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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飛虎無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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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南節度使、江陵尹蕭鄴,勤勉王事,朕心甚慰。今特召還京,授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即日啟程。”

  “臣荊南節度使、江陵尹蕭鄴,領旨謝恩……”

  六月初,隨著秋收宣告結束,朝廷的天使也來到了江陵,將圣旨宣讀完畢。

  掌握荊南及江陵的蕭鄴,就這樣恭恭敬敬的作揖領下圣旨,同時下令秭歸、夷陵等處開放關隘,讓耿明率軍進入江陵。

  如劉瞻和蕭溝預估的一樣,蕭鄴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家族,而他也清楚自己處于劉繼隆和高駢之間,遲早會被其中一人吞并。

  劉繼隆比高駢更強,他自然選擇了劉繼隆。

  消息傳至岳州時,高駢心里雖然早有準備,卻還是覺得一口氣有些上不來。

  “劉繼隆麾下東川節度使耿明,如今轉任荊南節度使,江陵尹,而劉英諺得到拔擢為東川節度使。”

  “這劉英諺倒是不足為慮,此前幾次交手中,不曾見到他有什么將才。”

  “倒是那耿明善于防守,此前我軍幾次反擊巴蜀,耿明卻將東川經營得如烏龜殼般,根本難以攻打。”

  “如今他去了江陵,恐怕又會在江陵如法炮制他在東川時的作為。”

  王重任的話,令高欽臉色不太好看,他主動看向高駢,作揖道:“阿耶,劉繼隆如果得了江陵,其水師便可源源不斷從江陵下水,與我軍爭奪洞庭了。”

  面對高欽自亂陣腳的行為,高駢卻沉著臉色不斷盤算。

  他起身走向沙盤,末了指著江漢平原東北角道:“武昌、漢陽和漢川在我們手中,我們完全可以在此處布置大量投石機來限制他們的水師。”

  話音落下,他又把手放到了洞庭湖西部的澧州、朗州上。

  “眼下最讓吾擔心,還是劉繼隆借助荊南節度使的名義,日后要求我軍讓出澧州和朗州。”

  荊南節度使下轄歸州、峽州、澧州、朗州和江陵府,其中歸州和峽州代表的長江以北,巴東天險的秭歸和夷陵,而澧州和朗州則是長江以南,洞庭湖以西的兩處要點。

  這兩處地方即后世的常德,但由于這個時代的洞庭湖面積很大,所以兩個州多山地而少平原,許多平原還是沼澤,還算不上糧倉。

  正因如此,當初向瑰和雷滿作亂后,蕭鄴也無心出兵,反倒讓高駢撿了個便宜。

  高駢收復二州后,蕭鄴也試圖收回二州,但高駢態度稍微強硬,蕭鄴就沒有繼續索要二州。

  不曾想蕭鄴如此軟弱,劉繼隆剛剛開口,他就獻上了一府二州。

  想到這里,高駢心里就憋著口氣,但凡蕭鄴給他點時間拖一拖,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深吸口氣,高駢轉身看向眾人:“王郎與四十三郎前往洪州,得吾軍令則東進江西。”

  “孫郎前往虔州,得吾軍令則東進福建!”

  “末將領命!”諸將作揖應下,而高駢吐出口濁氣,低頭看向了沙盤上一片火紅的旌旗。

  天下若有十分,劉繼隆已據三分,而他只得兩分,余下五分,就看誰手段更強了。

  “駕!駕……”

