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各位面面相覷。
弗雷德?這是哪里冒出來的小人物。
叫這名字的人有很多,但結合這個姓,除了謝米恰斯內,沒一個人聽過。
看出來了眾人臉上的疑惑,謝米恰斯內絲毫不敢賣關子,他連忙解釋道:
“我們一直在收集阿美莉卡政治人物的動向,這位名叫弗雷德·T是去年突然冒出來的政治人物,他在去年秋天的競選中成功當上紐約市議員后隨后就宣布要參加今年大選的象黨內部初選。”
大家雖然不清楚弗雷德是誰,但對阿美莉卡大選的流程還是很清楚的。
謝米恰斯內接著說道:“他在宣布參選后很快羅伯特·芬奇就宣布加入他的競選團隊擔任其競選經理,羅伯特·芬奇是尼克松的核心幕僚,也是之前尼克松競選時候的競選經理。
我們認為弗雷德獲得了尼克松的大力。”
尼克松老熟人了,當年和尼基塔的廚房辯論就是尼克松代表艾森豪威爾參加的。
聽到這里,在座各位都有點興趣了。
“因此,我們加大了對他的信息收集。
我們發現了更多有意思的地方,首先這位名叫弗雷德的紐約市參議員此前是紐約市的地產商人。
他和倫道夫·林,也就是教授合作之下,在紐約的華人聚集區修建了數棟倫道夫樓,提供給當地華人居住。”
尼基塔若有所思道:“這說明他和教授關系密切。”
謝米恰斯內點頭,然后接著說道:“是的,我們收集的信息顯示,有一年的圣誕節,教授就是去弗雷德家過的。
更有意思的是,在那之后,弗雷德在紐約開始修倫道夫樓,他的哥哥是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系資深教授,不止一次提供前沿學術期刊和技術相關雜志給當地的一家華人開的中餐廳。”
大家互相對視了一眼后,葛羅米柯說:“這些學術期刊最終的流向是華國?教授通過弗雷德家的關系,給華國提供學術期刊?”
很多事情想查,你是肯定別想瞞住。
無非是想不想查的區別。
KGB內部的優先級排序里,林燃雖然不是什么資深政治人物,但他的優先級卻能排到前十甚至更靠前的位置。
另外之所以屈潤普敢幫林燃這個忙,有很多原因,既有他本身對華國和華國人的同情,也有提供的東西由他把握,只停留在學術期刊層面,其實沒有太大風險。
“這只是我的猜測,根據我們調查到的信息,教授給弗雷德的地產集團授權,允許他們利用自己打吸引華裔客戶,而作為報酬,弗雷德的弟弟向華國方面提供前沿學術期刊。”謝米恰斯內說。
“包括弗雷德和尼克松之間,我們也懷疑是教授給尼克松推薦的弗雷德。
這主要源自于,我們的人發現過尼克松有一次專門前往亨茨維爾市,NASA的紅石基地就在那,要知道即便是在副總統期間,尼克松都沒有去過亨茨維爾市。
哪怕是在1960年,NASA的航天飛行中心在亨茨維爾啟用,艾森豪威爾親自參加剪彩儀式,尼克松也沒有去。
而他那次去我們懷疑是見教授,后來尼克松在華盛頓特區的一間高檔酒店里見教授,這點我們確定無疑。
弗雷德從教授那獲得了經濟利益和政治資源,我們加大了對他的關注。
雖然幾率很小,但弗雷德未必不會贏得黨內大選。
另外我們內部分析認為,作為商人出身的弗雷德,他的階級決定了其天然就具備好控制的特點。
而弗雷德此時的身份較低,只是紐約市的議員,我們以他作為第一個監聽對象,更容易讓胡佛接受。”
在座各位聽完后,大家都沒說話,教授的存在感還是太強了一點。
最后由尼基塔定調:“好,我覺得謝米恰斯內同志的提議很好。
想第一次就讓胡佛去控制漢弗萊、麥金利、海登這樣的議員確實有難度,弗雷德是個不錯的人選。
葛羅米柯,你親自找個理由跑一趟聯合國,你把我們的想法在紐約當面告訴多勃雷寧,包括我們要達到什么樣的效果,談判底線是什么,要怎么樣一點一點控制胡佛。
在我們今天的討論結果基礎上,由你負責制定具體計劃,謝米恰斯內同志負責從專業角度進行審核,確定后給我審核一遍。”尼基塔對著葛羅米柯說道。
然后他又轉向謝米恰斯內:“謝米恰斯內同志,從明天開始秘密調查我們內部同性戀或者有同性戀傾向的同志,對于這些同志,全部要調離關鍵工作崗位。”
1964年3月的萊比錫春季貿易博覽會上,主展廳內人聲鼎沸。
空氣中彌漫著新機器的油墨味,閃爍著金屬的冷冽光澤,以及漂浮著著東歐咖啡的香氣。
