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遷再看看次元之外,一尊青燈懸于海面之上,仿佛蹲守陷阱的獵戶。
對方的執著和耐心,讓景遷意識到,這將是一場持久之戰。
可敵人的逼迫,并未讓他心煩,相反,他還生出了無限的斗志。
他要好好利用須彌威能,與這青行燈做上一場!
只見他遁出虛界,在次元虛空行走了三十里,才又回返命魂空間。
他終于要對功勛卓著的鱷龍下手了!
只見這頭藍血大妖的整個右腿,經歷了景遷幾百次的舍命糾纏,已經徹底斷裂。
這頭鱷龍,是他在這命碑空間中的最強對手,也是他最忠實的試煉石。
無數次的激戰,讓鱷龍傷痕累累,氣息衰弱,景遷也因此獲得了巨大的成長。
當劍牙完成了晉升之后,也終于到了鱷龍的殞命之時。
他劍光如龍,招招不離鱷龍傷處,這頭毫無靈智的七品大妖,仿佛提線木偶一般,只知被動防御。
縱然它防高血厚,肉身傷勢也能逐步恢復,可當景遷耐下心來,掀起一場持久鏖戰,還是成功的將其磋磨致死!
苦熬十日,景遷出劍七十六萬五千余次。
每當他法力耗盡,便沖出安全區死上一死,將狀態刷新。
他幾乎將鱷龍右邊的身軀徹底刮成骷髏,最終,一大團精純的命元,混雜著一縷珍貴記憶,直入他的神魂之中。
景遷靜靜的吸收著自己的戰果,心神一震,便進入到了一片記憶之中。
在記憶里,他化身藍血鱷龍,被沉入到了一座海底火山之中。
周圍是無量熔巖,包裹著它的肉身。
七品大妖血肉強勁,區區熔巖自是傷不到鱷龍,它甚至還覺得周圍暖洋洋的,好像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
“你用這一絲地煞毒火,燒煉肉身,嘗試凝聚出紫瞳命元,一定要堅持住,莫要浪費我這一絲毒火。”
抬眼看去,一頭人身魚尾,身材高大的鮫人,正站在岸邊,俯瞰著鱷龍。
鮫人話音剛落,一道極度恐怖的洶涌火意,從這熔巖之中,灌入了鱷龍身軀。
瞬間,鱷龍只覺得一道生死大劫,降臨于身。
這毒火摧枯拉朽,將它的肉身近乎燒成了焦炭!
它的命格與命元仿佛泥捏的一般,根本抵御不了這毒火侵襲,致使它身如焦炭,魂如火炬,積累的壽元如江河奔涌,飛速消磨。
它嘗試了一切手段,卻依然無法阻擋毒火灼燒,生死之間,它慫了!
鱷龍從這熔巖之中,一躍而出,鉆進了冰涼的海里面。
毒火從它體內鉆出,海水瞬間蒸騰,圍繞著它的身軀,產生大量氣泡。
它茍活了一條命,卻也喪失了一次至關重要的修行機緣!
而它的行為也引得岸上的鮫人暴怒,對方沖它怒吼道:
“真是廢物!”
“白費我一絲陽極龍衣地肺火煞!”
“滾去邊境鎮守海域,別讓我再見到你!”
伴隨著鮫人的怒吼,一道紫瞳命元法力卷起的靈光,將鱷龍卷出幾十里,它頭也不敢回的鉆向了遠方。
這是鱷龍刻骨銘心,永世無法忘懷的記憶。
當景遷親身經歷了一遍之后,只覺得大有收獲,不管是那火煞煉體,還是鮫人逐龍,都令他見識大漲!
于此同時,一個可行的脫劫計劃,經由世間解的演繹,直入他的心神,他毫不猶豫開始執行。
只見他遁出虛界,進入到了次元虛空,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全力遁行!
他不再吝嗇法力的消耗,將虛空行走,作為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只一日時間,便穿行了上千里!
第一日虛空拉練結束,而他一身的白牙命元,幾乎也被消耗殆盡。
景遷總結經驗,恢復法力,去往命碑空間與鱷龍再次大戰一場,隨即又開始了第二日的虛空拉練。
這一回,他穿行了一千一百里,行程略有增長。
此時,青行燈還留在原處的海域蹲守,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兩千一百里的距離。
可景遷距離自己的目的地,還遠著呢。
他即將在這次元之中,掀起一場漫長的旅途。
與海中穿行相比,在虛空之中行走,有著別樣的體驗。
景遷將這段旅程,當做自身的又一場修行,對待的極為認真。
在此后的整整三個月中,他沒有一日停歇,全情投入這一場大遷徙,跨過了極為遙遠的十萬里。
這是他重生以來,最為專注,也最為單調的一段時日。
可在修行之上,他卻有了長足的進步!
