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教授還很少見到陳大導這么失態的時候。
而且他這個評價是正兒八經的,不是那種給面子隨便點評一下。
就比如剛才自己帶過來的稿子,是新加入作協的一個后輩寫的,他給陳懷愷看的時候,人家就只是很禮貌的給了一些點評,說了一些勉勵的話。
也就只是給了個面子,但并沒有看上稿子。
一切都是人情世故,兩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但是方言帶過來的稿子,陳懷愷看了過后,表現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最開始的時候,要不是給面子,那個《黑土情深》的書名一出來,這書就可以不用看了。
這就是他們的直覺,這題目一看就是一股菜鳥的味道。
看一眼都能想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樣的垃圾。
但是誰能想到,看完之后陳懷愷出現了這種反應。
不光是蔡教授,就連陳楷歌都是一臉詫異的湊了上去。
不過這時候稿子已經率先被蔡教授拿走了,陳楷歌只好對著老爹詢問:
“這寫的是什么?”
“黑土情深是寫農民和土嗎?”
面對自己兒子的問題,陳懷愷說道:
“寫的是知青下鄉的故事。”
陳楷歌有些納悶的問道:
“知青下鄉的故事,這不是幾年前早就有一些了嗎?”
陳懷愷說道:
“這個故事和那些不一樣,那些都是號召知青下鄉的,他這本的基調就不一樣,是一本創新和探索性的知青,反正一時間我也給你說不明白,你待會兒也看看就知道了。”
“是嘛?”陳楷歌臉上有些詫異。
很少見到老爹這么高評價的了。
陳懷愷說道:
“當然了,這個作者很厲害啊,他一邊寫一邊成長,字里行間都能看到他的進步,并且他的視角很奇特,以前根本沒有人寫過。”
陳楷歌聽到這話,被說的有點抓心撓肝的,但是稿子又在蔡教授手里,他就只能等著。
這時候陳懷愷看向帶來稿子的方言,他說道:
“方言同志,你弟弟的這本,肯定還有后續的章節還沒帶過來是吧?”
方言笑著點點頭,然后回應道:
“因為目前正在創作中,所以只把前面寫好的帶過來了。”
現在看的出來,只帶三個故事來策略是正確的。
而且這個效果比自己想的還要好不少。
陳懷愷根本就沒有點評,說什么意見,直接就開始了猛夸。
這態度肯定不是給自己面子,而是真的被內容打動了。
已經算是超出方言預期了。
陳懷愷聽到方言模棱兩可的回答,略微沉吟了一下后,問道:
“他是想把作品改編成話劇?還是電影?”
說完頓了頓,然后又拿起自己桌上的一本《人民文學》對著方言問道:
“又或者是打算走出版社發出去?”
方言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得到認可的渠道越多越好了。”
陳懷愷聽到這話后露出個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現在就是摸不透方言拿著稿子去見過多少業內人士了。
所以他連一點意見都沒提,生怕自己逼逼兩句,人家就有其他選擇了。
而且關鍵這本的一些小瑕疵也根本不是事兒。
最多就讓改改名字罷了。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先開門見山:
“方言同志,我想知道,其他渠道的人和他接觸過了沒?”
“……”方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問得太直白了。
自己剛好就是想要保持這個神秘感,要不然他也不會帶復寫的稿子過來。
很快陳懷愷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不好回答,于是他連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電影同行看到這稿子?”
方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開口回應道:
“電影行業您是第一個看到的。”
陳懷愷聽到這個答案后,立馬就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接著他立馬問道:
“這個稿子不知道能不能留在我這里?”
方言笑著點點頭:
“可以,這個稿子本來就是專門帶過來給您的。”
聽到方言的話,陳懷愷就更加確定,人家在寫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要給誰看了,這會兒稿子估計已經在好幾個人桌面上擺著了。
他也就是其中一個。
看了一眼孟濟民,他想著,要不待會兒打聽點內幕?
認識這么久時間了,孟濟民應該可以透露一些內容。
想到這里他也就不急了,對著方言問道:
“方言同志,不知道您弟今年多大?”
