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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紅塵步法、江都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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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宿荒寺,伴月而眠。

  對于江湖人來說,不管是來自漠北草原、高句麗、西域還是東土大隋,這都是再尋常不過。

  夏蟬已埋葬在深秋,留卵蟄伏。

  寇徐二人則是代替了“蟬”,在跋鋒寒身邊嘰嘰喳喳,打聽他的來歷。

  跋鋒寒從武尊手下逃至中土,本欲與中原各大高手挑戰,以增進武術,再回草原挑戰畢玄。

  可三戰三敗,他下榆關時的狂霸傲氣,已是有所收斂。

  故而對這兩位將他撈起來的小青年,態度還算友好,也順便從他們口中打聽一下大隋近況。

  處處碰壁,跋某人被打得有點找不著北了。

  “跋小子,你要去挑戰年輕一代第一人?”

  寇徐二人望著一臉堅定的跋鋒寒,不由咧嘴笑了起來。

  “有什么好笑?”

  跋鋒寒沉聲道:“畢玄的首徒也死在我手中,同代高手,為何不能一斗?”

  寇仲徐子陵馬上要去滎陽,早就謀劃朝李密收賬,自然不會暴露與周老大的關系。

  徐子陵好心勸說:

  “你說的那個背著棺材的人,我們興許見過。”

  “哦?”

  “他曾遇到你要找的第一人,只能背著棺材逃跑。”

  跋鋒寒露出凝重之色,“你們可曾見過這姓周的?”

  “見過。”

  寇仲察覺到金正宗也在聽,便道:“當時我們在江上劃船,突然波濤大涌,江浪把船掀起,我們站不穩全掉到水里,接著看到一條老龍鉆了出來,再來便是位年輕公子,他就是你要找到那位了。”

  “他才從龍王大宴上回來,老龍請他喝茶吃酒,那可快活瀟灑得很。”

  金正宗斥喝一聲:“果然是兩個小鬼,鬼話連篇。”

  傅君瑜翻了翻白眼。

  傅君婥卻笑問:“這是真的?”

  “嘿,我怎會騙傅大姐,不信你問小陵,他學了《禮》后,從不說謊話。”

  徐子陵被寇仲拽了拽,寇仲這話還真不算假,那‘老龍’確實請周大哥喝酒吃茶。

  于是他一臉真誠地點頭。

  石龍全當沒聽見,靠著院墻邊睡覺。

  這倒是讓傅君婥有些納悶,傅君瑜抱著長劍道:“神神鬼鬼,都是編出來蠱惑人的,你兩個被騙卻深以為然,算什么真假。”

  寇仲還準備與傅君瑜辯駁,跋鋒寒忽然直起身子。

  他謹慎得很,之前說話時也沒忘記療傷,這會兒已能恢復行動。

  雖然周遭人多,但他還是有一定把握沖出去。

  而且,這些人不見得會攔他。

  “跋小子你要做什么?”

  跋鋒寒道:“既然南陽有那么多高手,還有那冠軍棺宮,我自然要去見識一下。兩位救我,跋某自有報答。”

  寇仲不敢相信:“你要干甚去?”

  徐子陵道:“他要闖棺宮。”

  寇仲朝跋鋒寒凌亂的頭發一瞅,想到江湖傳聞,正要再勸一句。

  忽然,徐子陵產生了危機之感,一拉他的胳膊。

  寇仲明白小陵有感知危險的天賦,忙與他一道裝睡。

  跋鋒寒何其老辣,外邊風聲一起,他閉上雙眼,順勢朝門板躺下。

  金正宗察覺有異,寺廟中數十人全都按住兵刃。

  院墻外,一道黑影以一個僵尸跳無聲躍入,他戴著通天冠,背著一把巨大剪刀,手中提著一顆漠北人的人頭,這人自然是新加入蒲山公大營的。

  李密從江淮那邊感受到巨大壓力,于是勾結諸般勢力。

  若是他再靠北一些,恐怕要和梁師都、劉武周一般把頡利可汗當作靠山。

  不過,不管是草原勢力還是高句麗,都看重他這顆釘子。

  高句麗這些人,因此前往滎陽。

  門板上,跋鋒寒屏住呼吸,做好了戰斗準備。

  這個忽然出現的怪人,此刻正盯著他看。

  金正宗、傅君婥、傅君瑜等一眾高手,全都沒有動手。

  “咔”一聲大門推響。

  走進來一個著一身黑色袈裟的古怪大和尚。

  他目光一掃,來到了跋鋒寒前側,與丁大帝一前一后,將他這個傷員保護起來。

  “唰唰唰!”

  接連十五道黑影落在院墻上,其中還有人帶著棺槨。

  金正宗朝這些人看了一眼,心知他們來自棺宮。

  跋鋒寒側目看向裝睡的寇徐,感受周圍一道道強橫氣勢,心中一萬匹戰馬跑過。

  他實在搞不懂是什么情況。

  又有高手!

