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別人，溫言肯定是做好了開打的準備，以雷霆之勢，將其斬殺，若是覺得做不到碾壓，那就先搖人，做好準備，強行將其碾死，絕對不給其反撲的機會。
但既然是桂龍王的二哥，溫言覺得自己還是能相信一下桂龍王他們家的家教。
據他所知，桂龍王已經是全家里最欠抽的家伙了。
若只是這幾個兄弟姐妹，還可能是某個家伙后面改性子了。
但他們兄弟姐妹上面，可還是有個老娘壓著呢，溫言覺得不信桂龍王，也大可以先信任一下龍母的教子水平。
他是真不信，龍母的二兒子，當年守江鎮堤，還愿意替自己小弟背黑鍋，以至于被迫轉生，險些徹底身死道消的桂龍王二哥，如今敢不顧一切地走蛟。
他真敢這么干，第一個要抽死他的，就是龍母。
溫言跟桂龍王接觸的多了，大概能明白他們的想法，他們可能未必如人一樣去思考這件事，覺得這件事首先是不對的。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走蛟化龍，翻江倒海，乃是晉階途徑。
按理說，先天立場和核心利益，就跟人是有沖突的。
但他們肯定會先認為，他們親自給他們娘親丟人，給他們娘親的名聲蒙污，讓他們娘親不高興，是絕對不可接受的事情。
桂龍王剛復蘇的時候，頭上無人壓制，想要做點什么，也沒敢想著翻江倒海，撐破天了，也只敢琢磨著借香火之力恢復。
畢竟，桂龍王曾經還真有廟。
溫言還記得，這個是提示給的說法，烈陽部的情報，也大差不差是這樣，后來挨了頓毒打，就老老實實窩在老巢里不動了。
溫言看大黑蛇問了問題之后，腦袋都降低了不少，明顯是打算正兒八經地聊聊。
問個問題，了解了情況，順便給大家個臺階下，大黑蛇的眼神冷冷的，全身都是生人勿進的氣息，但很顯然腦子比桂龍王好使一些。
不然的話，就剛才跟桂龍王視頻聊的情況，再傻也不至于問出來是不是他把桂龍王給揍成這樣。
溫言也不信，大黑蛇看不出來，溫言手里的逆鱗，在他手里，如臂使指，肯定不是硬搶來的。
這兄弟倆對暗號，確認了身份，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溫言沒說這些，只是指了指天上。
“這是唱的哪出戲啊？”
大黑蛇沒急著回話，又張口一噴，噴出來了更多的霧氣，周圍的濃霧里，都開始多了點特別的神韻。
溫言大致感應了一下，八成是有隱蔽、遮掩的功能。
細感應的話，還能感覺到遠處的聲音，都被雨聲消弭，這里只剩下雨聲和水聲，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降噪原理。
“此前復蘇，有人來找過我，也不知他們如何知曉我在這里，如何發現我的。
他們想讓我幫忙，他們自知大江大河無法給予承諾，便允了我四大湖。
前兩日又來找我，告知我當代老天師羽化飛升。
又正值雨季，海上又有颶風，天時地利人和皆在。
他們告訴我，我之實力太弱，幫不上什么大忙。
所以趁著千載難逢的機會，裹挾大勢，順流而下，之后翻江倒海，完成晉升。
他們會在別的地方，做出來一些絕對不能讓烈陽部和三山五岳忽略的事情，幫我吸引注意力。
但是需要我事后幫他們做一件事。”
溫言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扯了扯，乍一聽似乎挺像那么回事。
這話讓蔡黑子來聽，蔡黑子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開始琢磨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怎么反坑回去。
但站在異類的立場和視角下，還真的是挺合理的。
只是大黑蛇自己，敢貿然做什么，掀起浪潮之后，必定死路一條。
而縱然大黑蛇強行走蛟，優先級比他高的事情，一只手也數不過來。
起碼在烈陽部的預案里，地上懸河的優先級，真就比長江高。
溫言沒說話，靜靜地聽著大黑蛇繼續說。
大黑蛇的眼睛動了動，聲音也停頓了下，他其實還有些奇怪，溫言怎么不插話。
他之前暗中窺視過很多次，尤其是烈陽部的人，跟異類問話的時候，特別喜歡打斷別人說話，以顯示強勢，如同審訊一樣。
