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老十七哭了 在大清,欽差分兩種,一種是特意到地方辦理差事,一種則是和地方基本沒啥關系的特殊差事。
禑和老十七要去孝陵,這就和直隸巡撫趙弘燮,幾乎沒啥關系了。
但是,在大清的官場上,講究的就是迎來送往的人情世故。
禑來了,趙弘燮滿招待了,這是留下將來好見面的情分。
趙弘燮不來招待,這是地方官的本分。
端看怎麼選了?
趙弘燮特意跑來洪山口,肯定屬于是情商高的表現!
因為,老十七無爵無差事,確實不算個啥。
但是,權傾一時的禑就不同了,趙弘燮即使是康熙跟前的紅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了禑。
「直隸巡撫,卑職趙弘燮,拜見愉王爺丶十七爺。」
剛一見面,趙弘燮便十分恭敬的長揖到地。
「起吧。」禑擺了擺手,很隨意的說,「坐下敘話。來人,上茶!」
面子都是互相給的!
既然趙弘燮主動跑來迎接,禑至少也要給個好臉色。
孝陵,雖然位于遵化州的境內,卻不歸直隸巡撫管轄,而是在東陵承辦事務衙門之下,分了三個攤子:封祀工部丶封祀禮部和皇陵內務府,他們按照職責各管一攤子事務。
「趙中丞,請用茶!」
「謝愉王爺丶十七爺恩典!」
明明是禑發的話,趙弘燮道謝的時候,一并謝了老十七。
啥叫會做人?這便是了!
寒暄過后,因直隸的事務不可能稟報給禑處理,趙弘燮只得沒話找話說,大談東陵外圍的綠營保衛工作,如何重要,如何辛苦。
康熙即位之后,在馬蘭關專門設置了一員旗人出身的綠營副將,帶兵近三千人,除了防守馬蘭關之外,專門負責東陵的外圍警戒工作。
直隸的綠營兵,都歸趙弘燮節制。所以,他打著匯報東陵外圍防務的旗號,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實際上,大清的官場上,想和朝里的巨頭搞好關系,都需要足夠的情商,以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禑心里有數,趙弘燮是康熙的信臣,他主動跑來拉關系,并不指望禑能夠提拔他,而是留個情分,免得禑嫌棄他招待不周,將來給他的下絆子!
說白了,就是不求有好處可撈,但求別落井下石。
一言以蔽之,在大清朝,接待無小事!
趙弘燮介紹了一翻東陵的防務之后,話鋒一轉,站起身,抱拳拱手,異常謙遜的說:「卑職略薄一席薄酒,還請愉王爺和十七爺賞個薄面,一起隨便用點。」
禑吸取了乾隆的經驗,他也很注意養生,從不大魚大肉,更不暴飲暴食,慣以青菜為主,輔以適當的魚和雞。
至于,豬肉和羊肉等紅肉,禑每天也吃點,但不多。
俗話說的好,腿越少,吃得越健康!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沒有腿的魚,營養價值最高。兩條腿的雞和鴨,次之。
四條腿的豬丶牛和羊,肥肉之中脂肪太高,禑只吃少量的精瘦肉。
當然了,禑對吃喝的挑剔,遠沒有達到川陜總督年羹堯的那種程度。
一頭豬,經過不小的折騰之后,年羹堯只吃兩條最嫩的里脊。
禑心里有數,趙弘燮的嘴上說是只備了一席薄酒,實際上,怎麼可能呢?
「趙中丞,雖然我不在乎什麼好名聲,但是,十七弟尚無差事,這就不能太過招搖了。」禑喝了口茶,微笑著說,「不如這麼著,我們各自點幾個平日里愛吃的菜,讓他們送來,咱們閉門把盞言歡,如何?」
禑的一席話,完全說到了老十七的心坎上。
老十七情不自禁的看了眼禑,心里很感動。
不當差的皇子,即使爵位再高,也是黑皇子。
不敢和禑這種紅透半邊天的特紅皇子相比,但是,老十七做夢都想有個正經的差事可當。
在尚書房里讀書的滋味,只有天天窩在尚書房的人,才知道其中酸甜苦辣。
禑既然抬出了老十七,趙弘燮自然不可能反對。
于是,禑點了幾個常見的青菜和豆腐,老十七點的都是肉。
不大的工夫,已經做好了的席面,被拆散了擺上了餐桌。
三個人,剛舉起杯子,忽聽外邊來報,「稟爺,通永鎮總兵來了,在外邊請見。」
趙弘燮心想,這家伙鼻子很靈,來得足夠快啊!
在直隸地區,馬蘭關副將升為馬蘭鎮總兵之前,歸通永鎮總兵節制。
洪山口關,正好屬于通永鎮總兵的轄區。
禑淡淡說:「去告訴他,就說我不管兵部,沒工夫見他。」
這話就很不客氣了!
意思是,不要亂拍馬屁,爺又不是你的頂頭上司?
