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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張紅波同志,請接受組織審查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實名舉報信已由常樹林同志親手遞交市里主管領導。

  若組織派工作組下來調查取證,自有魏香米同志發動街道婦女代表和苦主們應對。

  錢進這邊得了片刻清閑。

  他將新淘換來的五簧座鐘里外擦拭一遍,黃銅鎏金表盤在太陽照耀下泛著幽光,尺寸恰能嵌進金箱里。

  可是上好發條后這座鐘指針卻紋絲不動,錢進心頭一緊,這物件怕是早年間洋行流出的稀罕貨,怎就卡了殼?

  他只好先把五簧鐘上架。

  他期待的去看價格。

  肯定能賺一筆!

  他現在眼光已經不錯了。

  然后報價是:

  8000元!

  相比于他付出的東西,八千元收獲也不錯。

  可錢進懷疑人生了。

  自己眼光這么差?

  他以為這古董鐘至少能賣個幾萬十幾萬,運氣好到幾十萬也不是不可能。

  結果商城給出的報價僅僅是八千!

  錢進難以置信看信息,大感遺憾:

  銅鎏金瓷板畫琺瑯五簧鐘1902年法蘭西雅皮兄弟公司量產款(微損,無法使用)。

  他眼光沒大問題。

  確實是西洋鐘表,年代上勉強也能算古董,只不過它已經損壞了,已經不能用了。

  不過只是微損的古董鐘卻只價值8000,那么即使它完好無損也沒有多高價格。

  顯然這鐘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珍稀。

  不過修好了價格肯定能上漲。

  這臺鐘表是微損壞,錢進估摸這年代的老師傅應該能修好。

  畢竟年代上,這座鐘距今不過七十多年,維修技術不至于斷代。

  他先把座鐘收拾起來,又給自己買了身衣服、鞋子,明天周一要去報道上班了。

  晚上魏清歡照例來講課。

  學習突擊隊教室如今名聲響亮,成了全街道有志于高考的青年們心中圣地。

  這里有學習氛圍有書本還有老師答疑解惑,在當下可太稀缺了。

  前幾天滿街道批判錢進占用集體住房的居民沒話說了,反而不少人上門說好話、找關系,想給家里孩子在教室留個位子。

  錢進對此頗為無奈。

  房間就那么小,能坐下的人就那么少。

  而勞動突擊隊這邊不少隊員也想參加高考呢,他們自然優先占據了座位。

  現在除了學生和無業青年,其他人想學習得利用晚上時間。

  勞動突擊隊的情況特殊。

  他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工作,其實就是一群臨時工,臨時有活臨時干活,然后一天五毛錢補助。

  如果沒有活,他們可以休息。

  現在想參加高考的青年自然希望能放假,他們不賺這五毛錢補貼,想抓緊時間學習。

  張紅波明白他們的心思,挖空心思給他們安排活,安排了很多活。

  早上錢進報到之前先例行給勞動突擊隊整隊。

  勞動任務下發。

  趙波攥著勞動派遣單直嘬牙花子:“挖防空洞、清運煤渣、粉刷墻——他姓張的這是要把咱當騾馬使喚啊!“

  隊員們一看別說全天休息。

  他們就是想抽空歇息都很難,頓時開始抱怨連連。

  錢進召集五個隊長開會:“這些工作安排不合理,不用都干。”

  “不過也不能一點不干,咱們合計一下緊要任務,應付了居民就行。”

  趙波為難的說:“居委會主任最后不簽字,咱拿不到今天的補助。”

  錢進笑道:“放心,我有辦法讓他簽字。”

  王東大咧咧的問:“你是不是吹牛逼?”

  “現在全街道都知道張紅波要干你,你又要脫崗去供銷社上班,他更有理由收拾咱突擊隊了。”

  錢進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沒有吹牛。

  然而僅僅幾分鐘后他慘遭打臉:

  五支勞動突擊隊正要列隊出工,有一輛吉普車開來,四名穿藍色勞動部制服、胳膊上別了紅袖章的工作人員下車,急匆匆走進大門。

  朱韜很眼尖,急忙喊道:“是政工組的人!”

  政工組專門管干部。

  已經坐在自行車上的錢進趕緊停下車,一行人蜂擁進居委會,然后正好聽到主任辦公室傳出一句話:

  “張紅波同志,跟我們走一趟,組織上有些事情需要你來配合審查。”

  魏香米急忙走出辦公室。

  她跟錢進打了個照面,眉頭緊皺、面含疑惑:“發生什么事了?”

  錢進更疑惑:“我不清楚呀,我正要去看看呢。”

  “那一起去看看?”

  “走!”

  主任辦公室里,張紅波正在擦拭八寸的瓷體領袖像,他站在朝陽光下,讓自己沐浴上光輝。

  面對上門來的政工干部他并不慌張。

  輕輕放下領袖瓷像,他微笑道:“楊組長,什么事累你親自跑一趟?給我個電話不就行了?”

