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先生，恭喜！”
“同喜，同喜！”
兩人一樣的笑臉，仿佛相識已久的老友。
“有了這座總部，蘇爾電器將會是印度最知名的品牌。”
“小田先生有空可以常來，你在這里也有辦公室。”
合資公司在園區內沒有單獨的辦公地點，暫時借用總部大樓的第六層。
這里的地方足夠大，蘇爾電器的員工都填不滿，所以讓點給合資公司完全沒問題。
“我很榮幸，貴司的雄厚財力讓人驚嘆。”
“過獎。”
“合資公司表現也很不錯，半年我們賣出了8萬臺電視機，超過霓虹本土。”小田看他。
“我說過的，印度的市場很龐大。”
“說的是，這半年的表現就是證明。”小田繼續看他。
“嗯，以后還會更好。”
“半年啊。”小田加重語氣。
“我們目光要放的長遠。”
“蘇爾先生，”小田不裝了，“半年之期已到，當初說好的回款呢？”
這個印度佬一點逼數沒有，小田心里吐槽。他暗示了數次，對方卻仿佛聽不懂一樣。
太沒有禮貌了，非要讓他如此直白的說出討債的話。
“回款？”羅恩一愣。
“對，首月上市就賣出一萬臺，除了定金外，NEC到今天為止，卻還沒拿到一分錢。”
“這個嘛”羅恩在腦袋里整理說辭，他是真把這件事忘了。
在他的概念里，只有定金，哪有什么尾款之類的事。
“NEC甚至沒拿到后面那些貨的定金，全部是賒賬！”
啊這，羅恩不自然的抿了口酒。
連定金都沒付嗎？好像是有點過分哈。
小田緊盯著他，大有羅恩不給個說法，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這樣吧，我會讓人擠出一筆經費，先支付部分零件的定金。”
“只有定金？按照合同約定首批出貨的180萬美元錢款，應該一次性結清。”
“你聽我說，”羅恩湊過去熱情的和他碰杯，“我準備繼續擴大合資公司的生產規模。”
“什么意思？”小田眉頭一挑。
“你不覺得單條生產線大大限制了我們的產能嗎？SURNEC電視機可從來沒有壓過貨，都是當天就被拉走。”
“所以.”小田目光閃爍。
“再加兩條18寸生產線，最好21寸也搞一條，有客戶咨詢我們為什么不提供更高端的電視機。”
“納尼？”小田驚了，“三條？確定印度市場能消化這么多電視機？”
“那我問你，NEC這半年在日本的銷量是多少？”
“不不到一萬臺。”
“這么少？”羅恩自己也呆了一下。
“霓虹的經濟正在低谷期，但NEC的主要銷量在海外。”小田解釋。
哎呀，羅恩差點忘了，這兩年正是日本泡沫破裂的寒冰期。
整個國家被打斷脊梁骨，經濟一片蕭條，以前盛行的消費主義被低欲望價值觀取代。
電視機什么的能賣的好，那才見鬼。很多人甚至把家里的東西拿到中古店賣二手，缺錢！
“你看，印度市場是日本的八倍多，再來三條生產線過分嗎？”
“這是近千萬美元的交易，我沒法做出決定，而且你們只愿支付定金。”小田臉色不定。
“這不是沒錢嘛，第一個月回款剛拿到，最后還是全都要給你們。”羅恩叫屈。
首批一萬臺電視機回款大概一億多盧比，這里面包含了進口零件的成本，以及兩家公司的利潤分紅。
羅恩只打算再給一萬套零件的定金，60萬美元，剩下的錢全部用來訂購設備。
兩條18寸線，一條21寸線，加起來的定金差不多剛好一億盧比，一分錢不剩。
“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前面兩條生產線的尾款還沒結清，現在還要繼續加碼？”小田目光變得清澈。
“下個月！下個月我們一定有錢！那時候另外一批貨的回款就到了。”
“你如何做出保證？合同免談！”
“合資公司現在賺的所有錢，都被NEC拿走這是事實。”羅恩攤手。
“那是因為你想訂購更多的設備！”小田強調。
“難道那不是錢嗎？往后每個月里都會有回款，我們會慢慢結清之前的尾款，前提是從NEC進口的核心零件不能斷！”
小田有些糾結，他認為羅恩說的還是有點道理的。
至少合資公司第一個月的利潤，他沒有急著裝進口袋，而是交給NEC以換取更多的設備。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下個月的回款就能結掉相當一部分零件的采購賬單。
8萬套零件的采購金額，已遠超設備本身的價值。
最重要的是日本國內的經濟形勢真的不容樂觀，泡沫在91年破裂，其強大的破壞力卻在94年才開始顯現。
