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先生，請你給我個解釋！”
“NEC的同事又找你投訴伙食問題了？”
啪！小田怒氣沖沖把一份報紙拍到羅恩面前。
“請問這是怎么回事？”
羅恩瞄了眼，嗯，關于蘇爾電視機的報道。
“有什么問題？”他故作不知。
“電視機！”小田指著報紙生氣道，“貴方和NEC簽了合作協議，卻在背地里偷偷生產電視機？”
“這些都是破爛貨。”羅恩攤手。
“什么？”小田愣住。
“你忘啦，我們第一次談判的時候，你說NEC沒有黑白電視機這種破爛貨，那我們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沒錯，小田確實說過這句話。當時他以極其倨傲的口吻，狠狠的鄙視了一番落后的東大。
“但你不能.至少不應該.總之，NEC轉讓彩電技術給貴方，你們卻轉頭把資源用在黑白電視機上，這是不合理的。”
“為什么？”
“因為我們成立了合資公司，黑白電視機會消化潛在的彩電用戶，這是在挖合資公司的未來市場。”
“合約里可沒說，蘇爾電器不能搞自己的黑白電視機。”
“至少你們應該先通知NEC。”
“NEC沒有啊，你們不能幫我們建立黑白電視機生產線。”
“你”小田氣急。
這個狡猾的印度人在故意推脫，他裝傻充愣，仿佛不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一樣。
偏偏小田不能說他違約，因為彼此雙方確實沒有任何關于這么方面的限制協議。
小日子終究是大意了，棒子就很聰明。
他們做慣了小偷，所以處處防賊一樣防著別人。
當初LG跟羅恩接觸時，就明確要求蘇爾電器在三年內，不得做自己的電視機品牌。
論惡心人，棒子是有一手的。
不過小日子也不差，今天小田就有備而來。
“貴方擅自生產電視機的事先不說，現在彩電生產線已經調試完畢。按照約定，NEC剩下的尾款呢？”
“生產線是否合格，這個需要我們的技術人員驗收后才能確定。”
“納尼？”小田不可置信的看他。
“這有什么奇怪的嗎？蘇爾電器才是客戶，購買的生產線是否符合要求，需要我方簽字確認。”
“你們懂個.”小田臉憋得通紅，卻又生生剎住。
他很想說印度人懂個屁的技術，如果真是那樣，為什么還需要NEC的技術援助呢？
印度工廠驗收日本的電視技術？這簡直倒反天罡。
小田終究是個日本人，為了所謂的禮儀，他沒法爆粗口。
“好，那么請問什么時候可以驗收？”
“我現在就安排。”羅恩隨口把阿希什叫進來。
“NEC的生產線調試完成，去找個人驗收。”
“老板，這么快就驗收？”阿希什悄摸摸的換成印地語，這還沒拖幾天呢。
“既然他們想，那我們就做做樣子。”
“所以故意找點問題，拖延驗收進度？”阿希什很上道。
“不要那么麻煩，找個外行去驗收，最好是個半文盲。”
“啊？”阿希什呆住，“文盲怎么驗收？”
“那是他們的事，什么時候把各種技術問題，講的讓我們派去的人聽明白再說。不懂怎么能簽字呢，這是要負責任的。”
嗯，希望小日子不要被外行人，各種問題問的發瘋。
阿希什悄悄朝自己老板比劃了個拇指，高！
等他離開，羅恩才轉頭看向小田。意思很明顯，你看，人我已經安排了。
“蘇爾先生，NEC的技術絕對沒問題。我們可以加快一點進度，比如進入試生產階段。”小田慫恿。
“試生產？”
“請相信NEC員工的專業性，這條產線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好吧，需要做哪些準備工作？”
羅恩現在其實不是很在意NEC的試生產，如果是以前，他或許會表現的很積極。
但東大的人來過之后，羅恩心里就有數了。
生產線建成，以后要不要NEC參與其實都沒差，因為東大就能搞定。
甚至羅恩已經向對面發出了邀請，等那里的彩電技術人員來考察后，就直接從東大進口彩管。
便宜不說，還能賴掉一條全新的彩電生產線，凈賺啊。
羅恩有點后悔當初沒直接去東大考察市場，據說那里的彩電產能有一半是空著的。
技術比不上日本貨沒關系，勝在便宜，印度人民也不講究那細微的差別。
小田不知道羅恩在想什么，他此時只覺得揚眉吐氣，終于到我了。
“試生產的所有條件都已具備，現在就差彩管和電路板。”
“這兩個零件我們要怎么搞定？”羅恩配合的問。
