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建國到現在,供銷總社都是可以跟商務部相提并論的大單位。
海濱市是現在國內十大城市之一,市所屬的供銷總社在全城內也是數得上的大單位,光說倉儲運輸部的甲港大隊就有上百搬運工之眾!
這些搬運工總共分成了8個隊伍,每個隊伍從10人到14人不等,合計105人。
然后8個隊伍不是像勞動突擊隊那樣命名為一隊二隊,而是以小隊長的名字來命名。
比如錢進之前跟著胡順子干活,他們那支隊伍就叫胡順子隊。
甚至小隊長還不叫小隊長,叫工頭……
這看起來很亂,但卻是有歷史原因的。
搬運工早年不分隊伍沒有隊長,稱呼老大為工頭,這個稱呼一直延續到今。
而以工頭名字命名隊伍起初是學習部隊用英雄名字命名連排班,比如部隊有楊根思連、郭忠田英雄排、黃繼光班、李青山班等。
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各隊伍也用了隊里勞模、先進工作者們的名字來命名。
到了七十年代為了激發工頭們的榮譽感,激勵工頭們帶領手下工人奮力干活,改成了用工頭名字來命名隊伍。
于是錢進接手的就是什么于水根隊、宋躍富隊、趙國強隊、胡順子隊等等隊伍。
他光是記清楚自己手下隊伍名字,就花費了兩分鐘……
這樣他都無語了。
改革,必須得改革!
臨下班之前,于水根、宋躍富、趙國強們陸續到來,他們是來拉關系、送禮物的。
可錢進防著這事了,他提前下基層隊伍去干活了……
恰好胡順子隊下午要搬運食鹽,這是硬活。
每年冬天供銷社都要出售大量食鹽,因為現在冬天不管是城里還是鄉下都要腌咸菜。
忙活到下班時間,錢進拍拍手招呼魏雄圖跑路。
寒風卷起漏出的鹽面往人臉上撲,這滋味不好受。
魏雄圖蹬車,錢進把大隊長的袖標特意戴好。
他現在成紅袖標收集者了,勞動突擊隊隊長、治安突擊隊副隊長,如今又加上了海濱市供銷總社倉儲運輸部甲港大隊大隊長的袖章。
這次袖章上字多所以小,在當下是很獨特的,反而更引人注目。
錢進不能低調。
他手頭上總外漏出好東西,所以得讓街道居民知道他身份不一樣。
然而用不著紅袖章幫忙。
他回到筒子樓后碰到一樓李老太端著搪瓷盆要去洗菜。
一碰上,老太太就露出了慈眉善目的笑容:“小錢,你在單位當官啦?”
錢進不確定老太說的是他的新頭銜還是說剛知道他在街道上的職務,因為按理說他在供銷社的新頭銜不會這么快傳回來。
結果李老太說的還真是這個:“你們看小錢人家多低調,人家現在當上供銷社的大隊長了,愣是不顯擺。”
“這就是年輕人的覺悟,把國家交給這樣的年輕人領導咱們才能放得下心。”又有老人贊嘆。
錢進跟魏雄圖對視一眼。
彼此臉上都有清晰的疑惑。
老人們怎么知道的?
錢進知道他們很八卦,可卻不知道八卦信息怎么能傳播的這么快。
答案很簡單。
下班之前就有工頭去找他沒有找到,這些人先后來了錢進家里準備送禮……
正是通過這些人的嘴巴,筒子樓里的大爺大媽才迅速知道了錢進高升的消息。
錢進回到家,家門口一字站開三個工頭,各個手里都拎著挎包。
挎包里頭沒少裝東西,鼓鼓囊囊能通過開口看到不是一條香煙壓著罐麥乳精,就是大包的向陽紅餅干露著頭。
錢進打眼看到工頭們勞保鞋下的黑膠底,條件都不錯,穿的還是軍需品。
四小領著湯圓趴在門邊往外好奇的看。
劉三丙看到錢進竄出來問道:“前進叔,你當貪官了?”
劉二乙上去給他腦袋一巴掌。
劉大甲呵斥道:“瞎說什么呢!”