人們的消費欲望低迷，NEC的財報越來越難看。
更糟的是日本芯片也在被美國圍剿，95年是一道坎。
雙方在91年簽訂《半導體協議》，四年后日本的芯片出貨量首次低于美國企業。
他們丟掉了國際市場大量的份額，東芝已經在縮減產能，關閉分工廠。
日立、富士通、三菱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遲早步東芝后塵。
公司裁員、工廠關閉，很多設備都被賤賣。
那是真的賤賣，連定金的60萬美元都賣不上。
羅恩提出的離譜條件，小田為什么沒一口拒絕？
就是因為比起賤賣，印度這里只給定金的話，其實還算不錯。
印度工廠有了設備，就要生產，就要繼續從日本進口零件。
NEC在日本的工廠就不會關閉，甚至有利可圖。
現在日本有的公司寧愿虧本，也要保持產線運轉，以期撐過低迷期。
他們知道，一旦關停，以后再想去啟用那就難了。
沒有可持續的研發投入，技術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比起那些同行，NEC的情況已經非常不錯，說是印度工廠反哺日本總部也沒差。
這時候合資公司的產線怎么能停呢？千萬不能停！
設備只給定金算什么，被逼到一定程度，白送也不是不可能。
從核心零件上賺的錢，會彌補這些損失。
小田嘴上說他無法做出決定，但他知道總部一定會同意的。
印度市場的表現給了他們希望，這時候半年的回款周期都不再是問題。
“蘇爾先生，這件事我會聯系國內，不過說什么你都要再付一些定金。”
“沒問題！”
“60萬美元？”
“2400萬盧比。”
“納尼！”小田一愣。
“我手里只有盧比，你們可以找印度政府兌換。”羅恩無辜的聳聳肩。
“盧比也行，現金！”
“成交！”
NEC也可以走國際市場把盧比換成美金，但多少會虧一點。
至于印度政府，小田就沒指望，他們自己的外匯儲備都少的可憐。
花了些功夫應付完小田，羅恩悄悄松了口氣。
老賴其實也沒那么好當，每次見面都要和小日子斗智斗勇。
不過欠款拖得確實有點久哈，合資公司成立一年多，采購的設備、零件賬單，沒有一筆全部結清。
羅恩甚至忘了，哪些付過訂金、哪些沒付，太多了，他記不住。
但有一句話他沒騙小田，合資公司第一個月的一億多盧比營收，確實都交給了NEC。
當然比起采購零部件，他更愿意用這筆錢訂購設備。
買回來的都是固定資產，以后還能基于此開發自己的產品。
配套零件則是消耗品，意義不大。
合資公司回款真正的大頭，都在羅恩手里，高達十億盧比。
這筆錢都被他用來擴大蘇爾電器的規模，早早分給NEC，那不是造孽嘛。
以后每個月許諾小田一些訂金就行了，既不讓他跳腳，也不讓他大賺。
嗯，如何把握好這個度，是一門學問。
NEC現在還是有點用的，有這張虎皮在，蘇爾電器的檔次都能拔高一點。
沒辦法，對印度人來說國外的月亮就是圓。
此外，當初談好的顯像管設備還沒落地。
羅恩不好做的太過，終究要給點甜頭給小日子的。
派對一直持續到傍晚，人們忙著交際，政客、商人、小有名氣的明星，蛇鼠一窩。
羅恩也不例外，他在兩大黨派之間左右風逢源，誰都沒冷落。
大仙因為禁酒，所以參加完慶典活動就離開了現場。
代表印人黨參加派對的是迪魯拜.沙阿，羅恩和他在古吉拉特邦見過面。
他在黨內不僅資歷深，還是印人黨的錢袋子之一，主要做錄像帶生意。
細聊之后羅恩才知道，沙阿現在也開始進軍有線電視領域，甚至比太陽衛視還早。
他不做電視臺，只做運營服務，手里卻握有五千多部寶萊塢電影版權。
這么好的機會羅恩當然不會放過，太陽電視的影視頻道正缺資源。
沙阿作為運營商也需要太陽衛視來豐富頻道內容，雙方約定改日詳談。
蘇爾電器快速擴張的同時，太陽衛視也不能落后。
羅恩接下來就要把精力放在電視臺，今天正是綜合頻道首播的第一天。
嗯，就是為了配合蘇爾電器總部的宣傳。
他準備晚上好好欣賞太陽衛視的新聞，只可惜派對結束，還沒等他離開蘇爾電器就有人找來。
是強尼，他正等在大門外。
他本應該早點過來，卻因為桑杰的事耽擱。
桑杰死了，他在醫院里撐了一天一夜，最終還是沒熬過去。
強尼很傷心，老兄弟又少了一個。
“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羅恩示意他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