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三分鐘之前,日本東京,雨宮大廈,鏡中拍賣會的會場內部。
從入口處放眼望去,拍賣場內的景象稱得上一片狼藉。
紅色的座椅殘片凌亂散落在地面上,爆炸的硝煙還尚未完全褪去,如同一片霧氣般朦朧地罩在半空中。群鴉拍打著翅膀,漫漫地飛舞在霧里,簌簌地落下黑色的羽毛。
水晶吊燈的光芒平鋪而下,可見拍賣場的中心還保留著兩條完整的座椅,它們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最中間的座椅上坐著一個中山裝青年。他用拳頭抵著臉頰,像人偶似的一動不動地酣睡著,即使外邊動靜再大也未能擾他清眠;
而不遠處的另一條座椅上,則是坐著雙手十指交叉的李清平,他壓低面孔,面無表情凝望著拍賣臺上的團員;
二王子此時正被八度棱鏡保護起來。
藍弧沉默許久,抬眼看了看從木門后走出的十名團員,隨后望向正前方的青年,白鴉旅團的團長——漆原理。
“鏡守呢?”他低聲問。
“死了。”漆原理面無表情,“烏鴉吃掉了他的尸體,你找不到他。”
“為什么殺他?”藍弧一字一頓。
漆原理低垂眼目,挑逗著指尖上的烏鴉,緩緩地說道:
“根據我對天驅的理解,在他死后,鏡面世界的出口會短暫地封鎖上一會……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里,你想離開這里的方法就只有一個:把我們全殺了。”
他頓了頓:“對了,因為鏡世界的時間流速比外界要慢,所以在我們閑聊的時候,我的團員應該已經快把外面的人解決了。”
話音落下,漆原理幽邃的瞳孔之中驀然映出了撲面而來的湛藍電光。可下一秒,他的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轉而出現在了拍賣臺上。
藍弧在鴉群的中心停了下來,抬眼看向忽然出現在拍賣臺上的漆原理。
他瞬間意識到,旅團團長的異能效果之一:與操控的烏鴉交換位置。
與此同時,他用余光望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鴉群里的每一頭烏鴉,鳥喙之中都咬著一張撲克牌,含在嘴里的牌面邊角若隱若現。
頃刻間,烏鴉們口中的一張張撲克牌齊齊爆裂開來,就連零點一秒的反應速度都不留給藍弧。
好在他的速度夠快,渾身閃電迸發而出形成了一個磁場擴散開來。
半晌過后,爆炸的火光散去,藍弧依舊一動不動矗立在原地。
藍弧緩緩扭頭看向李清平,以及二王子,還有正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周九鴉。
片刻之后,他又扭頭望向了鏡面世界的出口,果真如漆原理所說:鏡守留下的那面鏡面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并且鏡面上有一片片裂縫正在漫開,恐怕現在想要離開這座鏡面拍賣場,也就只能夠通過旅團7號團員——“羅伯特”開的那扇門了。
但是……借助敵人的能力離開這里,不知道會不會反倒中了對方的陷阱。
想到這兒,藍弧深吸一口氣:“不,我得回去找小麥,如果只有旅團的那扇門可以讓我回到現實世界,那我就從那邊過去……”
黑客和羅伯特已經離開拍賣臺,到后邊的金庫去轉移拍賣品了,于是此時還待在鏡面拍賣臺上的團員總共是“開膛手”、“安倫斯”、“安德魯”、“白貪狼”四人。
“團長,怎么分配對手?”開膛手面無表情地問道。
“哎,人家的小槍槍都快閑哭了,團長趕緊給我找點活干吧。”安德魯眉飛色舞地說著,半跪在地上架好了狙擊槍。
槍身流淌著夜一般的光芒,宛若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漆原理不假思索:“開膛手,安倫斯、安德魯對上藍弧。”他頓了頓,“白貪狼,試探一下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奇聞使。”