  當高駢在南方沉思時,從天南地北而來的快馬,正在不斷的朝著洛陽疾馳而來。

  在夏糧征收落幕時,劉繼隆收復關東八鎮的影響也開始擴散起來。

  六月初二,楊行愍率軍攻入宣歙,節度使崔瑄見狀堅守宣城。

  楊行愍見狀,以三千步卒強攻宣城,并派兵兩千掃蕩宣城以外城池,孤立宣城。

  楊行愍強攻三日,無法破城,隨即留下李神福與兩千兵馬繼續包圍宣城,自己親率兩千余步卒攻打歙州。

  歙州都將王蹈率軍五千出城,楊行愍佯裝敗退,待到王蹈率軍追擊疲憊時,楊行愍調轉兵馬與王蹈激戰。

  楊行愍在陣中引弓射死王蹈,歙州兵卒見狀自亂,楊行愍收編歙州兵,隨后占據歙州。

  崔瑄得知歙州丟失,當即率軍突圍北上,李神福率軍追擊,在白馬蕩生擒崔瑄。

  董昌得知宋威出兵宣歙,當即集結兵馬北上湖州,與錢镠匯合后,在德清縣北部擊敗張自勉,張自勉僅率兵卒三千北逃烏程。

  盡管張自勉大敗而歸,但楊行愍占據宣歙,獲得數十萬百姓,使得宋威所獲大于損失。

  宋威高興之下,以崔瑄、董昌不尊朝廷,拒絕起運錢糧,故率軍討擊為由,奏表楊行愍為宣歙觀察使,同時起運兩萬貫錢,五萬石糧食北上洛陽。

  相比較宋威的圓滑董昌反而根本不在意朝廷,只顧鞏固剛占據的湖州二縣,將繳獲的甲胄重新招募兵卒裝備。

  江南的宋威實力大增,而董昌也收獲不淺,雙方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不死不休。

  在此情況下,北方得到消息的朱溫,當即便以平盧節度使韋宙拒不起運夏糧為由,出兵討擊韋宙。

  朱溫以張歸霸為先鋒,葛從周為后軍,自己督率三軍兵馬,自密州攻入平盧。

  韋宙治軍嚴苛,但并未擴充兵馬,只能以不足一萬五千兵馬來堅守平盧四州之地。

  朱溫先破萊州,隨后令張歸霸進攻萊州,自己與葛從周、張歸厚等人強攻青州。

  韋宙向天平軍節度使張思泰求援,張思泰卻考慮到朱溫此前歸還自己濮州和曹州的事情,拒絕出兵。

  無奈之下,韋宙出逃青州,逃亡洛陽而去。

  韋宙出逃后,朱溫占據平盧、兗海二鎮,擁兵四萬。

  占據二鎮后,朱溫立即奏表朝廷,起運五萬石糧食前往洛陽。

  宣歙、平盧二鎮被滅,這已經足夠震動天下,但更震動天下的消息,則是來自河北……

  “河北加急!河北加急!!”

  六月二十二日,當快馬持著魚符與軍碟沖入漢王府院內,正在與高進達等人商討朱溫、宋威等事的劉繼隆便抬頭看向了院中。

  “何事?”劉繼隆心里略微有了想法,但還是先開口詢問。

  見狀,快馬立馬取出軍碟,雙手呈給了前來轉呈的官員。

  官員將軍碟轉呈劉繼隆面前,待劉繼隆接過查看,他臉色依舊如平常那般平靜,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堂內群臣吵鬧了起來。

  “大同防御使李國昌及其子李克用,率軍走蔚州攻入易州,如今已占據樓亭、板城二縣,估計已經在攻打易縣了。”

  “什么?!”

  “河北三鎮是朝廷掣肘河朔三鎮的手段,李國昌父子若是攻打義武,恐怕會引起河北動蕩!”

  “殿下,必須立即喝止其行為,畢竟河北三鎮在中原圍剿黃賊時死傷不少,恐怕不是這對父子對手。”

  “殿下,我軍應該趁此機會,將李國昌父子批判為賊,繼而出兵北上。”

  “沒錯,趁此機會,可以先拿回北都與河東,再拿回大同,說不定還能拿回義武。”

  堂內群臣各有意見,陸龜蒙、張延暉覺得應該對河北以維穩為主,高進達和羅隱則是覺得應該趁此機會收復河東全境,將手伸入河北。

  面對眾人各自秉持的意見,劉繼隆沒有立刻發表態度,而是拿起奏表繼續看了看。

  “宋威、董昌、朱全忠、李國昌、李克用……”

  他呢喃著這幾個引發諸鎮亂戰的人名,繼而看向高進達:

  “諸道鎮夏糧收取情況如何,河南三鎮百姓收獲了多少糧食?”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的情況,決定了劉繼隆對幾人討擊的先后。

  高進達清楚劉繼隆的想法,故此說道:“河南的忠武、義成、宣武三鎮,雖然已經蠲免,但夏收錢糧卻做了個大致記錄。”

  “眼下三鎮有民不足五十萬,而其中七萬自河中、陜虢等處發配而來,未能趕上夏收。”

  “故此,此次夏收僅有民四十二萬,耕種二百二十余萬畝,收獲不足一百六十萬石,養民尚且不足,無力供給大軍東進。”

  河南三鎮的生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復的。

  高進達看劉繼隆聽進去了,又接著繼續說道:“今年夏稅,朝廷所獲粟麥為五百八十四萬石,收絲、麻、錢、帛等物折色為二百四十二萬貫,臣以為……”

  不等高進達說完,劉繼隆主動抬斷了高進達,接著站起身來,沉默著來回渡步幾下后,這才與堂內眾人交談道:

  “如今荊襄收復,山南東道中有十三州屬我軍。”

  “關西的官員數量尚且有些不足,但吏員數量絕對充足。”

  “可先發吏員二千前往荊襄五州,將山南東道人口土地自下而上清丈,后續再裁汰或調離官員也不遲。”

  他先說了荊襄五州的事情,接著又繼續說道:

  “我軍治下雖安,然百姓生活并不富足。”

  “此前錢糧不足,吾便沒有提及此事,但如今得錢千萬貫,這稅制也該改動改動了。”

  劉繼隆很清楚,古代王朝大部分都是依靠農業的直接稅,而非商業的間接稅。

  當然,這也有國家資本無力掌控社會方方面面,所以只能在鹽鐵酒茶等物著手的原因。

  不過隴右自崛起而來,許多行業都充斥著官營的身影,所以官營行當所獲得的利潤和間接稅都十分可觀。

  直接稅是直接征收的賦稅,百姓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每年交了多少稅。

  間接稅則是附加在商品上的,百姓雖然知道商品昂貴,卻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賦稅。

  農業的直接稅,劉繼隆還需要繼續收取,但他希望將直接稅降低下來,然后增加商品的間接稅。

  柴米油鹽醬醋茶及各類鐵具商品等行當,都將在日后納入官營范圍,但也會酌情放開私人份額。

  在經濟上,劉繼隆效仿的對象是宋朝,但宋朝多了太多五代遺留下來的苛捐雜稅,加上皇帝和大商人合作,壟斷商品,抬高價格,增加百姓負擔,所以劉繼隆需要去粗取精。

  商品價格必須要在百姓能接受的范圍內上漲,而農業稅則可以酌情下降。

  想到這里,劉繼隆對眾人說道:“眼下官營的行當,各自增長五分價格,入冬后再增長五分,同時將賦稅降低到五稅一。”

  “先以這個秋收來試試,如果不行,再調整也無妨。”

  降低五分直接稅,增加十分間接稅,看似是在加稅,但朝廷只能把控主要經濟商品,類似一些小作坊和小商品是管不到的。

  所以增加十分間接稅的收入,大概率不如五分直接稅所得。

  不過劉繼隆本意就是要降低百姓負擔,所以減少些許稅收,也是在他考慮范圍內的。

  在劉繼隆沉思的同時,高進達等人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紛紛朝廷躬身行禮。

  眼見稅收的事情定下來,劉繼隆又重新接回剛才的話題:“河中河陽的糧草充足,又有兩萬新卒和五萬老卒駐守。”

  “如今李國昌、李克用父子作亂,朝廷定然要將其討平。”

  “敕令安破胡、王重榮、曹茂,以安破胡領軍三萬走晉州北上大同,王重榮率軍二萬走澤州北上。”

  “曹茂率騎兵三千,馬步兵七千走勝州進攻大同。”

  “同時敕令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崔鉉南下洛陽,任尚書右仆射,以秘書監崔恕充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劉繼隆繼續故技重施,但相比較蕭鄴,崔鉉此人態度還是較為強硬,且也有不少手段,所以他不太可能直接獻出河東。

  劉繼隆雖然有些不放心,但他不可能一直節制三軍征戰,必要時刻還是需要將擔子分給麾下將領的。

  安破胡與曹茂、王重榮三人合兵六萬,哪怕無法輕松討平河東、大同,也不會耽擱太久的。

  想到這里,他收斂心神,而羅隱也趁機詢問道:“殿下,那朱全忠和董昌、宋威等人,又該如何處置?”