三個工頭表情尷尬。
錢進跟他們握手,招呼他們進屋里喝水。
三人帶的禮物他留下了,但他當場進行了回禮,一人一包茶葉兩瓶帶著特供二字的白酒。
三位工頭更尷尬了:“不是,錢大隊,這像什么話……”
“錢大隊我們就是過來認認門,以后有什么緊急工作需要找您好有個地方尋找……”
“是,沒有收領導東西的說法……”
錢進挨個拍拍他們的肩膀說:“上班的時候是領導,下班以后都是同志。”
“同志們第一次上門按照咱海濱的傳統習俗給我帶禮物,我很高興。同樣按照習俗,我給你們回禮,你們也不能拒絕,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這話一出,三人必須得帶上禮物走了。
他們下了樓看看挎包里的東西,彼此咋舌:“錢大隊大方啊!”
“這跟宋鴻兵那饕餮完全不是一回事,宋鴻兵當大隊長三年,只有咱給他送東西的份兒什么時候還收過他的東西?”
“往后看、往后看吧,也有可能是錢進向咱示好呢,畢竟他小年輕,要帶隊還得靠咱支持呢!”
錢進收拾了三人帶來的東西。
餅干、麥乳精、香煙,主要是以這三樣東西為主。
餅干里頭有一包金雞兒童餅干,小餅干造型是小公雞的樣子。
他隨手遞給五小,五小開心的簇擁著餅干帶著黃錘往樓頂竄。
筒子樓里其它小孩已經眼巴巴在等著了,餅干拿出去他們便齊刷刷伸出手。
錢進去205看到魏清歡沒回來,就去學習室抓人。
經過鍋爐房的時候,老周探出半個身子,搪瓷缸里泡著的茶葉撒出幾片:
“錢總隊,你在單位高升了?真快呀,你可真是人才!”
錢進苦笑:“喲,周大叔你都知道這事了?消息傳得才是真快!”
老周得意洋洋:“我這里是咱社區的情報站,有什么事都逃不過我的耳朵。”
“那什么,以后你工作上忙,沒時間打水,家里的熱水我包了,我給你家里早晚送水!”
錢進擺手:“謝謝周大叔,但我家里人少,爐子燒兩壺水就夠用了。”
“有公家的熱水你自己燒它干什么?自己燒水不用煤呀?把這煤省下來等進了三九你多燒幾塊它不暖和嗎?”老周毫不掩飾自己的性情。
錢進沖他抱拳笑了笑,快步去了學習室。
透過門口玻璃往里看,魏清歡正在講課。
她握粉筆的手在剛啟用的大黑板上嗤嗤的寫,石膏灰簌簌落在灰色外套前襟。
女教師轉過身時,發髻散落的青絲拂過凍得通紅的耳垂,讓她忍不住揉了一下。
這一幕讓錢進知道她是剛下班趕過來,耳垂受凍后突然遇暖發癢。
錢進在外頭等了一會。
等到她講完了一個物理知識點輪到宋致遠上臺的時候,便趕緊開門給她使眼色,把她叫出來。
魏清歡小聲問:“干嘛?”
錢進指了指她的肩膀。
魏清歡露出笑容:“好多了,比上次我受傷好的可快太多了。”
錢進說道:“先回家,我給你治療一下讓它好的更快。”
魏清歡向來大方,可她終究有著這年代姑娘家的保守,耳垂頓時更紅了:
“你干嘛,等晚一些再用藥,再說我感覺……”
“不是給你用藥那么簡單。”錢進認真的說,“我得給你更換繃帶的情況,不能一直這么緊的壓迫你傷口,后面需要活血化瘀了。”
“再說你還沒吃飯呢,趕緊回去吃飯,收拾好了再趕緊回來給同學們答疑解惑。”
“我跟你說,今晚有好吃的,一種你應該沒吃過的干果!”
魏清歡臉上有欣喜一閃而過:“什么?”
錢進低聲說:“有人給我送了點禮物,里面有種邊疆地區的干果叫巴旦木,看起來跟大杏仁似的,但可好吃了!”
魏清歡更欣喜:“我知道這個,是不是還要配茯茶一起吃呢?我看過《那拉提上的向日葵》,書里是這么說的。”
兩人開開心心回家。
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他還沒推開門聽到了熙熙攘攘的動靜:
“……你們說是不是真的呀?別是老徐自己用蘿卜刻了個章給錢總隊弄了個假通知吧?”
