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部總部里,總部長已經將今天的安排推遲,他聽了溫言的建議,反復聽了三遍錄音。
  然后先讓黑盒調動大量算力,結合很多溫言都調動不了的數據和權限,做了三次推演。
  按照溫言的說法,這位桂龍王的二哥,若是掌控力能強到如此地步,那此事的確不算是異想天開。
  推演結果很樂觀,因為中下游海拔落差其實不大,再加上四大淡水湖里,有三個都是長江水系。
  四大湖里剩下那個,還屬于淮水。
  而溫言這異想天開的想法,若是想要成,先決條件之一就是要確保淮水別推波助瀾。
  既然是溫言起的頭,那基本可以確定,水君至少不會扯后腿,若是因為天時的原因,溫言去說道說道,水君也有不小的可能給幫幫忙。
  當然,解決眼下的問題,倒是次要的。
  溫言這個蔡黑子親傳大弟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溫言要放什么屁。
  不就是順水推舟,搞出來一個后面的東西,絕對不會去懷疑,也絕對相信的事實擺在那,后面的人百分之百會跳出來。
  但這事若是能成,意義可就不是坑人和干架。
  水中的東西,向來是大患,古今都是如此。
  偏偏水族里,地位最高的龍裔,想要晉升,乘風破浪,裹挾大勢入海,乃是成功先例最多的途徑。
  同樣,這也是刻入到其血脈之中的本能,無法抹去。
  從最早有傳說的時代開始,到后來有文字記載的時代,水患一直在持續,神州人也一直在與之斗爭。
  歷代的聚居地,人口最多的地方,無不是靠近水源的地方。
  而這些水里的家伙,想要這一次最大的晉升,又必定會在天時抵達時,掀風作浪,積聚大勢。
  這是一直不可協調,關乎到雙方核心利益的核心矛盾。
  若是海拔落差太大,水勢太急,亦或者是地上懸河,再或者是水域里水神數量少,不分散,有水神強勢,那溫言還真不敢化身點子王。
  這一次的確是相對來說,風險最小的情況。
  走蛟的也是龍母的二兒子,三山五岳里和烈陽部里,也都能找到記載。
  在記載里,桂龍王他二哥,算是那五個兄弟姐妹里,最沉穩,也有擔當,也有能力的龍王。
  只是很多時候,會做事的,不如會說事的,老二的名聲不是很顯耀。
  若是能通過這個提議,最后也能順利進行。
  此后龍裔,就有了一條新的,可接受且可控制的晉升途徑。
  晉升的可能性,也會遠超立廟。
  此后所有龍裔,以及所有有望晉升龍裔的異類,都不能再說雙方有不可調和的核心矛盾。
  那么,誰再上剮龍臺,就別喊冤枉了。
  所有水族異類,在有了新選擇之后,也會被分割。
  之前他們在有些事情上的團結,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們沒得選擇。
  總部長借助權限和極限算力,連續推演了幾遍,便立刻出了總部。
  這種事,他可沒權限直接答應下來,事關重大,必須是要找人商議。
  總部長直接找上了長老,這邊也請了相關專業的頂尖大佬一起來參謀。
  閉門開小會,開了半天的時間。
  這半天時間里,也依然有源源不斷的數據匯聚過來。
  氣象部門的預測,每半個小時,都在變化一下。
  到了最后,那邊的大佬,也被拉來開會,知道了一些內情之后就直接擺爛,外面給公布的天氣預測,也變成了水汽在長江一線僵持,會持續多日下雨。
  人家氣象也有話說的,能人工影響到下雨,那也是得先有云,人家那叫人工增雨,又不是一炮打上去,憑空給變出來雨。
  按照那邊現在的降雨量來計算,那邊五百公里直徑的范圍內,降雨最大的那天,一天就得倒下來上百萬噸的水。
  按照現在的預測,若是水汽沒被攔在長江一線,那么繼續北上,北邊必定會有城市遭災。
  每個城市的排水水平,可都是根據之前歷年的降雨量來準備的,西域郡的城市排水水平,肯定是沒法跟南方比。
  總不能有什么事都讓泄洪區扛事吧。
  激烈的爭論,還在會議室里繼續,現在要他們在最短的時間里,討論出可行性。
  烈陽部里一些預案資料,都給他們拿了出來。
  其中就有若是有龍裔走蛟,又沒及時將其斬殺的話,應該如何應對的相關事宜。
  敲動的方案,沒有徹底定下的,但烈陽部的好習慣,什么事都給做預案,提前走調研,基礎數據什么的都有,不至于遇到事了才去準備基礎的資料。
