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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是在逼我打死你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秋天的下午不適合干活,適合喝茶。

  尤其是海邊港口處,這里風景尤佳。

  10月底的陽光是琥珀色的,錢進斜倚著欄桿曬著太陽眺望海面。

  藍天碧海白帆。

  遠處海平面浮著幾縷炊煙般的薄霧,五艘遠洋貨輪正以極慢的速度犁開海面準備入港。

  船頭推起的浪紋在陽光下泛著碎銀似的光斑,像有人往碧藍畫布上撒了把揉皺的錫紙。

  魏雄圖抱著搪瓷缸喝了口茶水,擔心的問:“咱們現在不干活,到時候怎么下班?”

  錢進說道:“放心,不會耽誤你帶孩子。”

  魏雄圖解釋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女兒有我妹妹幫忙帶看……”

  錢進聽到這里一愣,猛然想到一件事:“等等老魏,你姓魏?魏武揮鞭的魏?”

  魏雄圖點頭:“對呀。”

  錢進問道:“你有個妹妹、還有個女兒,你妹妹廚藝還很好、你女兒是妹妹帶看?”

  魏雄圖繼續點頭:“對。”

  錢進心猛跳:“你妹妹不會叫魏清歡吧?”

  “啊?魏什么?魏清歡?”魏雄圖反問。

  得到錢進的確切答案后他搖搖頭:“不是,我妹妹名字和這個有些像,不過是叫魏清華。”

  “我父母希望她能好好念書,考上這所名校。”

  錢進笑了起來:“好吧,我認識一個姑娘叫魏清歡,跟你妹妹情況差不多,還以為咱們之間緣分這么深……”

  “魏清歡是個什么樣的姑娘?”魏雄圖好奇的問。

  錢進說:“很漂亮很堅強的姑娘,在夜校當老師。”

  “有機會我帶上她去認識一下你妹妹,她們情況挺像的,連名字都很像。”

  魏雄圖看錢進側臉:“提起這姑娘你笑的很甜蜜,我沒猜錯的話,她是你對象?”

  錢進搖搖頭:“還不是,只是有些好感的階段。”

  魏雄圖哦了一聲繼續喝茶,又把話題繞回去:

  “咱們真就一直歇著?主要是我覺得咱們白天不干活,到了晚上……”

  “到了晚上會有人來幫咱們干活。”錢進說道。

  各個單位的搬運工都在忙活,一條條強壯的身影在貨箱之間時隱時現,其中有一條錢進很熟悉。

  是他安排在暗地里跟著自己的張愛軍。

  時光流逝。

  傍晚降臨。

  潮水開始涌向防波堤,帶著咸腥的水汽逐漸濃密。

  卸完貨的輪船拉響汽笛,驚起碼頭倉庫屋頂上棲息的鴿群。

  工人們說笑著下班了。

  一臺高大的叉車冒著黑煙開過來。

  錢進對魏雄圖一甩頭:“干活了,同志哥!”

  魏雄圖一臉呆滯:“你從哪里找來的叉車?”

  “哥們別的不多,就是朋友多!”錢進笑瞇瞇的說。

  這話還真不是裝逼。

  昨天認識的司機里,有幾個專門跑港口碼頭裝卸貨。

  錢進剛才找到一個司機說明情況,司機痛快幫他找了叉車隊幫忙。

  但叉車隊只能下班幫忙,所以他下午不干活,曬著太陽喝著茶等待叉車到來。

  開叉車的是個青年,愁眉苦臉,卻又不得不應付錢進:“同志,就這些白糖袋是吧?”

  錢進踩著腳蹬上車。

  這臺叉車跟他印象中短小精悍的工程車不一樣,它的型號很老,是解放卡車改造而成,所以高大笨重。

  上車后他給青年司機塞了張紙幣,笑道:“是這些白糖袋,麻煩你了。”

  “耽誤你下班跟嫂子團聚我是很不好意思,這樣待會你幫我給嫂子買點東西、替我道個歉……”

  司機驚鴻一瞥看到了紙幣上煉鋼工人生產圖的影像,他整個人頓時熱血沸騰了:“啊?兄弟你這客氣了啊!”

  錢進沖他點點頭:“回頭叫上于哥一起吃飯,算哥們我的,咱去國營二飯店撮一頓!”

  青年司機更是精神抖擻:“沒說的,你下去給我指揮著點,我開干了!”

  油是公家的,錢是自己的。

  他等錢進下去趕緊掏出票子看了看。

  沒錯。

  五塊錢!