“滾!”徐衛東罵,“我雖然干過這種事,可在正經事上我敢這么干嗎?”
“錢總隊真的高升了,成他們那支搬運隊的大隊長了!”
魏清歡詫異的看錢進。
錢進沖她眨眼睛:“你哥沒說呢?”
魏清歡搖搖頭:“學習室工作太急了,我倆都沒來得及說話。”
屋子里十幾名治安突擊隊員擠作一團。
王東帶來的地瓜燒在搪瓷缸里冒著熱氣,不知道誰帶來了豬頭肉,用鐵盤裝了放在爐蓋上蒸的冒香氣。
錢進一進門,眾人就吆喝:
“喲呵,領導回來了!”
“定的幾級干部待遇?是不是得26級啊?”
“以后錢隊長這個稱呼可是名副其實了……”
錢進感嘆:“你們也知道這消息了?我說你們整天不干活,光瞎打聽消息是吧?”
“我們沒打聽,咱街道的百貨大樓那幫人一早得知了消息,是他們找我們打聽你的事,我們才知道這事的。”米剛說道。
錢進恍然。
百貨大樓作為供銷總社的基層單位,自然接到了他升職的通知。
王東說道:“我是湊巧,我們科里發了高粱酒,你這里好菜好肴多,我尋思把酒拿過來找你喝點,結果碰到他們幾個……”
他指向一行人畫了個半圓:
“錢總隊你真升官了?你才去了幾天呀?沒有倆月吧?你干到大隊長啦?”
錢進點點頭:“其實……”
從他口中得到確切信息,屋里氛圍頓時爆炸:
“真厲害,錢隊不愧是錢隊,簡直是升官機器!”
“我說什么來著?我就說錢隊這么牛的人,他去哪里都能闖出一番事業來!”
“這必須得慶祝慶祝,咱窮哥們里也出來干部了?”
徐衛東問錢進:“給你定的是什么級別?”
錢進說道:“就是你們猜的26級。”
徐衛東吃驚:“供銷社這種單位真好,我們所里副主任才是個26級!”
錢進這屬于三級跳了。
搬運工是30級,但功勛搬運工或者老資歷搬運工可以長職級。
前面錢進和魏雄圖反走私立功,其實兩人已經升到29級了。
一行人鬧騰著要慶賀。
現在人民流動食堂生意火爆,特別是一下雪天冷了,麻辣燙更是受歡迎。
小集體企業有錢,等于他們也富裕起來。
錢進尋思這種事是該慶祝,就說:“那把同志們叫一起熱鬧一下,王東你這孫子不是一直惦記著我那頭肥羊嗎?今晚殺了,燉羊吃熱乎的!”
“好啊!”王東一拍大腿很激動:“我主刀,我下鄉時候住在殺豬匠家里,殺豬殺羊的小意思!”
錢進給他們分配工作,一行人忙活起來。
他帶上藥膏趕緊去204。
媳婦兒的傷勢要緊!
魏清歡回屋后拿出教案本看知識點。
門嘎吱被推開,有人偷偷摸摸進來,女教師趕緊把教案本按在怦怦作響的心口。
門軸吱呀作響關上。
魏清歡關燈拉開點窗簾。
夜初的月光灑在她的臉龐上,一時之間難說誰更皎潔。
看到錢進進屋,女教師從教案夾里抽出支英雄牌鋼筆,筆尖在月光里微微發顫。
錢進問道:“你要扎我?”
“什么呀?”魏清歡被他的話逗笑了,“是給你的賀禮。”
“以后你當領導了,要用筆的地方多,這支鋼筆是我們學校剛發的福利,你看筆尖還是新的呢,送給你用了。”
她將鋼筆給錢進插進上衣口袋,又給整理了一下衣服端詳他:
“嗯,很搭配。”
這支鋼筆是上級單位給各學校老師統一配的教學工具。
它上面有1977·10·21的數字,這是官宣恢復高考那天的時間,這也是所有學校起死回生的一天。
錢進輕車熟路給她解開衣服說道:“謝謝你,今天我會給你好好推拿的。”
“放心,我跟隨名師學過推拿手法,這方面是專業的。”
名師是小鬼子籍貫,手法是在電腦上學的。
這點沒說,怕嚇到女老師。
女老師已經被嚇到一時失聲:“還得推拿?”
