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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三角彩旗與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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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小哈特從昏暗的船艙內走出,熾熱的陽光叫他忍不住瞇起眼睛,用手遮住陽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放下手掌,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排排倒V屋頂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被守夜人吹著銅哨喊他們下來。

  紅磚白墻下是青灰色的石板,延伸出幾何形狀的馬賽克花圃與兩排五月樹。

  再前面,便是運兵船停靠的碼頭,黑壓壓的,擠滿了人。

  系著圍裙的女人,手指發黑的男人,穿著呢絨坎肩的市民,帶著豬皮風帽的農夫……他們揮手張嘴跳躍,都是在朝著眼前的士兵們。

  就像聲音是和光影一起的一般,當小哈特看清眼前之際,震耳的喧囂與歡呼聲才流入耳朵。

  “萊亞人,吃屎去吧!”

  “霍恩冕下萬歲,讓娜冕下九千歲,嘉莉冕下九千歲!”

  “勝利,勝利,勝利!”

  “該死的魔鬼總算被趕跑了!”

  “嘟嘟嘟嘟——”

  叫聲、小號聲、魯特琴聲、風笛聲嘈雜而又悠揚。

  背上行囊,手中提著包裹,小哈特暈頭轉向跟在隨軍牧師身后。

  排著隊,走過甲板,踏上棧橋,成千上萬的彩色紙屑在空中飄飛,落在了士兵們的肩膀上與腦袋上。

  當隨軍牧師一聲解散,士兵們便像是脫韁的野馬般四散。

  士兵們有的歡呼,丟下包裹,擠開人群與家人擁抱團聚。

  而有的則跪在地上,親吻著土地痛哭,還有勾肩搭背就往酒館跑的。

  市民們揮舞著圣戰債券,聲嘶力竭地叫喊,士兵家屬同樣擠在人群中大聲呼喊著孩子們的名字。

  “拉卡,拉卡,你在哪兒?”

  “媽媽,我在這!”

  “我的馬斯魯,你終于回來了,圣主在上,圣孫在上,保佑你回來了。”

  當然,還有不少家屬得到的是一身軍裝和一枚勛章,還有崩潰軟倒、潑水搶救、醒來痛哭的父母。

  看著那哭到暈厥被救醒又哭到暈厥的女人,小哈特提著包裹的手忽然出了好多汗。

  向隨軍牧師行了一禮,小哈特拿出地圖,便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今日的貞德堡沉浸在歡樂之中。

  街道上掛著三角彩旗,餐廳門口都掛著黑紅太陽旗,不少酒館更是打出了普通客人七折,士兵酒水半價的旗號。

  不少地方甚至上演了船下捉婿。

  即舊騎士與行會商人們候在船下,但凡看到胸口有勛章,胳膊上有臂章的就撲上去扛起來就跑。

  當然不是要綁架他們,而是帶回家給自家女兒介紹未來的丈夫。

  有些意志力不堅定的軍官,哪兒見過這場面,稀里糊涂就去市政廳登記了結婚。

  叫一些隨軍牧師與文書紛紛扼腕惋惜,還俗修女、小地主與市民女兒以及農夫女兒才是他們最適合的婚姻對象啊。

  滿大街都是狂歡與飲酒的人們,因為貞德堡市政廳宣布未來三天允許在街上喝酒。

  畢竟在先前的萊亞人入侵中,盡管嘴上不饒人,可心中他們還是怕的。

  那可是教會啊,那可是大騎士啊,那可是萊亞一整個王國啊。

  可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在他們英勇的千河谷人,英勇的圣聯人,英勇的圣道派信徒面前,不照樣被打的落荒而逃。

  那非法教皇普利亞諾,怪不得叫非法呢,在真教皇霍恩冕下面前,照面都沒打就落荒而逃。

  大騎士又如何?不還是被俘虜了?

  吉尼吉斯國王又怎樣?不還是被俘虜了?

  十萬大軍怎么了?咱們圣聯用兩萬人就能擊敗他們!

  “我們把萊亞人打敗了,我們把拉夫爾打敗了,我們圣聯天下無敵啊!”

  醉酒的市民們歪歪倒倒地睡在街上,哪怕是意識模糊了,還要朝著小哈特大吼。

  在這個時刻,不少壓抑恐懼到極點的市民農夫們自然要宣泄。

  這種感情宣泄出來后,油然而生的,就成了一股自豪感。

  看看,這是我的國家,看看,我們獲得了勝利。

  再看看周圍的人,盡管平日里有齟齬,可與萊亞人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的兄弟。

  當然,肯定還是有不相信的,污蔑這場大勝的,但他們頂多只敢待在自家院子里自怨自艾罷了。

  其中更有不少,是剛開始高興后來又麻木的。

  畢竟勝利帶來的紅利,暫時還沒落到他們頭上,他們的日常又能改變多少呢?