  楊組長從寬大的口袋里掏出一張蓋了紅章的紙遞給他:“這個我必須親自送。”

  錢進踮著腳尖想看看寫了什么。

  沒辦法,看不到。

  但他看到張紅波不淡定了,臉上常年保持的微笑變成慌張:“哎,楊組長,這是污蔑!”

  “今天一早我還想向組織進行匯報來著……”

  “這些話別跟我說,跟審查的同志說吧。”楊組長的國字臉上表情嚴肅,聲音硬的像被鐵錘鍛造過。

  張紅波表情更見慌張。

  他拿起搪瓷杯要喝水,手有些哆嗦,鐵皮蓋當啷掉在玻璃臺板上,杯子里茶水被晃的四濺。

  這茶缸是市里統一為居委會干部們配的,上面有一圈紅漆字:為人民服務。

  楊組長很不屑:“你們這種人時時刻刻能看到領袖的囑托,卻不遵從,哼!”

  張紅波叫屈:“組織還沒說話,你憑什么給我下定論?”

  錢進立馬說道:“因為你這樣的人,領導們見多了!”

  魏香米更是送上攻擊:“楊組長你們來的正好,我這里有些資料想交給組織上。”

  “去年國家撥付一筆款子給街道上組織防震防災,我們街道的款子有點問題,當時修的地震棚情況我拍了照片,我想也是有問題的。”

  錢進詫異看婦女主任。

  這女同志夠剛的!

  而且這是早就盯上張紅波的屁股了。

  張紅波太陽穴突突直跳。

  窗外飄來煤球燃燒產生的硫磺氣,顯然有人正在生爐子。

  不知道誰在窗戶上掛了咸魚趁著陽光要曬咸魚,這股腥味配合硫磺味成了獨特的雜味,讓他想吐。

  楊組長使個眼色,兩個穿膠鞋的年輕人上去架住他胳膊。

  張紅波卻突然發力掙開,中山裝左襟崩開顆紐扣,露出內袋里一沓的錢和票。

  這年代相關單位可不講文明執法。

  楊組長上去將錢和票都給掏出來了,遞給剩下一名女工作人員說:“先登記在冊。”

  “帶這么多錢和票上班?張紅波同志,我看你不像在居委會上班,像是在供銷社上班!”

  張紅波抿嘴不出聲,只是死死看著錢進。

  錢進用衣袖擦淚:

  “張主任你放心的走,單位里有我和魏主任,有我們突擊隊的五十多位同志,垮不了的!”

  “你到了上級單位要好好配合調查,記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能悔過自新,依然是人民的好同志!”

  樓道里一片笑聲。

  張紅波也笑了。

  他突然變得和風細雨起來:“錢總隊,咱們之間有矛盾那是內部矛盾。”

  “你跟楊組長好好說說,別亂搞好不好?”

  這態度、這話讓錢進一時呆滯:(⊙⊙)

  張紅波在居委會主任位子上坐了好幾年,怎么會這么幼稚?

  上級單位都已經要調查他了,他竟然找自己要和解?

  這是病急亂投醫還是死馬當活馬醫呢?

  楊組長沒耐心等下去了,說道:“行了,張紅波同志,咱們該走了。”

  “你也不要害怕,有什么交代什么,如果你是被冤枉的,組織上會還你清白的。”

  他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五大三粗的男青年一左一右控制住人往外走。

  走到門口與錢進對視,張紅波突然再次掙扎并嘶吼:

  “錢進!你想逼死我?告訴你沒門!告訴你我還會回來的!”

  兩個男青年早有準備。

  他們嫻熟的扭胳膊,張紅波被反剪雙手按在走廊墻壁上,臉正好壓在“進步街道”的錦旗上。

  楊組長和女青年將圍觀者趕走,一個刷漿糊一個貼封條,將主任辦公室的門窗給封了起來。

  張紅波被塞進吉普車里后變得抓狂,用腦袋撞玻璃、嘶啞嗓音吼叫:

  “錢進你等著!我不會這么算了的!”

  “告訴你!老子有的是人!你一個愣頭青想跟我斗……”

  “你們這些人等著吧,我肯定會狠狠收拾你們,你們勞動突擊隊的以后什么工作也別想安排,當一輩子盲流吧……”

  王東聽后氣的撿磚頭要去打他。

  聞訊而來的徐衛東攔住他嘿嘿笑:“讓他喊吧,這事我熟,他現在喊出來的也算證據!”

  魏香米還有其他證據。

  她把居委會會計私下里做的副賬本給要了出來,一直追到吉普車塞給了楊組長。

  趁他病要他命。

  婦女主任下手穩準狠。

  等吉普車離開,居委會內外響起歡呼聲。

  更多的人聞聲而來卻錯過大戲,悔的一個勁拍大腿。

  他們四處打聽。

  勞動突擊隊隊員們添茶倒水、添油加醋的開始說。

  魏香米笑吟吟的問:“你們不去出工了?”

  王東激動的說:“老子今天最緊要的工作,就是把張紅波落網的消息傳遍全街道!”

