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一天暴雪,今天出太陽了。
冬日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屋子里,在地上照出老遠。
不過窗戶剛封了塑料布,陽光不如往日燦爛,模模糊糊的混著房間里的燥熱,有點曖昧。
外頭響起了勞動突擊隊嗷嗷喊的聲音。
今天來大活了,家家戶戶都要參與除雪的工作。
錢進感嘆:“這么重要的日子,結果我生病了,唉,真是不巧。”
魏清歡過來給他掖被子:“行啦,我知道你覺悟高,可這時候你什么也別瞎想,好好養病最重要。”
指頭被粉筆磨出繭子的手放在他額頭試了試。
女老師心頭安定一些:“應該降到三十八度以下了,來,我扶著你再喝點水。”
錢進喝了水,魏清歡搬來板凳坐在兩米開外,細白的手指絞著毛線圍巾穗子。
陽光照在她身上,有細碎的光斑跳進敞開的領口。
見此錢進故意咳嗽且把咳嗽聲拖得老長:“小魏老師,你聽外頭這北風嚎的,坐那么遠能聽見我說話?”
“聽見了,你老實點吧,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魏清歡頭都不抬,還能不知道他什么臭打算?
錢進盯著她發紅的臉頰,忽然掀開被子:“小魏老師啊,我這床板硌得慌,你過來給我摸摸看,這是哪里硌人呢。”
魏清歡慌忙起身,兩步上來給他摁住被子:“你怎么比小孩還熊呢?不懂事嗎?”
“你發著燒好不容易出汗了,掀起被子干什么?”
“我心跳的很快。”錢進把她的手按在胸口,“真的,不信你摸摸,你摸到了嗎?你知道我的心在哪邊嗎?”
“當然在左邊。”魏清歡認真嘗試。
錢進含情脈脈的開始上土味情話:“不對,是在你那邊。”
魏清歡自然知道自己被調戲了。
她觸電似的抽回手,卻不小心又撞掉了床頭小桌的搪瓷缸,不知是慌是羞,女老師耳垂都發紅了。
她急忙趕彎腰去撿,繃緊的布料勾勒出渾圓的弧度,看得錢進眼睛發紅。
土味情話在以后見多識廣的姑娘們面前是油膩。
可在這個純潔時代,卻是最能打動姑娘,因為她們單純。
潑辣直接的愛,在她們看來最真誠。
此時街頭的三接頭大喇叭開始播放起《我為祖國獻石油》,嘹亮的歌曲蓋住了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錢進的手指爬上她纖腰,魏清歡跟炸毛的小母貓一樣跳了一下:“你干嘛呢?你要是再這樣不老實,我就送你去醫院打針!”
話是這么說,可她聲音比往常柔軟的多,眼波流轉、唇角含笑。
錢進斷定這不是警告是勾引!
他便果斷蜷成一團:“哎喲我、哎喲我娘來,不舒服……”
“你又騙我!”話是這么說,魏清歡趕緊過來扶他。
“你在我旁邊躺會兒,你看你多累呀,一直忙活,腳不沾地。”錢進往里挪了半尺,牡丹花床單上騰出塊熱氣騰騰的凹痕。
魏清歡使勁搖頭:“我才不累,我下鄉時候一個上午挑五十擔水都不累,再說我沒有一直忙活更沒有腳不沾地。”
“你有。”錢進堅持,露出含情脈脈的色樣子:“你在我腦海里一直轉來轉去。”
魏清歡受不了:“你別這樣子,我我我害怕。”
錢進便不調戲她了,認真的說:“你這么累我心里過意不去,把你累倒了怎么辦?當然我很樂意照顧你,可你生病了我得多心疼你?”
“再說了馬上高考了,那些備考學生還指望你去幫忙沖刺呢。”
“最重要的是,你要是再累病了,咱們怎么去領證?我能出門了咱就給居委會打申請,然后去領證!”
魏清歡伸手指戳他額頭:“你保證不動手動腳,向領袖同志保證。”
錢進立刻舉起三根手指:“向領袖同志下保證不合適,我拿我去世的父母來發誓,否則……”
他等待現實像偶像劇里那樣發展,魏清歡會怕他發毒誓而用手捂住他的嘴。
結果女老師盯著他冷笑:“快點,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錢進無奈:“否則就讓他們二位把我帶到地下去見列祖列宗!”
