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劍斬,固然使青行燈傷上加傷,卻也讓他真正面臨生死的抉擇。
他毫不猶豫的使出了每一位延壽大修,面臨生死絕境之時,都會動用的最后底牌。
那就是燃燒壽元,換取強大法力!
青行燈出身神朝大勢力鏡云神社,乃是摘星法脈的真傳弟子。
他凝聚完美法相,于晉升之時,熔煉紫瞳壽命,每日可增壽元一日零兩刻。
算上各種延壽的靈藥、秘法,他足足積累出來了接近三百年的富裕壽元。
當他將壽元燃燒,一股雄渾的生命元氣,驟然爆發,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景遷造成的傷勢!
明明受了致命傷,卻在這元氣的澆灌之下,迅速恢復。
于此同時,他身化一道血色靈光,向著北方極速遁去。
青行燈的壽元在極速消耗,頭頂的一縷黑發,已經開始慢慢褪去顏色,變得枯黃。
他也沒有戀戰,只是全力飛遁,自身狀態太差了,他只想盡快脫劫而去。
而在他下方的深海之中,同樣有一個身影,正以絲毫不遜于他遁光的速度,牢牢地綴在他的身后。
景遷依然沒有放棄對于青行燈的追殺!
縱然對方的傷勢恢復了一些,可法相與靈機的失落,依然補不回來他缺損的戰力。
景遷并沒有失去勝利的可能。
有著須彌命格在身,他始終掌握著退路和先手,這讓他具備強大的信心。
兩人就這么一追一逃,在這茫茫碧海之中,一路穿行。
以九品追殺七品,真可謂攻守易勢,倒反天罡!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景遷成功的概率,在逐步的下降。
飛遁之中的青行燈,正在盡全力調整自身法力,重塑自己的法相。
只需要將法相初步凝聚,他一身的命術、壽術,就全都回來了。
到時候,就是他反過頭來,虐殺景遷的時機!
正在此時,天邊忽有一聲清脆悅耳的鳥鳴傳來,直入青行燈與景遷的耳膜。
景遷只覺得情況不對,果斷放棄了追殺,遁入了虛空之中。
而那青行燈無處可避,轉而向大海之中落去。
卻見一道翡翠一樣的遁光,徑直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將他定在了空中,再不動彈。
這遁光顯化身形,卻是一頭紅足白喙的婀娜神鳥。
神鳥身長也就兩尺,渾身卻有深厚的法力靈光顯現。
而被它踩在身下的青行燈,卻完全掙扎不得,呆呆的的立在高空。
只聽青行燈開口怒喝:
“祝壽,放開我,你要干什么”
“我乃命島之主,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卻見這神鳥沒有回答,而是張開鳥喙,吐出了一道絳紫色的渾厚命火。
洶洶命火直落而下,狠狠的燒在了青行燈的身上,直燒的他皮開肉綻,瘋狂慘叫!
“祝壽,你這是在找死!”
“我師門絕不會放過你!”
可這神鳥不管不顧,只是接連吐出來一道又一道命火,灼燒青行燈。
“啊啊啊啊!”
毫無準備的命火燒身,幾乎將青行燈給燒化了!
這紫色的命火來自于渾洲府衙之中的六品命灶,算得上是渾洲之地的最強命火。
自然也有著最強的神效與威能。
在命火之中,青行燈肉身逐漸晶化,他一身的血肉、神魂與法力,被活生生的煉成了一盞三寸長的琉璃青燈。
隨后,這神鳥將法力擰成了一根細繩,將這青燈穿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振翅高飛。
次元之中,景遷正躲在暗處旁觀,他看的分明,那青行燈被燒死了,世間解從那燈身之上,捕捉到了新的信息:
靈機:退海燈壓伏要求:神鬼之相、靈寶之相壽數負擔:一日兩刻/日 而那神鳥的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明。
渾洲府衙,海事房房主祝壽,凝煉精衛法相,跨越萬里海疆,陰死了青行燈,并將其煉做了靈機,收歸己有。
自此之后,祝壽也有了通往伏靈境界的登天之梯,不用讓令明機專美于前了。
棲織式島上,那棲貍神社已經完成了重建工作。
只不過,重建之后的廟宇,形制大變,就連其中供奉的神明,也已經完全不同。
曾經矯健的貍貓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丈二高的大金蟾。
這頭金蟾,與那渾洲海市盡頭小廟里的金蟾一般無二,只是大上了一圈。
而這金蟾面前,站著兩人,其中一位正是民事房海市管事李繼。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頂頭上司,凝練六命金蟾法相的民事房房主李轅。
只見李轅開口說道:
“李繼,這座命島就交給你了,命灶之中,我已加滿了漓龍身上的蟒膏,足夠維持兩百年了。”
“你需把握好機會,盡快定了壽命,晉升延壽。”
“這一把,祝壽算計失誤,竟然造成絳珠島陸沉,不過,于我民事房而言,卻是分毫無損。”
“這棲織式島原定就是我們的,你只管好好經營就好,民事房會給你最大的支持!”
