去講課,去傳授反走私經驗,這是好事。”楊勝仗直接打斷他的話。
“我贊同你去協助這些單位開展工作,可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得把自己工作做好?”
“把自己本職工作,先做好!”
語氣很硬,很不滿意。
錢進疑惑:“領導我……”
“你什么你,當反走私標兵很威風吧?”楊勝仗扔給他一份《海濱日報》。
頭版照片里錢進和魏雄圖胸帶大紅花,雖然黑白照片看不出花的顏色卻能看出兩人的意氣風發。
日報標題很大很奪目:碼頭衛士智擒走私犯,紅色精神耀海港。
錢進更疑惑了。
這張報紙他清楚。
前些天市供銷總社開了個先進分子學習班,他作為代表上去發言,事后報社記者來采訪他和魏雄圖拍了這照片,寫下了這份報道。
當時第二天新聞就見報了,魏清歡特意買了好幾份做成剪報進行。
然而楊勝仗現在給他看這份報紙是什么意思?
錢進看對方沒解釋而只是生氣,便主動發問:“領導,請問您現在拿出這張報紙是需要我做什么?”
楊勝仗笑了,氣笑了:“你問我拿出來需要你做什么?”
“搞笑!”
“這不是你精心保存在你抽屜里的東西嗎!”
錢進心里咯噔一下。
媽的有人害我!
他抽屜里肯定沒有這報紙。
于是他立馬就說:“請領導相信我,我從沒有往抽屜里放這張報紙。”
楊勝仗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了:“報紙是我自己在你抽屜里發現的,你意思是我放的?”
錢進急忙搖頭。
“那是你同事是你工友放的?”楊勝仗繼續問他,“我倒要問問了,他們放這么張報紙在你的辦公桌里圖什么?圖用你的光榮事跡討好你?”
“還有,這報紙如果不是你放進辦公桌保存的,平時你總看他干什么?”
錢進說道:“我要是說我從來沒有在單位看過它,領導你肯定不信。”
楊勝仗說道:“不止你一位同事和工友跟我說過,你在辦公室里看過這個東西。”
錢進呆住了。
一時之間他想不明白。
為什么突然有多人聯手栽贓陷害自己?
因為就在三天前他生病的時候,這幫人還帶禮物去看過自己。
如果他們要陷害自己,那應該在禮物上做手腳更好。
現在來看禮物沒問題,反而是用一張報紙來小題大做,這是什么意思?
先真心去看望自己,又在背后搗鼓自己?
想到這里錢進心里頓時出現答案!
三天前他們去看望自己時候,還沒打算坑害自己,是這兩天有人策反了幾個人來對付自己。
是誰呢?
宋鴻兵!
錢進想起了雪夜治安所里,宋鴻兵對自己的威脅:你部放了我,我有辦法讓你當不成大隊長!
只有宋鴻兵符合這個條件。
一是因為對方發出過威脅,二是宋鴻兵直接被拘留待審了,所以他無法做到一早把指令發給工頭們,而是這兩天剛通過探視者發出指令。
這樣就能解釋大隊的頭目們曾經給他真誠送禮,如今又積極的陷害他。
錢進不說話。
楊勝仗一拍桌子說:“你沉湎于過去的光榮我不說了,年輕人嘛,立功了難免會在功勞簿上躺一躺。”
“可你好歹把本職工作給我干好它!”
“三天了,加上今天第四天了!你們這個大隊基本上已經癱瘓了!”
錢進知道坑害自己的人里肯定有劉金山這一號。
因為今天他看過劉金山給的工作日志,上面顯示他生病請假的日子里各小隊都積極工作了。
顯然工作日志是假的。
他轉頭看向劉金山。
劉金山瞥了他一眼,目光與他相交后,趕緊吞著口水低下頭。
標準的做賊心虛。
楊勝仗繼續說:
“你知不知道你當大隊長這件事,是多位領導不能接受的?是我力排眾議要啟用新人,想給咱們部里帶來新風氣。”
“結果你就給我這么做?本職工作不干,跑去別人單位的學習班當老師?”
錢進默不作聲的讓他批評。
楊勝仗批評的口干舌燥,劉金山低眉順眼給他端上茶杯:“領導您喝水。”
“嗯。”楊勝仗點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友好。
錢進心里告警。
不好,自己的位子要出事。
果然。
楊勝仗喝了口水后說道:“我今天過來要傳達部里一個關于你工作上的通知……”
“領導能不能讓我說兩句?”錢進急忙開口。
他猜到了答案。
部里要將他暫時解職,很可能由劉金山這位二把手來代職工作。
如果這件事發生,那他以后想翻身就更難了!
楊勝仗問道:“說什么?”
錢進說道:“楊部長您是否知道宋鴻兵被泰山路治安所抓捕的事情?”
楊勝仗正要喝水,聽了這話大吃一驚:“什么?還有這事?”
錢進一看,心里松了口氣。
他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立馬說:“宋鴻兵被免職后,嫉恨我取代他成為大隊長,對我產生報復心理。”
“他跟蹤我,先是趁我和朋友停車辦事的時候用匕首劃爛了我們自行車的輪胎。”
“三天前晚上大雪,他又想去偷走我自行車泄憤但被我們樓上住戶發現并成功抓捕。”
“我就是那天晚上聽到喊聲沒穿衣服出來抓賊感冒的!”