魏清歡這才放心的坐在床頭。
兩條長腿一搭,勞動褲緊繃起優美的線條。
老木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錢進拉著她說:“你躺下歇歇,真的,好好休息一下。”
魏清歡貼著床沿躺下,繃直的身體像塊門板。
錢進側過身來摟著她。
女老師怒視他:“你!”
“我琢磨了一下,咱們得多拍幾張結婚照,然后挑選最好看的一張貼到結婚證上去。”錢進一臉認真。
魏清歡被他套進話題,有點害羞又期待的問:“那樣多浪費錢呀?”
錢進的手不動聲色的往上挪:“你放心,咱家以后不用為錢擔心……”
結果魏清歡不好糊弄,立馬伸手去擋住他:“我就知道、就知道!”
“你怎么那么討厭呢,我跟你說,你發過誓的。”
錢進說道:“對啊,我發過誓。”
“我向我去世的父母保證,我的未婚妻一旦上床我就得摸摸她、親親她,否則就讓他們二位把我帶到地下去見列祖列宗。”
“夫人,你也不想讓你老公被鬼帶到地下去吧?”
魏清歡氣的擰他:“你怎么這么壞呢?再這樣我就走了!”
錢進抱住她將頭拱進懷里去。
到這里了你往哪里走呢!
不過也就到這個地步。
畢竟還沒結婚。
他得尊重人家。
魏清歡無微不至的照顧加上兩人頭一次的相擁讓錢進沉迷溫柔鄉。
他不想生病。
可要是生病了能跟魏清歡突破距離進行親熱,他倒也樂意。
然而老話說的好。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錢進好不容易把魏清歡哄上床,摟著未婚妻在一起甜蜜蜜的聊著天。
仗著發燒有特權,他把畢生的土味情話今天全說出來了。
說的魏清歡一個勁說他不要臉卻又一個勁的聽。
然而門外響起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魏清歡俏臉生慌,下意識的坐起來:“不會是沖咱家里來的吧?”
錢進沉重的說:“當然會。”
“而且是來熟人了,否則黃錘能不叫喚嗎?”
果然腳步聲越來越近。
魏清歡急忙要下床。
可屋子里很熱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棉襯衣,然后外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眼看人家要進來了,慌張之下她手足無措。
錢進拉起被子說:“先躲一躲,不管誰來了我讓他們趕緊滾蛋!”
魏清歡亂了陣腳。
她沒經歷過這種事,顧不上影響好不好,掀開被子鉆到了靠墻一面去。
“錢總隊啊!”門板咣當一聲撞在石灰墻上,朱韜拎著鋁皮飯盒沖進來,“嘿喲,好熱啊!”
錢進怒道:“你們來干什么——不是,關上門!好不容易積攢了點熱氣!”
朱韜對后頭的趙波喊:“關上門,錢總隊這里好不容易積攢了點熱氣!”
趙波又往后喊,他們這一群來了六七個人,一個個軍大衣上還沾著麻辣燙的紅油星子,活像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伙頭兵。
幾個人都帶了東西,不是拿了個鋁飯盒就是懷里抱著個冒熱氣的搪瓷缸子。
朱韜關心的問:“你是發燒了?怎么不去醫院?”
錢進伸手將衣服團在身邊,讓人看不出被子額外的鼓鼓囊囊。
然后他伸手進被子里,懶洋洋的說:“這年頭感冒可不興去醫院,咱工人階級講究個硬扛病魔、戰勝病魔。”
魏清歡天生麗質,以前吃的沒什么營養,也沒有洗發膏洗頭,結果頭發還很滑溜。
于是他就跟擼貓一樣擼了起來。
“我聽說你燒到三十九度五了,這樣還要硬扛?”朱韜掀開飯盒,里面擁擠著十來個溜圓的雞蛋。
錢進示意:“放下東西你們可以滾蛋了。”
朱韜撓撓頭:“錢總隊你這話說的,我們得關心你啊。”
趙波展示自己帶來的搪瓷缸:“錢總隊,快把這革命營養液喝了,我家里熬了牛骨湯,這是頭鍋,補氣又壯陽。”
后面其他隊員七嘴八舌的說:
“錢總隊您老可要挺住啊!”
