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言簡意賅的對阿斯特麗德解釋:
“我一直在關注斯特斯加的動態,但這個買家下手太快,根本沒給我反應的機會,您知道的.借勢和借利也需要運作的時間,但其實我馬上就要成功了。”
阿斯特麗德把手套和外套扔到沙發上,語氣冰冷的說:
“仔細講,你是如何計劃的,這兩個月又做了什么,斯特斯加又是如何被人搶了的。”
阿斯特麗德女士毫無疑問是一位非常厲害的‘老師’,而且來自赫赫有名的福克斯家族,她能給一兩句提點這次聚會就算沒白來,于是羅南把從上次見面之后發生的事細細講了一遍。
從為深入藝術領域參加戈爾德活動、到盧爾馬蘭第二次藝術家遷徙狂潮形成了非常好的粉紅酒氛圍,再到了解香水博物館模式和旅游局的到來和反應。
過程中還把拔除計劃和栽種新葡萄的思路說了,甚至連通過和伊內斯的合作提升個人影響力、為粉紅酒從藝術群體向大眾推廣做努力的細節都沒放過。
阿斯特麗德本想好好的說一說這個小子,路都給他指出來了居然沒搭上車?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熱愛經營不好斯特斯加,也釀制不出好喝的粉紅酒。
那她以后喝什么??
但聽完羅南復述,她發現除了遲遲沒有和羅杰姆接觸,居然沒有什么可以指責他的地方。
羅南這一個多月著實做了許多準備,想的計劃比她指出來的更加詳細,甚至連向精品酒轉型這么長遠的事都考慮進去了,而且他不止借了盧爾馬蘭政府的‘勢’,伊內斯和朱莉特也成為了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成長的很快啊阿斯特麗德在心里咕噥了一句。
她的氣消了一大半,慵懶的問羅南:
“斯特斯加沒了,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羅南平靜的說:
“繼續做粉紅酒生意,不過要從頭開始經營一家釀酒合作社了,雖然難度高了許多,但如果政府能申請到比較滿意的預算,還是有操作空間的,只是圍繞粉紅酒發展的速度會慢一些。”
阿斯特麗德偷偷看了他一眼:
“還要繼續釀酒?”
羅南語氣堅定的說:
“當然,只要能釀出好喝的酒,早晚會出名,而且我前期已經做了那么多,現在絕對不可能放棄。”
阿斯特麗德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她欣賞羅南的決心和對粉紅酒的堅持。
但空有一腔熱血沒有任何用,那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沒了斯特斯加,羅南要面對的困難會成倍的增長。
何時才能熬到他口中那個‘人人粉紅酒’的社會呢?
煩死了,真的是煩死了!
明明很順利的事,怎么突然弄成這個樣子了?
阿斯特麗德一進來就氣勢洶洶的坐到了羅南身邊,嚇得大家都不敢往那周圍坐,只敢遠遠的看著。
他們觀察到,阿斯特麗德的情緒突然‘煩躁’了起來。
先是在包里粗魯的找東西,東西沒找到又把包扔下了,似乎連手里的酒杯都變得礙眼,每一次放下都會發出響聲。
羅南當然也發現了阿斯特麗德的情緒變化,而且他強烈懷疑,這煩躁就是因他而起的。
“抱歉,我去下衛生間。”他禮貌的站起來。
羅南的離開似乎觸碰到了阿斯特麗德身上某個開關,她突然換了一副臉孔,認真的問:
“盧爾馬蘭政府什么時候提交的預算申請?”
羅南一怔,回憶了一下說:
“應該有一周多、快兩周了。”
羅南離開后,阿斯特麗德把一只胳膊架到了沙發上,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羅南再次回到包廂,阿斯特麗德已經換了個位置,坐到人堆里,正在默默的喝酒。
羅南坐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后怕似的呼了一口氣。
這位女士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大了。
過了一會,朱莉特坐了過來,壓著聲音問羅南:
“和阿斯特麗德女士聊什么了?”
羅南裝傻充愣的說:
“我們還能聊什么,粉紅酒唄,我們只有這一個共同話題。”
朱莉特羨慕的撇了撇嘴,用一種無法說明但又一肚子話的表情看了兩眼羅南,最終她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什么,聊起了其他的:
“你想要問‘試驗田’項目?”
既然已經決定繼續之前的計劃,那么新葡萄品種還是會繼續種,羅南點點頭,期盼的說:
“是的,我想號召盧爾馬蘭的農夫們拔掉高產低價的葡萄后改種新品種。”
朱莉特并沒有表現出意外,上一次聊拔除計劃時,羅南就很躍躍欲試了,她用專業的口吻介紹道:
“試驗田項目簡單來說就是政府和科研機構合作開展的農業實驗項目,旨在測試新品種、環保技術和可持續種植方法,鼓勵產區通過實驗提高競爭力,根據實驗項目的不同,大區政府、農業部、INRA(國家農科院)、歐洲共同體、水務局甚至旅游局等都可能會成為資助方。”
羅南越聽越興奮。
這么多有可能的資助方嗎?
