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廠，才是讓衛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
賣臘肉是幫讓衛東解決了回到這個時代生存立足的燃眉之急。
真正讓他迅速成為萬元戶，有了貨車，然后敢買下幾百臺相機去西湖包銷。
都是因為紅光廠的鈦錠給了讓衛東底氣。
可岔路口可能恰恰就出在紅光廠的老趙派了個男秘書過來，老程卻讓章蘭芝跟著讓衛東。
甭管有意無意，造成了紅光廠和西山廠天壤之別的改變。
讓衛東心底始終對西山廠有份香火情，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廠照顧好，讓這里的人生活得美滿，證明給自己看。
誰又能完全明白男女之間那些錯綜復雜的局面呢。
就像弟弟妹妹們，讓衛東想不到居然是安靜沉穩的拉姆來陪著石頭走南闖北。
嘰嘰喳喳的卓瑪反而天天跟著不動如山的毛兒去動物園。
現在都是石頭在副駕跟大哥話多得要命。
拉姆坐在后面沉靜的把所有剛洗好晾干的外出衣裳折疊好，折完了就去擦車內飾。
反正一刻不得閑。
但讓衛東從后視鏡觀察到有在聽，尤其是石頭說起想念高原那匹小黃馬，小姐姐的眼睛都會亮一亮。
可能還是會想家吧。
他現在特別喜歡觀察人，這就是成為人上人的代價，不得不開始學會察言觀色周圍人。
唯獨沒學會觀察老婆。
也許在讓衛東心里，這是父母之外唯一不用察言觀色防備的親人。
早上臨走雖然又熱烈的鑿了兩把，心頭還是有點寡寡的，舍不得不想出門。
全靠石頭熱烈帶動情緒，快速穿越山區國道，直奔紅光廠。
這邊和西山廠那一帶可以打游擊的復雜丘陵山區不同。
先沿著長江往下游走一百來公里，有座地級市，不進城直接沿著江邊拐進一條支流前行就抵達。
石頭還介紹吳生云的底子就在這座地級市：“他春節還是回了這邊祭祖，初二就去平京了，三姐說要不要抽兩個西山廠的人過去看著他。”
讓衛東其實不愿意沾太多官面的事：“用人不疑，他也去過HK，讓他去平京辦事處也是考驗他的能力，到現在他沒獨立立功，他也肯定不會滿足僅僅是個辦事處的檔次，哇，好美，拍照拍照。”
一拐進支流，就是青山碧水的翠綠幽藍，山勢比西山廠那邊險峻很多。
拉姆也好奇的探頭觀察周圍。
這條國道就像是沿著條漂亮的綠色長廊在穿行。
偶爾能看見水面上有貨輪悄無聲息的漂過。
讓衛東感嘆：“西山廠是用火車往外送，這里就是船運，真打起仗來誰都威脅不到這里。”
果然，在五六十公里的畫廊后，對岸就忽然出現片很隱蔽的小碼頭，背后的山脈間藏著一片很不起眼的建筑。
然后國道還僅僅是從對岸經過，得拐下岔路到水邊有車渡過河！
這尼瑪，別說特務摸到這里，就算是帝國主義打到這里，也沒法過河攻擊啊，難不成開軍艦進來？
反正如果不是電話里詳細叮囑方位和這個小碼頭的路邊隱蔽標識，國道貨車也一閃而過。
空蕩蕩的車渡小碼頭，甚至給讓衛東去梁山泊的感覺。
但肯定是得了叮囑他要來，車渡連忙熱情招呼轉運，更全船人都來稱贊從沒看見這么漂亮的車。
是漂亮，汽修車間得了這趟回江州要全面升級成修車廠對外營業，使盡十八般武藝把副廠長的車搗鼓好。
左右后視鏡、車窗玻璃前后保險杠也就罷了。
按照讓衛東在HK看到過的那種豬頭鼻防撞杠造型，前后側面都焊上白色粗鋼管，上面加裝一堆別處拆下來的車燈。
車頂架全面擴大覆蓋，也在前沿裝了四個大燈。
全車身噴涂成黑色，哪怕沒那么高級細膩，反而有磨砂黑的效果。
再側面噴涂個大大的“X”標志，表示是愛克斯相機、衛生巾的廠家意思，這個建議是秦羽燁提的，說是可以在以后的宣傳中帶上這輛車。
因為最后再換了四個備用的212越野吉普輪胎。
原本小可愛的四驅面包車頓時變成殺氣騰騰的越野利器。
讓衛東自己都喜歡得很。
但現在只覺得你們在巧言附和，而且全都出來了，誰在開船？
結果都說熟悉得要命，閉著眼都能往返跑，出來看看熱鬧怎么了。
把國營單位誰都不怕的那種特點表現得淋漓盡致。
兩三百米的江面在馬路上看著就像碧綠飄帶，真漂上面的確驚悚。
第一次坐船渡的拉姆，緊張得雙手使勁抓緊石頭，這小子都比讓衛東有前途，伸手把小姐姐攬在身后，頗有擔當和柔情。
好在要表演閉眼靠岸的駕駛員被讓衛東發煙點火，才保證睜著眼完成。