“您得注意健康,咱們人民流動食堂的麻辣燙湯底全指望您把關呢!”
“你們他媽說什么屁話呢!錢總隊您保重健康,革命的事業還需要您來給我們帶隊,現在您的身體可不僅僅屬于您,還屬于咱們泰山路全體勞動人民……”
錢進服了。
他本來都硬了。
愣是被這群貨給攪和軟了。
趙波摘下狗皮帽子,端著搪瓷缸要湊上來:“你瞧瞧,這是今早現熬的骨頭湯,擱了半斤胡椒面。趁熱乎,發發汗!”
錢進趕緊揮手:“別靠近我,小心傳染你感冒。”
這貨低三下四的樣子真像個狗漢奸。
趙波英勇的挺起胸膛:“我不怕,能跟錢總隊你得一樣的感冒,這是……”
“我求求你們了,我病了,需要休息,你們別折騰我了,讓我休息吧。”錢進怕悶死媳婦,撐開了一點縫。
這伙沒腚硬舔的樣子,更像個狗漢奸了。
趙波幾人對視一眼,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是,錢總隊需要休息。”
“這樣咱們走吧,不過錢總隊這里怎么沒人照顧呢?小魏老師呢?咱錢總隊對她多上心啊,她還去上班了?”
“我不是挑事啊錢總隊,我有個表妹……”
錢進說道:“我跟小魏老師馬上就領證了,你就干點人事吧,你有妹妹我有朱韜兄弟,朱韜兄弟還單身呢!”
朱韜瘋狂點頭,然后又瘋狂搖頭:“趙隊他表妹我見過,這么說吧,小魏老師那張臉就算讓滾油潑兩遍都比他妹妹強三分。”
趙波罵罵咧咧。
錢進實在沒心情也沒精力跟他們扯淡,擺擺手說:“我知道你們想逗我開心,但我真的不行了,不是人不行了,是累的不行了。”
“走吧,你們走吧。”
眾人只好垂頭喪氣的離開。
臨走之前朱韜說:“你們先走,錢總隊這里不能沒人照顧,我留下照顧他。”
錢進說道:“小魏老師去上廁所了,她一直照顧我呢!”
趙波聽了說:“那錢總隊你別跟她說我表妹的事啊。”
“另外這牛骨頭你趁熱喝,真的能治風寒。”
錢進接過搪瓷缸。
這貨確實下狠心了,估計家里殺了個賣胡椒粉的。
一口湯下去他被嗆得連打三個噴嚏,鼻涕泡差點掉進湯里。
魏清歡探出頭來長長的松了口氣。
屋里本來就熱錢進還在捂汗,這樣她在被子里更熱,額頭鬢角的黑發黏在肌膚上,鵝蛋臉熱到泛紅。
“看什么呢?快拿我衣服。”魏清歡捏他一下又搖頭,“別,你別動彈,我自己去……”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朱韜幾人的聲音:“喲,魏主任來啦?”
“魏主任真是愛民如子,哈哈,待會你也愛愛我們唄,一起出來鏟雪吧。”
魏香米沒好氣的說:“我們當然會出來鏟雪,瞧你們這覺悟,就怕自己多干是吧?”
“你們趕緊去干活,我去看看你們錢總隊然后也就干活了,對了,你們錢總隊情況怎么樣?”
趙波說道:“看起來還行,喝了我家的牛骨頭估計更行了。”
魏香米問道:“小魏老師在里面?”
“沒有,里面空無一人。”朱韜說。
“那錢總隊不是人?啊?他是不是人?”
幾人斗嘴離開。
已經穿上衣服的魏清歡聽到朱韜的話后頓時絕望了。
錢進拉開被子說:“猶豫什么?趕緊回來呀。”
外門被拉開的聲音響起。
魏清歡來不及脫衣服了,只好就這么擠進去。
錢進剛放下被子,門簾又被掀開。
居委會主任魏香米踩著锃亮的黑皮鞋踏進來,藏青色列寧裝口袋上別著紅彤彤的領袖像章。
她帶了個扎紅綢帶的柳條筐,進門后嬌笑一聲:“錢總隊長,組織上聽說你病倒,特意委托我給你送溫暖來了。”
錢進苦笑:“至于這么正式嗎?”
