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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突擊隊大變樣,司機們要采購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12月里的海風像裹著冰碴子的鞭子,抽得人骨頭縫都發冷。

  當年棉花地里紅脖子們要是手里拿著這個,老黑們怕是熬不到林肯解放他們。

  樓小光一早縮著脖子往鍋爐房鉆,他很勤快,每天給家里打水、給人民流動食堂打水、給居委會打水。

  本來他還想給錢進打水來著,但錢進堅決拒絕了他的做法。

  錢進說他們之間是同志,工作時間存在上下級關系,非工作時間不存在誰給誰服務這種事。

  樓小光很佩服錢進。

  大方,有本事,公平公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拿心來交人。

  兩手拎著四個暖壺離開鍋爐房他去往居委會。

  錢進在門口等他:“小光你是真勤快。”

  樓小光嘿嘿笑:“就當早晨鍛煉了,順便給領導們留個好印象。”

  錢進說道:“你鍛煉是對的,生命在于運動,但沒必要為了給領導們留下什么印象這么做。”

  “我知道你想找個正兒八經單位接收,現在有合適的了,國營第二飯店招廚師學徒,市里頭明后年會再開多家國營飯店,等你出師了,應該可以去一家飯店當廚師。”

  “你知道國營第二飯店的大組長管大寶是我老大哥,怎么樣,你要不要跟著他去干?”

  樓小光愣了愣,迅速反應過來:“錢總隊,進國營飯店當大廚學徒?以后還能干大廚?”

  錢進猶豫:“能不能干大廚不好說,畢竟現在女同志能當大廚的不多,你以后未必能找到個女大廚當媳婦。”

  男大廚倒是很多。

  但他覺得當下這年代還是不要開Gay玩笑了。

  樓小光又愣了愣,才搞明白他話里的葷段子。

  這年頭的人太單純。

  稍微有點繞的葷段子他們就茫然。

  搞明白后他大喜,扔掉暖壺叫道:“終于輪到——我草!”

  暖壺直接炸了。

  里面全是熱水!

  還好褲子穿的厚加上天寒地凍,熱水沒等穿透褲子已經溫乎了。

  錢進無奈的說:“你別一驚一乍的,瞧瞧,多好的四個暖壺,浪費了!”

  樓小光開心的說:“沒事沒事,錢總隊,我自己給居委會買四個新暖壺。”

  “可以去國營二飯店給管大廚當學徒啊?太好了,這是好活。”

  他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指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錢總隊,什么時候能去上班呀?”

  錢進說道:“今天就能去,但別那么著急。”

  “你今天準備一下子,好好洗個澡、理個發,把衛生什么拾掇好,當廚師可得注意衛生。”

  樓小光使勁點頭:“明白。”

  錢進又問他:“你知道咱隊里那么多同志,我為什么推薦你去國營二飯店嗎?”

  樓小光猜測說:“是因為我對錢總隊您忠心耿耿?”

  錢進啞然失笑:“少來這套,咱不是國軍那些白狗子,不搞效忠那一套。”

  “我直接告訴你答案,你要記住這個答案。”

  “我送你國營飯店學廚是因為你手靈巧,給人民流動食堂切土豆片、切冬儲菜的人里,你的水平最高,玩菜刀的本事最好,這點是你的優勢。”

  這是事實。

  樓小光多少有了一些自信,他挺起胸膛說道:“錢總隊這我不是自夸,咱隊里這方面確實沒人比得上我,因為我愛拉二胡,手腕和手指都已經練出來了。”

  說起來把樓小光這員砍瓜切菜悍將送走,錢進多少有點不舍。

  他真是切菜的人才。

  之前他安排幾個人在倉庫里切冬儲菜,樓小光用鍘刀來鍘白菜,愣是把白菜幫子收拾的井然有序。

  他拍了拍樓小光的肩膀,等到勞動突擊隊成員集合上班了,他便把消息說了出來。

  盡管已經有了徐衛東、王東等人分配好工作的事情鋪墊,但得知樓小光能去國營第二飯店跟著大組長學廚,隊員們還是驚嘆:

  “行啊,小光,你小子算是多年媳婦熬成婆了,以后你就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到了二飯店你別光顧著自己往嘴里撈肉吃,記得回來時候給咱窮哥們捎幾勺肉湯……”

  “樓兒你去了可得好好干,你這個不比別的,以后逢年過節哥們一起喝酒,可得指望你來掌勺了……”

  樓小光大笑道:“放心好了,兄弟們,以后吃飯看我的,我吃稠的讓你們喝稀的,我吃香的讓你們聞臭的。”

  “滾!”好幾個人將棉手套、棉帽子砸向他。

  錢進對其他人說:“同志們別著急,面包會有的、崗位會有的,你們叫我一聲隊長,我怎么也得給你們安排上一份合適工作!”

  隊員們七嘴八舌的表態:

  “不著急,錢總隊你放心,我們不眼紅……”

  “就是,咱勞動突擊隊不能倒,總得有人留在里頭,我愿意留到最后……”

  “我也是,錢總隊你能給我安排我就去干,你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我就留在這里掏廁所、通下水道……”

  勞動突擊隊里氛圍熱烈,跟以前的死氣沉沉完全不一樣。

  顯然不是隊員們覺悟變高了。

  而是人民流動食堂強大的賺錢能力讓他們有了底氣。

  聽著他們熱烈的聲音,魏香米笑瞇瞇走來:“喲,錢總隊,給同志們開早會呢?”

  錢進點頭說是。

  他看到魏香米帶了兩個青年,猜測是給勞動突擊隊補人了。

  確實如此。

  兩人都是剛回城的知青,一個叫程建設一個叫余東方,年紀跟錢進差不多大。

  他們兩人的情況比當初錢進要好,兩人戶口掛在了家里,可家境貧寒,現在加入勞動突擊隊純粹是為了五毛錢一天的補貼。

  不過當得知現在街道的勞動突擊隊和治安突擊隊一體化后,兩人頓時高興起來。

  因為補貼翻倍了。

  對他們兩人來說也只是補貼翻倍。

  人民流動食堂的收入和福利跟他們沒關系,這是當初成立小集體企業的時候,錢進就定下的規矩。

  勞動突擊隊往后會不斷成立小集體企業,所有企業待遇都只跟成立之初的成員進行掛鉤。

  后面再進入的隊員不享受之前企業的福利。

  同樣,一旦隊員離開勞動突擊隊被別的單位接收,那么就不再享受以后成立企業的福利待遇了。

  這就是剛才有些隊員自告奮勇留下掃大街、通下水道的原因。

  他們認為跟著錢進混小集體企業更有前途,收入和福利都比進入國營廠等機關單位要好。

  不過當下一切都是草案,國家還沒改革開放呢,錢進不著急給勞動突擊隊制定太詳細的規章制度和綱領。

  否則傳出去容易給自己惹麻煩。

  這有在大集體里拉山頭劃圈子的嫌疑。

  留下兩個新兵,錢進補進了二隊。

  勞動突擊隊的工作很常規,隊員們早已經熟稔于心,故而不需要他做什么部署,他去上班就行了。

  倒是邱大勇那邊需要他指揮。

  邱大勇帶了四個強壯的青年來找他,一見面就是一聲大喝:“叫錢大隊!”

  “錢大隊!”聲音整齊嘹亮。

  錢進去拍拍他們肩膀,一人分了兩個熱包子:“沒吃早飯吧?填填肚子,以后咱們爭取能在一起干活,都要好好干活!”