李繼深深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是,大人!”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棲織式島與絳珠島的競爭可謂雙輸,背后的一切,都是算計!
景遷隱藏在次元之中,親眼見證了祝壽將青行燈煉成靈機的全部過程。
震驚之余,也是對這渾洲局勢,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府衙的掌控之中,浮在水面上的一切,都有律法和規則作為約束。
可在水面之下,彼此的斗爭卻你死我活,極為兇險。
哪怕強如延壽修士,執掌靈機,掌控命島,甚至還有強大的師門背景,依然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
誰能想到,堂堂延壽,在房主眼中,不過是煉器的寶材罷了!
而在景遷的前世,現實也同樣如此。
當一個人的權力或者財富,超過一定限度之后,尋常的規矩,甚至于法律,都無法約束于他。
萬眾矚目的明星,也可能淪為其玩物。
只不過,在這偉力歸于自身的世界,一切表現的更加明顯,更加直觀。
若是實力不濟,所有外在附加,都是虛妄。
景遷不由得對實力的提升,有了更加強烈的渴望!
命碑空間之內,他注視著安全區外的青行燈神魂,一時之間也是頗有感觸。
這位長生者,可謂是重生以來,懸在他頭上的一柄利刃,曾幾何時,也是他生命安全的最大威脅。
可如今,對方卻以如此戲劇化的方式,隕落在了他的面前。
單以修為來看,對方無疑超越了鱷龍,成為了他口糧之中的最強者。
而他腦海之中的知識和信息,無疑更是價值連城!
可以預見,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跟對方好好相處了。
在青行燈的身旁,鱷龍的氣息已經不足巔峰期的三成。
過去三個月中,景遷通宵達旦,夜夜征伐,距離徹底斬滅鱷龍,也只是時間問題。
他可以非常自信的說一聲,自身越階殺戮的經驗,絕對冠絕渾洲。
而這些寶貴的經歷,都會轉換為他的修行積累。
景遷從虛界一躍而出,鉆入海洋之中,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出來渾洲島這一趟,修為的增長固然不算小,可眼界的開闊,卻讓他直面了更加真實的世界。
他急需休整,不如歸去!
拖了這么久,那海市中的井氏大廈,說不得已經完全蓋好,只等他回去開盤了。
浪潮命格法力全開,他向著北方一陣疾馳。
雖說相隔了幾個月的時間,無論死活,蘇憫兒可能都不在原地了,可他還是得回去看一眼才放心。
此去絳珠島仍有十萬里之遙,而他在海中的速度,比次元虛空,快了五倍不止,游得快些,十日之內就能抵達。
日行萬里,已經是普通龍象修士想都不敢想的速度了。
而闖入這一片新的海域,景遷突然多了數不盡的、素未謀面的海族兄弟。
他一一上門拜訪,連吃帶拿。
豐收的快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一路殺、一路燒,九品白牙海妖如雨打風吹去!
效果自然也是極其顯著:
浪潮(紫瞳1.7/10)!
縱然耽擱了些許時間,可隨著浪潮命格繼續重鑄,他游泳的速度,還變得越來越快了。
可是,不知為何,隨著他持續前進,海妖的數量在急劇下降。
前幾日里,隔個幾百里,就能遇到一位好朋友,奉獻一波。
可到了后來,海妖出現的頻率大幅下降,以至于近乎完全消失。
起先,景遷還以為是有人在背后傳遞消息,可等到海面之上的無垠蒼穹,開始逐漸變色,他才終于意識到,是陰年到來了!
景遷面色瞬間凝重,不再亂逛,而是直線朝絳珠島游去。
所謂的陰年,是這方世界的一種獨特天象,其背后的原因景遷不得而知。
可這陰年的恐怖之處,無論是景氏傳承所載,還是阿寶十日談中所述,都讓他記憶猶新。
在這片廣袤無邊的瀚海之上,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祥和安定的景象。
日升月落,云起云滅,偶爾有細雨微風,也是尋常變化,不值一提。
這些正常的年份,被稱之為陽年。
與之相對應的,少則四五年,多則七八年,便會有陰年降臨。
在這一年里,日月不現,晝夜不分,草木不長,牲畜不孕。
整片瀚海都會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霾所籠罩,整整一年,天色都會變得昏暗而沉悶。
在這遮蔽了日月的陰霾之下,潮汐力量發生劇變,整個瀚海都會掀起無邊巨浪,整年不息。
動輒百米甚至幾百米的恐怖巨浪,將阻斷幾乎所有的海上航運。
唯有最勇猛,最強大的水手,才能于陰年行船。
而更重要的是,陰霾之中,有陰鬼出沒,它們無形無質,卻兇猛異常,專以生靈魂魄為食。
在陰鬼吞噬完魂魄之后,還會占據其肉身,將其化作陰尸,在這昏暗的陰霾之中游蕩。
哪怕是最弱的陰鬼,也有九品白牙的修為。
被陰鬼寄生,血肉生靈能直接晉升整整一階,成為更加強大的陰尸。
即便是強如七品藍血大妖,若是被寄生了,都能再進一步,成為橫壓十萬里海疆的紫瞳大鬼。
只不過,修為越高的生靈,越難被寄生罷了。
每一次陰年,那茫茫多的恐怖陰鬼,才是所有生靈活物的公敵。
若有修為在身,還能抵擋一二,如若不然,只能自求多福。
對于普通凡人來說,若想避劫,唯有得到命火的照耀,才能驅散陰鬼。
因此,只有燒起了命灶的大島,才能成為人族聚居地。
命火覆蓋之外,則是危機四伏的生靈絕地。
景遷雖說藝高人膽大,可對于這等恐怖天災,他還是要謹慎對待。
這是他重生以來,所經歷的第一次陰年,一切仍需小心為上。
疾行三日,景遷少爺重回絳珠島。
此時此刻,陰年徹底降臨!
