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便是中樞大會的最后一天。
由于下雨，最后的總結拖延了兩天，這才拖到了一個陰天。
按照教皇冕下的指示，儀式從簡，盡快讓各級修會長與代表返回工作。
空中飄著雨絲，觀眾席上豎起雨棚，雨點將地面打得黑一塊白一塊，瘢痕似的。
在雨絲中，則是由圣產監護局，即所有圣有工場與修道院的頂頭上司，凱瑟琳宣讀接下來的一系列新舉措。
比如同意了部分代表提交的《反壟斷法》。
比如新建裁決庭部門，并任命讓娜為裁決長——此前人們都還以為她搶不過嘉莉，被迫淡出圣聯核心了。
比如凱瑟琳現在宣讀的《鋼鐵公會處理辦法》。
根據這套《辦法》，鋼鐵公會將在接下來的五個月內進行贖買與整改。
根據凱瑟琳的報告，她將會親自帶著會計團隊與審查小組前往北芒德郡進行經濟核算。
產量太低、質量不達標的礦山與冶煉所一律關停。
勞動產出比太低，工時利用率太低，投入產出比太低的，一律關門整改。
淘汰掉尸位素餐的工匠與管理人員，對當前工匠、幫工、管理者實行軍訓式學習。
同時撤銷鋼鐵公會內部的定價權，由改組過后的圣錘修道院負責。
還是一樣的發包制度，圣錘修道院從御前樞機會議接任務，發包給這些礦山主與冶煉所。
干得好，調去待遇更好水平更高的冶煉所與礦山，甚至是更高級的機構。
干不好，那就越調越差，最后送去寫年鑒。
礦山主可以延續礦山的使用權經營權，但不再具有所有權，這部分將轉為股票。
礦山與冶煉所甚至可以內部互相合并與收購，但必須在圣錘修道院框架內進行。
同時，這些礦山與冶煉所必須接受新技術的普及以及圣聯方面制定的法規，比如對礦工的最低人身保障。
“像這樣的經濟核算呢，每四年一次，偶爾也有突擊檢查。
不僅是對圣錘修道院，對其余幾個圣有壟斷產業，同樣會進行核算。
圣聯要用最小的成本與代價，得到最多的產品與收益。”
作為圣產監護局的局長，凱瑟琳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幾個修道院長，駭的他們紛紛低下頭去。
至于臺上的觀禮人群，則是用力地鼓掌起來。
“……真敢說啊，不就是查賬嗎？搞這么懸乎。”
拉邦公爵右手從褲襠里掏出了藏起來的酒，倒掉紅茶，美美地給自己來了一杯。
一口下去，他的臉蛋便紅了幾分。
帶著幾分醉意，他拿起酒瓶，對著卡薩尼問道：“來一杯？”
看著那從褲襠里掏出的酒瓶，卡薩尼擺手婉拒了。
注意力卻放到了會場之內，臺上的凱瑟琳正在闡述著關稅協定的內容。
“……考慮到圣聯信民們的需求，我們與法蘭公使協商，決定降低對高檔家具與面料的關稅……”
“……同時，我們同意稍微提高一些香料與白糖的關稅……”
“……不過作為交換，法蘭同意了解除魔獸肉內臟的出口限制，擴大出口規模……”
不得不說，能談到這個程度，卡薩尼對于拉邦公爵是刮目相看的。
在頂著那么多事件與失敗的壓力后，拉邦公爵居然還能說服圣聯進行一定的讓步。
雖然把玻璃工藝交易出去了，但好歹把吉吉國王交易過來了。
卡薩尼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這關稅協定背后，可不止是圣聯，還有法蘭人呢。
此刻醉醺醺的拉邦公爵同樣在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難不成是圣聯畏懼于法蘭的實力，主動臣服服軟了？
或者是自己翩翩的風度迷倒了那位凱瑟琳魔女？
完了，假如那凱瑟琳真對自己有意思可怎么辦？
她是魔女啊，要是圣孫嫉妒自己暗殺自己怎么辦？
唉，管他呢！反正洛倫佐閣下那一關自己是過了！
盡管是褲襠里的酒，拉邦卻還是一杯下肚就忘了憂愁煩惱，迷迷糊糊地傾聽著會場內凱瑟琳宣讀的聲音。
