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遷安步當車,走入了這處密室之內。
正所謂狡兔三窟!
外面的龜甲看似價值不菲,實際只裝了七道火煞而已。
這密室,才是陽珈真正的藏寶之地。
先他一步的小賊,根本沒有發現這一處寶地。
只見一尊大鼎,安坐于密室正中,正熊熊燃燒著命火。
景遷用世間解對著這大鼎一掃,便有關鍵信息浮現:
火眼爐位階:如藍之灶憑依:鮫淚剩余:九年 卻是一尊價值不菲的七品命灶。
景遷一時竟有些無語了。
這一頭六品鮫人,燒著命火,放牧著同族,若真論起來,妥妥是一位大海奸。
在景遷所掌握的修行常識里,這命火與命灶的體系,乃是人族專有的入道修行之路。
而人與妖鬼之間的修行之法,迥然相異。
無論是海妖,還是山鬼,皆是命格天生,法力天成,源于血脈力量,并不依賴命灶。
不過,人族修士所研究出來的命灶體系,在燒身入道之外,依然有眾多神奇功效,對于修行天然有著巨大的幫助。
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對于命灶和命火,都有著強烈的需求。
可神朝自有規矩,命灶的修筑之法,乃是人族秘傳,不得被任何人傳于妖族之中。
這是人族最為重要的科技壁壘,是保持人族修士競爭優勢的核心憑依。
神朝能占據穎浮屠界最好的地勢,將海妖和山鬼攆的和狗一般,正是源于自入道之時,便全面領先的傳承技術。
不過,燒煉命灶的法門不能外傳,可燒好的命灶,卻架不住別人強搶。
妖族大能手中,很是掌握著一些品質不錯的命灶,皆不是好來路。
陽珈這尊火眼爐,卻不知是從何處搞來的。
它以這尊命灶燒煉和儲存火煞,效率頗高。
景遷站在灶前,手指一勾,一道虛空裂隙出現,棲貍黑貓,從中鉆了出來。
景遷開口說道:
“棲貍,這尊灶看著如何,能賣的上價錢嗎?”
“能賣,能賣!”
“灶房之中,只要是燒成了的命灶,哪怕是白焰位階,也是好賣。”
“大人,你何時隨我去往灶房一行,自打我說了你會算命,它們便放我進去了。”
“還有好些人想要求你幫忙算命呢。”
“大人你可不能掉鏈子,不然我還得被那些人攆出來,那可就丟了大貓了。”
景遷聽完說道:
“你先將這尊命灶搬走,將其中的陽極龍衣火煞給抽出來收走。”
“還有命火也都收走。”
“等晚些時候,我隨你去一趟灶房,把這尊命灶賣了去。”
棲貍聽話的撲到了火眼爐之上,動用自身的法力,將勾連捆綁在這尊如藍之灶上面的地氣,全部拆解了下來。
這是獨屬于灶靈才有的本事。
換做是景遷,想要將這尊命灶搬走,還不損其結構完整,可要費相當大的功夫了。
火眼爐之內,藏著一十五道陽極龍衣火煞,和六道藍血命火,價值相當不菲。
在高層次的修行世界,金銀用處下降,命火才是硬通貨。
而對于八品之后的修行來說,命火也是剛需。
等景遷凝聚出了法相之后,每吸收一道八品青翼命火,便可使得命元法力上限1。
這是最高效提升法力修為的手段,相對的,成本也最為高昂。
他這一身命格,能夠承載的法力上限,足有超過兩千枚青翼命元。
眼下他的法力修為,還不到上限的百分之一。
純靠自身的修行積累,不知要耗費多少時光,才能攢至上限。
他必須得想辦法多多撈錢,好去灶房之中,做做買賣,多換些命火回來。
棲貍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將火眼爐給拆了出來,搬回了虛界。
景遷大撈了一筆,心滿意足的勾連小鬼信標,一個萬里大穿越,便回到了定遠號之上。
每穿越一萬里,惠誠一枚青翼命元,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而一來一回,雖說耗去了景遷大半的法力,卻也省去了大量趕路的時光,更是神不知鬼不覺,隨便謀劃謀劃,就能整出不少節目效果,相當給力。
景遷將小鬼收回,邁步走出船艙。
小鬼已經替他把船開回了渾洲島,只不過,卻沒有登上渾河。
不是景遷沒有吩咐它,而是它完全做不到。
只因渾河已經被干斷了。
不光是定遠號,還有額外的八艘寶船,同樣零散的飄在這渾河的入河口,沒辦法上島。
景遷抬頭遠望,那雄偉的渾洲島之上,有龐然的法力靈光在煊赫釋放。
