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龍血椒藤蔓，纏繞在玉蕊城的巨巖堤壩上。
夕陽西下，蛇人守衛的鱗片泛著鐵銹般的暗紅，與湖面一起粼粼生光。
他們望向湖畔成片的黃燦燦的甜豆田，耳畔是轟隆隆流淌的瓜拉瀑布，目光卻是沉郁。
在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來自北方的敵人正在靠近。
不僅是蛇人守衛，就連城中的居民都清晰意識到了這一點。
偶爾他們會望向身后的巨大的金字塔，思緒卻不由得亂飛。
作為蛇人帝國的首都，玉蕊城位于位于蔻蔻湖的正中心，把守著麝香河流域最肥沃的湖泊平原。
蔻蔻湖的湖心島經過三百年的耕耘，已然變成了總人口兩萬，房屋六千間的巨城。
整個城市依據湖心島與圩田形成了一個五片瓣的形狀，這就是玉蕊城名字的由來。
城市被五公里長的防水堤壩包圍，城內則是巖石鑄就的整齊街道與方正廣場。
蛇人守衛們仰望的地方，是城市中心則是12米高的金字塔大神廟。
這里也是蛇人皇帝居住的地方。
猩紅的陽光穿透神廟穹頂，將頭頂的因陀圖騰照的宛若盛開。
十二名蛇人領主盤踞黑曜石環座，列于蛇人皇帝身側，是六名披羽衣的大祭司。
他們蜷在玳瑁骨座上，蛇信嘶嘶地從口中冒出。
至于正對面，則是七名獸化人領主坐在香草制成的蒲團上。
鑲金陶杯被覆滿青鱗的手指端起，沸騰的可可漿翻涌著龍血椒碎末。
蛇人皇帝拉拉卡端起這杯濃漿，一飲而盡，吞咽時喉部鱗片逆向翻動，露出底下粉白肉色。
那是去年來自林海內陸獸化人帝國刺客留下的蹤跡。
由于棲水的特性，往往是蛇人居住于河流沼澤，而獸化人居住于內陸山丘。
拉拉卡五世，被諸多蛇人認為可能被譽為大帝的君主。
不僅挽回了蛇人帝國五十年間的頹勢，甚至還反推獸化人帝國，獲得了十座獸化人城邦的效忠。
不過這十位獸化人領主，卻是有三位應到的未到。
其中兩位淪陷于敵人之手，一位則是根本沒來。
深吸了一口氣，拉拉卡猛地將陶杯砸下，金粒與陶片頓時飛濺，可可更是潑濺成蜿蜒的蛇形。
“北方的人類，橫掃了數十座大小城邦（有些在圣聯看來是村莊）。”
拉拉卡端坐在黑曜石蓮座上，聲音像是骨刀刮擦石板。
“他們愈掠奪，愈貪心，永不會有盡頭，玉蕊城是最繁華的地區，他們就是沖這而來。
你們以為人類會對我們友善嗎？當初他們將我們從家鄉趕出時，卻不是如此！
我們要擊敗這股敵人，阻止過去的歷史再發生——三十個日夜內，我要看到綠龍林海涌出五萬戰士。”
空氣凝滯如沼澤死水。
領主們通通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三十七個城邦三個月掃盡，相當于三天攻下一個城邦，這還是帶上了趕路的時間。
這可不是什么臭魚爛蝦！
如果人類很弱，他們怎么會在這里呢？
六名蛇人大祭司的骨鏈，則是在交頭接耳間，嘩啦作響。
“人類的使者，對我不敬，我已然割下他的耳朵，將其放歸。”拉拉卡再次開口，“我問過了，他們都是沒馬的人類，且人數只有五千。
我的城邦可以出兵一萬，怎么樣，剩下的四萬，你們各自認領一下吧，我親自領軍！”
聽到這話，幾名蛇人領主這才驚訝地抬頭：“您的傷……”
“不妨事！人類既然敢來，就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拉拉卡說著看似大言不慚的話，卻是讓諸多領主們相當信服。
