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二廢太子(7)
「亂臣賊子,若不殺了,焉能服眾?」康熙差點氣昏了,厲聲喝道,「滾,都滾出去!」
禑和張廷玉,不約而同的長舒了口氣,滾得好,滾得妙啊!
張廷玉多少有些沉不住氣了,下意識的邁步想出殿。只是,腿剛動,他就意識到了失禮,趕緊又把腿收了回去,讓禑先滾。
禑倒是和平時一樣,邁著幾乎一樣的沉穩步伐,率先滾了出去。
此時不滾,更待何時?
只要滾出去了,康熙就算是把礽碎尸萬段了,也和禑沒關系。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礽還是太子的時候,禑享受過他的半分關愛麼?
張廷玉其實也和禑一樣的心思,天家骨肉相殘的潑天大禍,借他八百個膽子,也不敢瞎摻和。
保持中立的北軍使者護軍任安,他被腰斬的罪名是:心懷奸詐,有不忠之心!
一般人不知道的是,任安本是衛青的門客,被衛青推薦給了劉徹,這才身居要職。
只是,禑剛走出殿外,不足十步遠,就被魏珠又叫了回去。
「上次,托合齊居心叵測之時,朕念在舊情的份上,饒了梁九功那個狗奴才。誰料,他竟敢帶人潑油縱火,唉,實在是不能再留了,扔去外頭喂了野犬吧。」
康熙沒再提礽之事,禑的腦袋又沒被門夾了,自然不可能主動往深淵里跳。
「嗻!」
禑心里透亮,康熙讓他親自出面,送梁九功上路,顯然是不放心別人。
實話說,不可告人的宮闈之秘,一旦被泄露了出去,很可能影響康熙的聲譽。
年近花甲的康熙,圖名之心,比任何時候都重,自然擔心圣君變成了昏君。
梁九功這小子,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數都數不清楚了!
必須滅口!
禑帶著大批侍衛來到柴房門口,聽見雜亂腳步聲的梁九功,慌忙從柴堆里爬起,驚恐的望著房門。
「開門!」
禑的聲音,就算是燒成了灰,梁九功也聽得出來。
很可惜,梁九功被反綁住了雙臂,嘴也給堵上了,哪怕急得額上冒汗,也只能發出嗚嗚聲。
梁九功的身上,肯定藏了諸多秘密。而且,這些秘密,禑也很想知道。
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禑別說問這些秘密了,和梁九功多說半個字,他都不敢。
「來呀,送梁九功上梁!」
禑就站在柴房的門口,故意沒進去,徑直下達了送梁九功歸西的命令。
「嗻!」
梁九功嚇得魂不附體,屎尿橫流,亂蹬著兩腿,嘴里嗚嗚不斷。
禑負手立于門前,默默的看著,癱軟成泥的梁九功,在八個侍衛的挾持下,脖子被掛進了白綾活套之中。
藉助于明亮的陽光,禑看得還算清楚。
此時此刻的梁九功,兩眼都哭腫了,袍擺濕答答的沾在腿上,像水一樣的稀屎,持續不斷的滴落到地上,散發出難聞的臭騷氣。
唉,這便是站錯了隊的可悲下場!
想當初,身為皇子的禑,就因為極不受寵,居然要尊梁九功為梁老爺,何其荒唐?
禑故意沒動地方,直到侍衛們一起松手,梁九功懸在半空中,雜亂無章的亂蹬雙腿之時,他才緩步走了過去。
由于自重的緣故,梁九功的脖子,被白綾活套越勒越緊,連嗚嗚聲都發不出來了。
視線偶爾相交之時,梁九功驚恐的發現,禑的嘴角居然噙著一絲勝利者的微笑。
直到此時此刻,梁九功才恍然大悟,禑早有殺他之心!
梁九功剛剛咽氣不久,就見郭守義急匆匆的跑來,隔著老遠喊道:「傳萬歲爺口諭,留梁九功一命!」
梁九功如果還活著,聽了這話,肯定猜得到,禑就是故意想殺他。
很可惜,禑動手太快,郭守義來得太晚了。
此時,掛在梁上的梁九功,已經一動不動的死透了!
宮里的潛規則,不怕皇帝想殺人,就怕皇帝要反悔!
康熙想留梁九功一命,梁九功卻被禑搶先殺了。
這事吧,禑就是奉旨行事,乍一看,也沒啥值得大驚小怪的!
偏偏,從此以后,宮里的太監們,包括魏珠在內,都怕極了禑。
嗯哼,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將來,山陵崩之時,若無暢春園內的可靠內應,禑怎麼可能知道,康熙的真實狀況呢?
禑回去復命之后,康熙聽說,梁九功已經死了,不由長嘆一聲。
都是天意,只能怪梁九功的運氣,很不佳了!