他世間解威力一開,便見到自己好朋友島鯨所化的鵬鳥,還在與漓龍干架呢。
算算時間的話,這兩頭紫瞳大妖,自陰年開始,已經斗了好幾個月時光,依然是勝負未分。
而只看戰果的話,應當是鯨鵬占了優勢。
它雖說氣息減弱了不少,可并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相反這漓龍卻已經是遍體鱗傷,被啄了個七零八落。
尤其是它一雙巨瞳,都在鯨鵬的爪下,被掏了個通透。
環繞著渾洲島一圈的高山,是兩頭大妖的戰場,騰挪之間,已經是山崩地催,一片狼藉。
島下的這一片船只,皆是從天海盛筵之上歸來的渾洲島船隊。
出島之時,是二十六條,聲威赫赫。
歸來已是七零八落,凄慘兮兮。
神鵬、精衛和六命金蟾三大延壽,各自盤踞在一條寶船之上,圍成了一個圓圈。
其余六條船,星散于周圍。
景遷操著定遠號,在海面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奔其中一條船而去。
湊到近前,他停穩了定遠號,一躍而起,蹦到了對面的甲板之上。
這甲板上,站了七八位修士,幾乎各個帶傷。
只見景遷湊到了其中一人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嗤笑一聲,開口說道:
“錢管事,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我就說吧,還是得管好自己,輕易莫要胡亂伸手。”
站在他對面的,正是老朋友錢元。
他同樣引了一條船下海,參與了天海盛筵。
只是,錢家畢竟剛剛占據井氏的正店之位,底蘊淺薄。
在與七品陰尸的斗爭之中,整船遭難。
雖說有祝壽出手,拉了錢元一把,可錢家的骨干修士,全部葬身陰尸手下。
就連錢元自己,也被啃破了法相,斷去了一臂。
眼下,景遷竟然全須全尾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也是氣的他,眼皮子一陣暴跳。
說起來,還得多虧錢家出頭,替景遷接了天海盛筵的職司。
若不然,以錢元的做派,要是景遷還在島上,少不得要被狠狠折騰一番。
錢元面色鐵青的看著眼前這少年,聲音嘶啞的開口說道:
“井千,你竟然還活著!”
“怎不見你回島來呢?”
他若早知這小子沒死,絕不至于在得知舍地藏島被毀,無人生還之后,便急匆匆的將井氏大廈接過來。
“回管事的話,陰年風大浪高,一時迷失了方向,再加上有陰鬼橫行,我便覓地潛修了幾個月。”
“對了,管事交辦我的任務,我可是一點沒耽擱。”
“自打我下了島,一路緊趕慢趕,好容易才將妙覺大師及時送到了舍地藏島上,與親朋團聚。”
“若非如此,大師可趕不上舍地藏島的一場大戲。”
“小子親眼見到了舍地藏島隕落,那可真是不容錯過的大場面!”
“妙覺大師能陪著親朋好友一起走,想必也是沒什么遺憾了。”
“錢管事好好養傷,改日來我井氏大廈喝茶。”
說罷,景遷人影一閃,便縮回了定遠號之中。
徒留錢元用略帶陰狠的眼光,死死的盯著他的背影。
錢元算計井家這么多年,一直是無往不利,活生生把一正店世家,給打落凡塵。
可自打這井千出海一趟,便好似轉運了一般,自己屢屢失手,還總有反噬。
以至于如今騎虎難下。
景遷才懶得管錢元有何反應,他字里行間之中,已經失去了對于錢元的尊重。
這一回的陰年,景遷收獲太多,心態又有變化。
實力大增之后,能夠束縛他的人和事更少了。
重回定遠號船艙,景遷將小鬼再次喚出,替他看船。
他自己則是一個閃身,順著次元空間,游向了神鵬等人所在,又湊熱鬧去了。
縱然修為有所差距,可令明機等人身為府衙主事,竟然連島都不上,也是出乎景遷的意外。
渾洲府衙三房兩監的主事,除了陶潛正在燃燒壽元,驅動漓龍之外。
剩余四人全都聚到了渾衣號的甲板之上。
那匠作監的主事吳柳元身為百煉之匠,地位獨特,修為又差了一層,一直比較低調。
此時他也出現在了令明機、祝壽和李轅身旁。
景遷隱于暗處,聽著四人交流著。
只聽李轅開口說道:
“這陶學正到底是我府衙之中,年歲最長的老前輩,積累的壽元就是足。”
“他驅使漓龍怕是有三個月了吧”
“若是換我上去,怕是一個月都撐不下來!”
