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向來喜歡萊比錫貿易博覽會,在他看來這是難得向socialism陣營兜售高檔自由陣營貨的時機。
雖說自由陣營不買socialism陣營產的商品,但架不住高端貨socialism陣營靠自己造不出來,不得不買自由陣營的產品。
蘇俄人不敢禁,就算蘇俄人真的禁止了,他們也有一萬種辦法可以把商品賣到socialism陣營。
所以每次萊比錫貿易博覽會,都能充分滿足米勒的虛榮心。
尤其在電子展覽板塊。
看著socialism陣營宣傳中最先進的產品,充其量只能和自由陣營幾年前的商品相提并論,米勒內心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優越感。
既來自自己是西德,是領先方,身份帶來的優越感,也是現實利益。
他可以肆意壓價,壓低socialism陣營商品的價格,順便抬高他手上自由陣營商品的價格。
雖說明面上socialism陣營的商品賣不出去,但誰會沒有幾個東德的窮親戚呢。
這對于他來說,把東德貨盡可能壓低價格賣到西德去,也是一筆不菲的外快。
沒錯,他是BV公司的銷售經理。
BV公司的原名太長,總之你只需要這是一家60年代西德的電子產品銷售商就行。
英格蘭BellPunch公司設計和制造ANITA計算器(世界上第一臺電子計算器)就是由BV公司負責在西德銷售,BV在1961年10月10日的漢堡商業設備展上將ANITA推出。
米勒身著筆挺的西裝,手中握著一份ANITA的宣傳冊,步伐穩健地穿梭于展館之間。
他很有自信,因為IBM壓根看不上電子計算器的市場,阿美利肯的通用電氣則看不上東德這個小市場,因此ANITA在這里就是降維打擊。
米勒自己內心不認為自己是在找客戶,他覺得自己是在巡視著自己的領土。
這塊美味的蛋糕將由BV公司獨享。
米勒看著頭頂800周年字樣的橫幅心想,800周年好啊,辦的越隆重越好,這意味著會有更多的參展商和采購商會來到現場,也就意味著這塊他們獨享的蛋糕會更大。
展館內,五光十色的展臺展示著各國的最新技術。
他時而駐足,與潛在客戶交談,介紹ANITA的便捷操作;時而觀察其他展臺,留意可能的競爭對手。
“我們最新的產品,當然,它領先全球,它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電子計算器,如果你需要一款簡易功能的計算器,ANITA一定是你最好的選擇。”米勒侃侃而談。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老朋友,赫爾曼·施密特,對方是東德國營商店的采購經理。
這里的老朋友要打引號,因為在米勒看來,對方是等著被自己宰的冤大頭。
顯然赫爾曼·施密特也清楚這一點,但他拿自己沒辦法,因為BellPunch公司在整個德意志地區的經銷商就是他們BV。
每年米勒都很是要賣一批高價ANITA給對方,這批高價ANITA甚至是維修后的二手貨,但赫爾曼·施密特沒有說不的權力,因為阿美利肯貨更貴。
只是他感覺這次有點奇怪,他在介紹ANITA馬上要推出的新品時,對方的表情不是熱切和期待,而是似笑非笑。
“米勒,你說的不錯,不過你們明年要推出的電子計算器能計算三角函數嗎?”赫爾曼·施密特問道。
米勒有點摸不著頭腦:“當然不能,這是計算機才能實現的功能,誰會用計算器去算三角函數?”
赫爾曼·施密特接著問道:“那對數或者指數呢?”
米勒有些不耐煩了:“你說的這些是計算機要做的事,如果你們有這種需求,你們應該去問IBM,哦我忘了IBM只能賣五年前的產品給你們。”
赫爾曼·施密特提醒道:“我想你該去華國人的展臺看看。”
米勒也許是沒有走正門,也許是因為海報上華國國旗下意識讓他沒有仔細看里面的內容。
總之他不知道,今年華國人帶來的拳頭產品是計算器。
他下意識說道:“華國,我知道華國的熊貓牌收音機不錯,可他們也做計算器嗎?”