“……此外，還要向各位告知一件重要的事情。
近日，法蘭王國預備以玻璃工藝以及各種特許狀，向圣聯支付贖金，贖回萊亞國王吉尼吉斯……”
甚至都沒等凱瑟琳說完，場內都是一片嘩然。
那可是吉尼吉斯啊，人們最深惡痛絕的萊亞國王，該不會要讓他回到王座了吧？
“不行，不能讓他回去。”
“這個劊子手，就應該絞刑！”
“怎么能放他回去呢？冕下，這是您的意思嗎？”
與觀眾席上的怒吼不同，吉吉國王觀景臺內卻是一片歡騰。
“太好了，殿下能出去了。”
“殿下，您出去之后，可以與查理八世殿下約為兄弟之國，風車地不如王冠重要啊。”
“殿下……這贖回名單里，有我們嗎？”
觀景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吉吉國王沒說話，其余三人心里卻是清楚。
他們還要繼續在圣三一修道院中，開墾荒地、紡織羊毛，出獄之日遙遙無期。
可眼看著就要出去的吉尼吉斯，卻不見半點喜色，臉色反而更加難看。
對于未來的命運，他已經有所預料。
法蘭王國在吃下風車地后，并不能一口吞并萊亞，而是要先扶植傀儡政權。
巧的是，從法理上來說，目前萊亞王國真正的國王還是他吉尼吉斯。
等打完風車地，撤銷禁運，扶植傀儡國王，降低侵略擴張帶來的影響。
過個五六年，風車地消化完了，人們漸漸對吉吉國王的侵略不再敏感的時候，再咬一口。
接著不斷反復這個循環，每次都讓吉吉國王來簽訂投降條約，耗空民間與藍蜂王朝的忠誠，這便是最穩妥效率最高的吞并方式。
況且，休戰開戰交替，更具有靈活性，畢竟還要留一只眼睛盯著強勢崛起的圣聯呢。
未來，不可期啊……
“未來可期！圣聯未來可期！”在一片質疑聲浪中，阿列克謝卻是沉默不語。
他低著頭，看著這段時間記滿了的，厚厚一本筆記，終于下定了決心。
“格洛耶夫，關于這四年的游學計劃，我決定好了。”
格洛耶夫與泰奧米爾都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少熊主，不知道這又是哪一遭。
阿列克謝堅定看向兩人：“我決定，在圣聯學習三年，半年游歷法蘭，半年游歷諾恩。
然后，我就要返回家鄉，我要用十年統一熊堡領，十年建設熊堡領，十年追趕圣械廷。
三十年后，我要讓熊堡領比圣聯都豐饒，讓肥牛堡比圣械廷都繁榮！”
說到后半句，阿列克謝的聲音已然淹沒在人群的呼喊聲中，因為圣孫站了起來。
說服這些信民，對于霍恩來說并不是難事。
玩笑起手說自己坐在椅子上像是矮人，因為椅子訂大了。
為什么定大了？就是因為圣聯自己沒有，需要進口。
然后再把話題引導到，圣聯目前需要的是發展，不再像以前一樣是生存，就算把吉吉國王放回去，他一樣有能力擊敗他。
最后，表示消滅吉吉國王沒有意義，圣聯要消滅萊亞的王冠，而非國王本人。
只有那些愚蠢的貴族，才會為了一個國王，而付出珍貴的工藝與人才。
三言兩語之下，觀眾們雖然感覺便宜了吉吉國王，但還是安分坐下，等待著霍恩最后的發言。
“……今天是中樞大會的結束，卻不是圣聯革新的結束，因為下一個四年計劃即將開始。
四年很短，但足以讓圣聯脫胎換骨！
到1457年，我們的經濟將不再受制于人。
想象一下，鋼鐵產能提升三倍，生鐵年產量突破1萬噸，工場遍布城鎮，糧食自給自足……
市民工人們騎著自行車來往于工場與家中，農夫們摁下拉桿就能自動脫粒。
士兵們用著后膛裝彈的發條銃，吃著罐頭廠的罐頭，乘著發條引擎驅動的運兵船趕往前線。
四年前的我們永遠無法想象我們現在的生活，現在的我們更無法想象四年后的生活。
請相信，一兩個魔鬼阻擋不了歷史的浪潮。
在神權技術帶來的代際壓制下，無論是怎樣的王國，多么耀眼的王冠，都會跪倒在發條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