趙弘燮暗暗點頭不已,他對禑的不驕不躁,有了更深的了解。
俗話說的好,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不管是哪個時代,父母都不可能允許子女們,和街頭的爛仔一起玩耍。
同理,誰又會投資于不知道分寸的皇子身上呢?
知道分寸,就是了解康熙的禁忌,不要玩得太出格了!
被圈禁的老大和老二,已經證明了康熙的忍耐,絕對是有限度的。
趙弘燮這個巡撫,屬于是文官,又是直隸最大的地方官,他出面招待禑和老十七,合情合理,沒有空子可鉆。
通永鎮總兵就不同了,他的上頭還有個直隸提督。
大清的綠營軍制,一級管一級,大家都不能越級。
比如說,趙弘燮想指揮某鎮總兵,不能直接下令,而必須下令給直隸提督,由其負責辦理。
大小綠營武將,彼此相制,勿使合而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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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把這種武夫的平衡之術,玩耍到了極致!
開席之后,趙弘燮起身敬酒,「愉王爺丶十七爺,卑職只能以薄酒招待了,實在是慚愧之極!」
老十七很懂規矩,只要禑在場,他絕不先說話。
禑笑著擺了擺手,說:「坐吧,今日只敘朋友之禮,不論尊卑。」
趙弘燮看出了禑的誠意,也沒過于推辭,便順勢坐了回去。
禑等趙弘燮坐定之后,拈起舊盞,湊過去和他碰了個杯。
「彼此隨意最好,大家也都自在得多!」禑覺得熱了,故意摘下頭上的六合帽,徑直擱到了酒桌上。
這麼一來,宴席上的氣氛,就真的放松了。
只要不是正式場合,從康熙到小小的知縣,沒人樂意穿朝服,戴官帽,穿官靴。
一般情況下,禑最喜歡的打扮是,戴六合帽,著綢馬褂,穿平遙鞋匠做的布鞋。
這個時代,還沒有北京布鞋一說,只有平遙鞋匠,聞名整個大清國。
散席后,趙弘燮也沒久坐,只喝了半盞茶,便主動告辭了。
等趙弘燮走后,老十七搖著摺扇,輕聲說:「這位趙某,倒是個會做人的。」
禑淡然一笑,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拉攏直隸巡撫,那是惟恐老大和老二太過孤單了,上趕著去做伴。
「十七弟,你可能沒有聽過一個說法:惡貫滿盈,附廓京城吧?實話說,凡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順天府尹,都坐不穩那個關鍵位置!」禑抓起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提點老十七,「將來,等你當差了,千萬記住和光同塵這四個字。」
老十七的心頭猛的一熱,他又不傻,怎麼可能聽不出禑有心幫他一把的意思呢?
只要禑肯出手相助,老十七就不怕沒差事可干!
次日凌晨,洪山口的關門剛剛打開不久,禑和老十七就乘坐馬車,在護衛們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出了關。
車隊距離孝陵還有十里地的時候,陵寢總管大臣善尚,帶著馬蘭關副將及工部丶禮部和內務府的人,趕過來迎接。
淑惠太妃薨逝后,被康熙安葬于孝陵的妃園寢中。
實際上,淑惠太妃重病纏身的時候,曾經不止說過,她死后,不想和順治待在一起。
當今皇太后,也向康熙轉達過親妹妹的要求。
可是,康熙終究還是把淑惠太妃,葬入了孝陵的妃園寢之中。
老十七?呵呵,他倒是想按照淑惠太妃的遺愿辦理,卻連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大清朝的事兒,規矩都是康熙定的,他想怎麼定,就怎麼定。
孝莊文皇后的棺槨,就一直停于東陵的「暫安奉殿」之中,并未去瀋陽和皇太極合葬。
有人說,孝莊和多爾袞太快活了,不敢去和皇太極合葬。
這其實是不懂封建喪儀規矩的鬼扯。
按照大清的喪葬制度,皇后先死,等皇帝駕崩之后,可以挖開陵寢,進行合葬。
但是,皇帝先死的情況下,按照禮法,誰敢挖開先帝的陵寢,那就是掘了自家的祖墳。
若是一般的女人,比如說,淑惠太妃這種,徑直葬入孝陵的妃園寢之中,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但是,康熙感念于孝莊太皇太后的再造之恩,舍不得委屈了她。
所以,孝莊太皇太后,一直待在孝陵之前的暫安奉殿內。
不管是誰,只要來東陵祭祖,都必須先祭祀孝莊太皇太后,這才是康熙的真實想法。
禑和老十七,都對孝莊文皇后沒啥感情,行禮如儀的祭拜了一番,讓外人找不出破綻,也就可以了。
可是,令禑沒有想到的是,老十七竟然在淑惠太妃的陵寢前,伏地嚎啕,痛哭失聲。
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養母德妃,若是德妃死了,他肯定哭不出來,必定會用姜帕子催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