錢進說:“沒想到我還會這手吧?跟你說吧,以后你嫁給我等著享福吧,哪里腰酸背痛我都能給你推拿了。”
女老師忍不住用小拳拳捶他胸口:“你都是錢大隊長了,肯定跟你享福呀。”
“你怎么升的這么快?”
這事讓任何人知道了都吃驚。
供銷總社那可不是一般的單位,那里人多關系雜,升職是很難的事,不光要有本事還得熬資歷、立功勞。
錢進手上抹了藥膏開始按摩,下手很輕。
他撫摸著紅褐色傷處像在撫摸元青花:“這事說起來還有你的功勞呢。”
“應該是有不少備考生給我們單位寫感謝信了,因為通知上列舉了我升職原因,很重要的一條是服務青年群眾,符合了我們單位的服務本質。”
“這點我得感謝你,”錢進的鼻息開始濃重,“要不是你提議我辦學習室,我哪能這么快升官?你可真是個賢內助。”
手從蝴蝶骨下滑到纖纖細腰。
魏清歡本來在垂眸轉動著茶杯,聽了錢進的夸贊她露出笑容。
然后又慌了:“不要、別,馬上就有人來了……”
錢進知道這年代不能亂來,也知道不能違背魏清歡的意愿讓女老師為難。
他說道:“我手滑了而以,話說,咱們倆要不然扯證吧?”
既然兩情相悅,那還磨蹭什么!
浪費時間浪費他的巔峰!
魏清歡的身軀陡然僵直,又迅速放松。
她捻著錢進的袖子抬起頭看他,很認真的看了一會,輕聲說:“好。”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是托付終身。
錢進笑道:“是不是感覺有點不值?自己好好栽種了二十多年的白菜,就讓這樣一頭豬拱了。”
魏清歡也笑,說道:“胡說八道。”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段副校長家里那次,其實我就相中你了。”
“當時我為什么那么輕易罷手?本來我做好打算,我不要臉了,段副校長要是不給我分房子的承諾,如果我不能帶著孩子找到個住的地方我那晚就不走了。”
“結果你去了,我當時很不好意思,覺得很丟臉,你讓我起來,我只好起來……”
聽著她不好意思的話,錢進大感不可思議:“你當時還看中我了?我那么帥嗎?”
魏清歡點點頭:“不光帥,還有一股子精氣神,而且我當時以為你是治安員,覺得你能給我帶來安全感。”
“那會我的處境不好,我想,要是能處個治安員的對象,好歹不會再被一群盲流糾纏。”
錢進恍然大悟:“結果我只能勉強算半個治安員。”
魏清歡笑道:“與什么崗位沒關系,我當時眼光很準,你果然可以給我帶來安全感。”
閨房之間,一時之間柔情蜜意,風光旖旎。
錢進正準備上個壘,外面腳步聲跟豬跑似的:
“錢總隊?錢總隊呢!”
“壞了,出意外了!”
魏清歡趕緊推開他:“快走,王東找你。”
錢進調整了一下炮口,先開窗吹了吹寒風才出門:“干嘛呢?大驚小怪的,出什么意外了?”
王東沮喪的說:“那頭母羊懷小羊了,我說它怎么肚子那么大呢,還以為是吃菜吃多了,結果是懷孕了!”
錢進愕然問:“它懷了?你已經把它殺了?看到羊胎了?”
王東說道:“還沒殺呢,我把它綁了準備下刀子,感覺它肚子不對勁,摸了摸以后感覺更不對勁。”
“正好學習室里有個下鄉時候學過獸醫的,我讓他看了看,果然是懷胎了。”
錢進說道:“行吧,沒殺最好,咱把它養起來,等它生了小羊咱就有兩頭羊了。”
張愛軍也在外頭,看表情還挺緊張的。
錢進注意到他的表情后問道:“不是,你什么意思?你當時真對那母羊做什么了?”