魏香米笑道:“開玩笑讓你心情愉快點,不過我真是代表咱街道來看望你。”
“這是居委會的慰問品——十斤生姜、五斤大蔥、兩瓶水果罐頭、一斤紅糖、一斤桃酥、一包餅干,還有一斤果糖。”
“規格可以吧?告訴你,這是看望老干部的規格!”
錢進盯著那筐堆成小山的生姜,恍惚間以為自己要改行賣紅糖姜片了。
這年頭婦女同志們的力量真不是蓋的。
二十多斤東西,魏香米一條胳膊給挎過來了。
就是罐頭瓶子……
“怎么有點綠啊?”錢進看著水蜜桃罐頭表面的綠色有點害怕。
魏香米解釋說:“嗨,這是前年過年的東西,去年開春就打算發給五保戶,結果忘在倉庫了。”
她又滿不在乎的說:“不過你放心,我有數,里面桃子沒事,壞不了,你刮掉上面那層綠的一樣吃。”
錢進剛要張嘴。
魏主任又問:“怎么了?你介意?”
“要是介意我給你換成鈣奶餅干或者汽水什么的,不過不如水果罐頭實惠。”
錢進苦笑:“不介意,一點不介意,反正沒長蛆。”
魏香米點頭:“對嘛,不影響吃,不信等你嘗嘗,還是一樣甜。”
“對了,你身體素質挺好的,整天跟一頭公牛似的強壯,怎么突然病倒了?真叫人心疼。”
最后的話說的很溫柔。
錢進解釋說:“昨晚抓了個偷車賊,不過沒事了,魏主任你挺忙的,要不然你先忙?等中午有空了再過來唄。”
魏香米嬌笑:“怎么了?我怎么感覺你好像要趕我走?”
“哪能呢!”錢進訕笑。
您感覺可真準。
魏香米往四周看看,問道:“小魏老師沒來照顧你?我聽說你倆處對象了,是嗎?”
錢進說道:“是是是,不只是處對象了,魏主任你正好來了,我正準備跟咱居委會申請一下,我準備跟小魏老師結婚了,等我病好了就去登記。”
魏香米說道:“嗨呀,你們年輕人著什么急?小魏老師是個好姑娘、好同志,我可喜歡她了,但是!”
“你倆認識時間不久吧?我怎么記得沒倆月呢?怎么這么著急要結婚?”
錢進說道:“我倆其實一見鐘情了。”
魏香米白他一眼:“別搞這些資產階級和封建地主階級的糟粕。”
“姐是過來人,姐告訴你,婚姻是大事,革命伴侶是要陪伴終身的。”
“我非常喜歡小魏老師,我非常贊同你跟小魏老師在條件成熟以后結成革命伴侶,但是!”
錢進無語。
煩死了。
魏香米那邊苦口婆心:
“姐得勸你一句,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你倆要多相處、多了解,你剛回城不到半年,平時總在勞動突擊隊接觸一幫男同志,這樣著急結婚可不行。”
“那什么,從這周末開始你別去支農了,姐給你介紹幾位女同志接觸一下,從中選一位合適的當革命伴侶。”
錢進無奈的說道:“真用不著,剛才趙波還給我介紹他妹妹來著……”
“他妹妹不行,”魏香米樂了,“他表妹是吧?我見過,雖然說尋找革命伴侶更重要的是思想和素質的匹配,但相貌也得湊活的過去。”
“你知道的,我從不在人家背后說壞話,可我得說句實話,小趙他表妹。”
猶豫了一下她為了影響還是打了個比方:“抗戰年代,鬼子那些禽獸不如的東西見了可能都不會去侮辱她。”
錢進忍不住笑了:“那我得見見……”
肋間一陣生疼。
他解釋說:“一般丑的我不見,可丑成這樣的我想開開眼界。”
魏香米批評他:“你這想法可不對,人家又不是自愿長的丑,你可以不去跟人家談對象,但不能笑話人家。”
錢進弱弱的解釋:“您說的對,我突然有點累,想歇歇。”
魏香米說:“感冒發燒就得多休息,這么說定了,禮拜天我給你介紹我大侄女跟你認識。”
“放心,姑娘相貌比小魏老師只差一丟丟,學問比她只差一點點,可家庭成分比她好一大塊!”