楊勝仗很吃驚。
辦公室里劉金山也很吃驚,他竟然也不知道消息。
錢進更穩了:“宋鴻兵被扭送進治安所后威脅我放棄對他的控訴,否則就讓我好看,要我當不成這個大隊長。”
“我本來第二天想向組織和領導匯報這件事,匯報他的威脅,可偏偏不巧我當天夜里重感冒、發燒到三十九度五,燒的頭腦迷糊忽略了這件事。”
“但今天上班的時候我回憶起了這件事,尤其回憶起了他當時威脅我的話。”
“他說他手里有很多同事的把柄,同事們貪污受賄、亂搞男女關系、以權謀私等等各方面的把柄,他會用這些把柄威脅這些人來栽贓陷害我!”
“我本來想以不變應萬變,看看都有誰遵從他的指令陷害我,只要誰陷害我,那就證明他有把柄被宋鴻兵給拿到了!”
這番話真真假假。
他不知道宋鴻兵怎么能指使劉金山等人坑害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手里有這些人的把柄,威脅他們對付自己。
因為宋鴻兵這人很擅長抓人把柄,比如當初他為了對付他和魏雄圖就想要拿相機去拍兩人闖鬼市的照片當把柄,所以錢進產生了這個推斷。
再一個斗爭期間先扣屎盆子準沒錯。
管他是不是真的呢。
即使宋鴻兵并非靠手里的把柄威脅劉金山等人對付自己的,即使自己說錯了,錢進也不害怕。
楊勝仗哪知道宋鴻兵手里有沒有這些人的把柄?
大不了他去問宋鴻兵,宋鴻兵說沒有。
到時候錢進繼續扣屎盆子,就說宋鴻兵不承認唄。
這種事本來就容易變成羅生門。
楊勝仗臉色陰沉的厲害,手底下的兵竟然爛成這樣,這是他一位老革命無法接受的事。
他一拍桌子怒道:“你說的是真的?”
錢進說:“領導你給泰山路治安所打電話,立馬就能得到印證!”
“另外很顯然啊,領導,咱們劉副隊長就有把柄……”
“你別瞎說啊!”劉金山急怒交加卻還是一副軟柿子樣,“錢進你少污蔑人!你少往我身上潑臟水!”
“這是污蔑,這是誹謗,這是誹謗啊!”
錢進問道:“如果你沒有把柄被宋鴻兵拿捏,你為什么幫他陷害我?”
劉金山反應很快:“誰、誰陷害你了?我哪里陷害你啦?”
錢進冷笑道:“最直接的一件事,我今天上班的時候是看過工作日志的。”
“工作日志是你給我的,結果上面不但沒說過去三天同志們沒有工作的事,反而說過去三天同志們加班加點在工作!”
他對著楊勝仗趁熱打鐵:“領導,您想一想,我是從搬運工干起來的。”
“我再混賬也不可能說,手下人三天不干活我什么事都沒有,拍拍屁股去其他單位參加學習班吧?”
楊勝仗不是傻子。
他是認可錢進的勞動積極性這一點的。
于是他點點頭,問道:“你們大隊現在還有工作日志?那工作日志呢?”
錢進看向王浩。
王浩一直沉默不語、置身事外。
楊勝仗沖他吼道:“王浩,怎么回事!”
王浩老老實實的說:“錢大隊履職之后,確實要求我們寫工作日志。”
“我這三天也寫了工作日志但被劉副隊長拿走了,今天早上是他把日志交給的錢大隊……”
楊勝仗看向劉金山的表情有些猙獰了:“日志!拿出來!”
劉金山急忙打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找出工作日志給楊勝仗:
“領導,就是這份日志,上面說明了這三天工作無進展的情況。”
錢進冷笑道:“那上面也有我的簽字或者批注嗎?”
“制作每天工作日志是我發起的工作,我總不能看一眼就直接扔掉吧?”
“不管我是認真工作還是敷衍工作,哪怕我是表演,我也得在上邊劃拉一筆吧?但上面怎么干干凈凈!”
楊勝仗狠狠的擰了劉金山一眼。
又看向王浩:“你沒有什么能說的?”
王浩想了想,客觀的說:“今早上錢大隊看日志時候,我感覺不對勁。”
“因為錢大隊看的很仔細,我認為當時日志上的內容挺多的,所以錢大隊才會看的這么仔細,并且我可以證明,他當時往日志上做了批注。”
“楊部長您現在拿的這篇日志是我寫的,上面沒什么內容,如果錢大隊看的是這一份,按理說他不至于看的那么仔細。”
剩下的自不必說。
錢進的冤屈被洗刷了。
楊勝仗將日志拍在桌子上,板著臉說:“我先去給治安所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然后他又對劉金山說:“你知道我的脾氣,最好這個錢進在撒謊,否則你叫我抓到的話,你得被治安所帶走!”
劉金山面如土色,瘋狂搖頭:“沒有沒有,部長,錢錢錢大隊他說的不客觀,沒,我真沒有……”
楊勝仗最后看了錢進一眼,表情很不滿意:“當領導最重要的是能帶隊伍,要能打硬仗、打勝仗!”
“如果帶不了隊伍,那就早點回家養孩子吧。”
他將日志帶走。
劉金山一臉生無可戀的想追上去。
錢進攔住了他,笑容很猙獰:“劉副隊長想去哪里?咱們先聊聊,你對我有誤會吶。”
“宋鴻兵要去坐牢了,你要是出事也得步入他的后路,所以咱們好好聊聊,我作為你的同事、你的領導,一定有辦法保住你!”
這幫狗日的兔崽子!
他當了領導后沒對下面的小頭目們進行權力更迭,本來是出于仁慈,結果成了婦人之仁。
那沒說的。
開始收拾他們,開始換自己人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