這可是蛇人帝國百年難遇的戰神式的皇帝，哪怕是如日中天的獸化人帝國都要避其鋒芒。
蛇人皇帝拉拉卡，名為皇帝，可核心統治范圍，只有首都附近地區。
這就是綠龍林海特有的因陀制度。
首都圈以外存在的城邦，拉拉卡無法行政管轄，只能軍事威懾。
相對于帝國更加強硬的封建態度，城邦們往往不需要納稅，甚至可以一仆二主。
就算得到了皇帝的召集令，同樣可以借口不去。
所以拉拉卡出征時往往要先派兵壓服不聽話的城邦，再出發征討。
形成這種因陀制度的原因很簡單。
綠龍林海地區有旱季雨季的區別，一旦雨季來臨，河流就會暴漲，甚至爆發洪水。
別說獸化人了，就連蛇人都無法正常行軍。
所以雖然蛇人能夠很好地適應當地的氣候，卻無法形成更大更專制的國家，只能以城邦形式零散存在。
聽了皇帝的表態，在蛇人領主之前，反倒是獸化人領主烏耳公開了口：“人類我打過交道，他們的騎士的確很可怕，但這里是綠龍林海，他們的騎士不起作用。”
“當然，毛茸茸的同胞當然不怕……畢竟投降時還能當看門狗呢。”
“艾迪西，你在說什么？！”
艾迪西吐著鮮紅的信子：“我可知道，那些人類有極少的獸化人衛隊，但會挑選獸化人衛隊中的獸化人來擔任新征服城邦的君主。
但那樣，獸化人衛隊人數應該越來越少才對，為什么人類隊伍中的獸化人越來越多了呢？”
“你質疑我們獸化人通敵？”烏耳公撐著桌案坐起。
“我可沒這么說。”艾迪西發出嘶嘶的笑聲，“我只是陳述事實，比如有兩個咱們的獸化人城邦已經投降，還有一個甚至沒來參會。”
“那要這么說，還有三個蛇人領主沒有參會呢！”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的勇士，是不會與你們一起行軍的，咱們各自劃分開。”
“難道我就喜歡與你們一同行軍嗎？黏糊糊的，況且同樣有七八個蛇人城邦投降，跟著人類一起派出軍隊呢！”
桌案掀翻，果漿與面包蟲滾落一地，滿地亂爬。
爭吵聲的音浪，一浪高過一浪，震得拉拉卡眼角顫動。
他一拍桌子，怒吼起來：“…………”
明明自己的聲帶在震動，為什么聽不見說話的聲音？
在這個瞬間，拉拉卡有些疑惑。
然后他才意識到，一個刺耳的尖嘯聲，壓過了他的所有怒吼斥責。
緊接著，所有人便能感覺到整個宮殿向上彈跳了一下，房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碎石亂飛與力拉崩倒之聲交錯，幾名大祭司立刻反應過來。
“地神與火神發怒了，快離開宮殿，以免倒塌。”
被幾個侍從架在中間，拉拉卡沖在最前頭，蛇人領主與獸化人領主們土頭灰臉地逃出了宮殿。
直到來到外界空闊的廣場，這些貴族領主們才停下來。
心有余悸間，拉拉卡都沒喘過氣來，就又開始大喊：“看，外來者的入侵，已然引動大地發怒，為防天神降下災禍，我們應該早日驅逐他們啊。”
如果不這樣做，等會亂心一起，便是人人都覺得出兵是錯誤的了。
只是拉拉卡的發言并沒有引來注意，領主們目光反而呆滯地集中在后方。
拉拉卡朝著所有人視線的方向望去，原先的金字塔尖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洞。
眼尖的人能夠看見，一枚碩大的鐵球正卡在磚石之間。
那是從哪兒來的？拉拉卡忽然想起了逃跑的蛇人帶回的報告。
“人類……召喚的流星……”
拉拉卡朝著城外夕陽落下的方向眺望。
他沒有看見任何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