  他心花怒放。

  本來以為是占用下班時間的苦差,結果是賺外快的美差。

  這下子他干起活來那叫一個不惜力!

  其實不怪青年司機現實。

  這種老式叉車開起來考驗技術也耗費力氣。

  它用的是解放汽車的發動機、變速箱、驅動橋、車輪、轉向柱等部套,但叉車作業工況的特殊性決定了變速箱不能直接用汽車變速箱替代。

  所以為滿足在叉車作業中頻繁后退變速的要求,車廠啟用了一個笨辦法,在汽車變速箱后另行設計安裝一個換擋齒輪箱。

  叉車司機工作過程中需要忙活的地方多,耗費力氣也耗費心神。

  當然,一切在五塊錢面前不算事。

  青年司機把叉車開的要飛起來。

  兩個人得干兩天的活,他跑了一個鐘頭就干完了。

  胡順子的表情陰沉到不能看,本來就被太陽曬到黑黝黝的臉更是比夜還黑。

  錢進施施然走過去說:“胡工頭,朋友幫忙,總算把工作忙完了。”

  胡順子一把將鋁皮飯盒砸向不遠處的龍門吊立柱上,當啷聲驚飛了貨場邊的海鷗。

  錢進不說話,盯著他看。

  胡順子咬著牙說:“行,新來的,你真行,你朋友真多!”

  “歇了一下午還能干完活,你狠啊!”

  錢進冷冷的說:“這不狠,胡工頭你才狠,把我們新人當狗一樣欺負。”

  “昨天老喬那幫人確實落了你面子,可你要不是往死里欺負我,他們至于找你麻煩?”

  “話說回來,縣官不如現管,你是頭我是工,這個我認。”

  “我早上來了就給你上煙了,你讓我搬帶魚我去搬了,又讓我去搬白糖我也搬了,為了不拂你的面子,我還等其他同事下班后才搬的。”

  “那你還想怎么樣?”

  胡順子不善言談,氣的鼻子呼哧呼哧喘粗氣:“我沒想怎么樣,我就想告訴你,這是我的地盤!”

  “然后呢?”錢進冷笑。

  胡順子怒道:“然后我看出來你想搶我地盤!”

  “昨天找一群人落我面子。”

  “今天又給工友送煙又給請酒,你收買人心啊,你把我當成屁了啊?”

  越說他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上前一把拽住錢進的衣領惡狠狠的說:

  “告訴你,青年,老喬那伙人是司機不是司令!”

  “老子昨天給他們面子而已,別以為他們能罩著你。大不了老子不委托他們幫忙捎帶東西了,他們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是!”

  魏雄圖上來解圍:“工頭,你這是干什么?你這是粗暴工作!”

  錢進覺得他解圍的方式比胡順子的動手還粗暴:

  這貨沒有攻擊性,他不去攻擊胡順子,而是抱著自己的腰跟拔蘿卜似的往后拽自己。

  可胡順子力氣大,他拽不出錢進來,這樣他哼哧哼哧使勁,摟著錢進腰一退一進、一退一進……

  考慮到魏雄圖秀氣的樣貌,錢進真怕被人看到這場景,到時候有嘴也說不清。

  不光擔心說不清,還擔心被人誤會他這張嘴給魏雄圖干過別的事!

  錢進先推開他,盡量冷靜的對胡順子說:“胡工頭,咱們有話好好說,我來是上班的,不是來找事的,更不是來……”

  “我管你這個那個的。”胡順子嚷嚷,“我不收拾你一頓,你不知道誰是老大!”

  “當然你要是能收拾我一頓也行,我認你當老大!”

  事到如今。

  沒話說了。

  拳腳上見吧。

  錢進一彎腰后退把外套脫掉,離開胡順子的控制。

  胡順子低頭看向手里外套,有些愕然:還能這么著?

  魏雄圖幫錢進挽尊:“漂亮,金蟬脫殼!”

  錢進拽著他后退,喊道:“大軍,開打了!”

  自行車嗤嗤的奔馳而至。

  張愛軍閑了一天已經閑出鳥來了,聽到招呼那叫一個興奮。

  胡順子看到張愛軍下車露出不屑的笑容:“小錢,你個菜蛋子不行啊,還得找人?”

  錢進更不屑:“你不要臉,我能怎么辦?”

  “你一個有我兩個重,然后跟我比拳腳?這叫行?”

  胡順子說道:“咱是搬運工,是杠力,不比拳腳比什么?”

  “比搬貨?你更不行!”

  “要不跟他一樣比草屁股?”

  他指向魏雄圖,模仿剛才的動作前后搖胯。

  魏雄圖俏臉脹紅:“你、你怎么污人清白!”