  劉繼隆聞言,當即說道:“鞭長莫及,對于他們三人,暫時不用表態,日后再出兵討擊也不遲。”

  “此外,我軍若是開始北征,南邊的高駢肯定會趁機進攻福建、江西等處。”

  “若是高駢以二鎮拒不起運為由,那便敕令高駢將幾鎮積欠錢糧盡數起運朝廷,若是起運數量不足,則下旨叱責。”

  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前提是自己足夠強大,不然即便得到了天子,也沒有什么作用。

  如今的劉繼隆足夠強大,完全可以逼著高駢將錢糧起運,哪怕他不起運也不用擔心,借口在這里,高駢天然就矮了朝廷一頭,屆時南征也更加順理成章。

  “臣遵令……”

  高進達等人恭敬應下,隨后看劉繼隆沒有其他吩咐,當即便退出了漢王府。

  在他們退出漢王府后不久,朝廷的快馬便往四面八方疾馳而去,但其中最為密集的還是黃河以北的河中、河陽二鎮。

  隨著旨意下達,二鎮中各州便很快多了許多搖旗吶喊的人。

  “大同叛亂,安都督招募民夫六萬隨軍北上,每日發錢二十!”

  “大同叛亂,安都督……”

  晉州臨汾縣內,昔日因為地震而破破爛爛的街道,眼下已經被重新修葺。

  不僅如此,街道雜亂的局面也被整治,如今的街道不僅平整干凈,更是多了幾分朝氣蓬勃的味道。

  臨汾城有五萬余口百姓,大部分都是打散工的市民。

  不過隨著漢軍到來,河中地區的土地被重新規劃均分,哪怕就算是市民,每人手中也有兩三畝地。

  盡管漢軍三令五申的宣傳土地不能買賣,但不少市民也會投機取巧的將土地以五年、十年甚至更多年限來出租給旁人。

  拿到錢后,他們則是繼續在城內尋求散工的機會,并接下了許多修葺城墻、修浚河道和堰堤的差事。

  只是工作始終會結束,由于河中本身水利就維護的不錯,所以半年時間過去,衙門發布差事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市民也漸漸焦慮起來。

  正因如此,隨著衙門有人在街上搖旗吶喊,許多市民便跑出了街坊,來到了大街上。

  不過原本欣喜的他們,在聽到此次招募的竟然是北上的民夫后,許多人立馬生出了離開的想法。

  “北邊的大同反了?”

  “大同是哪?”

  “就是太原北邊,聽說當地以胡雜為主。”

  “那就是胡人?朝廷要北上打胡人?”

  “不是胡人……算了!你以為吧。”

  市民男子交頭接耳的交談著,但敢于上前的人卻不多。

  只是在這散工七八錢的市場上,每日二十錢的價格還是吸引了不少貧苦的市民。

  漸漸地,走上前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也被通知七月十五前往城外軍營。

  類似這樣的場景,正在河陽、河中等州不斷發生。

  軍報傳到安破胡手上時,他正在臨汾縣衙內調度糧草運轉。

  “都督,眼下半月過去,已經征募民夫五萬四千余,最多三日便能湊足足夠的民夫了。”

  衙門內,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文臣正在向安破胡匯報,安破胡聞言接過軍報,看向此人的眼神充滿了滿意之色。