討逆檄文明發天下之后,康熙并沒有急著命禑率軍去追擊阿喇布坦,而是靜靜的等待著好消息傳回來。
這年頭的蒙古王公們,幾乎全是墻頭草。
康熙和礽,誰贏了,他們就跟誰賣命,此所謂西瓜偎大邊。
現在,局勢已經徹底明朗了,康熙完勝!
所以,檄文和賞格傳到之時,整個草原上的蒙古王公們,集體沸騰了。
痛打落水狗而已,就可以每年多拿幾千兩銀子的大實惠,這筆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
結果,在蒙古王公率軍的持續圍攻之下,阿喇布坦實在頂不住了,居然綁了礽,來向康熙請罪!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更何況,僅僅是翁婿呢?
康熙早就料定,檄文傳遍大草原之時,就是礽的腦袋或是他本人被帶來見他之日。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窩藏礽,可不是窩藏普通的殺人犯,那是要死全族的重罪,后果極其嚴重!
只是,礽被抓回來后,康熙顯得很為難。
殺了吧,嚴重影響圣君臨朝的好名聲。
不殺吧,萬一,老八也跟著仿效呢?
康熙思前想后,最終還是信任禑,便單獨把他叫進了寢宮里。
「小十五,此間只有朕和你,你說實話,二阿哥應如何處置?」
連續幾日,康熙只要眼睛一閉,就是鋼刀砍掉礽腦袋的血腥場面,始終揮之不去!
實際上,按照大清的慣例,即使是一般的旗臣犯了死罪,也都會賜一條白綾,賞個全尸,以成全大清的體面。
更何況是,當了四十幾年太子的礽呢?
「汗阿瑪,二哥縱有一千個不忠,一萬個不孝,總還是臣兒的二哥!」
禑清楚的知道,他今天不表明態度,肯定會把康熙得罪死。
一直以來,禑都是利用,小錯不斷丶大錯絕對不犯的方式,敷衍應對康熙可能的猜忌之心。
今天就不同了,室內就父子二人,還是康熙的寢宮,已是避無可避的必須表態了。
「收起你奸滑的那一套,說重點!」康熙也很了解禑的脾氣,這家伙啊,如不逼緊一點,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溜走。
禑哈著腰,小聲建議說:「汗阿瑪,能不能這麼著?對外頭,就說賜了白綾,實際上,囚于宮中的絕對僻靜之處。」
「若是外頭起疑了,怎麼辦?」康熙眼前猛的一亮,趕緊追問禑。
「汗阿瑪,若是派魏珠去送飯,消息應該不至于走漏出去吧?」
禑比誰都清楚,梁九功死后,整個宮里,就數魏珠最有實權。
話句話說,只有魏珠才有一手遮天的實力和影響力!
若是不把魏珠牽連進去,誰負責看守礽,都肯定會走漏出消息。
反正吧,哪怕惹怒了康熙,就此丟官罷爵,禑也不可能建議康熙,殺了二哥礽!
老大被圈在郡王府里,一直當豬養呢,禑怎肯學他?
「那麼,派誰看守二阿哥最合適呢?」康熙目光炯炯的盯著禑,兩眼一眨不眨。
禑故作沉思狀,斟酌了良久,這才建議說:「汗阿瑪,以臣兒之見,郭守義和魏國柱,就挺合適的。」
看守礽,和看守老大,性質迥然不同!
老大是被公開圈禁的,看守他的人,該站崗站崗,該回家抱老婆就去抱老婆,日常生活絲毫也不耽誤。
看守礽就不同了,稍微有個不慎,若是走漏了消息,就很容易給老八一個錯誤的示范。
哦,礽起兵謀反,居然沒死,那我也可以學著干了?
這不等于是鼓勵老八搞玄武門繼承法嘛?
康熙仔細一想,禑的建議,顯然十分周全。
郭守義和魏國柱,都是梁九功的心腹乾兒子,嘴巴也都很緊。
派他們兩個,貼身去照顧礽,確實是很合適的安排,泄密的風險,也就大大的降低了。
等礽老死了,郭守義和魏國柱,一人賜一條白綾,扔去中官村的亂葬岡,連個替他們申冤的人都沒有。
因為,康熙很清楚郭守義和魏國柱的底細。他們都是直隸香河人,家里人都餓死乾凈了,逼得沒辦法了,這才凈了身,進宮當太監混口飽飯吃。
「你的建議,甚妙!」康熙一說這話,禑就明白了,他再一次度過了親情的難關。
如果,禑建議殺了礽,那麼,有人性重情誼的人設,就在康熙這里,徹底崩盤。
當然了,即使失去了康熙的信任,禑也可以學習老十三的長遠手段,暗中拉攏勾搭通州大營的丘八們。
但是,這就和老十三起的作用,幾乎雷同了!
但凡沒有徹底失寵,稍微有點實權,禑都不可能選擇,走老十三的那條獨木橋之路。
出了行宮之后,禑輕舒一口濁氣,梁九功的馀孽,都被他坑死了!
嘿嘿,禑的習慣是,要麼不動手,既然動了手,就不可能留下未知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