  “別說沒用的,”錢進說道:“咱是爭老大,那應該比帶隊,看看誰帶的搬運工更能干!”

  “要不然你覺得不公平,你也可以找人唄……”

  “別廢話,”胡順子不耐,“行,你找人就找人,老子甲港第一好漢,你愛找誰就找誰!”

  他甩掉披著的大衣,露出夸張的胸肌、鼓鼓囊囊的腹肌:

  “別怪我下手狠,要怪就怪錢進找你當了替死鬼!”

  “別怪老子沒提醒你,老子當年在丙港卸貨,一人放倒過六個力工!”

  張愛軍活動拳腳,小心警惕的盯著他。

  這是個狠角色!

  胡順子露出獰笑,虎吼一聲豬突猛進,王八開拳!

  張愛軍側身閃過,右手擒住對方手腕往后翻轉順勢太膝往肋下重頂!

  ‘啊嗚’一聲慘叫,胡順子已經捂著肚子跪在地上了。

  張愛軍一臉迷茫的看向錢進:“他還比不上王東啊!”

  胡順子不知道王東是誰,但知道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站起來狂吼道:“你惹火我了,我要你死!”

  話音未落,他已經揮舞雙拳狂奔而來。

  張愛軍左腳蹬地旋身繞到后頭,右肘重重磕在胡順子肩胛骨順勢前進一步用膝蓋重撞胡順子腿彎。

  胡順子哀嚎倒地。

  他還要翻身起來,卻被張愛軍踩住腳踝,反剪雙臂按在潮濕的水泥地上:

  “摁著我算什么英雄?放我起來!起來咱倆繼續打三百個回合!”

  錢進兩人面面相覷。

  這隊長長的跟人熊似的,怎么好像是個熊人?

  張愛軍卻是實在人,真起來放開了胡順子。

  胡順子撿起根撬棍狠狠一敲,火星子跟竄天猴似的往四處飛。

  他兇惡的說:“你是在逼我打死你!”

  錢進急忙從挎包里摸匕首和軍刺。

  張愛軍擺擺手,抽出了腰間武裝帶。

  胡順子揮著鐵棍上來要砸人。

  武裝帶如毒蛇吐信般抽在他左肩,勞動布工裝被鐵扣“刺啦”拉開道口子。

  胡順子心疼:“俺娘剛給我打的補丁!”

  張愛軍甩動武裝帶如長鞭,旋身甩出第二下,狠抽胡順子肋下。

  胡順子嗷嗷叫著抄起撬棍劈頭砸來。

  張愛軍突然矮身鉆過去,武裝帶如蝎尾倒鉤,正掃中對方膝彎。

  “草你姥姥!”胡順子踉蹌著撞翻一個裝了腌海帶的木桶,黃褐色的鹵水流在地上很滑溜,他一下子滑倒了。

  錢進冷笑道:“胡工頭,小心點!”

  胡順子罵罵咧咧爬起來:“這地上很滑!”

  “再來!”

  張愛軍腳尖挑起捆貨麻繩,一手繩子一手腰帶,左右開弓抽的胡順子亂蹦噠:

  “我跟你拼了!”

  “我承認你有幾分本事!”

  “好漢、好漢!我服了,別打了,我認錯了!”

  張愛軍手里麻繩轉動,不知不覺把胡順子給捆了起來。

  他問錢進:“吊起來?”

  胡順子喊道:“你敢吊我,我就吊死在這里,到時候治安局不會放過你們!”

  錢進走過去說道:“這還不是你逼我的!”

  “我老老實實到你手底下干活,你為什么這么對我?為什么非要收拾我!”

  胡順子沉默了,良久才解釋說:“我沒想到你的朋友這么能打。”

  “我不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警衛員!”張愛軍冷酷的說。

  胡順子被這個稱謂驚呆了。

  錢進不解釋,說:“胡工頭,我只想好好上班,沒想跟你對著干更不想搶你地盤。”

  這地盤狗都嫌小!

  錢進繼續說:“我看出來了,你是江湖人,江湖上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

  “今晚小老弟我做東,請你去國營二飯店吃飯喝酒,咱們來個一笑泯恩仇,行不行?”

  胡順子再次驚呆了。

  請我去國營二飯店吃飯?

  真話假話?

  不會是領我去了荒郊野外問我是吃板刀面還是吃餛飩吧?

  因為按照他的邏輯,如果錢進一早就說能請他去國營二飯店喝酒,他們早就是自己人了!

  胡順子喜歡說實話,他就愛大吃大喝,特別是別人請的大吃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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