  此人名為司空圖,以文章出名河中,安破胡出鎮河中后,便親自上門拜訪,這才將其請出。

  司空圖出身不顯,但在河中名聲斐然。

  在他的幫助下,安破胡也是將河中治理的井井有條,而司空圖也在接觸漢軍過后,對于劉繼隆節制朝廷沒有那么抗拒了。

  至少在劉繼隆東進前,河中因為牙兵牙將跋扈,百姓多被欺辱,便是連他都得小心翼翼。

  如今劉繼隆東進,安破胡又以長史官職請自己出山,河中也為之粗安,所以他才選擇了出仕。

  如今回想起來,選擇出仕,可以說是司空圖做過最正確的選擇了。

  想到這里,司空圖對安破胡說道:“河東地勢復雜,尤其是太原更有山隘關卡護衛。”

  “此戰都督還是以穩扎穩打為主,莫要犯險……”

  “嗯!”安破胡頷首應下,笑道:“殿下也是這么說的。”

  “不過李國昌、李克用這對父子,昔年某跟隨殿下將其打得只剩數百騎,今日雖見他們實力增強,卻也不一定是某軍對手。”

  “等到王重榮和曹郎君那邊來了消息,我大軍三路便開始進軍!”

  安破胡伸出手,將漢軍旌旗插在了太原城頭。

  與此同時,隨著河中招撫民夫,不日即將大軍北征的消息傳往北方,身為河東節度使的崔鉉,果然選擇了加固城關,擺出了據守的態度。

  崔鉉麾下有三萬五千河東兵馬,人口百萬之眾,加上太原南北皆有關隘,易守難攻,因此他分兵一萬駐扎雁門關等處防備李國昌父子,分兵二萬五千駐守南邊陰地關、石會關,防備安破胡、王重榮。

  除此之外,他繼續募兵萬五,依靠太原留存的甲胄來不斷操練兵馬,顯然不準備乖乖獻出河東。

  正因如此,河東道的局勢,一下子變得浮躁了起來……

  “殺!!”

  “放!”

  “嘭嘭嘭——”

  七月十五,在五萬漢軍分兵兩路北上的時候,河北義武鎮的易縣卻被上萬大軍團團包圍。

  兩萬多被擄掠而來的百姓,此刻正在操作著一百多臺投石機,使用投石機猛攻易縣。

  一萬韃靼、沙陀胡兵則是驅使民夫,冒著投石機推動呂公車、云車等物撞擊易縣城墻,隨后開始攀登攻城。

  七月的河北大地無比燥熱,但大纛之下的李克用卻根本沒有停止進攻。

  面對堅守大半個月的易縣,他側頭看向康君立:“大同有沒有消息傳來?”

  “未曾。”康君立搖搖頭,接著與李克用說道:

  “我軍已經攻破易州諸縣,只剩易縣沒有攻破。”

  “那侯固據守定州,看來是不準備主動進攻了。”

  康君立臉上笑意濃重,李克用卻篤定道:“管他躲在何處,這義武定然屬某!”

  “是……”康君立頷首表示認可,而與此同時大同兵馬也在李克用的注視下,不斷的強攻著易縣。

  義武本不孱弱,奈何南下討擊黃巢,又攻打秦宗權時受挫嚴重,精銳老卒大半都在定州,而節度使侯固又沒有膽略進攻李克用,所以易州才會這么快的被攻下。

  “嗚呼呼——”

  忽的,易縣城頭插上了大同軍的旌旗,李克用見狀下令:“拿下易縣,城內倉庫盡屬爾等!”

  快馬將軍令帶到前線,得知此事的大同將士,不免又咬牙廝殺起來。

  在李克用的注視下,易縣的旗幟開始漸漸變為大同的旗幟,喊殺聲也越來越小。

  不多時,數名將領從易縣策馬而來,來到李克用面前翻身下馬:“使君,我軍已經拿下易縣!”

  “好,縣中官倉官庫,盡屬爾等!”

  李克用大方揮手,他雖然脾氣暴躁,但對于立功的將領卻毫不吝嗇。

  “多謝使君賞賜!!”

  眾將納頭就拜,李克用也爽朗笑道:“如今易州屬某,是時候南下攻打定州了……”

  他的笑聲沒有持續太久,康君立便見到有快馬從西邊疾馳而來,不多時帶著軍報來到陣前。

  “使君,朝廷指使君為叛臣,劉繼隆令其麾下大將安破胡、王重榮北上討伐使君!”

