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一口吞下了冬日的殘雪，化作汨汨流淌的溪流，從白頂青底的群山間匯入伊貝河。
破開陽光與水浪，在伊貝河之上，來自圣械廷的圣孫座船昂然挺立。
裹著一身上好的諾恩皮草披風，希洛芙坐在船舷邊，手扶欄桿，一個勁地往兩側眺望。
河灘邊楓林組成的空地中，早就有一座座水車在轉動，發出仿佛老驢喘息般發出“昂昂”的尖銳呻吟。
水車后則是一座座木質的營房，還有一圈防狼的圍墻與箭塔，圍墻前則是小片薯根田與紫蛋田。
“那是什么？”希洛芙指著遠處的營房問道。
霍恩沒有靠近船邊，只是仍在打著瞌睡烤火：“伐木場。”
“那些田地里種的都是什么？我沒看到灌溉渠啊？”
“薯根還有紫蛋，那應該是伐木工們閑著沒事種來自己吃的。”
八年時間，凱瑟琳主要注意力都撲在商業上，可還是被讓娜抓著多次配合育種。
如今已是開發了全新的低毒薯根，無需淘洗，只需蒸熟就能直接吃。
但問題是這種薯根如果連種會退化生毒，而且產量比不過野生薯根。
不過在這種山麓地區，以及碎石原等地都已經逐漸推廣開來，尤其是邊境荒涼地區。
原先當地種不出米麥，只能從內陸運送，現在有了賊能長的薯根，就能大量減少后勤壓力。
至于薯根的保存問題，曬成薯條干就好了，起碼能保存半年。
不過這就苦了外郡士兵了。
所以霍恩才會決定給他們發實體貨幣，因為當地還沒完全納入統治，有紙幣也買不到東西。
至于內郡士兵，一來物產豐富，二來還有恩情百貨。
霍恩信譽強大，發紙幣他們也不會有太多怨言。
再說了，不領恩情，是不是不虔誠了？！
高大的楓樹投下濃密陰影，五絲冷風夾著一絲暖風，將樹葉的帷幔吹的沙沙作響。
狼女的臉蛋不知是被冷風吹的，還是太過于興奮：“此處被命名紅楓鄉，就是從這來的吧？”
霍恩雙手籠在袖子中：“當然，我當初和……咳咳嗯。”
其實霍恩說啥，希洛芙都不在意，她仍然一直在四處張望。
走出湍急險要的群山河流，出了山麓楓林，遠處的貞德堡便近在咫尺。
從楓林河灘沖出的那一刻，希洛芙卻是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在機械宮時，她眼里的天空與平原不過一方小小的藍天與蔥翠的綠毯。
再到能走出機械宮，天空仍然被群山包裹，島上再寬闊不過是一片片綠荒。
可沖出楓林的那一瞬，她第一次感覺到什么叫做天空。
天空，原來真的那么空。
如果抬起頭，沒有東西能夠包裹它。
映入滿目的藍與白，像是能吸去人的魂魄，融入那碧藍之中。
這個時候，希洛芙才明白為什么不少人類與矮人工程師對于飛行有那么大的的執念。
這樣的天空，誰不想上去看看呢？
看了一會兒，希洛芙便覺得頭暈眼，趕緊收回了視線。
此刻，當船只駛出山麓，便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農田與村莊。
曾經只有城鎮才有的木筋夯土房，此刻在鄉村間處處都能看見，甚至還有磚石房。
普通農舍再不見曾經的茅舍，多為木屋或木筋泥墻，屋頂鋪茅草，甚至還有專門的煤爐用于做飯與取暖。
“我曾經向他們承諾，讓他們住上自己的屋子。”霍恩此時也來到船舷邊，“那些冬日能能凍掉耳朵的茅舍草棚，起碼在紅楓鄉是看不到了。”
由于泥煤的大量開采以及勞工的大量流動，各地都開啟了大小磚窯。
城鎮地區早就逐漸淘汰了土木結構，開始使用磚瓦夯土乃至磚石砂漿房屋。
至于鄉間，原先夯土搭房有兩個條件，一要有合適木材二要有燃料。
前者用以搭建房屋骨架。
后者用處更多，要用來烤硬木材殺死木蟲，要用來蒸炒夯土以防墻壁發芽，屋子建成后，更要燃料來快速烘干屋子，使夯土板結。
原先只有城鎮地區能建得起這種房屋，因為領主控制山林而且燃料昂貴。
不過在圣聯建立后，這個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大批廉價木材從山地郡河流運來，泥煤完全是柴火的高位替代，更不要“山地打工王”的諾斯山民充當勞力。
外加霍恩先前三年免征的政策，讓幾乎整個郎桑德郡家家戶戶都住上了保暖的房屋。
見到圣孫座船駛來，河邊取水的鄉民們更是不斷朝著船只歡呼。
更有小孩子追著船只跑，朝著船上眾人揮手。
還記得八年前的長橋之夜，那時的人們臉上都掛著無窮的仇恨與血淚。
八年過后，誰不說人人都能微笑，可起碼大多數人都能吃飽穿暖有房子住。
至于吃的好不好，穿的有多暖，住的房子如何就是以后要解決的事情。
至于現在看來，鄉民們對于當前的生活水平是絕對滿意的。
壓低木料、泥煤價格，是霍恩有意而為之，吃穿住行富足了，才有其他需求。
有了房子肯定要買房門，買家具，買餐具，買床單等等等等。
同樣的，吃飽了才會有吃好的需求，才會想要買果、咖啡、牛奶、黃油……
圣聯境內幾乎每個月每個郡都會冒出去十幾二十個新工坊，以供應日漸旺盛的消費。
一村又一村地經過，霍恩看的都乏了，可希洛芙卻仍舊興致勃勃。
“那是什么？”
“那應該是戰爭修士的運糧船。”
“那是什么？”
“應該是第一批百戶區小學，改了破舊的修道院。”
“那個呢？”
“那個還是坍塌的修道院。”
“那這個呢？這個呢？”
“被投石機砸塌的古堡，當初有一伙郎桑德郡的貴族在此負隅頑抗。”
“那個呢？”
“那是……那是貞德堡。”霍恩從原先的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我們到了。”
貞德堡？
希洛芙不止一次聽過這個地方的名字，也知道此處距離這里很近，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能看清。
綠色的原野逐漸被紅瓦房屋、碎石道路所取代，而街面上的人流更是比鄉野多出了許多。
金曦披散著，點綴屋頂的屋脊，標識風力和風向的鐵牌公雞朝著東南左右搖擺。
二三層的平瓦磚石房，門前是彎曲的木藝扶手，刷成了紅木的顏色。
教皇座船停靠在碼頭邊，船上的人員上上下下。
希洛芙趴在欄桿旁，將下巴墊在手臂上，好奇地朝著岸邊張望。
碼頭邊，是提著木桶去河邊提水的圍裙婦女，穿著夾襖提著錫盒的勞工。
還有一身最新款僧侶裝的公證人以及僧侶夾著文件匆匆向著圣臨廳進發，更有洗衣房升騰起彌漫的煙霧。
馬拉鐵路上的馱馬從鼻間噴出一股股白汽，而公共馬車的車站旁圍聚著大大小小的攤販。
“面包夾肉，面包夾肉！”
“雞蛋裹炸面包，蕪香蛋！”
看著滿臉好奇與興奮的希洛芙，霍恩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我故意讓他們停靠補充物資，起碼要一個小時，要在附近走走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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