她穿好衣服離開。
錢進喊道:“大軍哎!”
門打開,張愛軍探頭進來。
錢進說:“鎖門,從外門給我鎖門,有人來問就說我睡了。”
張愛軍點頭離開。
魏清歡臉上流汗。
她出來以后憤怒的看錢進。
錢進問道:“你要不要喝點牛骨頭?趙波家的頭盆湯。”
他又無奈解釋:“大家跟我逗樂子呢,哪是真要給我介紹對象,人家都知道咱倆處對象了!”
魏清歡擦汗,突然笑了起來:“我也跟你逗樂子,還能真沖你發火?”
“人家給你介紹對象是人家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可熱死我了。”
她用手扇風,簡簡單單的肥皂味竟然也很好聞。
門鎖鎖了一上午。
錢進總算好好歇了歇。
到了晌午頭不行了,徐衛東頂著滿頭冰碴子撞進門:“怎么還鎖著門呢?趕緊打開,得時不時查看他情況,他要是燒迷糊過去咋弄?”
張愛軍解釋:“里面有人。”
魏清歡急忙開內門招呼:“大軍哥,開門吧。”
門打開。
徐衛東眼神飄忽不定:“小魏老師,我來的不是時候呀。”
魏清歡接過他手里的挎包,說道:“怎么不是時候?你來任何時間都是好時候。”
“別瞎尋思,鎖門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他上午睡了一覺。”
徐衛東恍然大悟。
他進門就嚷嚷:“兄弟你這身子骨不抗造啊,怎么回事,還沒結婚你骨頭怎么就成糠蘿卜了?”
錢進把昨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徐衛東一聽有人來偷他自行車,頓時拍大腿說道:“你下次叫上我,這種人必須得當場先打他一頓!”
魏清歡給他倒了一杯茶。
徐衛東擺手示意用不著:“我不是來喝茶的,是來給我老哥治病的。”
“來,家伙什拿出來!”
他從挎包往外掏。
掏出來一個個的小罐罐。
錢進看著古色古香頓時眼前一亮:“是不是古董?”
徐衛東說道:“72年的古董?”
“這是拔火罐的家伙什,我家72年買了給我爹拔火罐用的,不過我爹沒用上,它其實是新家伙。”
錢進使勁擺手。
可別來這一套。
就徐衛東那技術,他怕自己被拔熟了。
徐衛東跟他極限拉扯:“你快來吧,不用不好意思,我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感冒的……”
“把他轟出去,小魏老師把他給我轟出去!”
“轟誰呀?”邱大勇笑聲從外面響起。
錢進眼睛一亮。
這是大哥來了!
百萬大哥!
錢進坐起來招呼他坐下:“大勇你怎么也來了?”
邱大勇說道:“我剛才回來準備吃飯,聽說錢哥你感冒了?怎么回事,這天能把你給感冒著?”
“是不是身子骨太虛了?把我那天給你的老山參泡上,那東西管用。”
錢進暗道我就是把我自己泡了也不能泡那老山參。
為了保住老山參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是氣血的事,我是身子骨成糠蘿卜了——這是咱們徐大夫給的診斷。”
邱大勇一拍手說:“那我帶的禮物真帶對了。”
他從挎包里掏出個報紙包,層層揭開是塊油光發亮的物件。
“虎骨!”徐衛東震驚的問。
邱大勇詫異:“你還認識這個呢?”
錢進感興趣的問:“還真是虎骨啊?你能弄到這個?”
邱大勇解釋說:“跟老山參一起帶回來的,都是準備用來給領導送禮的。”
“不過我們全是野狐禪,連路子都找不到,或者說這就是老天爺的天意,這些東西是給你準備的呢!”
錢進沒客氣。
虎骨可是珍貴東西!
估計在商城又是個好價格!
他留下虎骨卻不讓邱大勇空手而回,直接將魏香米送來的紅糖點心等等東西交給他。
另外他還給了邱大勇兩副羊毛毯子:“你那邊有女同志,天冷了,被褥怕是不夠用吧?”