瀚海已然換了一副面孔,變得極為狂暴。
滔天巨浪,遮天蔽日,將海面上的一切,都卷入海中深淵。
掌控浪潮力量的景遷,能清晰的感應到,這瀚海之中,有恐怖能量翻涌。
巨浪之下,絳珠島已全部陸沉。
景遷沉入海中用世間解搜尋了一圈,全無所獲,根本不見蘇憫兒身影。
他便將栓在海底的定遠號翻了出來,迎著浪潮向渾洲島駛去。
陰年行船,是一件極危險恐怖之事!
這些巨浪,如同憤怒的巨獸,從深邃的海底猛然崛起,以排山之勢席卷萬里海疆。
哪怕是駕馭入品寶船行舟,傷亡率也是高的嚇人。
因此,接下來的一整年,都是渾洲上下,一切停擺的安靜時間。
而這瀚海之上,是勇者的樂土。
與天斗其樂無窮!
景遷對此話已經是深有感觸。
巨浪之中,駕船而行的難度,遠勝他靠自身于海中穿行。
十丈的寶船,是瀚海之中的一片孤葉,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可在浪潮的威能之下,這無處不在的壓力,卻通通轉化為了驅船的動能。
此時的定遠號,仿佛一條矯捷的靈魚,在巨浪之間翩翩起舞。
他將每一道巨浪,當做了船只的發射井和降落臺。
每當有一道巨浪涌起,定遠號便趁勢而動,隨著浪花一同向上,直到巨浪抵達巔峰,定遠號則會借助其中的巨大力量,原地飛升,直入陰沉的蒼穹。
等他再次落下之時,又會選取一道開始下降的巨浪,作為承接的憑依。
定遠號于巨浪之間偏轉跳躍,好不快樂!
行進的速度更是快的飛起。
景遷站在甲板上,眼神堅定且熾熱,他與這寶船融為一體,共同呼吸,共同面對著瀚海的挑戰。
海風凜冽如刀,猛烈拍打他的臉龐,但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不斷起伏、變幻莫測的浪濤之上。
浪潮命格的威能,不僅在于法力本身,更在于一種與瀚海同呼吸,共命運的奇妙境界。
定遠號也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不再是單純的寶船,而是成為了瀚海中的一部分,與巨浪共舞,與風暴同行。
隨著浪潮命格的威能不斷釋放,上下翻飛的定遠號速度越來越快,它像是一道閃電,在巨浪之間穿梭自如。
萬里之途,朝發夕至,甚至比陽年行舟還要快!
大海才是景遷真正的主場,他孤獨一人在風浪中與天地斗爭,卻是心意如鐵,道心愈發澄澈。
直到他第一次遇見陰鬼,這專注的狀態才被打破。
這種陰年獨有的魔物,依然逃不脫世間解的窺探。
相隔著十道巨浪,景遷便看到了那白中帶灰的一縷法力靈光。
一頭陰鬼寄生在了一條巨大的青鯊之上,演化出了一頭氣息強大的九品白牙陰尸。
這陰尸在海中穿行,時不時沉入海底,捕殺各種海洋生物。
與岸上的人族,還需要用命火來抵御陰鬼不同。
這海洋生物,全憑種群的數量來抵御陰鬼的侵襲。
對于海洋生命來說,任憑陰鬼隨意寄生和殺戮一整年,也根本動搖不了浩瀚無盡的種群數量。
相反,等陰年渡過,陰鬼隨之隱去之后,留下來的陰尸殘骸,反而會成為海洋生物的寶藥,催生出真正的入品白牙海妖。
在一次又一次的陰年之下,海洋與陰鬼早已經形成了一套合理的共生方式。
與之相比,人類則要被動的多。
人族每一個丁口,都是有價值產出的好牛馬,不能白白浪費。
耗費大量人口,去填補陰鬼的消耗,最終只能得到一具沒什么用處的陰尸,這是絕對無法接受的虧本買賣。
想要陰尸的話,自去海上尋找便是。
正如此時的景遷,當他發現陰尸所在之處,毫不猶豫的調轉船頭,向著陰尸攻去。
高速移動中的定遠號,仿佛一發炮彈,直沖陰尸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