“你們若是非要等他死了再上島,恐怕要誤事吧。”
“陰年之后,第一個月的最后一日,是神朝序功之時。”
“若是令道友想要接替羅堯之的知洲之位,怕還是得抓緊些。”
“再說,這鯤鵬之屬也是不好對付,你我還是不要繼續浪費時間為好。”
卻只見令明機極其的自信,開口說道:
“不慌,序功之前,予我三日時間就好。”
“那頭鯨鵬剛剛晉升,底蘊不夠,已經快到極限了。”
“若是還不盡早離去,可就要虧耗本源了。”
“老陶還能挺多久,倒是不打緊,有這鯨鵬來此,老陶為了護佑闔島黎庶,燒盡壽元,英勇犧牲之事,已成定局。”
“他不死我也會出手幫他。”
令明機的話,已然決定了一洲學監主事的生死!
而他的話,也并未引起身邊三位大修的任何反應。
眾人只是默默的看著大龍與大鵬的拉鋸之戰。
渾洲府衙雖說在神朝各個軍洲之中,最是弱小,在編的人員也最少,可各個派系卻是涇渭分明。
三房兩監之中,令明機與執掌匠作監的吳柳元乃是鐵桿好友。
而海事房祝壽與民事房李轅更是孟不離焦。
唯有學正陶潛,是前任知洲羅堯之的鐵桿。
雖說羅堯之修為、地位最高,偏偏他乃散修出身的伏靈修士,出身不行,在這神朝治下,先天便矮人一頭。
似那令明機和祝壽四人,各有背景,一向不怎么搭理羅堯之。
三大派系之間的細小摩擦,隱藏于渾洲水下,以至于暗潮洶涌。
不過,在過去這么多年里面,大家一直都還能夠相安無事,維持一個表面和諧。
直到這一次陰年,羅堯之歷劫而亡,徹底空出了知洲之位。
引動了令明機和祝壽的爭位之心。
再加上,海妖一族的陽珈突然抽風,豁出去了全族底蘊,催生出這么多的高品陰尸。
這縱然給渾洲人族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可當熬過了陰年之后,神朝論功行賞之時,卻同樣有潑天的富貴降臨。
令明機和祝壽領銜的兩派,早已經決定要徹底清算知洲一系的人馬。
這場清算,在天海盛筵之上,便已經開啟。
渾洲島出走二十六條船,只回來八條。
有一半的原因,正是因為掌控船隊的幾位大修動了心思。
眼下,所有知洲和陶潛的嫡系,都已經葬身海底了。
這陶潛老奸巨猾,看出不對,非要駐守本島,執掌漓龍。
在之前的年份里面,這乃是吳柳元的老差事。
可今年他非要仗著老資歷,硬奪了過來。
這背后的原因,怕也是因為陶潛擔心自己一旦出海,就回不來了。
可任誰也想不到,安定了這么久的渾洲島,竟然被一頭六品的鯨鵬給找上了門來。
至使陶潛被迫之下,陷入了尷尬境地。
四位大修不把他坑到死,絕無可能隨意上島。
景遷旁觀四位大修的討論,對于渾洲局勢有了新的了解。
他的識海之內,羅堯之的神魂幾乎要被給所榨干了。
從羅堯之貢獻的記憶之中,景遷對于接下來如何在島上廝混,有了新的規劃。
只是,這方案能否最終成型,卻也還有未知。
幾位大修圍觀同僚透支壽元,向死亡一路狂奔。
對于延壽修士而言,坐看自身辛苦積攢的壽元,被這么毫無意義的浪費掉,是一件最為痛苦、最為絕望之事。
而人在絕望之中,什么都做的出來!
當府衙之內的陶潛,壽元正式告罄,幾近隕落之時。
看到島下的幾位延壽,坐視他生死的困境。
一時間,也是惡向膽邊生。
只見他忽的解開了自身對于漓龍的操控,徹底斷開了壽元的供應。
而這一尊靈機,在他最后的操控之下,竟然放棄了對戰,就這么趴在了山體之上,張開了巨大的蟒嘴,不動彈了。
而后,陶潛拖著元氣大損,生機全無的身軀,從府衙之中鉆出,頭也不回向著漓龍腹中鉆去。
他竟然直接開擺,置整個渾洲于不顧,當了逃兵!
而那鏖戰良久的鯨鵬,真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有這好事降臨,它可是毫不客氣!