米勒從東德倒騰回西德的產品里,還真就來自華國的熊貓牌收音機賣的最好,因為物美價廉的緣故,西德人最認這個。
所以對方一提到華國,米勒下意識就聯想到熊貓。
單純從熊貓牌收音機來看,華國在電子工業上確實不算弱。
更準確來說在socialism這些難兄難弟里算得上強了。
赫爾曼·施密特笑著補充道:“是的,他們今年帶來的熊貓牌計算器不僅能計算三角函數、對數、指數這些更復雜的函數,而且體積要比你們的ANITA小得多。”
這話一落,米勒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我們的技術在全歐洲是最先進的。
華國佬怎么可能造出比我們先進這么多的產品?”
他內心壓根就不相信。
要知道造ANITA的BellPunch公司可是一家成立于1878年,以生產公共交通票務機器為主,后來擴展到電影院、賽馬場票務系統、出租車計價器和機械計算器等領域的老牌電子工業公司。
在米勒心目中,能比BellaPunch還強的也就阿美利肯那幾家怪物公司了。
IBM這家藍色巨人,在米勒心中就是不可戰勝的存在,是怪物中的怪物,尤其是去紐約參觀過技術方舟后,這樣的觀念就更加植入他的大腦了。
赫爾曼·施密特裝作一副疑惑的樣子:“我們?BellPunch知道自己和經銷商是一體的嗎?”
他看著米勒恍惚的樣子,覺得自己很是出了一口氣。
米勒那邊,也終于回過神了,他終于知道為什么今天在萊比錫推廣ANITA諸事不順,雖然這些人依然給他面子,但下單的一個都沒有。
這回他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華國佬在其中搞鬼。
米勒心想,我倒是要見識一下,華國佬到底帶來了什么好東西。
當他走近一個標有華國國旗標志的展臺,喧嘩吸引了他的注意,果然這里要比其他地方熱鬧得多。
展臺上擺放著一臺小巧的電子計算器,周圍聚集了眾多參觀者。
米勒擠進人群,目光鎖定在那臺機器上。
演示員正熟練地操作,屏幕上快速顯示出一串數字。
“請看,這臺計算器不僅能進行加減乘除,還能計算三角函數和對數!”演示員用德語熱情地介紹,手指在按鍵上飛舞。他輸入“sin(45)”,屏幕幾乎瞬間顯示“0.71”。
接著,他又演示了對數計算,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們的XM01是可以調整計算精度的,各位如果要調整成計算到小數點后四位,可以在這里進行調節,但獲得更高精度的代價是犧牲一點點運行速度,它的結果反饋需要更久時間。”
華國的演示人員一頓操作后,重新計算了SIN45,顯示的結果變成了0.707。
米勒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
“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語,腦中閃過ANITA的形象。
那臺以基本運算見長的計算器,雖然在辦公室和商業場景中廣受歡迎,但完全無法處理科學計算。
他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如果這臺機器進入市場,ANITA的銷量肯定會受到沖擊,尤其是對企業主和工程師來說,這臺計算器簡直是革命性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靠近展臺,試圖獲取更多信息。他禮貌地向演示員提問:“請問,這臺計算器什么時候上市?價格如何?”
米勒內心實際上在咒罵著眼前華國人,他感覺自己的領地被摧毀,蛋糕被吃完,美妙的八百周年萊比錫大掃蕩徹底泡湯了。
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這臺名為XM01的設備前,還會有誰需要ANITA。
華國的演示人員微笑著回答:“這是我們的最新原型,具體上市時間尚未確定,但我們相信它將改變計算領域。”
在米勒的眼中,對方的話語含糊,明顯不愿透露商業機密。
他哪知道,這是因為華國第一次造出這種領先全球的電子設備,壓根不知道該定什么價格才好。
燕京負責對外貿易的同志和51區在定價上有著嚴重分歧。
這回51區說什么都不肯定一個低價了。
米勒皺起眉頭,心中焦急。
他環顧四周,試圖找到宣傳手冊或技術規格表,但展臺上只有簡單的展示牌。
他掏出筆記本,匆匆記下觀察到的細節:小巧的外形、清晰的顯示屏、科學計算功能。他知道,必須立刻將這一情況報告給BellPunch公司。
米勒快步走向博覽會的通訊中心,那里提供電話和電報服務,供參展商處理緊急事務。
他推開玻璃門,柜臺后的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接聽電話。他排隊等待,手中緊握著筆記本,腦海中順便就在思考即將的對話。
輪到他時,他深吸一口氣,對工作人員說:“我要打一通國際長途電話到倫敦,BellPunch公司,緊急!”