  青年們咧嘴笑,捏著熱乎包子往嘴里狼吞虎咽。

  邱大勇交出了包括他在內五個知青的檔案資料,全是滿身腱子肉的干活能手。

  這五個人的勞動力頂的上胡順子隊里十個人。

  錢進把資料給勞資科送去。

  他知道單位不可能把五個人全留下,到時候看崔虎怎么決斷,不管能留下幾個他都滿意。

  盡管只是招聘臨時工,可供銷總社是正規的大單位,要走的流程不少,五人還得等一段時間。

  第二天中午下班,錢進沒在單位吃飯,先回街道接樓小光。

  大冷天樓小光沒穿棉襖,只穿了春秋綠軍裝,顯得格外精神。

  也可能是凍的精神。

  錢進搖頭:“你這么穿不是找感冒嗎?回去穿上棉衣。”

  “穿棉衣不利索,今天您不是讓我去試試刀嗎?我得弄的麻利一些。”樓小光解釋。

  錢進說道:“你穿上棉襖一樣麻利,看,我給你準備好家伙什了。”

  白帽子、白大褂,還有一雙棉膠鞋。

  這就是當下國營飯店廚師的三件套。

  學徒可沒有這么好的條件,得是正式廚師才能得到單位配發。

  27年的人看到這三件套會搖頭,因為有出路的好人家不愿意讓孩子去廚房遭罪。

  當廚師不是好活。

  第一長時間站著和反復顛勺勞累。

  第二職業病眾多:低著頭挺著腰容易得頸椎腰椎上的毛病,總是面對炒鍋容易得油煙病,另外還有胃病肥胖癥等等問題。

  第三是夏天太熱太遭罪。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社會地位不高。

  77年反過來了。

  相比其他工作廚師不算累,然后廚師餓不著所以不會出現貧血、營養不良這些毛病,再就是夏天是熱可其他工作冬天還冷呢。

  最重要的是現在社會地位高。

  樓小光拿起三件套回家穿上再出來,他自己覺得可精神了。

  走在路上龍行虎步,街道居民紛紛驚奇的跟他打招呼:

  “你這是當大夫還是當廚師了?”

  樓小光回應:“要進國營二飯店學廚師。”

  這立馬引得一片贊嘆:“牛逼,能進國營二飯店啊,當廚師以后你家里雞鴨魚肉是缺不著了。”

  錢進帶著樓小光騎車進飯店,服務員打眼一看還以為是哪位廚師剛來上班。

  可一看樣貌發現不認識,再一看那雪白筆挺的廚師大褂和腳上嶄新的棉靴子,她們又懷疑是上級單位請了什么厲害大廚來檢查?

  直到錢進說了要找管大寶,服務員們帶他們進入后廚了還是不敢相信來的是個學徒。

  其他學徒都跟豆芽菜似的,純純是地方軍閥里的雜牌軍,哪像樓小光直接是中央軍德械師的配置。

  此時后廚里油香肉香濃郁,里面還夾雜著蝦醬的腥咸,味道獨特。

  鼓風機嗡嗡作響,猛烈的火苗跟舔狗舔女神溝子一樣拼命的舔著一口口八印大鐵鍋。

  這年頭沒有抽油煙機,后廚油煙全靠抽風機往外抽,抽的并不干凈。

  墻上‘備戰備荒為人民’的標語已經被熏得焦黃。

  管大寶用圍裙擦著手來接人。

  他看到樓小光的打扮后眼睛一亮:“行,你小子看起來像那么回事。”

  樓小光會來事,趕緊掏出一包紅塔山尊敬遞上去:“師傅您抽煙。”

  管大寶叼了一支煙,笑著拍他肩膀。

  錢進好心勸他:“在廚房別叼煙了吧?煙灰掉菜里……”

  “那就占便宜了,多一味佐料!”管大寶接話笑。

  錢進無語。

  管大寶笑容更盛:“你還當真了?告訴你,咱廚子出師標準之一就是叼著煙卷炒菜,一支煙吸完了,煙灰一點落不到鍋里頭!”

  錢進更無語。

  這是當下堪比司機酒后開車的陋習。

  現在后廚里已經來了多位學徒,一時之間人滿為患。

  管大寶招呼一聲,除了正在做菜的幾位師傅其他人全圍上來。

  他指著錢進說:“這是我弟弟,親弟弟,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咱飯店里頭,你們看見他來了都得給我熱情款待。”

  “別人的菜用一勺油,我弟弟的菜得用兩勺油,明白嗎?”

