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公爵的“撤退”可不是亂喊的,他是一個天天跟諾恩人野戰的老公爵,對戰場是非常敏銳的。
在這場錯進錯出的戰役中,碎石原上千騎士圍攻一個千河谷幾百軍隊的小車堡。
結果不僅沒能輕松破敵,還付出了好幾個敕令騎士的代價。
他們甚至還用掉了神術和藥劑,仍舊沒能沖破車陣。
仔細一數,都已經在車堡前丟下七十來具尸體了。
對于一場計劃外的優勢遭遇戰來說,這樣的傷亡率遠超騎士們的士氣承受范圍。
更是超過了紅杉公爵可以接受的傷亡數量。
于是在強行進攻和撤退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及時止損。
趁著士氣還沒有跌到谷底,公爵大人便準備撤回鐵銹河東岸。
但可惜的是,已然來不及了。
雨幕盡頭,被雨水暈染的荒原上,成群鳶尾花旗幟魚游在天空下。
數千名騎士在泥濘的荒原上來回奔跑,披甲軍士和千河谷新軍的長槍互相推搡。
鷹隼炮與圣銃震破了雨幕,化作了荒原上的一潑潑血雨。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場押運車隊的小小遭遇戰,會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先是費爾德海姆的守軍得知消息后主動出擊,拖住了紅杉公爵的軍隊。
隨后附近的一位碎石原伯爵率領數百軍士來幫忙,引起了對峙的山地騎士們的注意。
接著這數百名山地騎士也跟著趕到了戰場,然后便是紅杉公爵的步兵趕到現場。
雙方且戰且退,一路從上午打到了傍晚。
在各自添油之下,硬生生把這千把來人的小遭遇戰,打成雙方加起來近六千人的規模化戰役。
不過哪怕是以老拉弗這模糊的視線,都可以看出,局勢正在慢慢朝著千河谷這一方偏轉。
雖然雙方到場的大多數都是騎兵,只有少量的騎馬步兵,可千河谷一方的增援速度比碎石原一方快得多。
這些山地騎士和專制公一方的士兵雖然沒有救世軍那么高的士氣,但卻極耐苦戰。
而千河谷一方的騎士們,在鐵拳和藤條的威逼下,哪怕是下刀子都要遵從命令。
紅杉公爵帶領的騎士們,在行軍途中遇到了大雨就不愿繼續行軍了。
況且還有不少貴族,就等著看紅杉公爵笑話呢。
另一邊的鐵銹河西岸。
癱坐在大車邊,老拉弗能清晰地聽到遠處鷹隼炮的轟鳴。
原先的車堡邊豎起了一個大帳篷,煉金神甫,巫醫與藥劑師進進出出。
哪怕是坐在門口不遠處,老拉弗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劑味。
鐵銹河以其特有的紅色砂質河床而得名,現在卻也是飄揚著濃烈的鐵銹味。
既有人的,也有武器的。
雖然貝瑟步兵團的戰事在今天上午就結束了,但精疲力竭的老拉弗等人卻是直到下午才回過神來。
不說別的,老拉弗現在看東西還有重影呢。
坐在大車旁又休息了一陣,老拉弗等到重影稍好了一點,才撐著刀鞘站起。
他一瘸一拐地穿過一溜草棚,踏過頭挨著頭沉睡的其他士兵們。
在外傷的傷兵營,便可以聽到一片哀嚎之聲,斷手斷腳的,筋斷骨折的。
理發師用特制蛛絲縫合著士兵的傷口,隨軍牧師則一個個握著士兵們的手或者腦袋為他們涂抹圣油和祈禱。
老拉弗粗略一估算,便可以發現這一仗后,不算逃跑的民夫,光編制都要縮小三分之一。
在傷兵營里走了半天,老拉弗才發現了胸口裹著紗布,側躺著的卡勒。
老拉弗連忙將其掰正:“你瘋了,肋骨斷了,你還敢側躺著。”
卡勒卻是有氣無力地說道:“那個醫生給我肋骨復位的時候,用膝蓋抵的我后背太疼了。”
“你能活著就不錯了。”拿起酒囊放到卡勒嘴邊,老拉弗打著哈欠,“喝點吧。”
灌了一口酒,卡勒的面龐微紅:“真難喝……”
老拉弗臭著臉拿起酒囊:“這好酒我都不舍得喝,不懂酒的玩意兒。”
“前面戰事怎么樣了?”與之前精神抖擻的卡勒不同,現在的小伙子神色萎靡。
“咱們肯定是要贏了,與其想這個,不如考慮一下擢升的問題。”
卡勒瞬間來了精神,復興家族榮耀,我輩義不容辭啊。
他迫不及待地問道:“能當軍官嗎?”
“不知道,我估計能提個預備陣列長,你能提個軍士,有機會撈一個十隊長。”
相對于救世軍較為扁平化與復合化,墨莉雅提的新軍等級更加森嚴,名稱也有所不同。
救世軍是從團長(500人)到侍隊長/陣列長(50人)到十隊長(10人)到最底層的敕令兵。
而墨莉雅提則在團長下,新設了五名百隊長(100人),十隊長下新設一名副隊長。
先前老拉弗十隊長轉正時,就已經提了軍士,卡勒就是他的受令兵。
這一仗中,老拉弗發揮中規中矩,卡勒卻是大放異彩。
估計卡勒能三級跳,軍士、十隊長跳到預備陣列長,要和老拉弗平起平坐了。
預備陣列長,其實就是陣列長直屬十人隊的十隊長,平時就要和陣列長學習指揮和輔助陣列長。
等到時機成熟,通過了考試,就能升任陣列長。
能率領五十人的軍官,放在以前必須得是個扈從騎士。
卡勒倒還好,老拉弗一介農夫居然也能當這個等級的軍官了。
他當兵還沒半年呢,真是夢幻啊。
“戰利品呢?”
“還沒統計出來,你負了傷,估計還能多分一點。”
按照墨莉雅提定下的規則,繳獲與戰利品三成分配給士兵,三成留作軍團公共資金,四成上繳。
這一回老拉弗等人一個步兵團抵擋了近千騎士,還順帶讓附近的軍隊抓住時機,分割開對方步騎,打了一場殲滅戰。
隨便一猜,都知道他們此戰的戰功不會小。
正如老拉弗所料,沒過多久,軍法官就找到了他們兩人。
“南芒德郡泥潭鄉安塞爾百戶區阿德里安村的拉弗·鐵水·亨特?”
“我是。”
“你知道你們隊的卡勒在哪兒嗎?”
老拉弗側過身,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卡勒。
“嗯,好好養傷。”軍法官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上前按下試圖坐起了卡勒,“你今天一炮打死了兩個敕令騎士,立了大功。”
說完,他掏出小冊子,寫寫畫畫了一陣:“簽個字吧,要是不會寫字就摁手印,嘉獎信會發回老家的。”
聽到嘉獎信,卡勒這下徹底不困了:“是,我能問問,前面戰事結束了嗎?”
“天黑下來了,不結束也要結束了。”軍法官隨手將名冊遞給老拉弗繼續簽字,“現在不是贏不贏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抓住紅杉公爵的問題。”
說完,他頗為羨慕地掃了兩人一眼:“你們有福了,昨天晚上專制公殿下剛剛驅逐了碎石原的使者,向碎石原宣戰。
今天你們就來了一個開門紅,這些嘉獎信殿下肯定是要過一眼的。”
“哪個殿下?”卡勒呆愣愣地問道。
軍法官馬上一激靈:“兩個殿下!咳咳,兩個殿下都是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