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結束的第二天，陳貴良就搞起了直播。
直播時間在下午，并非熱門時段。
但陳首富開直播的消息，還是迅速聚集了許多觀眾，彈幕全是“陳老祖終于找回賬號密碼”之類。
他抱著筆記本電腦，對著自家食品廠大門：“就問你們牛不牛逼，我為了搞移動直播，專門拉了一條幾百米長的網線……”
“有彈幕說用wifi。我試過了，wifi信號極不穩定，抱著筆記本移動時，直播信號會時斷時續……”
“以后我們會做手機直播軟件，到時候用手機就能戶外直播。目前其實也可以做這種軟件，但3G信號是一個問題……”
“今年運營商已在全國六大城市試點4G網絡，只要4G網絡覆蓋全國，手機戶外直播就能做起來。到那個時候，只需要一部手機，就能隨時隨地搞直播……”
“看到這家工廠的牌子沒有？龍都侏羅紀食品廠，我老爸開的廠子，目前已經虧損上百萬。我很難理解他給廠子取名時在想什么……”
陳貴良用筆記本懟著老爸的臉做采訪：“陳興華同志，請問你為什么給自己的品牌取名侏羅紀？”
陳興華顯得頗為拘謹，拽著椒鹽味普通話說：“我們這里是恐龍之鄉，侏羅紀是恐龍時代，非常符合我們這里的特色。”
陳貴良說：“請問你的食品廠，生產的是恐龍肉干嗎？還是鹵煮恐龍蛋？”
陳興華一本正經道：“我們不賣恐龍肉，也不賣恐龍蛋。我們主要賣兔肉、牛肉和竹筍的加工品，我們的產品衛生干凈，不使用地溝油和……你先不要拍，鹽和味精算不算工業添加劑？”
直播間彈幕已經笑聲一片，主要是那普通話口音太搞笑了，偏偏陳興華說話時還緊張嚴肅。
陳貴良抱著筆記本電腦，拖著長長的網線前往生產車間。
陳興華一路做著介紹：“這是我們的竹筍加工車間，主要原料為田麻竹筍。97年大洪水以后，國家在長江中上游搞退耕還林。我們這里的很多耕地，都改成了竹林。每年發筍的時候，家家戶戶全是筍，多得根本賣不出價錢……”
“尤其是距離市區、縣城比較遠的農村，挑一擔筍進城，只能賣二三十塊錢。還要出來回的車費，還要辛辛苦苦去割筍，還不如種菜賺得多……”
“種過竹子的都知道，竹林也要打理，不打理就亂長。尤其是筍竹，一兩年不打理，筍子越生越小……很多農民的竹田都廢了，不賺錢嘛，竹子在里面亂長……”
“我不缺錢花，兒子給的就夠我養老。我搞筍竹加工，主要就是想幫助鄉親們創收。但我沒什么能力，干了一年，賣不出去，廠子虧損一百多萬……”
陳興華的口才其實不錯，就是普通話不標準，而且面對鏡頭過于緊張。
說著說著就變利索了。
“這里是專門剝筍殼的地方，有那種小型的剝殼機。機器價錢不貴，而且還剝得很快……但我沒買那種設備，我都是雇附近的農民來剝筍。可以提供就業，給農民增加收入……”
“清洗竹筍的環節，我買了滾筒清洗機。這個不是人洗的，我要說清楚，不能騙大家……”
“前面是切竹筍的工作臺。我沒買切絲機和切片機，也是雇傭附近農民來當工人，給他們增加一點收入……他們都戴了口罩和帽子，口水、頭發什么的不會落進去……”
“再前面是熟制車間，這個車間就比較機械化了……大家看看我們的機器，還有地面、墻壁，到處都干干凈凈的……”
把車間情況介紹一通，陳興華撕開一袋筍片：“這種叫玉蘭片，用來炒菜的，也可以燙火鍋。竹筍炒肉就可以用這種。現在已經過了發筍季，這是以前就制作好的產品。可以直接吃，我給大家吃吃看……我家的產品，自己敢吃才拿出來賣……”
陳興華自己咬了一片吞下去，還對兒子說：“你也要吃，吃給大家看！”
楊碩接過筆記本電腦，把攝像頭對準陳貴良。
直播間彈幕全是“吃吃吃”、“哈哈哈哈”、“請陳老祖吃竹筍炒肉”之類。
陳貴良嚼了一口，皺眉說：“特別咸，全靠鹽水和抽真空保質。這玩意兒買回家以后，最好漂一漂再拿去炒肉。”
陳興華又扔來一袋泡椒筍絲：“這個可以當零食直接吃。”
陳貴良撕開吃了兩根筍絲，點評道：“泡椒味，非常爽脆。用來泡方便面不錯，也可以看電視劇的時候吃著玩。”