工作人員點點頭,遞給他一部電話,并撥通了線路。施密特焦急地等待,電話鈴聲在耳邊回響。
“喂,這里是BellPunch公司。”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約翰遜嗎?我是米勒·馬蒂亞斯,從萊比錫打來的!”米勒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但語氣中透著急切。
“米勒?這么晚了,有什么事?”銷售總監約翰遜的聲音帶著疑惑。
萊比錫比倫敦早一小時,此時倫敦已是下午。
“先生,我在博覽會上看到了一臺來自socialism陣營的計算器,來自華國。它不僅能做基本計算,還能處理三角函數、對數等科學計算!這對我們的ANITA構成了嚴重威脅!”施密特一口氣說完,聲音微微顫抖。
“什么?你確定嗎?科學計算?”約翰遜的聲音陡然提高,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是的,我親眼所見!他們正在現場演示,功能非常強大,操作簡便,外形比ANITA小巧得多。
如果說ANITA是一個紙箱,那么它只有一個飯盒那么大”施密特強調,回憶著展臺上的情景。
“這不可能!”約翰遜尖叫后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似乎在消化信息。
米勒苦笑著說道:“我當然希望不可能,但這是我親眼所見,華國人真的帶來了這樣一臺超越時代的計算器。”
約翰遜問:“你能確定這不是華國人的障眼法嗎?”
米勒說:“我完全能確定,因為我親眼看到它沒有線纜,它甚至是用電池驅動,續航時間也超出我的理解。
我很難想象華國人究竟克服了多少難點,才造出了這樣的設備。
哦對了,它叫熊貓。”
顯然,熊貓名聲在外,華國在業界的形象提前和熊貓捆綁到了一起。
約翰遜清醒了過來:“你能收集更多細節嗎?比如制造商、型號、上市計劃?最好能夠拍下他們的內部結構,傳真過來。”
米勒又是一陣苦笑:“你太高估我了,這是他們的商業機密,怎么可能在貿易博覽會上透露給我。
我只是問價格,他們都不愿透露太多,只說是原型機。”
米勒接著說道,“我擔心的不是它影響我們的市場,畢竟socialism的產品,想大批量進入自由陣營市場這不現實。
我擔心的是IBM或者通用電氣、德州儀器看到后,他們提前造出類似的計算器,那么我們的市場,我們的客戶,尤其是需要科學計算的客戶,全部都會轉向這樣的計算器。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米勒盡管傲慢貪婪,但他的頭腦很清醒。
“好的,我明白了。”約翰遜的語氣變得果斷,“我會立刻召集團隊討論。你繼續觀察,盡量收集任何有用的信息。保持聯系!”
“明白,先生!”米勒掛斷電話,長出一口氣,但心中的壓力并未減輕。
他知道,XM01的出現,很有可能會改變計算器的競爭格局。
原本看不上這一領域的巨頭們很可能會紛紛下場。
功能越豐富,意味著定價可以越高,也就意味著需求更多,利潤和規模都會更大。
過去巨頭們看不上,可從今往后,可就未必了。
倫敦,BellPunch公司總部,位于現代化的辦公樓內。
約翰遜掛斷電話后,眉頭緊鎖。他快步走向會議室,途中喊來助理:“通知工程部史密斯和市場部湯普森,十分鐘后開緊急會議!”
會議室里,幾位核心成員陸續到場。
約翰遜站在白板前,語氣凝重地開口:“各位,我剛接到西德經銷商米勒的電話。在萊比錫貿易博覽會上,出現了一臺全新的計算器,能夠進行科學計算,包括三角函數和對數。這對我們的ANITA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工程部主管史密斯推了推眼鏡,皺眉問道:“科學計算?具體是哪些功能?他們的技術水平如何?”