“目前世界上最好的彩管和電子工藝都在日本，我們NEC可以向印度提供這兩種零件。”
“采購成本呢？”
唰，小田把早就準備好的協議掏出來。
“18寸彩管單價400美元，電路板100美元一套。”
“多少？”羅恩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果蘇爾電器大批量采購，我們可以再給些優惠。”
“不是蘇爾電器采購，是蘇爾NEC合資公司采購。”羅恩提醒他。
“對，這是雙贏的合作，”小田得意洋洋。
真以為他在印度的這段時間什么事都沒干嗎？不！小田悉心研究了印度的彩電市場。
日韓這些進口貨，因為關稅和技術原因，售價高昂。
通常價格在25000盧比到30000盧比之間不等，也就是8001000美元，屬于第一梯隊。
本土的貼牌貨相對便宜，集中在1.5萬盧比到2萬盧比區間，合計400600美元。
其他二手貨或者黑市不談，那沒有參考意義。
蘇爾NEC是合資公司，技術介于本土貼牌和純進口之間。
小田對合資公司未來的產品定位，也是如此，價格瞄準了600800美元這一檔位。
眾所周知，彩電的兩大核心零件：彩管和電路板占據成本的60，NEC賺大頭不是很合理嗎？
500美元的價格確實不便宜，但以印度低廉的人工成本算，合資公司還是有的賺的嘛。
羅恩像看傻子一樣瞅他，自己那么像冤大頭？
“小田先生，500美元就是16000盧比，這比本土彩電的價格還貴。如果再算上其他成本，蘇爾的彩電至少要售價2.2萬盧比以上，才能盈利。”
“有NEC的協助，合資公司的產品完全不輸同類的進口貨。”小田信心十足。
“你可能對印度市場有些誤解，”羅恩皺眉，“彩電在印度是奢飾品，不是必需品。購買奢飾品的用戶不會在乎那便宜的幾千盧比，他們完全可以去買原裝進口貨。”
“蘇爾先生，在彩電市場領域，NEC才是專家。”
呦，這小鬼子還拽起來了。
“為了合資公司的未來，我建議你重新考慮這兩種零件的報價。”
“這已經是NEC針對印度市場的特別優惠價。”小田寸步不讓。
“那就先這樣吧。”羅恩無所謂的聳聳肩。
“嗯？”裝模做樣的小田差點沒繃住，“蘇爾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個價格對印度市場而言不切實際，沒必要再談。”
“請你三思而后行，蘇爾先生！沒有NEC的支持，新建的彩電車間和廢鐵沒什么區別。”
“那就當廢鐵好了。”羅恩直接開擺。
“你”小田震驚了，這和他想的有點不一樣。
如果沒有NEC提供的核心零件，新落成的產線就沒法投產，那之前幾千萬盧比的投資就會打水漂。
這時候作為最大的資方，蘇爾電器不應該著急才對嗎？
他們一定會任由自己拿捏，最后不得不接受協議上的價格。
這一套無數日本同行已經證明過，百試百靈。
合資公司賺個幾十盧比就夠了，其他99的利潤都應該歸屬日方。
誰掌握技術，誰就掌握利潤。
小田想不明白，羅恩怎么能表現的如此不在乎。
“我覺得還是等生產線通過驗收后，再談這個問題。”羅恩不以為意。
“那我們就過兩天再談，蘇爾先生請一定仔細考慮。”
小田認為羅恩是在欲擒故縱，這只不過是談判伎倆罷了。
看著他的背影，羅恩笑了。
什么掌握技術和利潤，這一套在印度行不通。
管你這的那的，一分錢也別想帶走。
唉，之前的六十萬美元定金，應該想辦法糊弄過去的，虧了！
羅恩沒心思和小田打機鋒，整個九月他都在為黑白電視機新擴建的廠房忙碌。
園區里的新車間，每座能放兩條生產線。新的廠房建成后，從東大運來的生產線立刻被拉進去安裝。
兩個國家靠的很近，走海運十多天就可抵達。
有過一次調試經驗后，第二批生產線投產的時間更快。
直到十月初，蘇爾電視機的產能就完成了翻倍，簡直是印度奇跡。
與此同時，為了迎接剩下的六條生產線，蘇爾園區的建設都在朝新的廠房傾斜。
預計再過四個月，也就是95年二三月份，十條生產線將全部落地。
在東大人的帶領下，蘇爾電器工人的效率都提升了不少。
只一個半月的時間，蘇爾電視機就出貨了五萬臺。不出意外的話，十月份這個產能將摸到八萬臺。
蘇爾電視機在市場上的兩眼表現，自然引起了很多關注，比如兩家本土同行Onida、Videocon，他們怎么會眼睜睜的看著蘇爾電視機崛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