趕緊開車上岸，才看見這邊車篷下藏了一長排各種貨車，但標號卻不是紅光廠。
這邊就有武裝崗哨檢索他的紅光廠工作證，還要打電話給廠里確認。
順便一問，這里是幾家三線廠共用的碼頭，這都是其他廠的車。
讓衛東嘆氣，巨大的三線投資就這樣浪費閑置了。
不過對這些廠來說，根本無從知曉能怎么利用這些資產。
就像在哪部軍事電影里面說過的，狙擊手隱蔽得越好，同時也就意味著自己的視野越小。
完全藏起來的結果，就是與世隔絕。
這邊就跟西山廠類似，七八家工廠相互隔著一兩公里到四五公里，獨立生存。
哪怕從衛星上看，也最多以為是幾個自然村散布。
但穿行其間才會發現居然是以幾個元素標號區分方位，這分明就是個HE工業基地，怪不得防備這么嚴格！
保密級數絕對高于生產光學儀器的西山廠那邊。
改造前景也更艱難。
反正經過了兩家警惕萬分的廠門口崗哨，五公里后讓衛東才找到紅光廠。
比西山廠更緊湊神秘，遮掩得更嚴實的“小山村”，趙廠長已經帶人在廠門口迎接，不用動員估計全場數百人連同家屬都出來看熱鬧了。
不管怎么說，去年最終賣了四十噸鈦錠，讓衛東哪怕逐步提升進價，最后把賣價六萬六的鈦錠，都返了五萬六到廠里。
還是含淚賺了近百萬。
他是真不想賺這個錢了，可燙手山芋甩不掉。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餓死吧。
所以這次來除了看能不能幫忙做點產業調整，就是想把這事兒說清楚，要不對接交過去你們自己做銷售買賣，老子不參與了。
可這江浙廠和紅光廠兩邊兒只要對賬，又有點麻煩，而且這一路買賣沒敢交稅啊。
讓衛東已經算是很小心很守規矩了，但也會出現這種創業初期有點見不得光的第一桶金。
真是反復在警告他，千萬不要再留下這種把柄了。
趙廠長就嘴笨，主要激動：“來了來了，早就該來了，熱烈歡迎，這車好看，真好看！”
以前在門市部的王大媽也好奇探頭：“呀，好俊的娃和妹子，歡迎歡迎。”
結果得了讓衛東一個眼神，石頭就麻溜的爬上車頂，拉姆協助他把網兜帳篷布下的貨物，跟后備廂的都搬出來。
一百瓶SOD蜜，兩百條牛仔褲，五百包衛生巾，五臺收錄機，二十臺相機，兩百個膠卷。
讓衛東是真心實意感謝這個幫他起步的廠。
頓時讓迎接的人群都熱鬧喧嘩起來，讓衛東才提了小包跟使勁搓手的老趙，以及幾位廠領導走進辦公樓。
大同小異的蘇式建筑風格小樓，估計還有防炸的指標，泡上茶才擺事實講道理：“都是三線廠，別人能轉產別的東西，你們能怎么辦，這種篩礦冶煉的專業活兒，也找不到別的事情來替代啊。”
人家現在已經小富即安：“現在一噸有四五萬的利潤，十多二十噸就保證全廠很滿足，關鍵是要保持這個銷量，而且價格波動這么大，我們要怎么才能保證長久呢，要是一直都這個價格該多好。”
讓衛東頭痛，還不能直說以前每噸我賺了你們快五萬，現在也每個月隨手賺幾萬，都不想賺了！
但現在能敏銳的發現其中重點：“以前年產量八十噸，今年賣了四十噸，你們是減產了還是在囤貨？”
廠里理所當然：“減產啊，賣得這么貴，我們庫存積壓了有五十多噸，年底就開始放假休息了，實在是感謝你的銷售工作。”
讓衛東內心臥槽，我特么放棄利潤多給你們點，就立刻開始躺平，這風氣！
可國營廠就這個作風，工資是按照規定給的，多了也沒多少，少做點也差不多是這樣，為什么要多干，反正都能拿到，習慣了國家反正都要兜底，那就懶著唄。
難道還沒意識到這幾百上千人能不能活得好，是老子愿不愿漏利潤嗎。
讓衛東索性把那個包拿出來：“我能給各位的建議，首先就是生產進度還是不能停，甭管賣價多少，你哪怕屯著也能在高位的時候多賣點，低位的時候能幫補下，不然生產線荒廢了，想加量生產就不一定吧。”
眾人點頭說是，看起來也不怎么誠心：“只要整年能有六十萬左右的利潤就夠了，再多收入也干不了什么，錢也沒啥用。”
與世隔絕到這種地步了。
讓衛東無語：“其次就是你們各位看看這種熟食品，如果可行呢，上次不說了你們這邊的雞還不錯么，建議可以做個這種怪味雞、麻辣雞之類的廠，也算是兩條腿走路……”
剛說到這里，忽然聽見外面一大片密集的腳步，嘩啦啦走進來好多穿著軍裝的身影。
差點把讓衛東嚇尿，這是設了個圈套來抓我販賣鈦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