“施密特提到包括正弦、余弦、對數等功能,機器外形小巧,操作簡便。”約翰遜回答,“他親眼看到演示,速度很快。”
“這不可能吧?”史密斯有些懷疑,“我們的ANITA用的是晶體管技術,已經很先進了。科學計算需要更復雜的電路,他們是怎么做到的?華國人有這樣的技術嗎?”
“或許是某種新型芯片,或者他們優化了算法。”市場部經理湯普森插話,“但不管技術細節如何,如果這臺計算器進入市場,尤其是西德這樣的關鍵市場,我們的客戶可能會流失。”
“不,這點倒是不用擔心,華國產品進不來的。”史密斯分析道,絲毫不擔心。
約翰遜敲了敲桌子:“抱歉,我們將這種計算器稱之為科學計算器,華國的科學計算器進不來,那其他廠商模仿造的科學計算器呢?
比如IBM,又比如德州儀器,他們也進不來嗎?
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約翰遜很憤怒。
史密斯說:“ANITA是為商業和辦公室設計的,專注于基本運算。如果我們要添加科學功能那會大幅增加成本和復雜性。
更重要的是我們壓根不知道華國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同樣認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湯普森語氣堅定,“如果競爭對手推出了這樣的產品,我們必須有所回應。華國產品進不來,我們有沒有可能從華國那把技術給買來?”
“華國和我們可不一樣,他們的技術可不是能買到手的。”史密斯提醒。
他接著說:“而且我們需要確認這個威脅的真實性。施密特看到的可能是原型機,未必能量產。”
約翰遜點頭:“我想我們需要更多情報。湯普森,聯系我們在socialism的行業內線,看看能否了解更多關于這臺計算器的信息,我不信這完全是華國人靠自己造的,沒有和其他socialism國家合作。
史密斯先生,召集研發團隊,充分評估我們在ANITA上添加科學功能的可行性。”
“另外,”他頓了頓,“我們可以派人去萊比錫,親自驗證米勒的報告。時間緊迫,我們必須迅速行動。”
會議結束后,BellPunch公司內部掀起了一陣緊張的忙碌。工程師們連夜翻閱技術資料,討論如何升級ANITA的電路設計。
市場部門則通過電報和電話聯系socialism的合作伙伴,試圖挖掘更多線索。
BellPunch只是一個縮影。
整個來參加萊比錫貿易博覽會的廠商,但凡看過華國新推出的XM01之后,都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下單。
能自己決定的,自己決定,拿出自己所有預算來下單都在所不惜。
不能自己決定的,或者覺得自己手頭可支配采購額度太少的,就在瘋狂和總部聯系,請求申請更多的采購額度。
總之華國的展臺從萊比錫貿易博覽會第一天開始就一直被圍的水泄不通。
報價聲、打探聲、試探聲此起彼伏。
負責帶隊的李明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過去哪怕熊貓牌收音機在Socialism陣營受到追捧,這些采購商也沒有這么熱情過。
就好像錢不是錢一樣。
單臺采購價,已經從最開始的1000美元,喊到現在連喊五千美元的都有。
不過李明德很清楚,這幫人居心不良。
因為他們開高價是有前提的,需要你盡快交貨,越早越好,一次也就訂那么十臺。
這目的不是很明顯嗎?