然而從始至終,漆原理幽邃的目光都僅僅停留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拍賣場中心那條椅子上的中山裝青年。
安倫斯的眼瞳中閃過一絲異芒,他在身側喚出一臺巨大的老虎機。他歪著身子,倚在老虎機的側面,隨手拉動搖桿,隨即老虎機的抽獎轉盤開始高速轉動。
最終在老虎機的電子屏幕上,三個圖標里有兩個停留在“桌球桿”上方,另一個則停留在“炸彈”上邊。
緊接著在“嘩啦嘩啦”的金幣得分音效中,老虎機的下端忽然打開了一個口子。從口子中落下了一把兩米長的桌球桿。
“中等品質的桌球桿么……運氣不算好,但湊合用。”安倫斯輕聲咕噥,不情不愿地俯下身子,從老虎機的口子里拿起了那把桌球桿。
旋即,他和開膛手杰克同一時間消失在拍賣臺上。
這一秒鐘,藍弧驟然感受到從左右兩側橫掃而來的風壓,以及夾帶在其中的殺意,像是兩頭擇人而噬的野獸飛撲而來。
開膛手杰克的短刀在半空中劃出了一條暗紅色的優美弧線,向他的面孔筆直割下;
安倫斯像是揮舞棒球棍那樣,把桌球桿往藍弧的腰部揮出。
藍弧的雙目清晰地捕捉到了兩把武器的軌跡。
這一刻他雙臂交叉,抬起左手掌心對準右側,右手掌心對準左側,緊接著轟鳴的電光從雙手掌心爆射而出,形成兩條雷柱轟砸在短刀和桌球桿上!
開膛手和安倫斯同時被擊退數十米有余。安倫斯在半空之中行云流水地翻轉一圈,金色的頭發向上舞起。
他做出打桌球的姿勢,左手上忽然出現了一顆空氣桌球。
安倫斯瞇起眼睛,向前擺正桌球的位置,然后把右手的桌球桿猛地向前捅去。
藍弧用余光瞥見這一幕,身體猛然向后傾斜著閃去。一顆無形的空氣桌球從他面前擦過,在空氣中犁出一片蛛網狀的碎痕。
盡管如此,裹挾在其上的一片凌厲風壓,還是在他的盔甲上撕出一條條口子。
“好球。”安倫斯微笑著說。
下一刻,一聲轟然槍響傳來——拍賣臺上的安德魯抓住藍弧身體后傾滯空的一瞬,扣下了狙擊槍的扳機。
子彈從槍口中迸射而出,化作一束漆黑的流光直勾勾飛向藍弧的心臟!
稍縱即逝的零點五秒,藍弧瞳孔中映出了迎面而來的子彈!
他一邊把身體往后傾去,一邊神速地抬起雙臂,交迭著護在身前。
剎那間,暴跳的電弧形成了一片電網籠罩在前方。
但這片大網未能吞沒子彈的勢能,流光帶著藍弧的軀體向后轟去百米,砸在了拍賣場的墻壁之上,一個巨大的坑洞隨之形成。
未等他有喘息的時間,安倫斯掄起桌球桿,朝著這個漆黑的深坑又射出了一發空氣桌球!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下,拍賣場的墻壁徹底碎裂開來,露出了鏡面世界的邊界——黑色的虛無。
下一秒鐘,安倫斯突然眨了眨眼睛,只見一條深藍色的軌跡不知何時已經在黑暗中呈現出來,其中裹挾著一層層駭人的電弧。
藍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走至他的身后,金屬手套的五指并起作手刀狀,裹挾著耀眼的電光向下斬去。
可就在這一刻,一柄暗紅色的短刀翻旋著砍了過來,擋在了金屬手刀的前方。
炫目的電流順著短刀的刀身向上傳遞,照亮了開膛手如極夜一般漆黑的眼眸,但她宛若一臺機械,無視了麻痹感,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量絲毫未減,反而越發高漲。
“咔”的一聲,暗紅色長刀猛然劃破了手套表面的金屬。紛飛的金屬碎屑和電弧之中,三者的身形同時彈開了一段距離。
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藍弧的背影在半空中被安德魯一顆子彈截擊。
子彈猶如一顆漆黑的流星,裹挾著巨大的動能沖向藍弧,仿若一頭火車直面而來,藍弧的身體撞破了一條接一條的巨柱。