張愛軍立馬搖頭:“絕對沒有,我是怕你懷疑我做什么了,怕你覺得那羊懷了個人頭羊身子或者羊頭人身子的怪胎。”
錢進無語。
老子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科學青年好吧!
他說道:“首先,人和羊之間有生殖隔離不可能懷孕,其次,我對你充滿信心,當時你就是被冤枉了!”
這是實話。
好些日子來他跟張愛軍差不多形影不離,他發現張愛軍還不如他像耂渋畐呢。
張愛軍情緒很穩定,欲望更穩定,絕不是能干出草羊這種事的人。
結果張愛軍最缺的便是信任。
見錢進如此相信自己,他一時很感動,暗想待會一定要多吃點肉,蓄養力氣好好保護領導。
如今錢進確實是領導了。
吃晚飯的時候魏香米踩著雪來到筒子樓給錢進送賀禮。
結果一進門正撞見趙波用《人民日報》包著鹵烤豬下水準備開切。
“要死了,拿革命刊物裹葷腥!”她氣的柳眉倒豎,手里網兜叮當作響。
魏香米很給力,送來了四瓶白酒,兩瓶是海濱大曲,兩瓶是當地黃酒,另外用報紙包了一些油炸花生米和一捆臘腸當下酒菜。
“錢隊長雙喜臨門!”她摘下紅圍巾露出笑容,“一喜高升,二喜……”
說到這里她看向魏清歡。
這把錢進驚呆了。
魏香米是特務啊?打聽消息快也就罷了,怎么還知道他跟魏清歡想結婚的事?
還好他想多了。
魏香米看到魏清歡在這里關心的說:“小魏老師你肩膀傷勢怎么樣了?我有瓶紅花油想給你,正好在這里遇見你了……”
錢進還想知道她口中的第二喜是什么,結果隊員樓小光突然拿出二胡說:
“魏主任你來了正好,一起喝酒。”
“我給你們拉二胡助個興,先來個《祝酒歌》還是來個《慶功令》?”
“別拉《大出殯》就行了。”
“嘿,這個還真是我拿手好戲,啥時候給你們來一段?”
其他人也招呼她:“對,魏主任上座!”
“魏主任和小魏老師坐一起……”
屋里很亂。
魏香米也忘了沒說完的第二喜,跟隊員們樂呵呵的聊了起來。
她很關心人民流動食堂的經營情況。
朱韜帶著賬本給她看,話里話外眉飛色舞:“生意很好,可以說形勢一片大好,祖國江山處處紅。”
“不過生意太好需要的食材多,現在除了白菜土豆和蘿卜,其他的都告罄了。”
趙波抹了把嘴說:“對,魏主任你正好在這里,幫我們解決一下這問題呀。”
“特別是豆腐問題,我發現凍豆腐特別熱銷,可副食品店一天就供應那么點豆腐,還限量供應,我們完全不夠賣!”
魏香米也無奈:“要不然你們還是求助咱們錢隊長吧,他在供銷總社應該路子多一些。”
“街道這塊實在幫不上什么忙,冬儲菜是上級單位按人頭配發的,我頂多把我家那一份留給你們人民流動食堂,其他的可沒有了。”
錢進問道:“糧食呢?我們是餐飲類小集體企業,工商上總得保障給我們供應糧食吧?”
魏香米說:“糧食能買到,這個居委會可以跟糧食局直接聯系。”
錢進說道:“那幫我們買黃豆吧,正好要周末了,我禮拜天得去下鄉。”
“到時候我跟鄉親們商量一下,看看他們能不能辦起個豆腐坊,到時候咱提供黃豆,從他們生產隊采購豆腐、豆皮、豆漿。”
魏香米點點頭:“黃豆很緊俏,但應該可以搞到一部分……”
雙方一邊吃飯一邊聊起了人民流動食堂的話題,倒是把錢進的升職給忽略了。
錢進自己并沒有很重視這次的升職。
可是大隊長職務可以給他帶來很多便利性。
以往他下鄉都是騎自行車。
如今他是倉儲運輸部的大隊長,盡管他管的是倉儲和搬運工作,可運輸那塊的大隊長賣他面子,得知他要下鄉支農,直接給他批了一輛小貨車。
躍進NJ130輕型貨車。
這是一款功勛卓著的老車。
它于1958年投產,仿蘇嘎斯51型卡車建成,2.5噸載重能力適配城鄉短途運輸,從出現到今天已經20年時間,遍布了各地運輸單位。
錢進看了一下,這車用的是汽油動力,6檔變速設計,5個前進和1個倒檔,跟未來的小貨車差不多。
他開過小貨車,掌控這車輕輕松松不成問題。
正好運輸部司機周日還有事,錢進就跟他說自己開車。
司機挺擔心他不會開車亂逞強。
結果錢進帶他上車轉了一圈,他立馬豎大拇指:“行了,錢大隊,你這技術可以,是個老司機!”