  在一片歡騰的景象中,小哈特卻是剛剛泛起的笑容又湮滅了。

  他來到城市外圍,坐上馬拉列車,工業區升起的白色蒸汽飄蕩在空中。

  車廂搖晃著,車輪與鐵軌咔噠咔噠地碰撞。

  在搖晃中,小哈特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搖籃,漸漸的他居然靠著車廂壁睡著了。

  等到列車馬夫來叫他,他才倏然驚醒。

  抱著沉重的方形包袱,背上還背著行李,小哈特快步來到一處崗哨前,將戰團修士證與出行條遞給了哨兵。

  很快,兩名憲兵便小跑著過來,幫著小哈特接過沉重的行囊。

  一名哨兵想要去拿小哈特抱著的包袱,卻被他輕輕讓開:“這個我自己拿就行,走吧。”

  軍團屬地的房屋區并不大,沒走幾步,小哈特便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看了一眼屋子前的郵箱與門牌,用紅木牌子做的,釘了牢固的釘子。

  門牌上是“沃洛維茨·普森特與瑪莎·普森特之家”,郵箱上則刻著“黑冠軍第二營地直街13號”。

  將包袱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小哈特整理了一下衣裝,解開了包袱,捧起了一個木盒子。

  在戰場上嗜殺果決的小哈特,在此刻卻是滿頭大汗,緊張不安。

  站到門前,他朝憲兵點點頭,那憲兵才輕輕敲了敲門。

  小哈特在路上背了一大段詞,當見到沃洛維茨口中那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時,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圓臉的瑪莎孕期的肥胖還沒減下,她扎著馬尾辮,腰間系著圍裙,懷里抱著一個兔子一般干瘦幼小的孩子。

  在她身后,還有一張完成到一半的嬰兒搖籃床。

  看看兩邊摘帽的憲兵,再看看張著嘴磕巴半天一句話不說的小哈特,瑪莎已經懂了。

  她主動開口:“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盒子里是戰斗英雄沃洛維茨·普森特的骨灰,他得到了兩枚一等勛章,三枚二等勛章,并被追封為戰團長。

  盒子里還有沃洛維茨的軍裝,他個人的隨身財物以及銀行存單,里面存有90金鎊以及30金鎊的債券。

  此外,您的孩子所有教育費用,都會由圣聯與戰團承擔,直到中學畢業,如果他能考取大學,那就是大學畢業。

  如果您需要一份工作,圣聯和戰團會免費給您提供培訓,并介紹您一份簡單的工作……”

  講到后面,小哈特的聲音漸漸慢了,甚至連聲音都沒了。

  眼前的瑪莎肩膀顫抖著,嘴唇緊緊咬住,她盡力地在外人面前不要哭出來。

  可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順著眼眶落下來,劃過臉頰與下巴,滴落到懷中孩子的臉上,在粉嫩的小臉上劃下一道道淚痕。

  小哈特全身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了,他囁喏著,像個卑微的仆人般低著頭,仿佛在懇求:“對不起,普森特夫人,我們沒能救下他,他,他失血過多了……”

  “不,不,是我失禮了。”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淚水,瑪莎讓開道路,“要進來坐坐嗎?”

  小哈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被瑪莎熱情地迎了進來,兩名憲兵同樣跟著。

  這是防止傳出什么不好的謠言。

  瑪莎將孩子用包裹系到胸口,背著三名軍官,在廚房里忙碌著,而客廳內的三人卻是坐立不安。

  坐了半天,小哈特卻是沒忍住站起身:“普森特夫人,我這幾天都會住在這邊,您有什么事,隨時可以找我。”

  他也真是傻了,這個時候,他們這些陌生人待在這做什么,應該通知附近鄰居的婦人與她的父母過來才對。

  剛站起身,瑪莎背著他,卻沒有轉身,仍然在攪拌著紅色的肉湯。

  小哈特走到門口才想起了什么,讓兩名憲兵先出去,他走到廚房門口:“普森特夫人,您為孩子取名了嗎?”

  “還沒有。”瑪莎的聲音顫抖著,“我等著沃洛維茨回來取。”

  小哈特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一張被鮮血浸濕又晾干的紙。

  “我找到這張紙的時候,沃洛維茨已經……這上面幾乎所有名字都被血遮住了,我去問沃洛維茨是哪一個,他說沒被血遮住的那個。”

  將這張紙放到灶臺邊,小哈特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瑪莎在灶臺邊站了半天,才吸了吸鼻涕重新拿起那張紙。

  看著紙上的名字,瑪莎眼淚再也止不住了,沿著眼眶不斷地流淌著,嘴巴卻笑著。

  她抱著懷中的孩子,親吻著他的額頭,眼淚混著笑容呢喃:“你的父親為你取了名字了,你知道嗎?我的孩子,你有名字了。”

  將孩子緊緊抱入懷中,瑪莎低語道:“我的孩子,霍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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