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安靜了下來。
婦人的神情也再次恢復平靜。
兩人對視著，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窗邊站著的兩名女警面面相覷，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怎么還點評上演技了？
為什么看他們兩人對話，會有一種想當吃瓜群眾的沖動？
突然好想弄點瓜子花生之類的小干果。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人厭。”
婦人聲音平靜，眼眸卻是陰沉的可怕：
“不給別人留余地，就等于給自己掘墳墓。”
不帶詛咒人的，是不是玩不起……于大章板著臉回道：
“我的職業不允許我給人留余地，除惡務盡，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
官話這玩意兒，聽別人說會感覺煩，但要是自己說，又覺得特別舒服。
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指責對方。
那感覺一定很爽。
“我有個建議，你不妨聽聽。”
婦人忽然降低了音量，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給你個電話號碼，你去聯系對方，他會給你五千萬，而且是以現金方式給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查了，剩下的錢就留給孩子吧。”
“嗯嗯……”于大章低著頭，做出一副聆聽的樣子：
“是不是還有暗號？”
他的聲音同樣很低，帶著幾分壓抑與興奮，看得一旁的女警直皺眉。
這個頭上扣小網兜的胖子，不像好人啊。
“花開富貴。”婦人輕聲答道。
這暗號確實像她那個年代的人能想出來的……于大章腦子里已經有畫面了。
自己家的電視背景墻就是這種，上面一片紅花綠葉，正中間寫著“花開富貴”四個大字。
這次回家說什么也得把背景墻換掉！
“給完我五千萬，還剩多少錢？”于大章低聲問道。
他還特意把頭伸了過去，似乎是怕窗邊的女警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你問這個干嘛？”婦人警惕地看著他：
“剩下的錢你就別惦記了。”
兩人似乎已經認可了這筆交易，此時就像是在討價還價。
“就是好奇問問，我又沒說要。”
于大章瞥了一眼窗邊的女警，露出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要是有一天你托付的那個人被警方抓了，豈不是把我也連累了，所以我要做到心中有數。”
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再配上腦袋上的小網兜，讓人覺得有些滑稽，但婦人卻笑不出來。
猶豫了片刻，她才緩聲說道：
“那是我的一個親戚，我給他留的是一億現金，給你五千萬，他留兩千萬，剩下的給孩子。”
又是一個億！
錢越多，說明他們造的孽越深。
N省的解救行動結束后，于大章一直沒去問具體解救出了多少智障人員。
不是他不關心，而是怕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夠。
死掉的人和那些被送到公海醫療船上的人，和總人數是成正比的。
被解救出來的人越多，也就意味著被殘害致死的人越多。
“電話號碼給我吧。”
于大章強壓著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我只拿屬于我的那一份。”
我不只是要錢，人我也要……他在心里補充道。
“你記一下，131……”張超母親隨即小聲報出了一個手機號碼。
于大章將號碼記在了本子上，又在號碼下面寫上“花開富貴”四個字。
“稍等，我出去核實一下。”
還沒等婦人反應，他已經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華隊和齊放立刻迎了上來。
“那個地址是真的。”華隊用匯報的語氣說道：
“當地民警按照地址破門而入，發現屋內確實存有巨額現金，目前已經封鎖現場，并通知銀行派工作人員前往清點。”
在他看來，找到這一個億，案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所以他和齊放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可下一秒，兩人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因為他們看到這個胖子又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和上次一樣，他再次清理起紙茬。
這一幕場景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讓兩人以為時光倒流了。
難道……
他又問出了新線索？
就在兩人猜測的時候，于大章將剛撕下的那頁紙遞給華隊：
“打上面的電話，暗號是花開富貴，對方是張超母親家的親戚，手里有一億贓款，想辦法將人抓到。”
又問出了一個億？！
華隊接過后，覺得手里這張紙特別沉重。
撕一張紙就是一個億，這個胖子的記事本可夠值錢的。
同時他也感到慶幸。
多虧之前沒下結案的命令，不然又得被這個胖子打臉。
這不嘛，贓款的總金額再次提升。
只要有他在，似乎這個案子永遠都有新線索。
見于大章又要進病房，華隊感覺嗓子眼兒發干，說話都變聲了：
“你還沒問完？”
好家伙，你進去一趟就一個億，那些預審員都沒你效率高。
再折騰幾次，你那記事本都得被你撕禿。
“快了。”于大章笑了笑：
“應該差不多了。”
明明挺溫暖的笑容，卻讓華隊和齊放有種莫名寒意。
這胖子真是逮到蛤蟆就得攥出尿來。
不過話說回來，對待那些犯罪分子，不狠點還真不行。
再次回到病房，于大章發現那兩個女警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
他也沒在意，這恰恰說明自己剛才的演技很到位。
坐回床邊，于大章對婦人點點頭：
“我已經讓人去取錢了。”
讓人去取錢？婦人很快反應過來。
“你耍我？！”
“是你先耍我的。”于大章冷聲回道：
“像你這種疑心極重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心把錢交給別人，即使是親戚也不行。”
他的話讓婦人一愣，隨后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這個表情才對嘛……于大章繼續說道：
“你很清楚，只要是人就有貪欲，因此你留給了對方兩千萬，但你依然不會安心。”
“所以，你的那個親戚對你而言，也是個犧牲品。”
他的語氣越發嚴厲，仿佛要將對方的偽裝徹底撕碎：
“如果警方繼續追查下去，你會毫不猶豫地將他供出來。”
“你設下了這一層又一層的障礙，無非是想讓警方以為你交代出了所有的贓款。”
“而你真正留給孩子的錢，除了你，只有孩子自己知道。”
于大章盯著婦人，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
“想利用我來閉環，好啊，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