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宮的銃械靶場，藏在機械宮不遠處銃械研究所東側。
那是一片被高墻圍起來的開闊空地。
空地的一端豎著密密麻麻的鋼板靶，不少靶心還留著舊彈孔，泛著氧化的銹色。
另一端的地面則鋪著平整的青石板，還有一條導軌，會有小推車運送更大龐大的銃械到來實驗。
自從以太時鐘為這些銃械工匠提供了海量能量后，他們對發條的應用都要瘋了。
各種亂七八糟的神奇銃械層出不窮，有些都能讓霍恩眼前一亮。
可惜的是，這些銃械都沒法在圣械廷之外用，因為每個上面都必須加裝時鐘調諧器，否則連擰動發條都是個大問題。
霍恩帶著眾人走進射擊場時，兩名穿著灰色工裝的軍械士已經在等候。
“先試血契銃。”霍恩走到放血契銃的桌邊，手指輕輕敲了敲銃管。
銃管冰涼，透著淡淡的血色，瓶身上刻著細密的紋路。
一名索瑞多氏族的長老跟過來，彎腰撥弄了一下血契銃的扳機：“我來吧。”
說著，他將吸血藤纏在手臂上，鮮血登時沿著這天然的管道流入血瓶中。
這其實也是血契銃的一個缺點——就跟火繩槍的火繩一樣，操作吸血藤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情。
這些吸血藤都是活物，需要細心時時保養，而它們相距過近，還會互相打架。
所以陣形不能夠像霍恩這么密集。
那索瑞多長老對于鮮血的流逝早已習慣，只是眉頭微微一皺。
“準備好了嗎？”霍恩朝鋼板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長老點頭，端起血契銃，肩膀抵住槍托。
這銃比前裝坎尼狄都要沉重不少，人類能端起來，但很吃力。
但對于吸血鬼來說，這個重量雖然重，但其實還好。
隨著手指扣下扳機，射擊場里突然響起一聲悶響。
霍恩此時是湊近了聽的，所以能聽到不是發條銃那種清脆的“砰”，而是帶著黏膩感的“噗”。
像是熟透的果子炸開一般，一團暗紅的血霧從槍管里噴出來。
刺鼻的腥氣立刻彌散，飄在青石板上久久不散。
眾人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只有莫妮卡早就習慣了這味道，神色如常。
再看鋼板靶，那顆鉛彈打在了距靶心的邊緣，彈孔周圍的鋼板被震出了一圈細小的裂紋。
果然，同樣具有破甲能力。
那索瑞多長老又連續射擊了四五次，這才臉色發白地放下了血契銃。
“射程多少？”一名樞密參謀立刻掏出羊皮紙和炭筆，筆尖懸在紙上。
“最大殺傷距離200米，有效殺傷距離在100到150米。”一名軍械士立刻回報。
“比之前達尼奧帶來的那把強多了。”霍恩蹲下身，看著地上的血霧痕跡，“瑟法葉的銃械進步速度很快啊。”
“是啊。”那名索瑞多氏族長老又是自豪又是無奈地開口，“她是我們氏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難道不是那位的才智？”霍恩用手指點了點天空。
索瑞多氏族長老搖頭：“冕下，您可能誤解了，但就算是那位，同樣要受到肉體的限制。
頂多就是做到吸血鬼天才的極限，如果她真的取回了真魂，那才是超越一切的智慧。”
兩人的對話讓眾人都是云里霧里，反倒是陪同的希洛芙若有所思。
霍恩沒繼續接話，而是開口詢問一旁的貝爾納多：“參謀樞密們，怎么看？”
“冕下，我們不得不承認，盡管血契銃有缺陷，但同樣是我們的勁敵。”
“為什么？”
