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HK普通底層的眼里，程朗的名號已經堪比半神。
就在碼頭籃球館不遠的油尖旺一條街，全都是風水師、算命、看卦、測字、摸骨、相面的斬盤人。
風靡全港的愛好。
只有極少數頂尖大師可以自立門戶開店。
程朗就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吹得神乎其神。
所以河沙文上樓的時候自然已經奉若神明。
恰好坐在樓上吃飯的這群人，有高大的黑人，五位內地球員絕對一看就沒有港味。
六七個男女道士也差不多，沈老三姐弟倆更不像。
也就秦羽燁帶著的助理、秘書、司機是標準的港式職業人，反襯出對這些人的恭恭敬敬。
對讓衛東帶著個臟兮兮的南亞大漢上來，一點詫異歧視都沒。
道士還馬上幫著搬椅擺碗，球員們都笑著對他點頭。
坎普現在則對所有人都笑嘻嘻。
南亞人在HK非常沒有地位，屬于底層中的底層。
河沙文后來形容他這一刻感受到之前三十年所有加起來都沒有的尊重。
所以波仔東叫他做什么，那都是貴人運了。
讓衛東其實都沒在意，既然有了翻譯就傳遞：“明天你到碼頭尋個角落搞家廢品公司，整個碼頭都要拆遷，那么多避風塘的報廢船、起重船要拆卸、搬走，你的公司來搞定。”
法治社會呢，一片廢紙都有歸屬的。
三四十年后的人，尤其是稅務人當然很清楚，不想被人較真收拾，最好每張紙都按規矩來。
江湖人可能覺得老亨都說話了，避風塘的廢船怎么處理都行，讓衛東卻覺得不留把柄。
十五歲偷渡落地，碼頭落車卸貨三年，在這間酒樓對面花了十二年，才從保安到擺攤直到有間廢品店，還從來沒踏進來吃過飯的河沙文二話不說應承下來，很有眼力的謝謝了讓太。
后面就沒跟他交流，但席開兩桌都沒把他當外人，吃吃喝喝直到散場走時，讓衛東拍拍他肩膀告別，助理再來遞上公司和籃球館的名片。
河沙文回到破爛屋翻了近日所有報紙來看過后，就開始打電話。
讓衛東直到回家，才問風水師：“他不是阿三吧，收破爛的能干嘛。”
程朗安坐副駕，給他讓座的坎普跑后面跟馬建擠上。
都好奇的聽著前面這位白胡子老爺爺用川音說話：“HK有很多難民，越蘭幫狠，費率賓人奸、阿三是出了名的走狗，印泥、大馬都各有各的抱成團，從來沒人想到南亞巴基人其實不聲不響的已經占據各大地產建筑公司的勞工主力，因為他們從來沒有人爬上高位，只差這么一個人登高一呼了。”
開車的讓衛東都忍不住瞇了瞇眼。
自己都是底層出身，商州根本見不到外國人，起碼稅務大院里從來都看不到，更別提南亞人了。
所以談不上歧視，完全無感。
但程朗這屬于給自己手里塞了把大刀。
能干很多事的大刀。
具體怎么用，就看讓衛東自己的選擇了。
回程經過商業中心，還順便給所有人購買工作服裝時，讓衛東終于開始觀察這座城市的底層分布。
用秦羽燁的介紹來說，很多南亞人熬了幾年十幾年，甚至兩三代人才拿到合法的永久居留證、甚至能拿到去內地的回鄉證，但也拿不到國籍護照，更不享受任何政治權利。
大多數人意識不到這有什么區別。
但總有人會大浪淘沙般冒出來。
幾位內地球員目前不用考慮這些，光每人一堆服裝袋子、生活用品就眼花繚亂了。
讓衛東還教他們去超市、品牌店自己付賬。
再每人發五千港幣：“先每人每月一萬港幣，然后再看怎么調整，能不能管理好自己，未來怎么樣都是自己選擇的。”
魯斌也有，坎普還嘿嘿笑著排隊擠在后面伸手，問就是談戀愛花錢多哦！
讓衛東佯裝氣得罵：“你們倆每天都跑步去訓練中心，哪里花錢了！”
當初談好二十萬美元年薪，來了HK就他兩萬，后來拍，贏球獎都直接給了，沒一起給就是怕小孩子亂花錢。
內地球員連忙吃驚管理模式。
坎普比劃豪斯、西普呀，讓衛東更加笑罵，你倆想搬出去嗎？
坎普又漏漏漏，使勁指遠處：“長島，長島，媽媽……”
讓衛東就哭笑不得了！
黎月娥從小父親去世后，家里還一堆兄弟姐妹，所以是親戚們幫著張羅長大。
也才格外懂事的只要有機會出來賺錢，就立刻簽長約，節儉省錢寄回去給媽媽用。
現在你們這小兩口還沒咋呢，就開始長遠考慮了？
回去穿過維多利亞港灣海底，穿過太平山，讓衛東都指點魯斌在地圖上如GPS一般知道自己在哪，整個市區怎么分布。