“不過你得小心點,這老同志不好伺候,它雖然是72年改進款式,可還是采用純機械式油剎,剎車響應慢,并且超載容易失控。”
錢進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拉不了多少東西,不會超過一噸。”
司機放下心來:“行,那你用吧,這車的油底殼漏油問題沒法解決,不過我前幾天檢修過沒事,你只要上下車的時候注意點行了。”
“汽油已經加滿了,要是不夠用你直接去加油,油票什么的不用管,咱這牌子就是油票!”
他拍了拍車前窗里頭掛著的牌子:
海濱市供銷總社運輸大隊,如有問題,請協助開展工作。
霸氣!
錢進琢磨一下自己有車了,那這次就得帶點硬貨過去。
星期天他沒帶上張愛軍帶了黃錘出門,到了野外看周圍沒人只有白毛風,他就拿出金箱子在車斗里開始采購米面糧食。
撕開袋子將米面倒入準備好的麻袋里,包裝袋野外焚燒。
大風一吹,灰燼消散,什么都沒了。
忙活了一個多鐘頭,車上堆積了一袋袋的糧食,沉甸甸的,看著便讓人心里滿意。
這可是好東西了。
貨車行駛在坑坑洼洼的鄉村土路,搖搖晃晃開進了紅星劉家生產隊。
大冷天孩童們依然在外面瘋玩,看到有汽車出現,他們眼睛亮了,紛紛追逐在汽車后頭喊:
“小汽車呀真漂亮,嘟嘟嘟嘟喇叭響……”
“是小貨車,二蛋趕緊出來,趕緊來看小貨車……”
“跑快點,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這年頭汽車在農村是稀罕物,有些孩子甚至沒有見過汽車,看到車子冒著煙慢悠悠的開,他們太好奇了。
錢進一看真有孩子要爬車,嚇的趕緊減速探頭出來喊:“造反啊?待會停下車隨便爬,現在不準上車!”
車子慢悠悠。
有皮實孩童根本不聽勸,抓著車斗后擋板就翻了上去,然后又原路跳下去。
車子行駛間有慣性,跳車的孩童栽了跟頭。
但他們一點不怕也沒事,爬起來哈哈笑,反而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得意。
錢進氣的停下車要去揍他們:“別扒車!不準扒車!劉二蛋!再扒車扣你爹的工分!”
結果孩童們不怕,反而看清他的樣子興奮的上來圍著車頭喊叫起來:
“是前進叔!”
“前進叔開上小車了!”
“我要去跟隊長爺說一聲,前進叔開小車來了……”
黃錘也從車上跳下來。
旁邊孩童下意識往后躲。
這么一條溜光水滑、高大粗壯的黃狗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待在墻邊曬太陽的土狗們看到來了個新家伙,呲牙咧嘴悶吼著圍上來。
黃錘見此大怒,用兇猛的撲擊表達自己的意思:
老子還沒死,爾等永遠是崽子!
它撲上去摁著一個就咬,其他狗去聞它屁股,炸起的頸后毛便慢慢落下了。
狗子們互相聞溝子,迅速跟黃錘緩和了沖突。
有些狗看著大變樣的黃錘一個勁發呆。
黃錘得意的昂起頭使勁搖晃皮毛,炫耀的心思掛在了狗臉上。
它圍繞著老樹轉圈,抬起腿來撒尿。
湊熱鬧的老漢看見后笑著說:“到底是城里狗,尿都帶著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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