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猜到什么了？”
周嘉誠被于大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但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你不知道張江科是做什么的，但卻能猜到他做的事情見不得光。”
于大章盯著他，眼神里帶著探究：
“你在兒童福利院里學到的生存技能不是收起好奇心，而是裝傻。”
“只有裝傻，才能讓別人對你放下戒備心，時間久了，這幾乎成了你為人處事的一種本能反應。”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緩慢，似乎是在斟酌每個字眼：
“你這個年齡，能裝傻裝得如此自然，真的不容易，你最厲害的地方是不撒謊，但會選擇性回答。”
“這種談話技巧，使得你既能夠避免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又不會給人留下虛偽狡詐的印象。”
之前他就覺得不太對勁兒。
與周嘉誠對話就像是在演戲一樣，雖然他表現得很真實，但還是有些東西沒有表達出來。
剛開始可能感覺不出什么，可聊的時間久了就會覺得特別假。
倒也不是周嘉誠多么壞，只是他的這種裝傻行為很容易誤導對方的思路。
見周嘉誠臉憋得通紅，卻還是在那里裝作一副淡定的模樣，于大章忍不住笑了笑。
還是太嫩了……他收斂笑容，正色道：
“既然你知道張江科做的不是正行，為什么不替他隱瞞？”
“你自己也說了，他是除了你母親外，與你最親近的人，哪怕是為了這份感情，你也應該站在他那邊才對。”
刑偵最重要的是發現疑點，并提出合理性懷疑。
看似周嘉誠很配合警方，但實際上，他的行為卻與常人的行為模式相悖，顯得有些違背人性。
其實于大章說得已經很委婉了。
像周嘉誠這種常年生活在兒童福利院的孩子，是最為看重親情的。
因為他們在成長過程中缺乏家庭的關愛，所以當有一個人無條件對他好，他一定會將其視為親人，即便那個人是個犯罪分子。
如果一開始他面對警方表現出一些抵觸情緒，于大章反而會覺得他沒問題。
“是，是張叔讓我這么說的。”
周嘉誠將頭低下，支吾著說道：
“他說如果有一天警察找你詢問關于我的事，你就實話實說，讓你配合你就好好配合。”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所以我也按照他說的做了，只是心里還是有點擰巴。”
這才對嘛……于大章滿意地點點頭。
張江科既然能預測到警方會搜查小旅館，就肯定能想到警察會來找周嘉誠了解情況。
這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老狐貍，憑他的頭腦，肯定會對周嘉誠提前有所交待。
“還有什么是你沒說的？”
于大章沉著臉說道：
“你應該聽說過包庇罪吧，我來給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識。”
“若包庇對象為重大犯罪分子，或因包庇導致案件無法及時偵破造成嚴重后果的，可被認定為情節嚴重。”
“量刑標準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見周嘉誠臉色由漲紅變得鐵青，于大章的語氣越發嚴肅：
“你這種情況，三年肯定是不夠了，要是查實了，最少也得五年打底。”
當有人給自己普法，并告知具體年限時，人們往往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些信息套用到自己身上。
能考入金陵大學的，腦子自然是好使。
周嘉誠能感覺到，對面這個胖子并沒有在嚇唬他，而是非常嚴肅且認真地在向他解釋法律規定和可能的后果。
如果真的入獄，那就不是判幾年的事了，而是他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考上什么大學也沒用，一切歸零。
出來后，他就只剩一個身份：刑滿釋放人員。
“我……”
周嘉誠冒汗了。
畢竟是沒出過校門的大學生，遇到于大章這種刑警，根本就頂不住壓力。
“我想一下，你給我點時間。”
于大章沒言語，只是點點頭。
按理說，他是來了解情況的，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被詢問人，但他沒辦法，眼前的周嘉誠是唯一和張江科有聯系的人。
這是最后一條線了。
想要盡快找到張江科，于大章只能從周嘉誠這里下手。
案子太大，這時候不狠下心來，就是對那些被拐女性的殘忍。
與此同時，許隊也沒閑著，他將張江科的郵箱傳給了技術部門，令其查出郵箱最后的登陸時間和IP地址。
大約五分鐘后。
周嘉誠緩緩開口道：
“我仔細想過了，他真的沒有和我說過什么特別的事情，更沒有告訴過我，他住在哪里。”
“而且自打月初他來找過我，我們就再也沒聯系過。”
不是謊話……于大章一直在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
這也符合張江科的做事風格，他是不可能將自己的落腳點告訴任何人的，周嘉誠也不行。
“如果張江科聯系你，請你立刻與我們取得聯系。”
于大章語氣緩和了下來：
“這也是為你好，我想你能明白。”
眼前這個大學生是從兒童福利院走出來的，相比同齡人，他的心智要更加成熟，自然拎得清輕重。
至于他和張江科之間的關系，于大章干脆沒打算告訴他。
現在張江科對周嘉誠來說只是“張叔”，要是成了親爹，周嘉誠很可能不會再配合了。
身份的轉換，也會造成人心態上的變化。
再說于大章也沒義務告訴周嘉誠，這種家務事，要靠年輕人自己去悟。
“好。”
周嘉誠連忙點頭應道：
“放心，如果張叔聯系我，我肯定會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的。”
隨后于大章將電話號碼給了他。
周嘉誠剛記下電話號碼，手機忽然響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后猶豫了一下，將電話掛斷了。
見于大章看過來，他立刻解釋道：
“我女朋友，她找我沒什么正經事，大概是說晚上去哪里吃飯，一會兒我再給她回過去。”
說著，他將手機遞過來，讓于大章看屏幕上的通話記錄：
“你看。”
于大章掃了一眼，只見最后一條記錄上寫著：愛妃。
“你有女朋友了？”于大章盯著他問道：
“之前為什么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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