陳興華繼續帶路：“前面是兔肉、牛肉加工車間。我們的產品有冷吃兔、麻辣兔頭、麻辣兔腿、火邊子牛肉……”
在廠子里轉悠好一陣，陳貴良回到廠長辦公室，對著攝像頭說：“兄弟們，別嘲諷我賺這種小錢了，你們以為我愿意這樣直播帶貨啊？我爸非要開廠子，銷路都沒有找到，虧了一百多萬來找我幫忙……”
“不管是食品經銷商還是超市，我的面子算個屁，得有利所圖人家才幫忙賣。所以只能試著做電商渠道……”
“剛才給大家看了加工車間，別的我不敢說，安全衛生我可以保證。這些產品都在網店有售，網店地址掛在直播間，有興趣的兄弟姐妹可以買點來嘗嘗……廠家直發，價錢很便宜，超市里絕對不止這個價……”
“爸！把你能直接當零食吃的產品全拿過來。我每樣都給大家試吃一下……對了，提醒大家一句，特別辣的型號不要隨便買。會辣得拉肚子的，是辣得拉肚子，不是衛生不好拉肚子……”
接下來，陳貴良開始玩起了吃播。
一邊吃一邊追劇。
而且是字節影業制作的校園情景喜劇《我們的愛情》，喬任梁、張晗韻等人主演那部。
這片子早就拍好了，但暑假期間《愛情公寓3》開播，為了避其鋒芒拖到現在才播出。
“我草，直播間十萬人就看著陳老祖吃東西？”
“不止十幾萬，已經快二十萬了。”
“這孫子吃得好香，我都看餓了。”
“這是什么電視劇啊？”
“下單，下單，我也要吃。”
“我等不及下單了，隨便下樓去買點。”
這年頭當然沒有“吃播”和“直播帶貨”的概念，但不妨礙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還能跟著陳貴良一起追劇，彼此之間用彈幕進行交流。
陳貴良偶爾還讀彈幕瞎扯淡。
“莫某人獲諾貝爾文學獎？真的嗎？他獲諾貝爾文學獎很正常。彈幕別吹了，還什么中國文學走向世界……”
“我不太喜歡他的書，味兒太沖。文學虛構和造謠抹黑還是有區別的。就拿《豐乳肥臀》來說，這本書在90年代都被批臭了，現在還能被翻出來當經典。大家等一下，我手邊沒有資料，我先打個電話……”
“喂，戴教授你好，我是陳貴良……你能不能找到當年批《豐乳肥臀》的評論文章，要有理有據那種……好，好的，你把照片發我微信就是……”
陳貴良繼續吃零食看劇，直到收到文章照片才重新說話。
“彈幕里某些人先閉嘴，里的大欄鎮鎮長司馬亭屬于正面人物，他們兄弟倆抗日救亡特別英勇，被日軍報復殺了全家和親戚18口。但實際是什么呢？當時的大欄鎮，由偽軍駐守。鎮公所的官吏，也全投靠了日本人。到了莫某人筆下，這些投靠日寇的漢奸，搖身一變成了抗日英雄……”
“而莫某人筆下道德敗壞、軍紀松弛、亂搞婦女的武工隊，當時并不駐扎在大欄鎮干壞事。在真實的歷史當中，他們必須穿過70多里的淪陷區和國統區才能抵達大欄鎮……”
“我就想問一下，到底是出于什么文學創作目的，才能把一支駐地距離故事發生地70多里的人民抗日隊伍，騰挪到那里一天到晚干壞事。卻又把常駐那里的偽軍漢奸部隊，生生描寫成抗日英雄！”
“里，司馬兄弟帶著還鄉團，趕走了人民抗日隊伍，解放了大欄鎮，群眾歡天喜地迎接還鄉團。還鄉團炸冰捕魚，改善老百姓生活。哎喲喂……”
“這里絕對不是純虛構，因為炸冰捕魚確有其事。那是人民隊伍做的。莫某人能寫出這種情節，說明他真查過資料。但為啥把人民隊伍做的好事，硬生生安在還鄉團身上？”
“不說了，咱在這里祝賀莫先生拿諾貝爾獎。順便賣賣我自家產的食店就在下面……”
直播效果爆炸，彈幕也炸了。
這里居然有莫先生的粉絲，瘋狂發彈幕臭罵陳貴良。
當天晚上，“陳貴良直播帶貨”、“陳貴良在線吃播”、“中國首富質疑諾貝爾文學獎莫演”等好幾個詞條登上熱搜。
陳興華看著自家網店銷量說：“賣得真好，一天頂我過去賣一兩個月。你賣貨就賣貨嘛，扯那些作家干什么？”
陳貴良道：“彈幕有很多網友讓我評價這人的作品，人家剛拿諾貝爾獎嘛，炙手可熱。我很久沒噴人了，正好直播噴一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