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于大章瞪了他一眼:
“就像你當初救你母親那樣,那時候的你,覺得自己可憐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憐的人也多了去了,但這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
他自從認識葉智羽以來,還是第一次當面提起當年的事情。
這對于葉智羽來說,又何嘗不是一道傷疤。
“我當時還真沒覺得自己可憐。”
葉智羽不但沒生氣,反而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只是有些難以選擇罷了,一邊是法律,另一邊是孝道,無論怎么選都是錯,所以我就隨心了。”
“而且我從來沒有后悔過,一次都沒有。”
他頓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復雜: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人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確。”
“錯了就是錯了,那時的我很迷茫,以我當時的心智和閱歷,也只能想出那樣的辦法。”
說到后面,葉智羽的神情變得有些苦澀:
“就算一切重新來過,我依舊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不會去責怪曾經的我,如果連我自己都這么欺負我,誰又會善待我呢。”
媽的,說得我都有點自責了……于大章發現葉智羽的心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要是換一個人經歷葉智羽的人生,恐怕早就自暴自棄了。
而這位卻勇闖快遞分揀場,堅強地面對生活。
“對不起。”
于大章帶著歉意說道:
“案子壓力有點大,我口不擇言了,不過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這一點必須得說清楚,人與人決裂,大多都是因為互相瞧不起。
“看不起我?”葉智羽給了他一個白眼:
“在我眼里,你就是命好,曲總能看上你,我都懷疑她被人給催眠了。”
道歉的話說早了……于大章還了一個白眼給他。
不過剛才葉智羽的一句話,他還是贊同的。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報仇有錯嗎?
沒錯。
但要選擇正確的報仇方式。
比如,報警抓那個人販子,提供線索,讓其受到法律的制裁。
既然沒選擇這么做,說明張倩已經想好后果了。
自己選的路,就沒什么可抱怨的了。
而在報仇之后,她選擇繼續拐賣人口,這就是自作孽。
她可憐?
那被拐的十四名聾啞少女就不可憐了嗎?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于大章隨后又叫來一名警員,兩人進了審訊室。
這時的張倩已經有了要醒來的跡象,她嘴里輕聲呢喃著什么,像是夢囈般含糊不清。
兩人也不急,就坐在對面安靜地等著。
大約十分鐘后,張倩抬起頭來,睡眼惺忪地看向對面。
“你們……”
她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眼前是什么狀況。
于大章看著面前的張倩,其實也很無奈。
明明是一只小綿羊,卻被人販子送給了變態,硬生生被逼成了一只狼。
這種情況上了法庭也不知道該怎么判,至少于大章想象不出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張倩肯定會進監獄,根據她的經歷,應該不至于打靶,但刑期應該短不了。
“現在感覺怎么樣?”
于大章語氣溫和地問道:
“是不是覺得輕松多了?”
他剛才特意看了張倩的左臉,沒發現有巴掌印,這說明葉智羽甩她的那一巴掌,并沒有用全力。
“還是你們厲害。”
張倩晃了晃頭,然后又用手掌根部敲了兩下太陽穴上方。
“頭不疼了。”她一臉輕松地說道:
“我很久沒有這么松快過了。”
“之前我也看過心理醫生,可他們只是給我開藥,還有那些神經科的專家,也只是讓我放松心情,卻沒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治療。”
她的語氣中透著贊嘆:
“看來真正厲害的醫生都在你們警方這邊。”
葉智羽算醫生嗎?于大章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他看來,葉智羽屬于那種全能型選手,只要是心理學領域的,就沒有他不擅長的。
“你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干嘛非得給自己選一條絕路。”
于大章試探著開口:
“你的精神狀態,量刑時也會被考慮進去的,所以你不見得就是死路一條。”
張倩能進精神病院嗎?
不能。
因為她的病并不會自動喪失認知能力和責任能力。
但卻可以在量刑時酌情考量。
他之所以說這些,就是想看看張倩還有沒有厭世情緒。
“如果我配合,將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就可以視為主動交代。”
張倩看著對面,臉上掛著笑容:
“是這樣吧?”
她的笑容不再神經質,而是真心實意的在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抹苦澀。
“是。”于大章嚴肅道:
“我希望你主動配合交代,這樣只會對你有好處。”
他本以為還要做些思想工作,卻沒想到對面的張倩竟然直接說道:
“你問吧。”
于大章:……
張倩冷不丁這么配合,反而讓他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還是催眠好用啊……于大章心里感嘆道。
和之前那個神經質的狀態相比,張倩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正式進入拐賣這個行當的?”
他必須從最開始的地方入手,將整個事件的脈絡梳理清楚。
“嚴格來說,從我被送給那個變態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
張倩收斂起笑容,認真地回答道:
“他本身就是從事這一行的,只不過他做得更隱蔽,算是在中間做轉賣的。”
“剛開始,他讓我去接觸那些人販子,教我怎么談價格,如何區分各類人,還告訴我哪些人是不能收來轉賣的。”
這確實不是一般的人販子……于大章在心里嘀咕著。
必須得承認,無論哪一行都有一些人做得更細致。
比如,糧食明明都是農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可他們卻沒有倒賣糧食的人賺得多。
這就是中間商賺差價。
他們不用種地,只需要將糧食收到手里,再加價賣出去就行。
但也不能說他們不勞而獲,畢竟對于農民和買家來說,有中間商的存在,他們也更加方便了。
“我曾抗拒過,也嘗試過逃跑。”
張倩繼續說道:
“結果你也看到了,那三年,我沒被打死,已經算是命大了。”
“據我所知,之前也有女的被他控制,被逼迫著強行做這個生意,不過后來都被他打死了。”
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壓抑:
“就我知道的,最少有四個女人死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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