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要不讓我試一試？”
一想到夕陽下駕駛著老爺機撒農藥的時光，楊泰就又回到了他逝去的青春。
要不是今天碰到這一茬，他都快忘了自己也算個飛行員。
唐文也完全沒想到還能這樣接觸飛機，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那個時代為了開發北大荒、建設西北，國家投入了相當多的機械。
就連當時的幾所航空大學，都接連造過好幾款輕型農用飛機，后來有些還取得了FAA認證，出口到太平洋另一邊去了。
也就是因為基礎工業太薄弱，那時造的農業機械和飛機普遍質量極差，又缺少汽油，這才慢慢停了下來。1
直到新世紀以后，這些工作才被無人機大規模替代。1
不過野路子農藥機飛行員上手F4F，著實是一種奇妙的組合。
“這不太好吧，那飛機現在還需要些準備，而且飛行也是有風險的。”
唐文心想鄉長上去亂飛弄出個好歹不好交代，但楊泰反而是愈發起勁：
“需要整修？我能找到人，當年老航校的兄弟都還有電話，九七式、九九式、中島，米國的霍克、P47、P51，老大哥的拉9、拉11都修過，現在都退休了沒事干，一個電話都能搖過來。
要是你需要配件，他們應該也能想辦法拆一點。”
“甚至飛一下都行，你辦娛樂項目帶游客又不要什么飛行技術，上去轉悠兩圈而已，他們都能飛。”
“放心，這就當是鄉里為你們提供的技術人才支持，意思意思就行。”
鄉長實在是過于熱情，搞得唐文也只能點點頭道：
“那也許可以試試，不過現在跑道都還沒修起來，這些項目都還沒有審批……”
“不用擔心，我去給你包辦。
你們是打算修路一起對不對，南頭村有支包工隊，價格便宜干活也厚道，我去幫你們聯系。
水泥和石子我也知道哪兒的便宜，回頭我跟永貴說。”
楊泰擺擺手，小事情。
“還有個問題，鄉長你怎么插隊都插到北大荒了？”
這個問題剛剛一直壓在唐文心里，從鵝城到北大荒，差不多是跨越整個國土了。
“我就是東北銀啊，怎么不去北大荒？”
“那您又怎么來鵝城當的鄉長！”
“后來支援羊城的工廠，又在這邊找了媳婦，一來二去就在這兒干下來了。2
別說，南方比東北暖和多了，我都沒尋思回去。”
“……”
唐文一提，楊泰才撿起了自己的東北話，瞬間坐實了自己的身份。
東北人在南方當鄉長……老楊的經歷也真是夠顛沛流離的。
告別兩人，唐文就又一路顛到了鵝城。
按照之前吳老二說的地點，他找找到了城區里一個很偏僻的無招牌門面。
卷閘門半開著，里面擺著簡陋的桌椅，吳老二正坐著打瞌睡。
唐文跳下車，一眼就看到店里放著兩臺當做樣品的柴油機。
“唐兄弟！”
被吵醒的吳老二看到唐文，馬上起身擦了擦口水。
他現在和之前在農機店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不知道從哪找了身西裝。
雖然布料是皺巴巴的，褲子也顯得過分肥大，但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下海創業人士的派頭。
“你來的真是時候，過一會就能吃晚飯了，我正要把那邊拖拉機廠的人約出來。”
吳老二也是等了大半天，說著就從腰間掏出一個方盒子拿在手里操作。
“BP機？”
唐文也是第一次見這玩意，但還是立馬認了出來。
“對，這些天不是到處跑生意么，買個這玩意好聯系。”
吳老二的口氣中帶著幾分驕傲，現在能買得起BP機的人可也不多。
雖然不能打電話，但BP機也已經能做到發送簡短信息，一臺也得兩千塊呢。3
BP機只能收不能發 現在甚至有專門的皮帶掛包，可以專門把BP機放在身上顯擺。
不過由于深知這時候的各路豪杰，吳老二也只敢藏在外套下面，人少的時候才敢往外拿。
唐文見狀“哦”了一聲，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飛利浦手機。
“你把電話號碼告訴我，我直接打電話吧。”
看著唐文手里的手機，吳老二肅然起敬。
現在一部手機得六七千，再辦卡都一萬多了。2
這玩意簡直就是交友談判大殺器，坐下來往桌子上一放，大家就知道誰才是最有實力的大哥。1
你要是手上拿著這玩意打電話，進哪個單位保安都不敢多問，絕對會客客氣氣開門。
現在一部手機的面子，根本不亞于以后的勞斯萊斯。
和拖拉機廠的人打電話？人家也沒有手機啊，能有個BP機都頂天了。
吳老二解釋后唐文才作罷，然后聽他說起了這家拖拉機廠的情況：
那家拖拉機廠叫‘山王農機’，主要搞四輪重載拖拉機，運木頭用的，但其他農機也在搞。2
吳老二碰到的采購是老板的小舅子，在游戲廳碰到就聊上了，才知道他們現在需要擴產，卻找不到合適的柴油機。
進口的又貴又少，國產的也便宜不到哪去，還特愛壞。
吳老二一推薦，又帶著對方看了樣品實物，這才打算深入聊聊。
他們已經提前約好了飯店包廂，BP機發信息后差不多就應該出發了。
唐文心里已經大致有數，于是就帶著吳老二到了他們訂好的飯店。
這座飯店以前就是不錯的國營飯店，檔次也不低，唐文遠遠就看到了門前還停著兩輛小汽車。
包括一輛很熟悉的紅色桑塔納，和鄭海的那輛一模一樣。
不過他也不記得車牌，當做巧合就拋之腦后了。
進入包廂時，他已經看到了個個子不高的長頭發青年，旁邊還坐著個濃濃殺馬特風、眼睛周圍都涂黑的妹子。
“這位是唐老板。”
吳老二連忙介紹道：
“這就是山王拖拉機的采購經理，陳小杰陳經理。”
“唐老板好唔，抽一根。”
陳小杰是一張口就讓唐文差點開口叫表哥，沒辦法這味實在是太濃了。
而且他雖然也穿著西裝，但下身卻是一條窄到緊緊繃住、露出大半小腿的西褲，穿皮鞋還沒襪子。
要素齊全，刻板印象拉滿。
陳小杰看到唐文很是熱情，立即就要遞煙。
“謝謝，不過我不會抽煙。”
唐文擺手拒絕，然后對方又無縫銜接掏出個塑料袋，里面裝著黑乎乎的檳榔。
“那嚼個榔子，海口風味很正的。”
“這……這個我也不太習慣。”
唐文都感覺兩次拒絕不太禮貌，然而陳小杰卻是沒有生氣，而是略作思考后把殺馬特妹子推了過來。3
唐文：(º言º)！
“這個更不用，陳經理你自己享受就好了。”
雖然殺馬特妹子看起來不怎么介意，但唐文還是禮貌地擋了下來，趕緊介入正題：
“陳經理，我們還是談談柴油機生意吧，晚上我還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