  半天之后,總部長略有些疲憊的回到了總部,讓大秘給泡了胖大海,嗓子都快說啞了。
  這么重大的事情,敢拍板的人少,但給挑刺的人,那是絕對有說不完的話。
  他們討論的前提,是為了防走蛟,做防汛工作。
  畢竟后面很多事情,都需要人來辦,需要很多很多人來協助,提前做好準備。
  真正知道核心內情的人,不超過一只手。
  總部長回到總部時,手里已經拿到了一沓子文件。
  這么久了,也就當初晉升總部長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一份文件有如此重量,他都感覺自己拿不動。
  “黑盒,告訴溫言,他那膽大包天的提議,已經通過,時間最少要定在兩天之后,有具體時間,讓他告訴我。”
  發出去消息,總部長長嘆一聲。
  若無去年的解厄神女飛升,今年這個提議,是絕無可能通過。
  若那不是龍母二子,也不可能通過。
  若不是氣象部門有完整的數據,可以驗證桂龍王二哥的水平是相當的高,真的猶如神話之中行云布雨的龍王一般,控制的極其精準,說下幾分就下幾分。
  若不是現在靈氣復蘇到了這種地步,只能跟上,不能掉隊。
  若不是老天師其實還在……
  若不是……
  若不是這一大堆前提,這提議是絕無可能這么快通過。
  這次提案是總部長出的,簽他的名字,溫言可沒這個資格在這種事上簽字負責。
  等同于若是有什么意外,這口黑鍋也是總部長背了。
  總部長看著辦公室大屏幕上出現的地圖,云圖等等,靜靜地等候著。
  同一時間,防汛抗旱總指揮部,也已經接到了任務,從洞庭開始,往下游的所有分部,都開始了每年都要做的工作。
  各段水域的資料,匯總上傳,又有專人,當天就繼續去核查,各州縣沿岸大堤,也都有人24小時輪班看守,預防攝像頭、傳感器等設備出問題,誤報信息。
  大量的信息,都匯聚到黑盒這里,溫言也在惡補大量的信息,敲定路線,敲定出現意外的時候,如何彌補,如何兜底等等。
  他可比看書認真多了,生怕漏掉什么重要內容。
  往下游上千公里,有什么水神,有什么妖怪等等,全部都過了一遍。
  若是感覺有可能壞事的,有比較強的,溫言就準備提前去收拾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一天之后,各種準備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大黑蛇也感覺壓力極大,他以前是真沒想過會有這種事。
  溫言看出來這個冷冷的,愛裝高手少說話的大黑蛇有點忐忑,生怕這家伙臨陣了有猶豫,趕緊給勸勸。
  “你莫不是擔心龍母娘娘怪罪?”
  “是,母親大人嚴令,我等絕不可走蛟。”
  “是嚴令你不準禍害生靈呢,還是不準你走蛟?
  你如今走蛟,往小了說,算是疏通河道,積聚水汽大勢,免北方今年洪澇。
  往大了說,是開一條新的晉升之路,化解了你等龍裔與人道之間核心利益矛盾。
  你自己是聰明人,不用多說,你應該也比我懂。
  你若是有時間忐忑這些,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若是你實在擔心,我現在就去稟告一下龍母娘娘。”
  溫言說干就干,還真就先回去了。
  大黑蛇看著溫言消失的背影,愣了好半晌。
  最后他重新將心態沉了下來,開始好好積聚力量。
  這一天,他也借著溫言的神奇設備,跟桂龍王聯系過了,桂龍王告訴了他很多事情。
  溫言回到了德城,先去醫院看了看老天師。
  這幾天時間過去,老天師原本皮包骨頭的枯瘦身軀,已經多少有了點肉,也能稍稍吃一點肉糜粥。
  溫言到的時候,老天師還在掛針,也不知道這老人家都能吃東西了,怎么還這么喜歡掛針。
  本來開始那天,也只是應急一下,現在手臂上,都留了預留針,方便每天掛水。
  “你怎么有空來看我了,我可是聽說,你要忙的事情很多。”
  “我這不會擔心您老人家出事么。”
  “哈,我能出什么事,除了第一天,明顯有人配合,你們也配合之外,如今我閉著眼睛睡覺,毫無防備,也不可能有人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到這里,將我擊殺,高斯不要面子了?”