就是為了逆向破解你是怎么做的。
這也就是李明德是Socialism來的,所以這幫西歐采購商天然想著壓價。
實際上,只賣一臺的話,一萬美元,他們都得老實買單。
當下IBM的大型計算機價格在13萬美元到550萬美元不等。
華國產的XM01,在精度和用途上肯定是沒辦法和IBM比,但華國產的便宜啊。
擁有科學計算能力的XM01,能夠很大程度取代過去小型計算機的工作。
和動輒一兩萬美元的小型計算機比起來,華國的XM01優勢太大了。
大家都想盡快抄襲,搶占這個市場。
這個市場太過于美妙了。
搶占先機只需要花五千美元,擺明了就是認為華國人不識貨嘛。
李明德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在打回去的電報中寫道:
“致燕京:
萊比錫貿易博覽會情況緊急。
我方展示之先進計算器引起極大關注,多國采購商紛紛報價。部分采購商意圖明顯,欲購回破解,探究我技術機密。代表團對如何定價深感困惑,恐誤判市場與技術保護之平衡。
急需國內指導,望速議定價策略,以保護技術優勢并確保市場利益。
盼即回復。
華國代表團”
電報傳回燕京后,燕京的會議室里氣氛很是嚴肅。
因為之前圍繞XM01的定價,是51區在燕京的辦事人員和對外貿易的同志聊。
而這次,錢院長來燕京述職,親自和方易溝通。
大佬們的親自爭論,就讓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因為要是再敲不定,還得再往上一層了。
本質上還是國家的好東西就這么點。
好不容易有個拿得出手的,大家也糾結萬分。
方易身穿灰色中山裝,面容嚴肅,手中握著電報,眉頭緊鎖。
作為一直負責經濟,在沿海、申海、財政口,甚至還負責過百越的經濟工作指導,他自然清楚錢院長他們是怎么考慮的。
可經濟從來都不僅僅是經濟那么簡單。
不是說你想定多少就定多少,要通盤考量。
方易首先打破沉默,將電報遞給錢院長:
“錢院長,你看,我們現在需要研判的不僅僅是定價問題,還包括我們是否要按照原計劃,走芬蘭把我們的計算器出口到自由陣營去。”
錢院長點頭道:“必須要出口到自由陣營,只有去那,我們要定高價,才有市場能夠把XM01的產能給消化掉。
在蘇俄和我們貿易關系僵硬的今天,定高價、賣到自由陣營、獲得外匯后繼續投入、維持產品的領先優勢、繼續賣高價,這樣的雪球才能滾起來。
我們才能一直有優勢。”
方易神情沉重:“錢院長,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
您的觀點很有道理,我也很清楚這樣做從經濟效益層面最有優勢。
但您剛才也說了,只有定高價并且賣到自由陣營,他們才能消化掉我們的產品。
這也意味著我們的產品在整個Socialism陣營的銷售有限,這可能會影響到我們和整個陣營國家的關系。
我說的更透徹一些,就是我們這樣的定價策略,從經濟上利益最大化,但從政治上,外國的同志會怎么看我們,我們的產品只要經濟效益,還走不走大團結了。
在國內也會變成別人攻訐我們的理由。”
方易已經說的很直白了。
如果來的人不是錢院長,他壓根不會說的這么直接。
方易接著說道:“而且您也說了,我們的產品現在世界領先,自由陣營也沒有,他們也想要買,想要逆向破解。
可錢院長,您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樣的定價,大量賣到自由陣營去。
他們逆向破解了,比如您今年賺5000萬美元,我們往高了算。
他們破解之后,您沒能實現您所期望的滾雪球,反而對方破解之后仗著同陣營優勢迅速搶占市場。
我們第一年五千萬,第二年三千萬,第三年一千萬美元都沒有。
您如何解釋?如何對內交代?您可以好好想想,到了那個時候,哪怕不追責,您和科學院的同僚們難道不會受到影響嗎?
明明三年時間為國家賺了八千萬美元的寶貴外匯,可卻反而沒有獲得任何好處。
錢院長,我非常了解經濟運行的原則,也非常了解您思路是對還是錯。
可事情真的沒有您想的那么簡單。
我們需要站在一個全局的角度通盤考量。
過去對外經濟聯絡局一直不同意你們的方案,并不是因為我們要針對你們,實際上是我們尊重科學院的專家們,認可你們為國家創造的成果。
熊貓牌電子計算器我們內部用過的同志就沒有說不好的。大家能接觸到蘇俄貨、東德貨,我們很清楚我們自己造的要比他們的東西好一大截。
遙遙領先。
他們那么大一臺電子計算器,在運算上遠不如我們的熊貓牌好用。
所以我們局的同志之所以不肯定高價,不希望你們賣到自由陣營去,走一個平價路線服務東歐、拉美這些區域的國家,實際上是為了保護你們。
您今天親自來,我就掰開了揉碎了和您說這里面的邏輯。”
錢院長這回面色更沉重了。
過去他以為只是卡在方易這里。
結果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深意。
對方說的確實非常有道理。
甚至很多話都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也知道,按照方易說的來,雖說沒有所謂超額收益,但至少要穩妥得多。
可問題是,穩妥真的能趕超阿美莉卡嗎?