“嘭!嘭!嘭!”的巨響之中,一片塵霧彌漫開來,拍賣場的柱子接連坍塌而下。
與此同時,藍弧的身形也被撞入了拍賣場一角的墻壁之上。
他的身體深深地嵌入凹坑之中,就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安倫斯和開膛手杰克同時側目,快步朝著那個夸張的凹坑走去。
可這一秒忽然他們的臉頰劃過電弧,淡淡的麻醉感傳來,緊接著一個渾身是血、鬼神般的身影陡然出現在二人面前,他的眼角在半空中拉出了一條深藍的余光。
二人挑了挑眉毛,藍弧用破碎的金屬手套握住他們的腦袋,朝著中間夾去。
安倫斯和開膛手的頭顱撞在一起,幾乎砸出了腦震蕩,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天旋地轉。
一片駭人的電光撲面而來,他們的半邊面孔在瞬間被燒毀,變成了一片猙獰的骨肉,血色噴濺而出,他們的半邊臉上已經連一片肉都看不見了,只剩下森白的骨頭。
藍弧深吸一口氣,無表情的面孔上嵌著破碎的面具,金屬碎片刺入他的臉頰。鮮血淋漓流下,染紅了他的眼睛和鼻翼。
他猛然撕下了二人臉上的一片骨頭,隨后收回雙手,裹挾著電光的左拳砸出,打向安倫斯的頭顱,右手的肘子則是頂向開膛手的胸口。
這一刻,安倫斯抬起桌球桿擋住他的左拳;開膛手倒持短刀抵在了他的右拳。
二人的身體倒飛而出,砸在了一條柱子的上方,體表還跳蕩著絲絲縷縷的電光,全身微微抽搐了一下。
兩人慢慢抬起頭來,半邊骨頭半邊皮肉的面孔映入眼簾,赫然是一副惡鬼般的模樣。
安倫斯的半邊臉上還掛著從容的笑意,他慢慢從地上爬起身來,拍了拍西裝上的灰塵。
他低聲說:“也不知道藍多多妹妹的奇聞碎片能不能修好我們的臉。”
“認真點……不然你的另外半邊臉也要不見了。”開膛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她臉上的鮮血滑落而下,滴在了那把暗紅的的短刀上。刀身像是汲取鮮血之中的生命力,肉眼可見地變長著,眨眼間就化為了一把長達十尺的長刀。
開膛手站起身來,把匕首改作太刀的握法,極夜般深邃的眼瞳倒映出藍弧的身影。
安德魯從瞄準鏡上邊抬起腦袋,嘟嘟囔囔的聲音從拍賣臺上傳來:“我說真的……你倆很礙事啊,有你們在我開槍都嫌麻煩!不然這個藍什么弧的家伙,早就被我干掉了,沒看見都是我的子彈在發力嗎?!”
“閉嘴,不然連你一起宰了。”開膛手冷冷說道。
“小心我把你的頭塞老虎機里當獎品。”安倫斯微笑地說。
藍弧低垂著頭顱,鮮血從破碎的盔甲之中淌出,順著破碎的護手指尖往下流去,嘩嘩地撒在地板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耷拉著肩膀,緩緩抬起眼來,面色冷淡地望向三人。
與此同時,拍賣場的另一角。
一身黑西裝的李清平端坐在椅子上。
他抬眼望著緩步走來的白貪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沒有和你們交手的興趣,我帶我的人走,然后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你說的對。”白貪狼頓了頓,“但團長的命令是拍賣場里的一個人不留。”
他眨了眨有著白翳和刀疤的左眼,身上忽然蒸起了一片熱氣,肌肉如小山般隆起,渾身籠罩在一片白芒中。
“真遺憾……本來還打算留你們一條命。”
話音落下,李清平喚出奇聞圖錄握在手中,他隨手捏碎了四張卡牌,銀色的光紋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通俗級奇聞“不死鳥”、通俗級奇聞“火山巨人”、通俗級奇聞“磷火鬼嫁”、通俗級奇聞“炎之雜技藝人”。
白貪狼看了一眼二王子身上的八度棱鏡,又看了看破碎成塵的四張卡牌。他說:
“同時綁定五張奇聞碎片,A級奇聞使么?”