  快馬恭敬行禮,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李克用氣血上頭。

  “狗鼠的劉繼隆,某是先帝認下的宗室,他何敢以此欺某?!”

  李克用氣急敗壞,康君立連忙勸說道:“使君,如今當務之急,是選擇南下討平定州,隨后再撤回大同。”

  面對康君立的這番話,李克用有些焦躁,他心里想著南下討平定州,可是又擔心短時間內無法打下易州。

  猶豫再三,李克用咬牙道:“侯固麾下定州都為義武精銳,某如今南下,恐怕無法輕易將其攻取。”

  “康郎你率軍五千駐守易州,某率余下兵馬撤回大同。”

  “劉繼隆北上,必然要攻打河東,若是被他獲得河東,某軍必然艱難。”

  “某要趁其進攻太原時,出兵將代州、忻州奪下。”

  “屆時依靠赤塘關、石嶺關,某必然能割據代北,與劉繼隆拉鋸!”

  李克用雖然常年以來都不忘報仇,但他也清楚漢軍強大。

  此次雖不是劉繼隆親自領兵,但安破胡卻也是漢軍之中驍將,他不得不做多手計劃。

  只是康君立聽到他的話后,卻瞪大眼睛,連忙作揖道:“使君,定州大半都被我軍奪得,只剩寥寥幾個縣。”

  “只要您大軍包圍安喜城,侯固定然會承受不住而投降,如今怎可前功盡棄?”

  李克用聞言,不耐煩擺手道:“定州不過寥寥數縣,如何比得上代州和忻州?”

  “罷了,既然汝有所言,那我將麾下步卒盡皆留給你,你若能攻下定州,便算你大功!”

  他話音落下,不給康君立反駁的機會,調轉馬頭便走。

  康君立無奈,只能抽調步卒在易州休整,趁李克用翌日拔營返回代北時,率八千多步卒南下進攻定州。

  在李克用回援時,盧龍、成德兩鎮卻不斷關注著義武局勢。

  盧龍的張允伸已經老邁,他對義武沒有任何想法,而成德的王景崇卻不斷派塘兵巡哨定州,給予了康君立很大的壓力。

  對此李克用卻并不在意,他帶著劫掠而歸的沙陀、韃靼騎兵撤往代北,并派快馬告知李國昌,繼續從南下的韃靼諸部中抽調男丁,準備南下攻打代州。

  在他準備南下的同時,安破胡與王重榮的五萬兵馬,也先后從晉州、澤州向北而來。

  崔鉉自劉繼隆入洛以來便派人修筑對南諸多關隘,因此陰地關幾乎壘石而成,難以攻打。

  關隘兩側都是高山,東西長里許,依靠汾水,易守難攻。

  崔鉉在陰地關便布置了一萬步卒,安破胡率軍抵達此處后,當即令人修筑投石機,等待后續民夫將火藥運抵。

  七月十八日,安破胡以投石機強攻陰地關,但陰地關尤為堅固,哪怕安破胡用盾車與火藥包爆破也難以將其崩壞。

  相比較安破胡,東路的王重榮一路北上,不到五日便攻下沁州全境,兵鋒直指石會關。

  前線的軍報不斷送抵洛陽,劉繼隆得知崔鉉將陰地關壘石修成,便知道安破胡恐怕很難快速攻破陰地關了。

  “臨州的火炮進展如何?”

  漢王府內,劉繼隆抬頭質問趙英,趙英聽后搖頭:“雖然已經制成六尺炮,但口徑只能做到尺許,炮厚兩寸,重一千七百斤。”

  “能打多遠?”聽到這火炮倍徑和重量后,劉繼隆不免皺眉,但還是詢問了起來。

  “不足三百步。”趙英的話,讓劉繼隆只能壓下這種想法,催促道:“眼下天下動亂,諸鎮必然都會加筑城墻。”

  “臨州的火炮,必須加快進度,實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只鑄五尺炮,倍徑必須提高到十倍以上。”

  劉繼隆話音落下,趙英見狀張了張嘴,末了道:“若是用銅鑄火炮,應該能快些……”