  錢進失笑,趕緊攔住他:“老哥,沒必要沒必要,絕對不能因為我讓你們違反紀律,那樣我可不干來吃了。”

  管大寶猛拍自己的C罩杯:“老弟在哥哥的地盤上,你一切聽哥哥的就行!”

  然后他瞇眼打量樓小光:“這小兄弟怎么稱呼?跟我老弟什么關系?”

  錢進苦笑道:“他是我的弟弟,四舍五入也是老哥你弟弟。”

  “那行,讓他留下吧,今天先學洗菜。”管大寶痛快的說。

  錢進說道:“老哥別這么痛快,你先試試他資質,我是認真的,不是跟你客套。”

  “咱們弟弟多,既然你要選徒弟,怎么也得選個資質好的,不能什么玩意兒都往你這里塞。”

  管大寶很有江湖習氣,覺得錢進這樣太客氣。

  但錢進不是客氣,他一不想塞給廢柴讓管大寶為難,二是想給自己身邊培養個正經的廚房人才。

  見他堅持要試天賦,管大寶跟變戲法似的一轉身摟過來一顆大白菜:

  “這是咱當地的名白菜品種,叫玻璃翠,你看它菜幫格外薄,我們廚師里頭有個說法叫薄如紙、脆如冰。”

  “來,你給我切了試試。”

  樓小光選了一把手感合適的菜刀,拆了白菜開始剁出了馬蹄聲。

  案板上很快鋪開一片白云。

  最外層的菜葉剔透得能瞧見紋理,菜幫切的整整齊齊跟軍隊列隊似的。

  最后菜幫子拿起來,上面干干凈凈再也切不下菜幫了。

  這手藝在管大寶眼里是小兒科。

  但他還是向錢進感嘆:“他媽的,你這個兄弟當的真稱職,當真給我送來個好苗子!”

  “我實話告訴你,今天我八個徒弟來六個了,其他五個什么東西啊,完全是給我搞裙帶關系呢!”

  錢進又對樓小光說:“剁個肉餡再給你師傅看看。”

  蒸籠噴出的白汽模糊了墻上的衛生流動紅旗。

  剁肉專用菜板放下,樓小光換了厚背菜刀走過去開始刮板。

  半扇豬肉扔過來,管大寶的手勁沒的說。

  錢進說道:“要聽見案板唱曲兒啊。”

  樓小光露齒一笑:“錢總隊您放心,可惜我二胡不在,要是在這里我給您剁一出《賽馬》!”

  這首誕生于1964年的名曲是當下二胡演奏家的拿手好戲。

  錢進退到墻角,看著樓小光挽起袖管。

  他還太瘦,握刀時手腕能繃出青色的血管。

  刀起刀落間,案板上的聲音確實很有韻律感。

  這點讓管大寶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還真會搞音樂呀?老弟,你給我送過來的這青年不一般。”

  肉餡剁好。

  管大寶來勁了,拿出一根當下冬天相當珍貴的黃瓜說:“能不能削個蓑衣黃瓜?”

  樓小光茫然無措。

  蓑衣他知道,黃瓜他知道,可二者怎么能聯系在一起?

  管大寶哈哈笑。

  他拿了把菜刀說:“看師傅今天給你露一手,你什么時候能給出來蓑衣黃瓜,就算你刀功什么時候出師了。”

  拈起黃瓜的剎那,胖廚師的手指開始迅疾抖動。

  這要在一整根黃瓜上切百刀不斷,最考驗腕力與巧勁。

  汗珠順著胖廚師的鬢角滑進衣領,最后他一甩手腕,菜刀跟跳水運動員似的在空中翻了幾個圈,‘當’的一下子插進了菜板里。

  接著黃瓜被拉成一條長鏈。

  樓小光眼睛瞪得很大。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刀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根黃瓜還能出來這個花樣。

  有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看他吃驚露出得意表情:“這算什么?我大舅的文思豆腐才叫一絕,省里領導來咱海濱必然有這道菜……”

  “你可閉上嘴吧。”管大寶鄙夷的看向青年,“就好像你已經能切豆腐了似的!”