“不提他們的進化速度，單說一點就夠了。”貝爾納多豎起一根手指，“原先，我們的敵人永遠都是不使用銃械的，但現在……”
這倒是說到點子上去了，圣聯曾經面對的敵人，一直有代差。
換句話說，就是圣聯的軍事科技是新興生產力剛剛發展的階段，而帝國的軍事科技是舊生產力發展到極限的階段。
在一開始的時候，雙方相差仿佛。
可越到后面，新興生產力的碾壓特性就會暴露出來。
圣聯可以一直掌握戰場的優勢地位，只有一時的壓力，沒有一直的壓力。
可王庭帶著血契銃出現后，就不一樣了。
霍恩軍事上有發條銃革命，瑟法葉同樣有血契銃革命。
不說別的方面，在當前看來，發條銃是優于血契銃的，但王庭能使用血契銃的士兵，絕對是多于圣聯的。
圣聯到目前為止，全國可能幾十上百萬的圣眷者。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要用于工業生產，能擠出來當士兵的人數量沒有想象中多。
不過可以預想的是，接下來幾年，這個數量將得到大幅提高。
因為法蘭徹底放開了魔物肉的限制，瘋狂拿魔物肉去換圣眷種子，組建法蘭皇家銃械隊。
可王庭呢，至少有兩千萬可以使用血契銃的吸血鬼，而且基本上男女吸血鬼戰斗力表現沒區別。
就算瑟法葉能夠調動十分之一，兩百萬吸血鬼，都是圣聯理論值的十倍。
血契銃落后于發條銃毋庸置疑，可到底與發條銃同屬一個時代的技術。
外加王庭這些年的積累，底子實在太好了。
隨著瑟法葉統一了王庭四分五裂的狀態，這種龐大的壓迫感，再次降臨在每個帝國人的頭上。
至于帝國這邊，霍恩都不想說。
可以預見的是，不與帝國合作無法擊敗王庭。
與帝國合作，那么帝國龐大的蟲豸感就會再次降臨在霍恩的頭上。
一邊向眾人解釋，霍恩打了個響指。
兩側走出了不少樞密僧侶，開始將一份份計劃書遞給在場的高僧們。
“既然我們面臨了新的戰爭模式，那么軍隊自然要適應和調整。”
“舊有的作戰形式和戰斗模式，都需要做出一定的改變，比如我們可以一定程度淘汰長矛兵。”
看著手中報告書，這些高僧們才恍然大悟，冕下這是有備而來，在搞偷襲呢。
“從這種對抗中，大家也可以發現，隨著超凡力量的逐漸普及，尖端超凡力量開始并不那么重要的了。”
簡單來說，隨著軍隊進攻能力的加強，那就必然導致士兵規模化和職業化。
這件事情的本質，就是護甲不夠血條來補。
那這個血條誰給補呢？不就只能大規模征兵了。
戰場上，人命就是血條啊。
如果不想千河谷的孩子們，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得繼續去流那怎么都流不盡的血。
那就必須在軍事神跡方面做出突破，至于軍隊的組織和戰術都要進化。
霍恩原本是準備等著他們自己進化出來的，揠苗助長不是好事。
圣聯其實就是他揠苗助長的結果，處處充滿了隱患與妥協。
按照他的想法，寧愿樞機團內部和他多一些爭吵，也不要像現在這樣。
可能真是因為他正確太多，勝利太多，外加圣聯從嬰幼兒時期就被霍恩一手操辦。
然而，霍恩可以輕易解除這種專制控制嗎？
恐怕不能。
如今的圣聯很大程度下，保留了不少在霍恩看來很落后的制度。
不少地方的貴族以及鄉紳地主都作為當地的鄉紳名門留存下來，仍舊受到追捧。
甚至不少工商業貴族，同樣在其他商人中高人一等，有自己的小團體。
比較典型的，就是薇薇安老祖母創立的庫什基金會。
圣聯走的太快了，需要等一等他的時代。
只可惜時不我待，霍恩只能再次搬出圣孫之名了。
“我準備發動軍改！我要把精力放到軍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