“先拿兩副回去應應急,回頭我再幫你搗鼓東西。”
邱大勇趕緊擺手:“你這是干什么……”
“你別跟我瞎客氣,”錢進臉一沉打斷他的話,“你以后再跟我客氣那別叫我錢哥了!”
邱大勇吸了吸鼻子,他默默的接過東西低聲說:“錢哥,我啥都聽你的。”
錢進笑起來:“這才是好哥們嘛,你給我的老山參和虎骨我跟你客氣過嗎?”
“整天不學好,學著瞎客氣,這點你必須跟衛東學,衛東不要臉,從來不客氣。”
徐衛東正在找東西吃,頭也不回的說:“我當你夸我了,謝謝。”
因為老山參的珍貴性,錢進約了邱大勇等自己病好了再一起吃頓飯。
一百萬啊一百萬。
這是目前最大的單體商品價值。
下午他繼續和魏清歡膩歪。
安乃近退燒沒的說。
他下午幾乎不怎么燒了。
這讓魏清歡松了口氣。
因為發燒容易在下午反復,到了晚上再燒起來,如果下午不怎么反復,那就病好有望了。
下班,夜色降臨。
門外傳來叮鈴哐啷的響動。
黃錘吆喝了一聲,魏清歡又吆喝它,它便夾著尾巴跑進來鉆到了床底下。
雙開門冰箱一樣的胡順子扛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擠進來,軍大衣肩頭還沾著面粉:
“錢大隊,單位里給你批了病號補助!”
他把袋子放桌子上打開,白花花的掛面瀑布似的淌出來:
“上等精面做的龍須面,足足三十斤!咱們的楊部長說了,感冒就要吃熱湯面!”
其他隊伍的工頭呼啦啦的進來。
好幾個年輕工頭看到燈光下的魏清歡后當場直了眼。
老工頭趕緊給他們送上肘擊:“咱是來看錢大隊的,不是來看大隊夫人的!”
王東正好也來了。
他是個e人,沒有距離感,看到有個工頭拎著個大袋子特意湊上去聞了聞:“這啥?”
“嚯!臘肉?”
“不是臘肉。”拎袋子的工頭于水根訕笑,“是單位給特批的陳年火腿,當年腌的時候鹽放多了點,好吃,壞不了。”
王東贊嘆:“供銷社就是不一樣,這東西好啊。”
他又看向滿滿當當的工頭:“這是不是就叫工人階級探病團駕到了?”
工頭們沒人空手來。
八仙桌上堆起小山——
肉食副食、雞蛋點心、糖果干果、水果罐頭麥乳精這些東西自不消說,肯定應有盡有。
此外還有稀罕物,什么東北的木耳西南的干菌,西北的肉干東南的海參,反正全是好東西。
王東有一點沒說錯,供銷系統里這些人不管是大頭目還是小頭目,有一個算一個,平時都沒少撈,家底都很厚實。
“好家伙,知道的說是探病,不知道的當供銷社開倉放糧呢!”錢進啞著嗓子打趣。
工頭宋躍富不著邊際的拍馬屁:“主要是錢大隊有能耐又照顧我們這些當下屬的,我們心底記得您的好呢。”
“如今您感冒了,我們肯定把自己平時舍不得自家用的東西給您拿來,您的健康最重要。”
一行人連連點頭:“是這么回事。”
探望病人沒什么好說的。
錢進詢問了今天的工作,又讓他們這兩天多上心,說自己回到單位后肯定會好好照顧眾人。
并且他做出承諾,最近幾天要在國營飯店擺一桌菜宴請眾人。
眾人一看心意到位便滿意離開。
但205不缺客人。
周耀祖又帶著兩包餅干來了。
甚至還有腦筋靈活的備考生帶禮物來看他……
最后魏清歡服了:“錢總隊,您可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多少同志因為你而牽腸掛肚不能好好工作?”
“你們單位的這些小領導呀,我看……”
她連連搖頭。
錢進拉她的手進懷里,繼續土味情話走起:“不要抱怨,要抱我。”
可憐魏清歡從小到大哪經歷過這些?
她偏偏最吃這一套。
整個人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