楚斯站在ZuseKG的展臺前,身著深灰色西裝,領帶微微松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去年接受馮掌柜的邀請,去香江幾日游之后,除了賣了幾臺Z23計算機給香江海運外再無別的收獲。
因為那位所謂的計算機專家在大陸,而不在香江。
電話里和對方聊了幾句后,確認了這位名叫謝希德的計算機專家確實有著非凡的能力,但這種能力還不足以吸引他前往大陸工作。
畢竟當年在東德和西德之間,他都選擇了西德。
又怎么可能為了所謂計算機研發,跑到華國去呢。
所以他壓根沒有接受來自華國的邀請。
不過華國方面也獲得了他們想要的信息,那就是確認了楚斯不知道樹莓派的存在。
楚斯當前的日子非常不好過,不然也不會跑到萊比錫貿易博覽會來試圖尋找東歐客戶。
因為他開的公司ZuseKG情況財務狀況非常糟糕。
他們生產的計算機過去主要依賴于高校生意,在企業端,ZuseKG壓根無法和IBM、Univac這樣的公司競爭。
而糟糕的是,他們的計算機因為性能緣故,被蘇黎世理工學院退貨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德意志專利法院也駁回了楚斯關于Z3計算機的專利申請。
這場始于1941年的專利之爭持續了26年,最終以失敗告終,進一步削弱了楚斯及其公司的財務和聲譽。
要不是香江行帶了幾臺貨,他的公司此刻控制權已經要易主給西門子了。
他的雙手緊握著一份Z23計算機宣傳冊,邊緣已被汗水浸濕,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紙張。
他的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游移,滿懷期待又夾雜焦慮。
Z23那晶體管打造的機身在聚光燈下閃爍著冷光,旁邊的控制面板有著密布的按鈕和指示燈,壓根吸引不了一點來自東歐和西歐商人的目光。
人家IBM都開始玩人工智能,機器布線都搞出藝術感來了。
沒錯,IBM也來參展了。
而且在最中心的地方。
IBM的深藍和巴別塔都來萊比錫參展,幾乎虹吸了整個展館的人流量。
誰要看你這落后的Z23啊。
別說ZuseKG了,市面上所有的計算機廠商,都被IBM打的喘不過氣來,聽過沒聽過名字的,一個接一個的陷入財務泥潭。
大家不跟又不行,人工智能太誘人。
現在還能勉強存活的,也就專注于小型計算機的公司了,像通用電氣這種。
對于ZuseKG,IBM就是不折不扣的藍色巨人。
這次博覽會是楚澤最后的救命稻草,若能簽下訂單或找到投資者,或許還能保住公司。
“真是糟糕。”同樣西裝革履的西奧多·弗羅梅從IBM的展臺走了回來,“IBM太恐怖了,從反應速度來看,他們的深藍能力應該又提升了。”
西奧多是ZuseKG的核心工程師之一,主要負責真空管和磁鼓存儲技術的開發。
他強打精神,咧嘴笑道,“我們也會有那么一天的。”
西奧多搖了搖頭,苦笑道:“楚斯,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一點,但在看過之后,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戰勝IBM。
我們的財務狀況已經不足以支撐我們繼續投入研發了。
即便我們的計算機在性能層面追上了IBM,有深藍和技術方舟的樣本在,客戶們也會選擇IBM,而不是我們。
楚斯,不是我想打擊你的信心,而是在見到深藍和巴別塔之后,我知道,未來的計算機市場沒有我們這樣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了。
西門子是對的,我們需要合并,合并才有活路。”
西門子是他們的大股東,從股權上來說,西門子其實已經有相對控股權了,并且在三年后全資收購ZuseKG。
此時西門子已經推出了名為2002系列的計算機,圍繞著ZuseGK也正處在控制權轉移的階段。
要是ZuseKG財務狀況再不好轉,自己十余年心血就要付之一炬。
楚斯冷峻的面容上寫滿了拒絕,“不,我們還有機會!”