每日一次的命元耗干與恢復,讓他的法力修為,扎扎實實的前進了一大步。
對于須彌命格的掌控,也有了大幅提升。
體現在實戰之中,他進出次元虛空的速率明顯變快,已經可以在捅了鱷龍一劍之后,還安然逃生了。
而且,到了后期,他在虛空之中穿行的速度,更是整整翻了一倍,達到了日行兩千。
更重要的是,在接連不斷的生死殺戮之中,已經略顯浮躁的心緒,經受浩瀚虛空的沖刷,被徹底的清理了一番。
心境自然也是大幅上漲。
與三個月前相比,景遷已然再次脫胎換骨。
而耗費了如此多的氣力,他終于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透過虛空,他清楚的看到,在一片深海裂隙之中,聳立著幾座連綿的火山。
滾滾巖漿,從這火山之中噴涌而出,蒸發海水,在這深海里,硬生生頂起了一片由氣體匯聚的空間。
這空間之內盡是巖漿與海水碰撞出來的毒氣,是生靈的絕地。
空間之內,只有一頭鮫人,安靜的泡在熔巖之中,閉目養神。
這一處海底火山,正是景遷從鱷龍的記憶之中,發掘出來隱秘之地。
其中的那位鮫人,喚做陽珈,早已完美駕馭靈機,是正經的六品伏靈修為,執掌方圓十萬里海域,與渾洲接壤。
單說其實力,可謂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只有隱而不出,生死不知的知洲,才能與之相媲美。
在這陽珈面前,景遷弱的好像螞蟻一樣。
不過,正是這樣牛叉的大妖魔,才值得景遷費盡千辛萬苦,跋涉至此。
不用說,這尊六品大妖,正是景遷為青行燈精心挑選的礼物。
他繞著整片火山轉了一大圈,選定了一處視野相當開闊,無處躲避的好位置。
此地距離那鮫人足有七八里遠,應當是足夠安全。
只見他右手前伸,左手疊放在右手臂彎之處,擺出了一個別致的造型。
隨后,他匯聚全部心神,一閃遁出了虛空。
景遷直面大妖威勢,狂喝出口:
“你過來呀!”
凝聚了法力的聲音傳出老遠,伴隨著的,是他輕輕勾動的食指,極具挑釁意味。
而他的身形,只在現實世界留了一秒都不到,就遁回了虛界。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嚇了個腿軟。
就在這短短的一秒鐘之內,對面那陽珈幾乎就要沖到他的臉前了!
景遷隔著虛空,緊盯著徘徊在他消失之處的鮫人,面露期待之色。
只因他的本體雖然已經回歸了虛界,卻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地!
碧波之上,青行燈從沉寂之中陡然蘇醒。
時隔三個月,他終于再次感應到了小賊的氣息。
對方相當能躲,可終于還是顯露出了馬腳。
青行燈毫不猶豫的喚出逐影之途所化的百鬼夜行圖,發動靈機的力量,瞬間跨過了十萬里海疆,出現在了景遷的殘影之上。
他足足等了三個月的時光,早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剛一降臨,便有無量燈火軒然而出,照亮四方!
他神識一探,便發覺有個人影正站在他的身前。
青行燈毫不猶豫的向著對方沖去。
可還沒等沖到近前,他便看清楚了面前所站之人。
他只覺得大腦突然嗡的一聲,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眉梢。
萬眾矚目的青行燈大人,蒞臨海底火山。
小小陽珈還不掃榻相迎?
這當然是景遷的臆想,真實的情況,自然是大相徑庭!
有人聽過燈叫喚嗎?
景遷就聽過。
那叫的可是老慘了!
堂堂壽元千載的延壽大修,燒起如藍之灶的命島之主。
帶著幾分凄厲,幾分不甘,被那鮫人腥膻、黏糊的臭手,捏在掌心把玩。
只見那陽珈運起渾厚的紫瞳命元,死死的鉗制著手里的這一盞燈。
它其實也是相當的懵逼!
本是在熱水池子里泡澡,旁邊突然有人出聲挑釁。
結果跑過來一看,竟有一尊人族延壽主動前來送死。
同為七品的位階,人族的延壽修士,大部分情況之下,都比藍血位階的大妖值錢不少。
況且,對方手里這一尊靈機,品質相當的可以,這可是連陽珈都覺得眼熱的好寶貝!
它一邊揉搓這盞青燈,一邊嘴角都要壓不住笑了。
自家海域剛損失了兩頭七品藍血大妖,狠狠的吃了一虧。
轉眼之間,就被這青行燈給補了回來,再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陽珈伸手撕扯著對方身上的逐影之途,它已經開始計劃用這尊延壽,好好培養出一位強力大妖,增添自家海域的實力了。
而就在它的法力,即將把青行燈徹底沖垮之時,這尊青燈忽然嚎叫出聲:
“吾乃鏡云神社真傳弟子,你不能殺吾!”
“我鏡云神社三千年之內,摘得兩顆真星,神朝學宮榜上有名!”
“你若殺我,必有天降星災,取你性命!”
次元的另外一面,景遷也聽到了青行燈所說。
他不明白這話里的含義,可青行燈說完此話,好像真的有用!