  “那就用銅鑄!”劉繼隆不想在面對這些堅城時耽擱太久時間。

  平天下不能太快,但也不能太慢,三年是個差不多的速度。

  因為三年后,關西第一批被舉薦讀書的學子就會畢業。

  他們充當官員還不行,但充當吏員卻綽綽有余,并且他們年紀基本都在二十多歲,完全可以從下而上的架空那些世家大族的官員。

  不過這只是開始,因為平天下容易,治天下難,尤其是已經動亂百年的這天下,想要治理起來更是十分困難。

  “臣領命!”

  趙英見狀退下,劉繼隆則是埋頭處理起了政務。

  只是不等他處理太久,高進達便找上了他,并恭敬作揖道:“殿下,刑部派人詢問,秦宗權該如何處置?”

  “倒是忘記他這個人了。”劉繼隆聞言,這才想起被關半年多的秦宗權。

  思前想后,劉繼隆開口道:“先帝祭日時處斬吧。”

  “是……”高進達躬身應下,繼而退出了王府。

  在他離開的同時,折返回到代北的李克用也直奔馬邑而去。

  七月二十六日,李克用率八千多精騎抵達馬邑時,李國昌已經集結了南下的一萬多韃靼人屯兵此處。

  李克用趕來后,李國昌立馬便將眼下的局勢告訴了他。

  “阿爸!”

  李克用稱呼著李國昌,李國昌則是雙手撐在沙盤前,看著風塵仆仆趕來的李克用皺眉道:“為何不拿下定州再回來?”

  “某覺得代州和忻州比定州更重要,更何況定州大半都被某所得,只剩寥寥幾座城池,交給康郎攻打也沒有什么。”

  李克用的話,引起了衙門內不少人的不滿,好在李國昌及時站出來打圓場道:

  “義武鎮大半都在我們手中,剩下幾個縣,即便現在沒有攻打下來,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飛虎說的不錯,我軍眼下必須拿下代州和忻州,而崔鉉此人在雁門關駐兵五千,樓煩關駐兵三千,后面的赤塘等處關隘城池則只有兩千多兵馬。”

  “加之河東大部分兵馬都在南邊抵御劉繼隆北上,代沂二州毫無援兵可言。”

  “故此,只要我軍攻下雁門關或樓煩關,則輕易可取代、沂二地。”

  李國昌的話,說的不少人蠢蠢欲動。

  代州和忻州雖然不如定州和易州富庶,但架不住代州和忻州易守難攻,只要拿下就能很好的據守。

  他們不是崔鉉,所以只要代州和忻州到手,劉繼隆想要攻滅他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軍糧草,算上飛虎子帶來的這些,也頂多只夠吃兩個月的。”

  “因此,兩個月內必須拿下二州!”

  李國昌話音落下,不等李克用表態,蓋寓便皺眉道:

  “話雖如此,但如今崔鉉在南邊為我軍抵御劉繼隆兵馬,古人云唇亡齒寒,我們如今不說出兵幫助崔鉉抵御劉繼隆北上,但也不能落井下石才對。”

  “哼……”李國昌忍不住哼道:“河東兵馬孱弱不堪,若是崔鉉想要保全自己,便主動割出代州、忻州,如此某還會接濟他。”

  “如果他不愿意割讓,某便出兵自己占據,屆時代州、忻州在某手中,定然能擋住劉繼隆。”

  李國昌得知李克用攻下易州后,不免也有些飄飄然。

  見他如此,蓋寓求救式的看向李克用,然而李克用卻煩躁道:“莫要長劉繼隆志氣,滅我軍威風!”

  “崔鉉庸碌之人,何德何能占據北都?”

  “某家父子皆是正統,這河東合該某家父子占據!”

  蓋寓聞言只能在心底嘆氣,而李國昌則是滿意點頭,同時對李克用詢問道:“你從易州帶回了多少甲胄?”

  “四千六百套!”李克用不假思索回應,李國昌眼冒精光:“好!”

  “明日大軍南下,定要攻下雁門關!”