  他拍拍樓小光的胳膊:“你小子給我好好練,往死里練,別看咱這屋里腦袋不少手掌更多,但我估摸著以后能做文思豆腐的只有你。”

  “你家伙什已經齊了,那今天直接上班。”管大寶招呼一名服務員過來,“帶他去勞資科登記,回來以后直接握刀,不用跟那些豆芽一起學洗菜了。”

  樓小光急忙恭謹的說:“謝謝師傅。”

  管大寶在徒弟面前表情很嚴肅:“不用謝,這不是我給你的優待,是你自己憑本事賺的。”

  錢進要回去上班,管大寶打開蒸屜給他拾掇了滿滿一挎包的大肉包子:

  “兄弟你手下人多,多帶幾個回去。”

  錢進要給錢給票。

  管大寶把他推走:“你跟老哥我客氣,我真跟你發火!”

  錢進以真心換真心。

  管大寶是以真心還真心。

  別人送來的徒弟都只管自己不管他,只有錢進怕他為難,給他挑了個好徒弟。

  樓小光出去送錢進離開。

  今天天不好,又下雪了。

  雪花剛飄落,被北風卷著撲打在飯店的玻璃門上,一開門吹的人睜不開眼睛。

  飯店后廚通風口處梧桐樹掛滿冰凌,風太大冰凌落在地上叮當作響。

  有穿補丁舊棉衣的孩童在這里撿冰凌吃,因為這些冰凌是飯店廚房水汽凝結而成,里面混有油煙氣,吸溜起來有滋味。

  樓小光望著那些孩子忽然回頭沖錢進笑:“錢總隊,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小時候我就是他們里面的一個。”

  “那時候咱海濱的國營飯店還少呢,就一二三四這四家。”

  “我們當時為了能搶到飯店后頭有滋味的冰凌還得打架,記得有一次我被打哭了,當時我就發誓,等我長大了要去國營飯店當廚師,到時候我吃鍋里的,再也不吃樹上的。”

  錢進說道:“現在你得償所愿了。”

  樓小光認真的說:“我一定會在里頭做出點樣子來,等你跟小魏老師結婚,你把酒席交給我,我給你辦出花來。”

  錢進遺憾的說:“那夠嗆了,我跟小魏老師已經挑好日子結婚了。”

  “就在高考結束的第二天!”

  樓小光又無奈又高興。

  風雪更大了,錢進抿了抿衣裳擺手騎車鉆了進去。

  樓小光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看向了那些撿冰凌的孩子。

  目光悠遠。

  國營飯店后廚的排氣扇轟隆作響,飄出了炸里脊肉的香氣,香氣被風送到飯店門口。

  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從風雪里聞見希望的味道。

  錢進帶著肉包子寧可多跑了兩條街也是送給魏清歡不給劉金山。

  他很清楚。

  要是這肉包子帶到辦公室去,自己根本吃不了多少。

  學校放學晚,因為馬上要高考了,老師學生都在抓緊時間學習。

  魏清歡正要準備去食堂打飯,風雪里鉆出來個白雪公子:

  “包子還熱乎著,國營飯店的肉包子,你跟你要好的同事分一分。”

  看著錢進眉毛上嘴巴上都是雪,魏清歡一時心疼,趕緊給他掃雪:

  “你干嘛呢,大冷天我又不是沒飯吃,你遭這罪干什么?”

  錢進感嘆:“我沒想到今年冬天第二場雪就這么大!”

  今天下午估計要放假了。

  大雪天搬運工作沒法干,除非有緊急任務否則他們就休息。

  他把捂在懷里的包子遞給她:“勉強還熱乎,可惜了,這包子趁熱吃有肉湯,可好吃了。”

  魏清歡目光柔和的看著他。

  雪下得更密了,有雪落在她睫毛上顫巍巍的。

  她的臉頰迅速被凍紅,像雪地里綻開的山茶。

  “愣這里干嘛?趕緊去宿舍吃呀,我先回去了。”錢進把包子往她懷里又按了按,“放學要是還下雪你別走,我來接你。”