  “高斯?”
  “若是我死在這里,最無法容忍的就是高斯。”
  溫言啞然,想了想,還真是,當初老天師隔空開大壇,封了高斯大半位格,若是此刻老天師死在這里,高斯恐怕是感覺最不爽的那個。
  “老天師,我這有點事情,想要問問您老人家。”
  溫言把合法走蛟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天師張嘴又閉上,然后又張開嘴,好半晌不知道說什么。
  走蛟還能合法了?
  老天師本來還想參悟一下,但剛準備開始就停了下來,此事牽扯太大,以他此刻的狀況,弄不了。
  強行參悟推演,不是好事,對結果恐怕也不是好事。
  “你想做,烈陽部和有關部門都允許的話,那你就去做。
  若是桂龍王,我肯定不贊同,但既然是他們家老二,倒是可以一試。”
  溫言得到了答案,也沒繼續追問。
  出來之后,溫言就親手做了些供品,一路開車來到了龍母廟。
  溫言點了香,香是在這里供了至少一年以上的香,最有效果。
  溫言也不管能不能溝通,點了香,執于額前。
  “德城溫言敬拜,龍母娘娘水府元君……”
  溫言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后,將三支香插在香爐之中,靜靜地看著燃燒的三支香。
  等到三支香都燃燒過半,也沒任何異樣,也沒燃燒不均勻,溫言暗暗松了口氣。
  然后從包里取出來一沓子文件的復印件,將其投入到火盆之中燒掉。
  “此為文件的復印件,請龍母娘娘過目。
  另,請容溫言放肆,我要拍下我現在的樣子,交予桂龍王他二哥。
  他猶記得娘娘諄諄教誨,不敢走蛟。
  我必須要讓他徹底意志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如此才能保證不出現任何意外情況。”
  溫言將手機放到一邊,然后取出了杯茭,捧于手心,然后將其擲出。
  裊裊香氣,盤旋在大殿里,讓這里看起來略有些迷蒙。
  伴隨著杯茭落地,砰砰的響聲之后。
  圣杯。
  溫言繼續擲茭,一連九次,全是圣杯。
  溫言又敬香,行禮,拿著手機離開。
  重新回到了洞庭,溫言拿著手機,杵到大黑蛇臉上。
  “自己看!”
  大黑蛇看到那九次圣杯,最后一點顧慮也隨之消失不見。
  第三天,雨下得更大了。
  洞庭之中,龍吟之聲炸響,混于雷霆之聲中,在天地之間回蕩。
  云霧之中,伴隨著雷霆落下,隱隱還能看到似龍非龍的影子在云霧之中出現。
  岸邊,溫言擺了個法壇,甭管有用沒用,程序得齊,面兒得給足。
  他揮舞著灰布凝聚在一起,cos的法劍,一手指天,一手拿著一沓子,有些蓋了鮮紅印章,有些甚至蓋了鋼印的文件。
  右手之上,解厄水官箓恍如在燃燒。
  “德城溫言,今上告天庭,下鳴眾生,允龍母娘娘二子黑龍王,起于洞庭,駕浪入海。”
  裝模作樣的一頓做法表演,然后溫言才安安穩穩地干正事,老老實實地燒了黃表紙,燒了其中一份正兒八經的文件,溫言從法壇后面一躍而起,一個猛子扎進了洞庭湖里。
  “嘿,走!”
  隨著溫言一聲大喝,洞庭之中,一條巨大的黑蛇,不斷盤旋,卷起浪潮。
  浪潮涌起,將溫言淹沒,水浪之下,溫言坐在大黑蛇背上,直奔干流。
  隨著浪潮沖出,洞庭多日連續上漲的水位,伴隨著此刻的暴雨,竟然有緩緩下降的趨勢。
  大江干流之上,肉眼可見的浪頭,開始慢慢成形,一路順流而下,向著下游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