對面那鮫人竟然真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這陽珈修為高強,背景深厚,自然是懂行的。
摘得兩顆真星,意味著那鏡云神社是出過兩位摘星境高人的大勢力。
在修行九品之中,五品地煞真人,便已經被稱之為陸地神仙。
那四品摘星境,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人物。
哪怕對方只是隨口一說,陽珈就已經開始評估這其中的得失了。
它常年鎮守在與人族接壤的海域,能夠做到穩如泰山,絕不翻車,對尺度的把握,是它最為擅長的。
正在這時,青行燈再次開口說話了:
“你若放吾一條生路,吾愿告訴你一件渾洲府衙內的秘密作為交換。”
“此秘密極有價值,包管能換得我的性命。”
終于,陽珈第一次開口了:
“你且說來聽聽。”
“你生死操于我手,若你這秘密不值什么錢,那可就莫怪我手辣。”
它話音剛落,青行燈便迅速開口說道:
“渾洲知洲羅堯之,于三十余年前消失,至今生死不知!”
他說完這話,陽珈立刻表現的若有所思。
它內心的很多疑惑,突然之間便串聯了起來。
青行燈所說之事,在渾洲地界,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府衙、正店、各大命島的核心人士,都是知道此事的。
可這等秘密,絕無一絲可能傳到海妖的耳朵里。
畢竟,整個渾洲之中,僅有知洲一人是六品伏靈境界的修士。
是鎮壓整個洲域,抵御海妖侵襲的頂梁柱。
這等消息傳入海妖耳中,相當于自爆其短,自掘墳墓。
沒有一位人族大修,會主動做這等蠢事。
可這青行燈偏偏就這么做了。
純純是當了一回人奸!
陽珈對于這個秘密十分滿意,這個消息對于接下來海妖與人族之間的競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縱然它要饒這人修一命,卻也不會輕松放他離開。
只見它左手抓著青行燈,右手捏在那逐影之途上面,硬生生的將其撕了下來。
這尊靈機就此易主,被它收入囊中。
而后,它將左手捏著的燈塞進了自己的口中,硬生生的啃了一口。
這一啃不要緊,青行燈混元如一的法相被它一口咬碎了!
陽珈將這延壽大修的法相,當做了一餐美味的甜品,給啃食一空。
隨后,它將顯出真身的青行燈狠狠甩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灌注在他的肉身之上,使得青行燈在這海底滾出了一里多地,直至滾出了這一片氣體空間,滾入了海水中。
“滾吧!”
這青行燈如蒙大赦,隨即連滾帶爬的游走了!
此時此刻,他身受極其嚴重的傷勢,不光是摔了個皮開肉綻,一身的筋骨更是斷裂了三分之一。
而法相的碎裂,想要再次凝聚,至少也得三五個月的功夫,而若想盡復舊觀,更是得三年苦修。
再加上連丟兩尊無比珍貴的靈機。
青行燈只覺得修行千載,從未如此倒霉過!
來之前有多囂張,離去之時,就有多狼狽!
沒有了法相護身,他顯化出大頭童子真身,一身的神通秘術去了八九成。
甚至就連駕燈光飛行的遁術,都使不出來。
他只能在這妖族海域之中穿行,心中滿是怨懟與不甘。
他暗暗發誓,此仇不報,誓不為燈!
他甚至已經下定決心,等回島之后,就向師門求助。
哪怕多付出些財貨,也得借來助力,以報此仇。
無論是那小賊,還是那陽珈,都被他深深的刻在了心上,至死都不會忘!
青行燈一邊游著,一邊罵罵咧咧,詛咒著仇人。
此去棲織式島極為遙遠,不能駕光飛遁,他少說得飛個幾個月。
一想到此處,他更是暴怒!
重傷在身,心緒波動之下,青行燈竟然沒有發現,在他身下十丈的海水之中,悄然出現了一個帶著面具的身影。
這身影剛一出現,便有一道劍光極速斬出!
青行燈悚然而驚,操控起僅剩的藍血命元,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法力護盾。
可是,這一道劍光宛如羚羊掛角,劃出了一道巧妙的弧線,輕輕的點在了法力護盾的一處關鍵節點之上。
這一處節點,竟是青行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一處法力瑕疵。
以至于,這道劍光輕松突破了護盾的阻攔,直直的沒入了青行燈的心口。
景遷尾隨青行燈一路,全程用世間解觀察其狀態,終于決定動手了。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仇人在鮫人手中,遭受了史無前例的重傷,實力不足完好狀態下的一成。
終于讓他窺到了一絲勝機。
雙方已經是生死大仇,沒有絲毫和解可能。
若是不能趁此機會,將其徹底除去,等他翻過身來,必然還會與自己為難。
哪怕青行燈已經極其落魄,可只要死不了,靠著時間的沖刷,總有修為盡復,甚至更上一層樓的可能。
絕不能低估一位長生者的潛力!
當景遷的劍牙刺穿護盾,斬中青行燈的胸口之時,對方的血肉迸發出了極強的阻力。
這是長生者體內蘊含的龐大法力與渾厚壽元,在受到致命一擊時的自然反應。
青行燈的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恐懼或絕望,反而透出一股難以言喻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