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爾戰敗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森諾爾郡。
同時帶來的,還有圣聯不宣而戰,大舉入侵的消息。
森諾爾郡與赤砂郡隔河相望,本來在邊境囤積了不少崗哨守軍。
數十個崗哨和小城堡,起碼一萬有余的守軍,都去哪兒了?
閃電魔女讓娜·達爾克也是人如其名,閃電般殺入了森諾爾郡。
幾乎是沒用多久,居然都要殺到森諾爾郡的首府木尺市了。
木尺市的居民得到消息,要么早早逃亡,要么趕緊回家埋藏錢財。
他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去迎接即將到來的圣聯軍隊。
可出乎本地居民意料的是,他們左等右等,卻是沒等來大批量入城的圣聯軍隊。
直到傍晚時分,那些關鍵碉樓、交通樞紐等附近的街道,才會看到有軍隊入駐。
居民們不敢出門,只有躲在門縫后、墻頭邊或窗戶旁,朝著街道觀察。
夕陽如虹,照在磨光的鋪路石上。
這些圣聯士兵穿著與花枝招展的帝國士兵不同,往往都是樸素簡單的灰藍色及膝翻袖外套。
褲子則是修身的直筒褲,下沿用綁腿連著襪子一起綁住。
至于腳上的鞋子,卻是讓不少本地的男青年市民兩眼放光,連連驚嘆。
普通士兵穿著的覆蓋腳踝的中幫黑色牛皮靴,軍士與軍官穿的是覆蓋小腿中段的長軍靴。
根據教皇“軍靴必須是靴子”的指示,圣聯的軍靴都是標準化的。
多層牛皮用史萊姆膠黏合為底,釘入鞋釘與鐵鞋掌,鞋面則是山羊皮或牛皮。
入城的士兵,都是平常表現好的身世清白的士兵,特意在軍官們的要求下,將鞋子擦的锃亮。
士兵們四人一排,挎著黑色發條銃,戴著統一船形盔,沿著黑灰色街道走過。
軍靴反射著亮光,高高抬起,清脆落下,整齊而又有力量。
只能說既有機制美,又有數值美。
所謂機制美,是美在外形。
而數值美,則是美在價格。
這種軍靴,本地很多鞋商都會賣,每雙開價12第納爾。
幾乎等同于一名圣聯勞工兩周的工資,一名帝國勞工一個月的薪資。
當初索萊尼在圣聯搞購買力挑戰,還有點懸念。
如果他在帝國搞勞工購買力挑戰,是百分百沒懸念,肯定完不成的。
因為貴族與行會早就設計好了,保證帝國勞工的工資是覆蓋不了一個人的吃穿用度的。
這樣,他們才需要打多份工,才需要借貸。
這也是本地男性青年市民眼饞的原因——他們很多人的新年愿望,就是買一雙這樣的靴子。
可他們大多數人不舍得買的靴子,此刻卻是被圣聯士兵們站起來猛蹬。
不僅猛蹬,甚至他們還有一雙備用的,就掛在背后行囊上面。
不少本地男青年都破防了。
瑪德,我怎么不生在千河谷,我要是生在千河谷,我會是這個吊樣?
瑪德,圣孫怎么不生在仙石甸,要是圣孫生在仙石甸,我會是這個吊樣?
要知道,這種靴子在圣聯內郡地區賣45第納爾一雙,軍隊采購價是33.5第納爾一雙!
一個普通千河谷青年勞工,攢一個月勉強能買一雙。
這個價格,已經把木尺市的鞋靴商人變成買辦,把鞋匠行會整得解散了。
原因很簡單,一雙圣聯皮靴進價6第納爾,賣出去12第納爾,凈賺6第納爾。
本土制鞋匠一雙皮靴交到鞋靴商人手中就要8到10第納爾,賣出去最多4第納爾利潤。
每雙2第納爾利潤,相當于每60雙就少賺1金鎊,每600雙就少賺10金鎊。
對于商人們來說,少賺就是虧了,更何況10金鎊這么多!
正常來說,制鞋匠行會肯定是要反抗的,就像當初圣聯成衣在萊亞售賣時,各地爆發的走私對抗。
可木尺市的制鞋匠們卻是安安靜靜。
一來根據《狼橋和約》,萊亞需要向圣聯完全開放市場,他們沒有理由抵制。
二來木尺市買辦頭子就是馬蒂爾伯爵,他們沒有辦法抵制。
說來也抽象,馬蒂爾在萊亞貴族圈里一邊舉著反抗圣聯的大旗呼吁,一邊自己瘋狂給圣聯帶貨賣貨。
實在叫不少本地的圣道宗兄弟會摸不著頭腦,搞不清他是敵是友。
不過,現在沒有疑惑了。
當醉酒狂暴的馬蒂爾伯爵率領八百余守夜衛兵與雇傭騎兵,以及七名超凡騎士直沖讓娜萬人大營后,身份已經了然了。
他不是敵,也不是友,他就是個啥比。
只不過木尺市市民的埋怨,馬蒂爾大人是聽不到了。
酒醒后的伯爵大人,正縮在木尺市的內城堡內,瘋狂地給捕魚城方向發鴿子。
幾乎每小時一趟,裝滿了馬蒂爾伯爵濃濃的懇求大多士公爵拉兄弟一把的信。
如今他還有城堡,還能頂個十天半個月,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
抱著這樣的信念,馬蒂爾伯爵在圣聯勸降了一夜的情況下,仍舊不肯出城配合。
隨著清晨的到來,市民就算想要賴在家中,不愿面對可怕的士兵,也不得不出門了。
要吃飯的嘛,這個時代又沒有冰箱。
不過神奇的是,當他們走出門,來到街道上。
在鋪路石鋪成的大道上,并沒有看見士兵攔路勒索或搶劫,也沒有軍官喝罵酗酒。
不少士兵,甚至在一名名黑衣牧師的指揮下,在街道上打掃衛生。
一堆堆灰塵樹葉牛馬糞便被堆積在一塊,被士兵們接力般鏟起,投入垃圾車中。
盡管還是偶爾有士兵與本地市民打嘴仗起沖突,但大都被軍官與牧師們喝止住了。
到了菜市街或者店鋪口,更是有幾名牧師在廣場中央布道宣傳。
給圣道宗傳教和解釋戰爭是一部分,更多的則是約法三章,要求快速恢復秩序和日常生活。
來往的市民們,對圣聯牧師們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
誰來占領,都肯定要說自己是正義的,讓市民們安心生活。
說是這么說,可到底怎么做卻是沒個說法。
所以牧師傳教最后一部分內容,倒是讓很多當地市民稍微寬了心。
畢竟都講了怎么做了,總不至于自己打自己臉吧?