穩妥真的能,在樹莓派的復刻上趕上阿美莉卡的進度嗎?
不搞來外匯,不多買國外的精密儀器和設備,他們怎么維持領先。
錢院長想到樹莓派,想到從國外科技雜志上看到的硅谷計算機產業的飛速發展,想到IBM的技術方舟,他實在做不到求穩。
求穩意味著,在這場看不見的競爭中,好不容易出現的曙光就這樣錯過。
從萊比錫現場回來的反饋說明了,他們造的熊貓電子計算器和他們猜的一樣,有著廣闊市場。
也就意味著,大筆外匯,意味著能給他們進口大量珍貴的精密設備、學術期刊和更多的基建。
錢院長思考片刻后說道:“方局長,感謝您的好意,我完全理解了。
但真的不是我想要冒險,而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我們不得不冒險。”
如果沒有樹莓派,或者不知道樹莓派和外星科技的存在,錢院長絕對會選穩妥的那條路,也就是方易給他們指出的那條路。
但正是因為很清楚,他們要做什么,要攀登的是多么高的一座山峰。
他們不能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再小的機會都不能錯過,更何況這樣的機會。
“方局長,我也不為難您,我會和上面反應,您后續等通知就行。”錢院長說完后,和方局長握了握手,收拾了一下筆記本擰著公文包出門而去。
方局長不知道樹莓派,但他能從錢院長的神態、華國半導體產業的爆發式發展和最近科學家們的動向察覺到事態的不同尋常。
因此在錢院長出門后,方局長內心長嘆一聲,默默為其祈禱。
他也想做點事,保護一些人。
“尊敬的同志們,我今天提出一項重要建議,關乎我國科技與經濟的長遠發展。
我們的科研團隊已開發出全球領先的電子計算器,不僅能進行基本運算,還能處理三角函數、對數等科學計算。這一成就遠超西方,展現了我們制度的優越性。
然而,要追趕阿美莉卡在半導體產業的領先地位,我們急需精密儀器和先進技術,這些只能從自由陣營國家進口。
為此,我們需要大量外匯。我建議通過芬蘭轉口貿易,將我們的計算器銷往西歐、阿美莉卡等自由陣營國家,賺取外匯。
直接銷售不可行。西方國家的C限制技術出口,我們若直接交易,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芬蘭作為中立國,與我們有長期貿易關系,如造紙機械出口,同時與西方保持密切聯系。他們可從我們購買計算器,再以自身名義出口,規避政治風險。
我理解各位對技術泄露的擔憂。為此,我們在設計的時候已經盡可能采取了規避逆向破解的設計。
并且計算器雖先進,但它更多是理念上的先進,對方真正的難點在于發光二極管,但二極管的制造阿美莉卡有大量企業在研究,我們的領先優勢有限,我們必須要繼續增加研發,才能保持領先優勢。
外匯收入將用于進口設備,培養人才,最終實現技術自立,縮小與阿美莉卡的差距。
同志們,這是一個利用我們技術優勢、推動國家發展的戰略機遇。我懇請批準這一計劃,為國家建設增添新動力!
同志們,我完全理解這一計劃的敏感性。我重申,這不是向自由陣營妥協,而是利用我們的技術優勢為我們自身服務。外匯將直接用于增強我國實力,減少對西方的依賴。我們可通過宣傳強調這一計劃的戰略意義,向內部同志說明其必要性。”
錢院長在公開的多方談話中盡可能爭取理解。
在私下,了解樹莓派的小范圍群體里,他說的更加直白了:
“我們的優勢很有限,從技術本身,我們其實沒有優勢。
我們能造的晶體管阿美莉卡也能造,我們能造的發光二極管,阿美莉卡拿到之后頂多半年時間他們也能造。
我們不去占領自由陣營的市場,就等于是白白把市場拱手讓人。
我們不賣給自由陣營,難道其他國家不會賣過去嗎?