“你沒什么想問的？”大黑蛇忍不住問了句。
“你都沒說完，我不著急問。”
“你不想問我是不是答應了他們？現在是不是要走蛟？”
“桂龍王應該都不太會信這種承諾。”
大黑蛇沉默，也沒反駁，直接說起了后面的。
“這種鬼話，的確沒人會信。
我尚未完成蛻變，也只是我不想而已。
我本來也沒打算理會他們，但是我察覺到，天時的確有。
今年的颶風，輸送來的水汽，格外的多，且源源不絕。
那水汽能從東南一路北上，直達中原腹地。
西亦能直入長江上游，若是不管，起碼會連續日日不歇，下一個月的雨。
屆時，上中下皆是大雨，連綿不絕，積小流成大勢，必定要出大事。
我只能在這里，攔下了水汽，讓大量水汽，在中下游落下。
我腳下洞庭便是調蓄第一點，后面還有兩湖作為調蓄之用，問題應該不大。
只要水汽不夠，無法繼續北上，無法繼續西進。
亦或者就算有，量不夠，無論北邊的東西要干什么，都是無用功。
若是北邊想借無量水汽，匯聚成勢，做什么事情。
我阻止了他，此等功績，可比逆人道走蛟強得多。”
溫言眉頭緊鎖，細細感應了一下大黑蛇說的話。
再拿出手機，問了問黑盒，讓黑盒推演一下。
等到大黑蛇說完，溫言的五官都有些皺在一起了。
他娘的，按照他自己的感應，再讓黑盒調動了氣象部門的實時數據做了推演，竟然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個需要極高的掌控，還要有精準的預估水平，這才能將事情控制在超出極限以內。
他之前都沒看出來這點，因為他是按照自己的水平預估，玩不了這么細節的操作。
此刻溫言才忽然對曾經的龍王，有了點直觀的認識。
桂龍王那等只是在支流里蹲著的龍王，可以忽略不計。
眼前這個，巔峰時期，說他是行云布雨的龍王，溫言是真的信。
若大黑蛇說的是真的，也就是說，這家伙明打明地坑了找他的人，將對方當做了一個刷功德的超級經驗包，對方還會覺得已經坑到他了，他是在幫忙當出頭鳥吸引主力。
就算是烈陽部，都被吸引了目光，將這里當做了重點優先關注目標。
“還有更具體的東西，或者別的東西么？”
“你等一下，有個水神。”大黑蛇轉身就要潛入湖中。
“等下，我跟你一起吧。”
溫言想了想，還是覺得別拉出來了，拉出來弄不好，動靜有點大。
溫言拿著手機，讓黑盒給西江那邊發了信息，那邊做的很隱秘。
就算是有人查到，也只能查到，這是有東西落水，在問水中的水妖。
要是能查的再細點，也只能查到桂龍王察覺到有人，出來要電子設備。
另一邊，桂龍王也繼續給了點信息，有關他二哥。
他二哥比較冷，不喜嬉鬧，比較上進，比較正經，曾經還去參加過早期科舉，只可惜早期的科舉，跟他期待的不一樣，結果自然不太好。
他二哥曾經揍過他好多次，連桂龍王讀書識字，都是被他二哥逼的。
溫言心里有了數，再告訴了他們一遍，他出來干架，有個可能是龍裔的家伙，找桂龍王也只是將桂龍王當做相關專家，來咨詢一點事情而已。
后面桂龍王還會得到相關的專家費用。
溫言收起手機，一個猛子落入到湖中，他不斷的下潛，跟著大黑蛇一起。
很快就沉入到湖底的一座宅邸里。
這宅邸看起來像是廟宇，門兩側刻著的楹聯，卻又像是尋常家中所用。
落入其中，溫言就看到那正堂里，有一尊略顯猙獰的龍王神像，下方地面上，有兩條黑蛇，束縛著一個水神。
溫言看到這水神，咧嘴一笑。
這不巧了么，下一個任務還沒去呢，就先在這里找到了任務目標。
溫言之前可是專門看過資料，那個閑的沒事作大死，敢去招惹水君的小水神，或者嚴格說，是野水神。
溫言飄了上來，上下打量著小水神，再看了看大黑蛇。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會問我，是不是我把桂龍王揍到跌落境界。
想來也只有眼前這個混蛋，會散播如此離譜，壓根沒人信的新謠言。”
那小水神看到溫言，眼睛都忽然變大了一圈，眼中的震驚，難以掩飾。
“別看了，我都說了，外面的人，尤其是異類，對我誤會很深。
我這人很少上來就喊打喊殺，可惜你們都不信這種話。
以為只要我出現，必定會跟他打起來嗎？”
