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從這包裝說起。
讓衛東推了推涼粉涼面的漏斗盒：“去年、前年我們在火車上出差時，要么去餐車吃飯，要么就是列車員推著來賣盒飯，銀白色那種。”
這年頭都有生活經驗：“鋁制的吧，我記得是鋁鎂合金，質地有點偏軟。”
讓衛東又推到出國考察上：“可很多時候，譬如今天這樣的景點、文化娛樂活動場所，國外流行的一次性餐飲用品更方便，這種折迭碗杯大概也就兩分錢不到，主要還是給了折迭的生產線工人。”
然后拿起竹筷：“外國人用刀叉，我看基本都是塑料壓模的，很不環保……據說他們也在抗拒，我們卻可以用簡易竹木筷子，重點依舊是這玩意兒由商州農村鄉下公社組織生產，一分錢左右，農閑時候能極大的補貼收入。”
江州不愧是喊出商品經濟的城市。
能聽出來含義：“組織這類活動能極大的增強商品流通，經濟運行？”
讓衛東趕緊鼓掌：“沒錯，同樣幾萬、十幾萬人的大型集會活動，以前不但不賺錢還要各方付出人力物力，現在搞起來的目的，除了讓大家工作之余調節生活，更主要是消費帶動各行各業的運轉。”
指著遠處的鳥山：“那大帳篷似的編織網，是電木廠的新產品，銷售的T恤、牛仔褲、照相機，每一樣商品就不用說了，新改造建設的大門，后面修的動物園宿舍，目的都是在帶動各個行業的運轉。”
還是有人盯住重點：“可房地產會帶來私有化的巨大性質不同，這一步的后果太嚴重了。”
讓衛東不去觀察各位的反應：“我也是在跟著局面探索學習，前年剛開始跟商州市里面打交道，老領導的態度就是為什么要搞這么復雜，每個人按部就班生產社會需要的東西，商業就是搬運工把產品從廠家到使用者手里，憑什么讓商業運行賺差價，好了，如果不讓商業運行環節賺到差價，憑什么有動力去做這個越來越復雜的搬運工作。”
有人點頭：“對，這就是典型的計劃經濟思維，認為每個環節都是按計劃運轉，可一旦計劃哪個環節停滯，整個規模就會僵化失去活力，譬如我們現在的經濟困境。”
更有人能聯系到讓衛東身上：“所以去年你才會不看好工業品貿易中心，這一年的運行確實體現出來活力不夠的弊端了，還是在吃大鍋飯。”
讓衛東打了個后來人很熟悉的比方：“電力這么挨著金屬就會傳遞的東西，都需要電壓來促進傳遞，如果是跨省的超長距離傳遞甚至要超高壓，更何況人了，沒壓力沒促進，所有人都會躺平吃大鍋飯，那么推動參與更美好的生活，能夠有更好的居住環境，擁有自己的家庭財產，是不是一種激發手段呢？”
也有人皺眉：“福利分房也有激發促進，為什么非得用私有制的方式呢。”
讓衛東會辯論了：“但建造成本和經濟壓力全都在國家身上，幾十年運轉下來不是拉不動了？是幾千萬上億個家庭拖住房產這個巨大包袱，讓國家舉步維艱，還是幾千萬上億個家庭積極熱烈的為了有套房努力工作，哪個局面更好？”
說著也忍不住指周圍局面：“今天動物園的營收應該在一百萬，實際上一千多名員工的工資收益還不到兩萬元，刨掉商品成本、動物吃喝拉撒，動物園本身建設運轉的成本分攤下來，肯定還是有利潤，貪婪的資本家就揣自己兜里，長遠點的會多給員工分分，這些員工就是努力購房的主力，他們再促進了建筑公司、房產公司的收入，一層層推下去市場經濟就豐富起來了。”
敏銳的人立刻注意到關鍵點：“可這中間資本家怎么選擇，就很不可控了。”
年輕的資本家笑起來：“而且假如搞商品生產的，動物園運營的，房地產開發的，都是同個資本家，這種壟斷才是最危險的。”
他還指自己，生怕沒有對號入座。
市里面都笑起來：“小讓你這是隨時都在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不錯不錯，這個思想覺悟非常高。”
“怪不得你不要城市建設公司的股份，打的就是這個只參與協助工作，不讓自己成為壟斷資本家的主意吧。”
讓衛東誠懇：“我做產品銷售出身，在這個經濟轉型的階段，天然容易抓住機會賺到錢，但不能說會賺點錢就不停加擔子，最后喊打喊殺的了事吧，這是完成了對社會經濟的促進作用就當耗材，所以干工作可以，這種面臨巨大誘惑的坑就算了。”