我敢肯定,我們賣給東德的電子計算器,第二天就會出現在西柏林電子企業的桌上,第三天就會出現在倫敦,一周之后就會出現在阿美莉卡的IBM和德州儀器實驗室里。
我們不賣,等于把整個自由陣營市場讓給別人,壓根起不到技術保密的效果。”
小會,錢院長說的要直白的多。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抓緊一切可能,積累資源,把資源變成我們的自身科技研發動力,和科技研發成果。
半導體研發的好處相信各位也看到了,過去我們只能從西方報紙上看到,他們的深藍多么厲害,又下贏了哪位著名人類棋手。
現在有了電子計算器之后,我們也能直觀感受到半導體技術發展所帶來的變化。
它能讓任何一個普通人,在一夜之間變成計算高手。
原本要花大量時間學算盤,現在半天就夠了,而且比算盤算的要好得多快得多。
這就是技術優勢。
林燃所說的技術奇點,絕對是有道理的。
如果阿美莉卡實現了技術奇點,而我們沒實現,這是比原子彈還要更令人擔憂的技術領先優勢。”
錢院長可以說是掏心掏肺,個人得失已經全盤拋之腦后了。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大家頻頻點頭。
“我好奇一點,你們遞上來的報告寫,說懷疑林燃是外星技術改造后的產物,這個我也很感興趣。”
對方說完后看向錢院長,錢院長沉吟片刻后說道:“這只是懷疑。
因為他能做到的,過去沒人能做到。
我們懷疑,阿美莉卡獲得的外星技術,對其進行了生物層面的改造,他的大腦和普通人已經不一樣,就像愛因斯坦被懷疑是超級大腦一樣,我們懷疑他的屬于被改造的超級大腦。”
對方聽完后笑道:“我有一個懷疑,我懷疑林燃所說的技術奇點,未必是指人工智能。
說的更準確一點,未必僅僅指人工智能。
可能也包括生物改造技術。
我們假設林燃經過外星生物科技改造。
如果這樣的改造能夠量產類似林燃的科學家。
那是多可怕的事情。
或者說,阿美莉卡搞清楚了一部分原理,把成功率做高,變異程度做低。
比如能夠集體改造他們國民的智力水平,讓每個人都具備博士的智力水平。這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這樣同樣能帶來技術奇點。
我們全體國民都只停留在初中甚至小學階段,掃盲頂多讓他們認字,而對方的國民清一色博士,這之間的差距我光是想想就睡不著覺。
我們越是強調人的重要性,就越要認識到,如果對方能夠實現人種上的升級換代,就像小胡子一直想做的那樣,什么所謂純血雅利安人。
要是阿美莉卡真的能靠外星科技,做到純血阿美莉卡人,在智商上有著天然優勢,那我們要想追趕也同樣困難。
這和技術奇點的概念不謀而合。
所以各位在面對51區工作的時候,也要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思維要足夠的發散。
這不同于我們過去做的任何一項工作。”
這就是思考框架上的領先,他的想象力甚至比錢院長還要更豐富。
錢院長聽完,覺得對方說的雖然天馬行空,但站在51區所有情報的層面,不得不承認非常有道理。
“技術奇點,不一定是人工智能帶來的技術奇點,也有可能是人本身帶來的技術奇點。”他最后斷言道。
“對于錢院長的提議,我原則上同意。
因為我們不知道阿美莉卡在生物改造上的設備是怎么樣的,我猜測其體積應該特別大,就算白馬想給我們,他也做不到。
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計算機,一條是生物改造,后者我們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人才儲備也幾乎為零,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付出十分力甚至一分回報都沒有的領域,最多是保持一個追蹤態勢。
另外一條路,計算機我們取得了顯著成果,如果我們的計算機技術有所突破,就算對方人類改造后,我們也能靠人加計算機的模式勉強追上。
這條路還能創造大量的外匯收入,能夠從收音機衍生到電視、計算器和計算機,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往計算機和相關技術上投入。
我的建議就是,對于51區的研發、生產和經營等全方面工作,按照對待企業的標準,放權給他們自己搞,一切以追趕阿美莉卡為第一要務,我們只看結果,不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