  “末將領命……”

  眾將盡皆應下,隨即撤出衙門。

  翌日清晨,李國昌父子領一萬八千多兵馬南下,但其中披甲者不過六成,大部分都是穿著粗布獸皮的韃靼人。

  饒是如此,當他們南下裹挾數千百姓為民夫,在雁門關外打造器械,作勢要攻打雁門關時,雁門關的守將還是慌張的向太原送去了求援消息。

  翌日李國昌父子開始強攻雁門關,而快馬則是直到翌日黃昏才將求援消息送到晉陽。

  “混賬!!”

  太原城內,本該是皇帝行在所居的晉陽宮,此刻卻成為了崔鉉的住所。

  此行為若是放在幾年前,足可稱僭越,但自李漼死后,大唐內亂而劉繼隆入洛開始算起,崔鉉便搬入了這晉陽宮。

  “這狗鼠的代北胡雜,老夫在此是為他們阻擋劉繼隆北上,他們不施以援手,竟然還攻打老夫,向老夫索要代沂二州?!”

  崔鉉著實想不清楚,這李國昌父子是怎么想的。

  難道這兩人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都不懂嗎?

  “相公,我們要出兵北上嗎?”

  站在殿內的兩名都將詢問,崔鉉聽后卻揉了揉眉心:“僅憑這操訓不到半個月的一萬多新卒,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罷了,老夫手書一封送往北邊,若是這李國昌父子還不識趣,那老夫便投降劉牧之,看看他父子是怎么被收拾的!”

  崔鉉的手書在翌日黃昏送到了雁門關,李國昌看到后不免氣血上頭。

  “狗鼠的庸才,竟然還敢威脅某?!”

  坐在牙帳內的李國昌拍案而起,而眾人傳閱手書后,也不免叫罵起來。

  不過叫罵歸叫罵,他們還是有些擔心崔鉉會將河東獻給劉繼隆的,想到這里不免有人開口道:

  “東邊的定州還沒拿下,不如調轉兵馬去攻打定州,以免這崔鉉真的將河東獻給劉繼隆。”

  “是啊……”

  李國昌見眾人這么說,也不免在心底犯起了嘀咕,而蓋寓見狀,更是送上了致命一擊。

  “節帥,我軍今日陣歿八百余人,負傷一千余人,而城頭被殺河東兵馬,最多不過千人。”

  “如此下去,即便我軍奪下代州、忻州,恐怕也難以抵擋劉繼隆。”

  “不如請飛虎率軍東進,將定州徹底拿下后,再想辦法南下河東?”

  蓋寓根本不支持攻打河東,在他看來,他們就應該立馬拿下義武。

  只可惜當初自己沒有跟著李克用前往義武,不然他說什么也不會讓李克用返回代北,做出攻打河東的決定。

  “既然如此……”李國昌有些糾結,而這時帳外也響起了馬蹄聲。

  眾將盡皆看向帳外,隨后便見一名列校翻身下馬,氣喘吁吁的快走到牙門跪下。

  “定州急報,成德節度使王景崇率軍攻打定州,康都將被擊退,侯固向王景崇投降。”

  “眼下王景崇占據定州不算,還在作勢北上攻打易州……”

  “狗鼠的成德,娘賊婢的!!”

  李克用得知成德突襲定州,還要攻打自己剛剛得到的易州時,他立馬就坐不住了。

  李國昌有些猶豫,目光看向李克用道:“這成德軍力強大,不若……”

  “豬狗的成德,莫不是還以為這是百年前?”

  李克用破口大罵,隨后看向李國昌,雙手作揖道:“阿爸,某提騎兵八千返回易州,定然要擊破這狗鼠的成德!”

  “這、這……”李國昌不希望四面樹敵,但是想到李克用不到一個月就差點拿下義武鎮,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蓋寓見狀,當即開口道:“某隨郎君前往!”

  他不是擔心李克用打不過成德,而是擔心李克用又舉棋不定,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最后什么都沒打下來。

  “好。”李國昌果斷應下,而李克用則陰沉著臉走出牙帳,傳令三軍明日卯時拔營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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