都是‘金主爸爸’啊!!
朱莉特見羅南一臉欣喜,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你寫一份報告給我,闡明想做的事和有可能會達成的目的,我幫你交上去,看看哪些部門感興趣,記得寫的‘詳細’點。”
“好好好,我回去馬上準備!”羅南開心的說,不過想到什么,他繼續問道,“如果申請成功,提供技術幫助的是哪個部門?我可以先和這個部門的人見個面嗎?”
羅南也想要咨詢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
他現在只有理論知識,像是‘紙上談兵’,如果普羅旺斯之前進行過某些新葡萄品種的實驗,不管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都是寶貴的經驗。
朱莉特敲著扶手椅說:
“和資助方一樣,視項目不同,提供技術支持的機構也不一樣,因為每個機構擅長的領域不同,和沃克呂茲省合作比較多的有阿維尼翁果樹與薰衣草研究中心、呂貝隆農業技術學校、阿維尼翁農業大學、普羅旺斯丘AOC技術委員會和歐盟農業指導與擔保基金等。”
一個小小的停頓之后,她繼續補充道:
“其實還有法國國家農業研究院阿維尼翁中心和新成立的普羅旺斯松露技術中心,不過這兩個機構目前只做和松露有關的實驗項目。”
羅南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住:
“研究人工培育松露?”
朱莉特側了下腦袋:
“是的,寒潮使得普羅旺斯地下菌絲體凍傷嚴重,今年松露市場成交量暴跌50,政府決定試點松露人工種植技術,資助這個項目的是普羅旺斯大區政府和我們沃克呂茲省農業部。”
上一次聚會的氣氛很低落,因為在那次聚會上,伊內斯公布了杰羅姆打算把斯特斯加賣掉的決定,大家不舍得這個陪著協會走了全程的粉紅酒莊。
這次聚會,酒莊賣出去了,但氣氛仍然很低落,杰羅姆說和新買家做完交接后就要把土地、設備和廠房低價賣了,之后搬去馬德里生活。
“偶爾也會回來的吧?”伊內斯和杰羅姆相處的時間最久,這個協會就是杰羅姆交到她手上的。
最老的成員即將要離開,她的心里無比難受,像是失去了一個戰友。
杰羅姆做了一個鬼臉,想把伊內斯逗笑,但卻先把自己逗笑了:
“好了伊內斯,別這樣,馬德里那么近,我會經常回來的。”
杰羅姆笑著對大家說:
“以后大家去馬德里一定要找我,我收集西班牙好喝的粉紅酒等著大家!”
現場情緒最歡快的就是杰羅姆,他臉上永遠保持著笑容,還安慰大家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西奧多爾‘切’了一聲:
“西班牙的粉紅酒怎么可能比普羅旺斯的好喝,還是我帶著酒去看你吧。”
他抱了一下杰羅姆:
“保重。”
成員們都很忙,今天來的人就不多,連加布里埃爾和雅克先生都缺席了,這很可能是大家最后一次見面。
杰羅姆哈哈大笑著舉起酒杯:
“大家也是,一定要保重,今天說了那么多祝酒辭,朋友們,這一杯敬我們最愛的粉紅酒!”
“敬粉紅酒!!”
聚會一直持續到了晚飯后,但阿斯特麗德在下午就離開了。
以前的聚會她場場到,并且永遠是喝到最后的那個,近期三次聚會中有兩次她都‘早退’了,而且今天她總是一副‘游離在外’的樣子,不免讓成員們擔憂——這位女士對粉紅酒的熱愛是不是消退了?
還有人開玩笑的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羅南就是協會里對粉紅酒最癡狂和熱愛的成員了。
羅南欲言又止的說:
“這個‘最’永遠是屬于阿斯特麗德的。”
同一時間。
阿維尼翁某高檔宴會廳。
鍍金的吊燈將宴會廳照得如同白晝,水晶杯折射的光斑在路易十四風格的壁紙上來回跳動。
十幾位穿著正裝的男男女女坐在長桌的兩端,廚師正在他們前面的菜肴上用松露刨擦下一片片直徑超過10厘米的新鮮松露。
這些達官貴人完全沒有表現出對這個不該在這個季節出現的食材的疑惑,因為他們正認真看著桌尾那位黛黑色長裙的華貴女士說話。
那女士的指尖慵懶的沿著杯沿畫圈,香檳氣泡爭先恐后的跳出了酒面:
“這就不得不說起前兩天去盧爾馬蘭的事了,這個村子的變化有點快啊,我記得去年秋天去的時候,還是另外一副樣子呢”
在場某位大腹便便的胖子,默默拿起手帕擦了擦汗。
這位女士居然會這么頻繁的去盧爾馬蘭?
那350萬是不是批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