只見它化作一道光,沖向這府衙所在。
鵬爪狠狠一揮,便將府衙之上的禁制撕開。
而后,它一嘴啄向了學監所在,命灶院落。
一時間房倒屋塌,元氣崩亂。
這鯨鵬硬生生從府衙核心密地,將渾洲唯一一尊紫命之爐給扣了出來。
它運起自身僅剩的法力,叼起這六品大灶,便化光而去。
鯤鵬之屬的遁術相當強勢,這鯨鵬的速度,甚至比景遷的彼岸未央還快不少。
在場眾人無人做出反應,即便反應過來,也無人能夠阻攔。
“而敢!”
島下的令明機怒吼出聲。
那陶潛竟然冒如此之大不韙,至使府衙命灶被搶。
這一尊紫命之爐,乃是整個渾洲最為重要的資源重寶了。
如今徹底丟失,以渾洲的窮損模樣,短時間可很難再搞出第二尊。
只見令明機立刻化身神鵬,沖天而起,直沖漓龍而去!
那鯨鵬消失之后,戰場之上,只剩下了這一道半死不活的靈機。
令明機直奔關鍵所在,落在了塌毀了一大半的府衙之中,坐到了陶潛剛剛操控漓龍的藤椅之上。
隨后,令明機身上,有一道奇異的長索,延伸出來,向著那藤椅延伸而出。
繩索與藤椅一碰,就自行融化成了液態的法力靈光,滲入了藤椅之中。
這乃是令明機用以完成靈機鑄命的伏龍靈機。
這一尊靈機,威能獨特,專克真龍之屬。
尤其是在眼下的令明機身上,能助他完美壓伏漓龍。
以他此時的修為而言,當壓伏漓龍成功,他自然而然,也就晉升成為了伏靈大修。
甚至,他身懷兩尊靈機,神通法力一晉升,便要強過前代知洲羅堯之。
在他的操控之下,這漓龍再次動了起來,將自己的身軀,盤成了一個巨大的蟒陣,不再動彈了。
令明機毫不猶豫的引動了自己的晉升之路。
一場六品大戰,至此也是終于結束了。
沒有了大妖氣息的擾動,那渾河再次恢復了正常流淌。
落在島下的幾條寶船,陸陸續續的重登渾河,開始向著島上進發。
景遷看了好一會兒熱鬧,最終并沒有顯露身形,在得到了不少關鍵信息之后,也轉身回到了定遠號上。
小船發動,混在船隊之中,登上了渾河,開始了久違的漂流。
等令明機完成晉升,接替知洲之位后,整個渾洲,必將邁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景遷對此毫無畏懼,甚至還有些期待。
修行之事,正是在這不斷變化的磨礪之中,才時時有所增益。
他安坐于船艙之中,默默開啟了自身新的修行。
鬼印璽幾乎已經重鑄完成,晉升紫瞳極限了。
他隨手取出來一枚陰骨果凍,再次啃食了起來。
他一邊修行,一邊繼續參悟著《閻浮洞冥輪轉道書》之內的大量秘法。
只覺得每次參悟,都有新的收獲。
可突兀之間,渾河之上,傳出來一陣細微的震動。
這一絲震動,竟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劇烈了。
景遷能夠感受到,這股震動,乃是源自于渾河腳下的瀚海之上。
還沒等他進一步查看震動的來源,一道奇異的聲響,自遠方悄然傳來。
景遷法力一動,便聽了個真切。
這聲響,似歌謠,似經咒:
“無想,無想!”
“無量,無量!”
“無果,無果!”
“無常,無常!”
就這一段話,循環往復,不解其意,不知其源頭。
景遷不由得走出了船艙,順著震動傳來的方向,望向遠方。
世間解的視野拉滿,便看到一望無際的瀚海之上,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浮現,宛如一粒精米。
而每經過一刻鐘,這白色的影子,便大上一圈。
從精米,到黃豆,到棗核,再到鵝蛋。
白影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飛速靠近渾洲島。
于此同時,這念誦的聲音,也是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從最初的耳語呢喃,到后來的聲如洪鐘。
對于景遷來說,他目力超人,早就看清楚了所來何物。
這一道白影,竟是一頭堪比山岳的巨大白象,正踏海而來。
渾河之上的震顫,正是這恐怖巨象,踏海而來所引發的共振。
白象半截身子埋在海中,即便是在這瀚海之上,也是如履平地。
而在世間解之下,白象身上驟然浮現了一長串信息:
靈機:象神壓伏要求:神鬼之相,山海之相、百獸之相壽數負擔:一日/日 這頭白象,非是山鬼大妖,竟然是一尊奇異的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