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建華。”
  于大章反復念叨著這個名字。
  他有種預感,死的那個應該就是這個齊建華。
  想要確認也很容易:親屬認尸。
  一個小時后。
  清普區金責鎮。
  呂忠鑫的四人小組來到鎮上后,經過打聽,來到齊建東家所在的村落。
  警車開進了村子,停在齊家的院落門口。
  四人下車后,院內傳來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
  呂忠鑫快走幾步來到門前,敲響鐵門。
  很快里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滄桑:
  “誰啊?”
  呂忠鑫沒有隱瞞,實話實說道:
  “警察。”
  大門打開,一個老頭站在門內,看年齡至少六十多歲了,身體有些佝僂,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但精神還算不錯。
  “有事嗎?”老人問道。
  “是這樣的。”呂忠鑫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我們這次來是要找你了解一下兩個兒子的情況。”
  很顯然他是沒想到齊建東的父親會這么大年紀。
  從資料上看,齊建東29歲,要是按照正常的生育年齡算,他的父親也就是50多歲。
  而且農村結婚普遍比較早,生育自然也更早一些。
  可眼前的情況卻正好相反。
  從老人的年紀看,他是在30多歲才有的第一個孩子,這在以前可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進,進來說。”
  老人一聽是兒子的事,立刻熱情了起來:
  “來,進屋。”
  隨著幾人進了院子,拴在墻角的土狗叫得更歡了。
  老人快走幾步,抄起墻邊的一根木棍,對著土狗就是兩棍,那條狗頓時安靜下來,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真是熟能生巧啊……于大章發現老人的棍法很嫻熟。
  明明看起來身體不好,可這兩棍卻落點很準,都避開了狗頭打在狗身上。
  還有那棍子放置的地方,顯然就是專門用來打狗的。
  看來是只要來人,土狗就會叫,好比是鬧鐘,老人提棍打狗就相當于關閉了鬧鐘。
  于大章小時候也在鄉村生活過,所以對眼前的情景感覺很親切。
  來到屋內。
  入眼給人一種灰沉沉的感覺,桌椅都很陳舊,墻壁上掛著大玻璃框,里面貼滿了照片。
  看了眼腳下的水泥地,又看了一眼屋內搭建的木床,于大章就知道這家人的經濟條件不怎么樣。
  “大爺,你家里其他人呢?”于大章問了一嘴。
  “我老伴去鄰居家了。”老人答道:
  “人上了歲數后,不能自己待著,有可能的話,都會找鄰居聊聊天,也就是這點樂趣了。”
  還行,算是健談……于大章理解老人說的。
  是不是以為老了進養老院是最凄慘的?
  那可大錯特錯了。
  養老院是要錢的,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
  而且去那里是享福的,不是服刑的。
  不可否認有些養老院有虐待老人的現象,但那是極少數。
  如果是普遍現象,國家早就給取締了。
  真正凄慘的,是獨居的孤寡老人,吃喝都要靠自己,有時候好幾天也見不到一個人,說不上一句話。
  眾人落座后,呂忠鑫問道:
  “我們先核對一下,你是有兩個兒子吧?”
  “是。”老人點了下頭:
  “大兒子叫齊建東,小兒子叫齊建華。”
  那就沒錯了……于大章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呂忠鑫接過后,猶豫了一下。
  這張照片是在案發現場拍的,里面呈現的是死者的上半身。
  死者的面容清晰可見,毫無生氣,一眼就能看出是死后拍的。
  呂忠鑫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沉重的感覺,他真的很害怕老人看到這張照片后會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人生最悲痛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于大章顯然也有著同樣的顧慮,所以他才會把照片交給師父。
  做了一個深呼吸,呂忠鑫還是將照片拿了起來,然后遞到老人面前。
  “照片上的這個人你認識嗎?”他機械性地提問道。
  老人看了一眼照片,只一眼就讓他的身體猛然僵住,隨即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再次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之后,老人顫抖地問道:
  “這是我小兒子齊建華,他,他死了?”
  嗯?于大章立刻發現了他的異樣。
  在看到兒子死亡的那一刻,老人表現得很震驚。
  但在這短暫的震驚過后,老人的情緒并沒有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表現出一種異常的激動。
  是的,激動和悲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即使不用專業的心理學知識,僅憑肉眼觀察,也能輕易分辨出來。
  從剛進門的時候,于大章就覺得老人有些不對勁兒。
  正常情況下,當父母聽到有警察上門了解自己孩子的情況時,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緊張和擔心。
  會迫不及待地詢問警察,兒子具體犯了什么事。
  可這位老人沒有,他只是很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屋,甚至連一句關于兒子的問題都沒有問。
  這明顯就不是一個正常父母該有的反應。
  “是的。”呂忠鑫答道:
  “大前天夜里,死于郊外的一棟爛尾樓里。”
  他不能過多的透露案情,所以也只能點到為止。
  同時他也看出了老人的異常,但是他也知道有些話不該說。
  “大前天就死了?”老人低頭呢喃了一句,隨即又抬頭看向呂忠鑫:
  “能確定他真的死了?”
  老人問這句話時,明顯表現出懼怕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呂忠鑫敏銳地捕捉到了老人的表情變化,同時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測,于是他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回答道:
  “真死了,已經有法醫鑒定過了,這個錯不了。”
  他的回答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告訴老人:放心吧,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于大章自然能聽出師父話里有話,這哪是回答,簡直就是在給老人寬心。
  師徒兩個現在已經可以確認,齊家父子之間的關系肯定不怎么樣。
  不然老人不會是這個反應。
  一直到現在,別說流淚了,老人甚至連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
  果然,在聽到呂忠鑫肯定的回答后,這個即將古稀之年的老人突然笑出了聲:
  “哈哈哈,好,好啊,哈哈哈,老天開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