  魏清歡忽然笑起來:“這么大的雪,你也別走,咱們一起去教室吃飯。”

  她解下圍巾繞在錢進脖子上,帶著體溫的羊絨掠過喉結,癢得他縮了縮脖子。

  錢進嘆氣:“我要還是個兵,那真不走了,翹班就是了。”

  “奈何我現在當官了,得去查查誰翹班了好收拾他,哈哈開玩笑,下午應該放假,我得回去接通知發通知。”

  他調轉自行車要走。

  有經過的女老師跟他打招呼,又羨慕的看向魏清歡:

  “看看人家魏老師的對象,知道大雪天在咱食堂吃不好,特意來送飯呢。”

  “唉,老話總說,長得好看能當飯吃?現在我知道了,真能當飯吃,還是好飯!”

  “我那個死男人給我等著,今晚回去非摔他一臉米飯不行!”

  魏清歡聽著閑言碎語忍不住笑起來。

  她幫錢進推著自行車出門,說:“我送你出去,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哎?你怎么換了一輛自行車?”

  錢進沒隱瞞,把他和邱大勇自行車輪胎被人用刀劃了的事說出來:

  “所以我今天上班借了朱韜的自行車。”

  魏清歡有些擔心:“你平時得罪的人多,可得小心點。”

  錢進安慰她:“沒事,大軍總是跟著我呢。”

  其實他已經很小心了。

  就拿自行車來說,他推斷劃輪胎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后面肯定有動作。

  比如找機會偷走自行車。

  所以他現在把自行車停在了樓道一處死角里,還安裝上了一個小小的機關。

  只要有人敢去動他自行車,那就等著瞧好吧!

  這一會雪已齊踝深。

  魏清歡站在校門口,目送錢進的身影沒入風雪。

  碎雪落在她唇上,融成晶瑩的水珠。

  她有些悵然。

  要是這里沒人好了,她會跟錢進親一口,她知道錢進早就等這一刻了。

  錢進頂風冒雪回到辦公室。

  果然。

  最新通知發下來了,下午休息,明天另行通知。

  工人們聞聲回家。

  錢進感嘆,這年頭難怪都愿意當工人,工人待遇多好。

  現在的工人跟21世紀的工人也就倆字寫法一樣,其他方面完全不同了。

  他沒有回家,今天喬進步上班,他想找喬進步下班開車去拉媳婦。

  裝卸工和搬運工放假,司機們也沒活,一群人正在辦公室里烤火。

  看到錢進到來,喬進步直接把他堵在門口低聲問他:“你賣我的蛤蟆鏡和金手表這些,還有貨嗎?我這邊弟兄想買呢。”

  錢進說道:“當然有啊,當時不是跟你說了嗎?”

  喬進步訕笑:“喝多了,記迷糊了。”

  錢進無語。

  難怪這么些天了沒有司機來找他買東西呢,搞得他準備了一大批稀罕玩意兒只能塞床底。

  得到他的許可,喬進步立馬撒歡的開始招呼:

  “哥幾個不是一直想問我這手表蛤蟆鏡哪來的嗎?正主到了!”

  其他司機對錢進態度有所改變,他們已經知道錢進成為大隊長的事,紛紛上來恭喜他然后問手表的事。

  錢進說道:“存貨咱有,誰想買去找我。”

  “但規矩說前頭,東西一出我家門我可不認賬啊,你們誰要炫耀被打投所給辦了,那別找我、別給我惹麻煩。”

  司機們嬉笑:“沒事,沒事,肯定不會。”

  錢進招呼他們一起去家里:“走,天寒地凍去我那里喝茶!”

  司機們贊嘆:“敞亮!”

  錢進解釋:“沒有酒啊。”

  司機們嘆氣:“嗨!”

  錢進可不敢在這天陪他們喝酒,大雪路滑司機要是喝酒出事,那他算是個始作俑者了。

  得虧是現在路上車少人也少,否則就憑當下司機們的安全意識,錢進估計扔27年去全是馬路殺手!

  在這方面他跟司機們格格不入,司機們甚至覺得他過于謹慎像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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