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輛盾車緩緩前行,一排排的鉛子打在牛皮硬木板上,震的衛兵們雙手發麻。
鉛子打在鉚釘上的撕裂音,每一次都會讓他們渾身顫抖起來。
偶爾,他們會從盾車上的漏光小孔張望。
眼前不遠處,長槍長戟與斧槍高高豎起如密林。
碳黑甲的半身甲連成一片,船盔上統一飄著深藍色的領域。
甲板摩擦著,隨著步伐而鏗鏘作響。
他們步幅一致,頻率一致,兩側甚至有鼓手在敲擊鼓點,士兵們每一次踏步都踩在鼓點上。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行進速度極快,幾乎不需要停下整隊,一分鐘的時間都走出去快50米了。
相對的,另一邊碎石原的軍隊才走了不到40米。
“別怕,別怕,有盾車保護咱們。”捂著肩膀上的彈孔,自知沒有多少說服力的軍士仍在鼓舞士氣。
然而洶洶氣勢如山倒,推車衛兵們咽著口水,忽然感覺空氣不夠吸了。
“下令,銃手前壓。”見雙方距離進入150米,安德烈當即喝令。
口哨聲響起,百隊長們用翎槍壓著銃手們的后背開始向前。
“一五百人隊,間距兩步,快步前進!一五百人隊,一五!”
“三五百人隊……”
在百隊長的口令聲中,大方陣前面兩個角上,二百名端著輕型發條銃的銃手加速前進。
他們穿著黑灰色夾襖,套著簡單的胸甲與頭盔,右臂上系著紅色的系帶以示身份。
在更加急促的哨音與口令聲中,他們逐漸脫離了大方陣,幾乎是以快步朝著盾車前進。
在當前的墨莉雅提的軍事體系中,并沒有進行完全的加拉爾橫陣改革。
主因就是圣銃手不夠,所以墨莉雅提的戰團是鄧賈爾大方陣與加拉爾橫陣的結合體。
簡單來說,就是橫排50人,豎排40人,四個角各有一個10x10的銃手方陣。
目前墨莉雅提軍隊中的一個五百人步兵團,就是由一百銃手和四百近戰兵構成。
五個步兵團剛好組成一個加拉爾方陣,還能空出100名銃手。
這100名銃手被稱為受令銃手,脫離于方陣作戰。
要么被墨莉雅提拉去掩護騎兵,要么作為散兵自由射擊,要么就是作為雇傭兵方陣的角陣銃手。
其中不少圣銃手都是黑蛇灣的非圣眷銃手,他們使用的發條銃與坎尼狄銃亦有不同。
這些發條銃由銃匠湯普設計改造,融入了煉金反應皿的技術,減少了法力外溢。
如此一來,非圣眷的巫師們,就可以使用了。
為紀念這位銃匠的發明創新,墨莉雅提便直接將這輕型發條銃取名為湯普銃。
它擰轉數更低,銃管更短,銃身更輕。
相對應的,它的威力和射程就不如安培銃或坎尼狄銃這種重型發條銃。
后兩者90米甚至120米距離都能破甲,湯普銃只能70米破甲,最多發射兩輪就結束了。
目前千河谷銃手們的主流銃械就是輕型發條銃湯普銃,重型發條銃坎尼狄銃與重型螺線銃安培銃。
40米左右的位置,便是湯普銃破盾車的距離。
踩在無形的距離線上,總計八個銃手小方陣停住了腳步。
操典上的射擊分解動作一共有22個,但真到了戰場上,軍官可不會喊22聲口令,那是新兵訓練要做的事情。
“準備!”
“瞄準!”
“圣風!”
第一排的10名圣銃手扣響發條,飛射的鉛子擊穿了牛皮盾,血漿從車輪下流出。
雖然看不到,但那一聲聲哀嚎與停滯的盾車卻是都能用肉眼看見。
“第二排上前!”
由于面對的是步兵,按照操典,百隊長們并沒有使用前跪后立式射擊,而是簡單的后退式射擊。
口令尖銳,軍靴踏地。
第一排齊齊左轉,橫隊變縱隊,銃手小方陣的一側走向最后方。
在他們背對敵軍的那一刻,第二排的銃手齊齊舉起了發條銃。
八個銃手小方陣如糾纏在一起的蛇團般蠕動,每次吐出信子,在碎石原軍隊中都是一片哀嚎之聲。
似乎是覺得還不夠,安德烈沉吟片刻,干脆下令:“讓炮兵再打兩輪,留一個發條倉。”
“是。”
那傳令兵剛要跑,卻被安德烈拽住胳膊:“再去催催那些工程師,上弦機怎么還沒安裝好!”
黑黝黝的炮口轉動,炮長掏出了插值表:“直射,傾角1,測準。”
差不多10秒后,占星術士的頭上升起了水霧,鼻端則流下了鮮血。
“占星師,測準!”
“傾角,傾角再扭一下。”
“你確定?”
“準的兄弟,準的。”
迎著占星師堅定的眼神,炮長沉默了一瞬,轉頭怒喝道:“傾角再扭一點點,不要扭多了。”
眨眼的功夫,百十米的距離上4門沙雕炮與12門鷹隼炮再次接連轟鳴,
破空的呼嘯讓不少衛兵們立刻抱頭蹲下,他們甚至沒敢抬頭去看。
木屑碎裂的聲音,牛皮崩裂的聲音,鉚釘被砸出撞在巖石上的叮當聲。
可惜的是,四枚紫柚大小劃破空氣,兩枚飛歪,一枚則落到了水潭中炸起了水柱。
唯一只有一枚,精準命中了一輛盾車。
輪轂爆射出成千上萬的碎屑,巨響聲中盾車后仰翻倒。
只可惜這盾車原本就是廢棄的,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先前那名鼓舞士氣的軍士連忙故意大笑起來:“哈哈哈,看到沒,圣父都在……”
士兵沒能聽到圣父在干什么,只是看到那軍士僵硬在了原地。
唯一命中的炮彈,并沒有像其他炮彈一樣偃旗息鼓。
在入射時的奇特角度和風阻下,盾車翻倒傾斜,卻是將斜面對準了身后的方陣。
就像是倒掛金鉤接力一般,將那直徑9厘米的鑄鐵炮彈精準射入了身后的方陣。
方陣的士兵們抬起頭,看著流星般的黑影飛來,臉上的呆滯慢動作似的變成了驚恐。
“誒我——”前排倒霉蛋甚至話還沒說完,成為了第一個臉接炮彈的幸運兒。
頭盔崩裂,腦漿子淅淅瀝瀝地裹著紫紅色的血管與顱骨熱騰騰拍在他身后士兵的臉上。
炮彈在人群中旋轉跳躍,斷肢與內臟灑落一地。
飛濺的泥漿與草葉嘩嘩地砸在士兵們的臉上,可他們卻不敢扭頭去看。
他們甚至不敢分辨,臉上的到底是泥,還是碎肉。
只有余光,能夠看到紅血涂抹在綠地,脊骨反折的尸體無神凝視。
由于銃手們的前壓與炮擊的雷霆,推車的衛兵們終于受不了了。
不管軍士們的威脅與長鞭,衛兵們說什么都不肯前進一步。
軍士長們見狀,為了防止盾車阻擋道路,只好下令撤退。
僅存的三十輛盾車向兩翼移動,給身后的兩排交錯的八個大方陣讓出空間。
前六后二的碎石原大方陣,與只有一排斜向排列千河谷大方陣終于開始了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