  魏香米說道:“那行,你們去傳吧。”

  “錢總隊,你不是說有辦法給我們今天搞個滿工嗎?現在張主任被帶走了,你看來是搞不了啦。”有隊員笑著打趣。

  錢進說道:“錯了,正是因為他被帶走了我才能搞得了!”

  他對眾人喊:“大家伙先靜靜,聽我說,俗話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俗話又說蛇無頭不行。”

  “張紅波違法落網,咱泰山路街道居委會不能沒有主任,上級領導沒有委派,那咱們就采取民主推舉的方式來選一位暫代主任。”

  “我提議讓魏主任上,大家有沒有異議?”

  徐衛東響應他的提議:“婦女主任也是主任,我覺得這提議很好!”

  如今跟錢進對著干的張紅波倒臺。

  勞動突擊隊只剩下一個聲音就是錢進的聲音。

  這提議自然無人反駁,眾人紛紛鼓掌。

  魏香米跟著鼓掌,俊俏的臉蛋上洋溢的全是志得意滿。

  這么一耽擱,時間不早了,錢進趕緊去供銷總社辦入職。

  他的入職很簡單,這年代不需要體檢更重視政審。

  而他的相關材料早就在上個周被帶走了,所以去了拿著戶口本核對身份,簽名領工裝領勞保手套,他就可以上崗了。

  畢竟他是個搬運工,還是臨時工,程序上并不受重視。

  他被安排進港口倉庫上門,負責海運商品的搬運工作。

  蹬著自行車一路來到甲港,他找到以前商業系統所屬的倉庫,帶著介紹信找隊長就算完成報道。

  供銷總社是大單位,在各港口碼頭乃至于各條主要街道都有倉儲運輸隊伍,受管轄于倉儲運輸部。

  甲港的倉儲運輸隊伍名字就叫甲港倉儲運輸大隊,簡稱甲港大隊,大隊長是個叫宋鴻兵的中年人。

  錢進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還有個樣貌清秀漂亮的青年在報道。

  但宋鴻兵和兩個同事似乎對他頗有意見,將他晾在一邊,反而先招呼錢進:

  “哎哎哎,你干嘛的?”

  “領導您好,我叫錢進,是來報道的。”錢進遞上介紹信的同時恭敬的遞上香煙。

  聽到這個名字,青年陡然扭頭看他。

  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錢進也看他,他笑了笑重新低下頭。

  似乎還挺羞澀。

  宋鴻兵看到煙盒笑了:“行啊,紅塔山六毛,小錢你這個同志挺懂事。”

  他直接將整盒煙收下,又指向辦公桌上的兩盒煙說:

  “小錢一看就是實在同志,不像這位什么?魏兇手同志是吧?”

  “我跟你說吧,我知道你是給領導送禮、主動要求來甲港的,但你給領導不能也送了這玩意兒吧?”

  他拿起兩盒煙又扔回去:

  “這是你從哪里翻出來的?從你爺爺的壓箱底?你知道不知道,它們年紀比你還大!”

  錢進看向桌子上兩盒煙。

  很詫異。

  桌子上竟然是兩盒老刀牌香煙!

  他一直在收煙標,所以對社會上流行香煙情況有所了解。

  老刀牌香煙在社會上很有名,它是最早傳入中國的卷煙品牌之一。

  在抗日戰爭時期、解放戰爭時期,它的煙盒常被用作聯絡代號,于是當下一些電影電視里總有它的影蹤。

  實際上這是一款外國香煙,牌子叫‘海盜’,‘老刀’的名字源于煙盒圖標中海盜那顯眼的大刀。

  1952年國內的卷煙廠被改造了,《老刀》改名為《勞動》。

  這事老煙民都清楚,所以宋鴻兵看到來人送的兩盒煙上還是‘老刀’倆字,就知道這煙已經有二十多年歷史了。

  煙絲不是老酒,存放二十多年早就沒有香味了,可能發霉還有毒了。

  宋鴻兵就是因為這事對報道青年不滿意。

  錢進仔細打量煙盒,心里開始活泛。

  另一個報道青年有些內向,面對宋鴻兵的嘲笑他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一番后憋出來幾個字:

  “報告領導,我不叫魏兇手,我叫魏雄圖。”

  “是雄才大略的雄,是圖文并茂的圖……”

  宋鴻兵聽后大笑:“我草,咱隊里來秀才了!”

  另外兩人笑錢進也笑。

  他上去將兩盒過期香煙塞進自己兜里,從挎包又掏出兩盒紅梅飛快塞進宋鴻兵眼前的介紹信下:

  “領導,魏雄圖這同志近視眼,我倆其實是一道來的,他找我拿煙結果拿錯煙了。”

  宋鴻兵將介紹信往上推了推,詫異的打量錢進。

  他瞇著眼睛看介紹信,說道:“哦,錢進同志啊,嗯,不錯不錯。”

  “行了,我不跟你們倆開玩笑了,咱們時間緊張、工作任務重,你倆既然進入咱隊里了,就趕緊上工吧。”

  他對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說:“老劉,他倆既然認識正好編一隊去,你送他倆過去。”

  眼鏡男笑著起身,很客氣的請兩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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