他太知道這種后果了：“房地產我只協助開發，不參與分利，好比這動物園承包，我也只是充當這個管理者，所有權依舊是國家的，盡量保證盈利，把盈利分給各個環節，算是個改制示范，我自己的本行還是那點商品生產銷售，其他都是我協助改革的探索工作，一塊錢年薪不是擺在那么。”
不管在座各位有沒有意識到，實際上在這樣巨大的房地產體量面前，光是跟著從業就有各種或明或暗的好處。
起碼讓衛東這個撇清的高風亮節不粘鍋形象是立起來了。
無論誰盯著這片即將開發的龐大房地產有各種想法，也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來做引領。
而且讓衛東不僅僅是在江州：“五一節算是動物園的階段性答卷，有點烤糊了也感謝江州市各界，節后就得專注商州的玉米生物工程，這才是更加長遠的商品生產銷售工作，我很有耐心做好。”
就堅決不被狂風驟雨的改革洪流裹著走。
江州再怎么急著想出成績，要大干快上的拿到火上烤，也不會糊成一團。
市里面都佯怒開玩笑了：“好你個小讓，江州還不夠嗎，這玉米生物工程也是江州幫你畫押背書的，也不能全放到商州吧。”
“那當然，投資幾個億我也沒有，還不想貸款負債那就只能一磚一瓦的慢慢建設。”讓衛東確實是不緊不慢。
“主要分兩步走，前期用江大的技術力量協助商州的豬血屠宰用實驗室規模分離出SOD，提供給保健品廠投產盈利，再投入玉米生物工程建設，等玉米可以分離出SOD來大批量低成本供貨，保健品廠家也成熟穩定了，對商州、江州農村地區的玉米種植才有極大的扶貧效果，算不算反哺江州？”
“事情是好事，可你這一時半會兒出不了成績啊，大概得多久？”還是有人著急。
讓衛東就得當慢郎中：“實驗室技術已經成熟了，今年內吧，玉米生物工程還有種植收購的過程，五年往上，十年打底，相比一年做五件事，不如五年做一件事。”
所以這就是民辦、官辦的區別。
十年，在座諸位上上下下的在哪還不一定呢，民營商人卻能一直專注推進。
大家其實都明白這個道理是對的，自古好多生意人得了官家引領，各種狂飆突進必然難以控制，有意無意的都成了政績鋪路石 所以只能放不粘鍋下灶臺了。
八點整，慶祝五一節的煙火放了二十響。
數萬還停留在動物園的市民，跟市里面這幾位一起，仰頭欣賞了漫天的火樹銀花。
哦，還有數千各品類生靈一塊兒，這一晚叫得果然沒那么鬧騰，慢慢習慣了就好得多。
讓衛東甚至都沒把自己跟花旗商人達成的協議，匯報給市里面。
畫了餅又得盯著上烤箱，何必呢。
連夜把史蒂夫送回停靠了一周多的商務機上，正式拿到有蘋果公司董事會認可的代工培育協定。
因為就在這十天左右時間里，花旗地區的Macintosh電腦銷售總量，從之前各地代理商預定的三十二萬，正式落定到消費者來積極搶購，五十七萬臺的總數徹底化解了史蒂夫的大局危機。
是被他晾著的資本，求著他回去重新掌控引領。
資本市場已經預估蘋果電腦這個財年剩下的幾個月里，順著這種勢頭還能再銷售近百萬臺Macintosh，戴米莫爾的已經走出北美，到歐洲地區開始攻城略地了。
史蒂夫把底子也透露給讓衛東：“80年我們在愛爾蘭開了第一家代工廠，迄今也只有這家代工廠，所有零配件都是在硅谷生產，這家廠只是起到裝配進入歐洲的作用，所以Macintosh電腦上市前，投入大量資金想把愛爾蘭工廠擴展成全方位的現代化未來工廠，耗資兩億多美元，這才是Macintosh電腦負擔巨大、財務虧損的直接包袱。”
讓衛東趕緊區分：“我們不會要求這么大的投資，先做點配件，先做鼠標鍵盤總行吧，我很有信心的。”
史蒂夫點頭：“你總是腳踏實地的在幫到我，就像我看到這里腳踏實地的在勤奮改變一樣，我會回去把你在這次發布會銷售中的分紅，跟這家代工廠投資合起來投入，但我還是建議你要在滬海，盡可能靠近沿海的地方建立家總裝廠，保證最大的時效性。”
讓衛東琢磨滬海分公司經理走了，自己也確實不用避諱那邊：“行，這方面我聽從專業建議，江州做元器件、原材料生產，把組裝廠放到沿海，會盡快把方案整理出來發給你。”
史蒂夫拍拍他的肩膀：“你有非常強烈的超越時代眼光，能夠帶動這里改變固然是很好，但也不要浪費了寶貴的精力，多參與跟我的配合，我們有很多未來可以去共同打造。”
論畫餅他才是高手啊，讓衛東趕緊恭送登機上路，免得把自己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