說完,楚斯沒有再回答,而是親自在展廳中招攬客戶,這本來應該是銷售人員的工作,但因為財務狀況惡化,他們只剩下三位銷售人員。
而懂俄語的,只有他一個人。
楚斯向一位駐足的工程師熱情介紹:“這臺Z23速度快,適合科學計算,比美國機器更經濟!”他的德語流利。
楚斯感覺對方聽不懂之后,開始夾雜著幾句生硬的俄語。
對方皺眉盯著參數表,眼神透著懷疑,楚斯的心跳加速,他擠出一個微笑掩飾疲憊,心中卻暗自祈禱對方不會追問測試中的小故障。
“你叫?”對方同樣用流利的德語問道。
楚斯簡單介紹后,對方問:“楚斯先生,我是Robotron的高層,請問你是否有意愿來Robotron工作?
我們對你的技術感興趣,你如果有意愿我們可以隨時談。”
楚斯面露疑惑,他聽過這家公司,這是東德的計算機公司,開發過R系列的計算機,主打性價比,性能方面還不如Zuse的Z系列計算機呢。
“抱歉,我沒有意向。”楚斯搖頭道。
他連西門子都不想去,又怎么可能會愿意為東德的Robotron工作呢。
對方沒有多說什么,扭頭就走。
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東德記者舉起相機靠近,閃光燈對準楚斯和Z23。
他勉強擠出笑容,心中卻苦澀:這張照片或許是ZuseKG的絕唱。他振作精神,向記者介紹Z23的創新,試圖留下正面印象。
記者問及未來計劃,他猶豫片刻,堅定地說:“我們會開拓新市場,為歐洲科技貢獻力量。”
話雖如此,他內心卻充滿不確定。
夜幕降臨,展廳燈光漸暗,楚斯疲憊地坐在展臺旁,回想Z3的輝煌與如今的困境,低語道:“我不能讓一切白費。”
他低頭瞥了一眼Z23的參數表,心中默念:“如果能簽下一單,哪怕是東德的小訂單……”
傍晚的博覽會人流量依然不少。
突然,兩位身著深色大衣的男子走來,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謝爾蓋·伊萬諾維奇,OGAS項目的協調人,眼神銳利如鷹。
他的左側是楚斯白天見到的東德Robotron高管卡爾·施密特,瘦削的臉龐透著謹慎。
他們的到來讓楚斯心跳加速,他強擠出職業微笑,心想:總不能把我強行帶走吧。
謝爾蓋率先開口,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俄音德語:“楚斯博士,久聞大名。您的Z3是計算機史上的傳奇,Z23也令人印象深刻。”
他微微點頭,目光掃過Z23的控制面板,仿佛在估量其價值。
楚斯連忙回應,語氣盡量平穩:“謝謝您的認可,Z23專為科學計算和工程設計優化,模塊化設計,易于維護。”
他指著GraphomatZ64補充道:“我們的繪圖儀在光學和航空領域也有應用。”
卡爾·施密特推了推眼鏡,插話道:“楚斯先生,我回去查過了您的資料,您是計算機領域的人才,我們正在整合東歐的計算資源,您的技術能派上用場,我們不希望錯過您這樣的人才,所以由謝爾蓋先生親自前來。”
他的語氣中帶著試探,眼神卻透著戒備,他從內心是不愿讓西德技術搶了東德的風頭。
但出于對OGAS計劃的愿景,卡爾·施密特沒有掩蓋楚斯存在的事實。
遠在華國的錢院長尚且聽過楚斯,東德的技術官僚就更不用多說了。
他們連楚斯的近況都調查的清清楚楚。
對于這些日耳曼人來說,OGAS顯然充滿了吸引力。
這回卡爾·施密特顯得更直接,直接問道:“楚斯博士,Z23的浮點運算速度如何?”