溫言打量著小水神，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原來也是個龜，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紅耳龜吧？怎么入侵物種，反而化妖這么容易？
咱們就別浪費時間，快點說吧，之前誰讓你去招惹水君的？
還有誰讓你來這里煽風點火，散布謠言，給我拉仇恨的？
我數三個數。”
溫言話音落下，便伸出一只手，在對方的胸口上拍了一下。
下一刻，無形的火焰，便從對方體內燃燒了起來。
小水神的眼睛珠子驟然突出來一些，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溫言冷眼看著眼前的小水神。
“三。”
“二。”
“一。”
“不想說就算了。”
“住手！我說了，我說了。”
小水神喊了一聲，看溫言沒有任何反應，就趕緊繼續道。
“我差水域之中的水鬼，蠱惑人下水，在人瀕死的時候，取人生魂。
從去年年底開始，到今年上半年，其他水域之中，溺水者數量驟然暴跌。
我這邊的溺水者數量跟往年區別不是太大，卻瞬間被凸顯了出來。
已經有烈陽部的人查到我了，半個月前，還有天師府的道人來探查。
我怕死，就應了一個阿飄的交易，我幫他們做事，下個月就想辦法，帶我北上。
只要入了黃河，誰也奈何不了我。”
溫言耷拉著眼皮，細細琢磨了一下。
“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話里話外，都說對方是黃河里的東西？”
小水神的慘叫聲，都微微一頓，他的眼中也出現了震驚。
溫言沒說話，這下徹底確認了，所有人的思維慣性，都覺得是黃河里的某個東西。
溫言沒再繼續問什么，靠在那里靜靜地等著。
大黑蛇在一旁，打量著溫言，細細感應溫言身上的力量。
他可是看的清楚，溫言沒有施展任何道法，直接入水，卻恍如本身就是水族一樣，進來之后，比在陸地上給他的感覺還要更和諧一些。
溫言耷拉著眼皮，琢磨著事情，心里面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一旁的小水神，從其內部燃燒起來的火焰，此刻已經燒出了體表，它痛苦的哀嚎著，已經逐漸化作一個大龜的樣子。
溫言卻也沒看它，就在旁邊等著。
若是無能也就罷了，畢竟，很多小水神得到供奉，早些時候，這供奉主要就是讓他們別害人，而不是讓他們救人。
但若是主動害人，現在又摻和進來這些事情，明顯還不是什么知道很多內情的核心角色，那還留著干什么？
看到這個小水神，溫言就明白提示里“燒個水神慶祝下”是什么意思。
如今溫言燃起的火，已經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焰，以陽氣為基的火焰里，蘊含著多種力量。
等到那水神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機斷絕，溫言扒拉了一下，果然又燒出來了一點點小金粒。
他將小金粒收起來，看著大黑蛇。
“這個東西，你認識不？”
“很早的時候，見過一次，我見我母親大人用過，但更具體的，我想不起來了。”
“有人在等你走蛟，才會去做一些事情，對吧？”
“對，但我只會控制一下云雨而已，殘害人道生靈，會禍及家人，我不會做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看你對于細節的掌控，對于整體的掌控如此強，能在看起來要出事的情況下，依然穩穩地掌控著局面。
那么，若是讓你駕馭浪頭，一路順流而下，再加上下游兩大湖作為緩沖，你有沒有把握，控制著水流，一直保持在河道之中？”
大黑蛇的瞳孔瞬間擴大，目瞪口呆地看著溫言。
“你先想想，有沒有萬全地把握，我先上去找人聊聊。”
溫言從水中出來，拿出手機，給黑盒發了信息。
“告訴總部長，洞庭里的是桂龍王的二哥。
現在情況有點復雜，你把我之前的錄音記錄，都發給總部長。
我琢磨著，想讓他駕馭浪頭，在烈陽部的指導和監督之下，來一次奉公守法的新時代走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