商務車就疾馳過深水灣：“實際上對HK這座時刻緊盯美股、歐洲市場的國際化城市，半夜才是最熱鬧喧嘩的時刻，但你們是職業運動員，在職業生涯就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作息，到了……”
前面越野車、商務車已經拐進道旁密布綠化遮掩起來的大門。
走在路上因為綠化遮擋，根本看不到豪宅隱藏，但打開門拐進來，一座燈火璀璨的歐式通透建筑就出現在眼前。
再沒文化，也終于知道豪華倆字是怎么形容了。
讓衛東卻注意到停車場上多了好幾輛車。
黎月娥已經蹦跳著跟仆人管家站一起迎接老爺回家，但瞇瞇眼在偷看黑大個兒，搞得坎普也連忙嘿嘿笑的過去站成排。
可能觸發了他摘棉花的基因。
等在客廳的發哥、王鑫、周星星他們也起身迎過來：“昨天來才知道你又去內地，辛苦了！”
粱嘉輝居然也在：“老板，我拍完戲申請回籃球公司。”
阿玲和小倩就連忙迎接讓太太和沈姑娘。
讓衛東轉頭介紹：“這是我們籃球公司的董事長、副總，這是剛剛從內地招募回來入籍的籃球手……”
剛下車的魯斌他們本來已經對晶瑩剔透的豪宅、停了七八輛“豪車”的院子聞所未聞了。
現在更對走進來就看微笑的發哥等人瞠目結舌。
黎月娥倒是保持無產階級本色，看老板和賓客交流，打眼色給黑大個兒，混在仆人里下樓去做事啊，還好奇坎普提了一大包東西。
可能她這種積極、充實又昂揚向上的生活態度，對前面十八年都不知道人生方向的少年太重要了。
馬上彎腰駝背的悄悄跟上開心展示。
他倆甚至都不摻和到程朗那幫人里去。
眼角都瞟著的讓衛東連忙示意老婆去打岔呀，怎么能給早戀那么多單獨相處機會呢。
自己這邊當然就是看電影了。
給魯斌他們說得很簡單：“這階段住我們家里，主要是方便和適應生活，以后隨時能搬出去，喏，你們都看見了，坎普也在想存錢買房買船，當然他是想給女朋友家里買……”
發哥搓手：“還是跟著老板你嘛，我拍戲十年都還在租房呢，然后就買房了，主要是這兩部戲現在總得拿出來上映了，您得過目看看咯。”
那就看看。
沒有搞影音視聽室，就在最大的客廳掛了伸縮幕布，既安裝了投影儀，也能架起膠片放映機。
電影公司老板搞這些不是理所當然么。
幾個籃球手接過仆人端來的飲品、牛奶，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落地玻璃外，夜色中暗藍色的浩瀚海平面，在月光下還有點銀光閃爍的夢幻場景。
這邊王鑫親開的電影機開始播放《賭神》。
讓衛東對這部戲除了提供故事梗概，具體的可能就描繪了那個賭神披著大衣出場的BGM，當當當，當當當……
對于成熟的電影團隊根本不在話下。
甚至從他哼唱的這點旋律，就能想象出那種感受。
這也是種天賦。
演員們圍在讓衛東他們仨周邊，籃球手們坐外圈，他們高嘛。
道士們再站邊上，最后仆人們都跟小情侶一起擠在邊上看得目不轉睛！
只有程朗靜靜的坐在側面十多米外看這么一群人。
電影很好，完全是讓衛東想象的那樣。
肯定有很多細節變化，但本就是發哥演，王鑫導，編劇也是王鑫自己構思，那就大差不差。
只是男配從劉德驊換成了粱謿偉，女演員由阿玲和小倩頂上。
其實隔了三十年再見這部電影，讓衛東都有點恍惚。
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保安宿舍，在盜版碟片上看到偶爾還有馬賽克的畫面。
賭神意氣風發的贏遍天下，卻在重要賭局前，不小心摔傷導致失憶更像個孩子；
發哥精湛的演技保證了他瘋瘋癲癲的這段兒尤其好看；
阿玲扮演賭神那個被奸殺的愛人，雖然鏡頭不多也把風韻感展現出來，算是為接下來她和粱嘉輝的電影上映做鋪墊；
小痞子帶著漂亮的女朋友撿來照顧好賭神，各種笑料百出的好處出糗，賣點可能在粱謿偉和小倩罕見的本色演出情侶；
各種元素堆砌上來，整部戲節奏緊湊，跌宕起伏就原汁原味了。
甚至有幾個場景就在這空間拍攝，周圍海邊、樓下泳池取景就更層出不窮。
讓衛東剛意識到自己不是坐在保安亭用手機重溫老電影，旁邊已經扒拉膠片盒開始掛《棋王》放映，還有《籃網情深》、《龍的傳人》。
就問快不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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