見識了一天,菜市街上的本地市民借著買面包,便開始討論。
穿著粗布斗篷,圍著圍裙,東一撮,西一撮,還以為圣聯牧師看不出來呢。
“這還是軍隊嗎?我想問。”
“感覺他們沒什么可怕的,我逗弄了他們幾句,還把他們弄臉紅了。”
“這種軍隊是怎么打敗馬蒂爾伯爵的?”
在市民們眼中,軍隊強大必定代表殘暴,不殘暴怎么勇武?
可這些士兵卻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不僅不殘暴,反而有些羞赧和過于溫和。
不過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入城軍隊基本都是特地挑選的良家兵。
如果換成那些惹是生非的刺頭或排外老軍士過來,大的惡性事件不太會有,但惡心人的小沖突肯定是不會斷的。
所以總虔誠處,還是頂著老軍士們的抱怨,把良家兵們送入了城市。
對于這些士兵的駐扎和住宿問題,圣聯給市民們的觀感也是相當好的。
軍隊駐扎周邊的旅館會先有一位和善的牧師上門敲門,與旅館老板溝通,試圖將整座旅館包下來。
然后戰團文書與財務官就會出現,像普通旅客一樣和老板絞盡腦汁地討價還價。
對于原本住在旅館里的旅客,會被清場出去,但財務官也會給他們雙倍住宿費的補償。
“不愧是圣聯啊,就是有錢。”不少菜市街的小民忍不住感嘆起來。
只是有明事理的還是撇嘴:“拉倒吧,法蘭比圣聯有錢多了,他們的士兵不是該搶還是搶?”
“嗨呀,那不一樣……”
在菜市街的討論聲之外,位于酒館或咖啡館中,同樣有著討論。
“聽說了嗎?城外幾個莊園,足足五個貴族都被公審吊死了?”一名公證人探頭探腦地開口。
幾名當地的商人瞪大了眼:“這么快?他們都不抵抗的嗎?”
“怎么抵抗,下面的公簿農武裝農都巴不得領主死呢。”那公證人撇嘴,“聽說市政廳也要改組,全部換成圣道宗的人。”
“該死,倒讓那群小販撿了便宜。”
“在收買小民這方面,圣聯確實有一套啊。”
“畢竟是小民建立起來的國家,最知道愚昧小民們吃哪一套。”
咖啡館里的幾名衣冠楚楚的客人,都是抱怨起來。
畢竟在萊亞這樣的經濟狀況下,貴族永遠是最大的消費者與雇主。
舊商人們早已習慣了趴在貴族們身上吸血,不適應圣聯的競爭式市場經濟了。
這樣的討論從清晨持續到了九十點鐘,卻是沒討論出什么東西。
就在中產們走出酒館時,卻在路邊看到了排成人墻維持秩序的士兵。
難道出什么事了?
他們都是心中一喜,將報紙夾在腋下,假模假樣地擠過去,想看看發生了什么變故。
“不好意思,讓一讓。”
“請問發生什么了?”
前排的士兵們倒是友好,掃了一眼便開口:“往后站一站,教友,大型軍械過路,以防無辜受傷。”
大型軍械?
不等中產市民們理解這句話,他們便感覺到陽光被什么東西遮擋,在他們頭頂遮出一片陰影。
抬起頭,他們的身體便僵住了。
被十二匹大馬拖著,一門四十八磅炮車領頭,壓著道路向前。
而在它的身后,則是同樣一門門四十八磅炮與二十四磅炮,全都是攻城炮。
立刻,身旁便是一圈“嘖嘖”之聲。
等整個炮隊過去,人群自然散去,可不少腋下夾著報紙的人仍舊留在原地。
發條炮的威力,他們早已有所耳聞。
只不過他們見過最大的炮,不過十二磅炮。
馬蒂爾伯爵的城堡,真的能擋住這些龐然大物射出的炮彈嗎?
這個答案,在傍晚時分揭曉。
1460年2月11日傍晚,木尺市城堡被圣聯發條炮轟塌。
次日早晨,軍隊繼續出發。
目標直指捕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