楚斯抓住機會,滔滔不絕地介紹Z23的晶體管架構和每秒數百次浮點運算的能力,試圖掩飾內心的緊張。
聽完后,卡爾·施密特先是看了眼謝爾蓋,對方點頭后,他才說:“楚斯先生,Robotron、Odra和Tesla的計算機業務已經完成了合并,合并到了Robotron公司。
你看到了那里IBM的深藍了嗎?單純靠ZuseKG恐怕永遠都不可能追上IBM。
甚至就連西德的西門子,英格蘭的ICL,恐怕也不可能追上。
哪怕他們在資源上不亞于IBM,在人才上不亞于IBM,但凡他們展露出超過IBM的可能,就會遭遇來自阿美莉卡的打壓。
世界上有希望超越IBM的只有我們。
新成立的Robotron將獲得蘇俄方面全力技術。”
楚斯臉色一下就暗淡了下去。
因為他很清楚,對方說的還真沒錯。
甚至他自己就知道類似的事情在西歐正在上演。
前面提到了,西門子正在謀求收購ZuseKG。
法蘭西的Bull公司(全稱pagniedesMachinesBull),此前一直是歐洲計算機行業的先鋒,其Gamma系列計算機在多任務處理和實時計算方面領先于當時的IBM和Univac機器。
尤其是1958年推出的Gamma60。
Bull的技術在歐洲的銀行、鐵路和航空調度系統中廣泛應用,其創新吸引了阿美莉卡的注意。
前不久ull還開發了早期的分布式計算技術,領先于阿美莉卡在該領域的商業化應用。
得益于海運標準在全球范圍內的迅速推廣,加上人工智能技術備受矚目,來自摩根家族的通用電氣正在謀求對Bull的收購。
通用電氣對Bull的收購就有阿美莉卡行政干預的影子在其中。
阿爾斯通只是一個開始,通用電氣六十年代就開始對法蘭西企業玩這種招數了。
類似案例還不止這些,阿美莉卡對英格蘭也是如此。
英國的德哈維蘭公司在1949年推出了全球首款商用噴氣式客機彗星,領先波音公司的707機型近十年。
結果FAA以安全問題為由對彗星實施嚴格的適航認證要求,限制其進入阿美莉卡市場。
這也就算了,后續波音通過事故調查和公開渠道獲取彗星的設計數據,尤其是高壓艙和噴氣發動機的技術。
楚斯作為工程師,幾乎是一下就意識到對方說的是真的。
為什么Bull愿意出售給通用電氣,金融上的壓力是一方面,市場準入是另外一方面,你不賣給通用,Bull計算機就別想賣到阿美莉卡市場。
“楚斯先生,只有整個socialism市場,才足以支撐起一個能夠超越IBM的計算機公司。
西德做不到這點,整個歐洲也做不到這點。”謝爾蓋冷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