李清平不置可否,“別誤會……只不過打你不需要用上最后一張。”
話音落下,四個影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側,擋在最前方的是一個通體覆蓋著火山熔巖的巨人;一頭鳳凰般的火紅巨鳥盤旋在巨人的頭頂,傳出清越而悠長的啼鳴。
再然后一個身穿婚紗、臉上罩著面紗的女人出現在了李清平身側。女人的手里提著一個燈籠,燈籠里燃燒著幽幽的藍色鬼火。
最后是一個身穿馬戲團戲服的紅鼻子小丑,他的身高只有0.5米,看起來十分不顯眼。
白貪狼挪步向前。
婚紗女人忽然拋出手中的燈籠,燈籠在半空之中擴大,將白貪狼的身體罩入其中,萬千鬼火照亮燈籠,把燈籠內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蒸籠,絲絲縷縷的火苗從中蕩漾而出。
馬戲團小丑翻著跟斗,靈活地躍了過去,猛地往嘴里喝進一口油水,雙腮頓時像是蛤蟆一樣膨脹開來。
緊接著他張開嘴,朝著燈籠吐出一口火來。燈籠的紙面燒了起來,內里的火勢越發洶涌,如同一片被點燃的山林般旺盛。
馬戲團小人見燈籠內的白貪狼一動不動,便側趴在地上,用手扶著腦袋,一邊哼著歌一邊在半空中用手指畫起圈圈。
一圈圈火紋悠哉地向半空中蔓延而去,逐漸匯集成一個小丑的笑臉。
可下一瞬間,倒映在燈籠表面的那個魁梧影子忽然抬起右手,五指并攏成拳作蓄力狀,隨即他的拳尖猛然迸發出一片白晝般耀眼的光芒,出拳!世界萬籟俱寂,一記足以令人失聰和失明的拳頭轟破了燈籠。
白光如柱掃蕩而來,馬戲團小丑張大了“O”狀的嘴巴,軀體瞬間泯滅為灰。
站在后邊的婚紗女人也難逃一死,徑直被白光帶往世界的彼端。
李清平挑了挑眉毛。
白貪狼從火海之中走了出來。他的披風和衣物已然被火燒盡,身上覆蓋著一層灰白的狼毛,瞳孔之中閃著白色的異芒。
隆隆的巨響中,五米高的火山熔巖巨人迎了上去。
白貪狼攥緊拳頭,縱身躍起,一擊砸中熔巖巨人的腹部,使巨人的軀體向內收縮、頭部下曲,緊接著一記下勾拳砸向了熔巖巨人,把這具龐大的軀體往上擊飛而去。
再然后,白貪狼瞬閃至巨人的頭頂,雙拳并攏成錘砸下,一陣白晝般的光芒迸發而出。剎那間,巨人的頭顱破碎為萬千碎片。
摧枯拉朽的力量自頭頂傳達至全身,巨人的軀體逐層裂開。
到了最后,火紅色的熔巖塊裹挾著熔漿,如同一片瀑布般傾瀉而下,在拍賣場的地面上蒸騰出一片灼熱的白霧。
火雨和白霧中,白貪狼落在地上,踏著遍地的熔漿挪步向前。他的面部線條繃緊如鐵,有著白翳的左眼凝視著李清平的臉龐。
“好吧……你的確比我想的厲害,但也沒厲害到哪里去。”
李清平聳聳肩,面無表情說著,從椅子上起身,盤旋在半空之中的不死鳥停在他的手背上。
隨即他從右手的奇聞圖錄之中,緩緩地取出一張通體泛著橙色光紋的卡牌。卡牌表面的紋路極盡華貴和高雅,赫然是一條巨龍的形體。
“橙色光紋……”白貪狼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了一絲訝異,“世代級奇聞?”
下一瞬間,李清平捏碎了手中的橙色的卡牌,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響徹了整個拍賣場。
滔天的火光升騰而起,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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