方言說道:
“他是1957年的,今年剛好二十。”
聽到才二十,陳懷愷贊嘆道:
“后生可畏啊,二十歲能夠寫出這么好的文章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方言笑笑說道:
“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要不然就得驕傲了。”
說罷,他故意對著陳懷愷問道:
“您看看內容上,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之所以這么問,是想要看看陳懷愷的態度,如果這人說了一堆需要改進的東西,方言就不打算讓他見老弟了。
他是專業人士,就算是他說的對,但是也對老弟有很大影響。
所以方言寧愿不走他這條路,也不會讓他影響到方晨的創作。
畢竟這本書其實是沒多大毛病的。
而聽到方言的試探后,陳懷愷立馬就搖搖頭說道:
“他還是個新作者,最應該保持的就是這種寫作的風格,我就不提什么意見了,提出來讓他按照我的寫,反倒是沒有這個味道了。”
“他這時候最應該接受的不是意見,而是表揚,樹立他的寫作正反饋。”
“這本就要他這個味道才對勁,除非他后面開始創作其他的,要不然我是沒什么意見可以提出來的。”
說完他頓了頓,表示道:
“況且,我認為就他這三個故事表現出來的進步程度,后面根本就不需要我來提什么意見。”
方言聽到了陳懷愷的態度,滿意的點點頭:
“您這評價果然是專業。”
陳懷愷擺擺手說道:
“嗐,什么專業不專業的,現在文學行業里,我這種人現在太多了,反倒是缺少這種年輕優秀的作家和作品。”
說完了過后,陳懷愷裝作很隨意的問道:
“對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見一下作家本人?”
方言笑著說道:
“這個我可能需要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見。”
陳懷愷也沒意外。
他拿出自己的一個本子,然后刷刷的在上面寫下了電話,接著把那張紙撕下來遞給了陳楷歌,指示他給方言:
“方言同志,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您問好了意見,隨時打電話過來通知我,我最近隨時都有時間。”
陳楷歌把電話號碼遞給了方言,心里驚訝的很,老頭子這態度有必要放的這么低嗎?
這時候等他給完了東西,蔡教授也看完了。
合上稿子后,蔡教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呼……厲害,這稿子寫的真好!”
這下他算是明白陳懷愷剛才為什么那個反應了,現在他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不過蔡教授畢竟是教授,表現的稍微淡定一些,他對著方言問道:
“作者之前就真沒其他什么作品?”
方言想到自己老弟的那些情詩實在有些拿不出手,然后搖搖頭說道:
“沒有,他才從東北回來。”
蔡教授說道:
“這故事是自己的真實經歷?”
方言回應到:
“做了一些小小的改編。”
蔡教授點點頭,然后說道:
“老實說除了書的名字能讓我找出點毛病,其他的還真是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而且這確實是個新題材,目前還沒看到其他人寫過。”
“我感覺發表出去,應該會得到很多年輕人的共鳴。”
說罷他看了一眼陳懷愷,然后又繼續對著方言說道:
“老陳他們北影廠如果是拍電影,那周期就長了,我建議還是直接找出版社,然后一個故事一個故事的連載出去。”
“如果他的故事夠長的話,甚至后面連載過后,還可以單獨出一本書。”
“等到讀者基礎有了之后,到時候電影在拍出來,那影響力就比單純出電影大的多了。”
方言聽到后認真的點點頭,剛才孟濟民還認為蔡教授會使絆子,但是沒想到人家是真的認真給意見了。
他這個說法和方言之前計劃是差不多的。
“謝謝蔡教授的建議。”方言對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候陳楷歌終于有些憋不住了,他問道:
“你們都看完了,給我看看吧?”
蔡教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后面還有個排隊的呢。
他笑著給稿子遞了過去:
“來吧,拿去看。”
陳楷歌接了過去,馬上就迫不及待的翻閱了起來。
他在1969年的春天到西雙版納插隊,然后在1970年家里老爹運作下,就已經入伍參軍,1974年的時候復員轉業。
可以說他的知青時間只有短短一年多不到。
不過拿起這本稿子讀起來的時候,第一段火車上的自述,就讓他產生了極強的代入感,當時他還真是和文章里的“我”產生過一樣的想法。
要不說年輕人才懂年輕人,陳楷歌立馬就感覺,這稿子或許會比老爹說的還要受年輕人的歡迎。
借著他繼續往下讀去,滿滿都是代入感。
看的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忍不住直接就夸獎了起來:
“這確實寫的好!”
“有共鳴的就是好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