  “哈、哈、哈!”

  一陣奔放笑聲傳來,第一聲還隔著很遠,到第三聲笑時已在寺廟門口。

  他的笑聲中,帶著強大的精神魅力。

  星月光芒下,一個瘦黑僧人作天竺人打扮,大步朝院內踏步。

  伏難陀停下步伐時,看向破寺屋頂。

  那邊正站著一名俊秀和尚,不及四十歲,臉上有股湛然神光,著一襲棕色僧袍。

  金正宗心神一緊,已認出屋頂那人身份。

  正是凈念禪院的了空禪主,他多年以來,一直修煉閉口禪,從不說話。

  伏難陀面對了空,禮佛道:

  “幾位大隋的朋友,懇請給貧僧一點薄面,讓我與不貪大師交流數日。”

  “既不應話,貧僧只當幾位是贊成了。”

  閉口禪的了空自然不說話,但黑暗中,又遙遙傳來一位老僧的聲音:

  “善哉善哉。”

  “不貪,與我們一道返回凈念禪院吧。”

  “伏大師若要討論佛法,就請來三論宗。”

  伏難陀聽罷雙手合十:“貧僧打擾了。”

  他作勢欲走,轉身間忽然身形爆射直撲不貪和尚,什么禪主圣僧的名頭,伏難陀全然不懼。

  破落寺廟中的大戰一觸即發。

  金正宗帶來的眾多人手,自然避之不及,被攪入西域與中原的佛法大戰之中。

  加之被貼上了李密一系的標簽,混亂之中,有數人被丁大帝抓走。

  揚州三龍本打算趁亂逃脫,跋鋒寒也與他們想到一處。

  卻沒想到,沈落雁領大軍包圍破寺。

  伏難陀退走,從南到北,他只聽得與佛魔不二有關的只言片語。

  了空與嘉祥大師帶走了狀態詭異的不貪和尚。

  又問其如何從石之軒手中逃脫?

  沒想到,不貪和尚自己也不知原因。

  揚州三龍與跋鋒寒沒能走脫,破寺徹底坍塌,他們連夜隨金正宗一道前往滎陽。

  這一路上,跋鋒寒繼續裝虛弱,寇徐二人配合著抬起門板。

  沈落雁聽金正宗說他們來自東溟派的“琉球鑄兵廠”,不由來了興趣。

  不過,在看出高句麗一行人對他們的戒備后,蒲山公營自然長了心眼。

  寇徐二人一路與沈落雁亂扯,每次要有紕漏的時候,不怎么說話的石龍便出口補上兩句。

  與沈落雁交流越累,便覺得傅君婥待他們越好。

  從濟陰之西來到滎陽時,寇仲與徐子陵口中“傅大姐”這三字,更有幾分真誠之味。

  傅君瑜不曉得師姐為何與這兩小子結緣,卻也不在意。

  唯有金正宗總是提醒,說這兩小子是為了奕劍大師的武學。

  入了滎陽。

  三龍又干起了老本行,被安排在鑄兵廠。

  揚州三龍毫無意見,對他們來說,打鐵也成了練功的一部分。

  跋鋒寒與他們一道,自然是同等待遇,武尊派人從漠北追殺至中原,卻怎么也想不到,不可一世的跋鋒寒,竟在滎陽打鐵。

  他為三龍煽火燒爐,也從他們口中聽得了“爐中火”這一奇妙心境。

  一時間,對打鐵鑄器也來了興趣。

  于是,四人越混越熟,便在一起分享武學。

  他們的性格能混到一起去,跋鋒寒一邊打鐵,一邊聊起草原上的日子,又說起武尊的炎陽奇功遠比火爐要熱。

  他也從三龍口中聽得更多見聞,還有那位神秘的周老大。

  七八天下來,跋鋒寒已變成了風濕寒。

  同時,寇徐二人又碰到一個對他們好的人。

  原來翟讓的女兒翟嬌聽龍頭府總管屠叔方說,有這么幾個會打鐵的人,便遣侍女素素找到他們,讓他們幫忙打一柄兵刃,準備送給翟讓作生辰禮。

  幾番交流,素素得知他們在鑄兵廠過得不好,便偷偷帶些吃喝來,頗為關心。

  從素素口中,寇徐得知了更多李密與翟讓的嫌隙。

  也打聽到一件事,那晚碰上的那個背著剪刀的怪人,近來一直對李密手下人出手。

  因對李密早有惡感,見到棺宮的人也想殺他,倒是不覺奇怪。

  半個月后,跋鋒寒與石龍還在打鐵。

  寇徐二人以送兵刃的名義,進入翟府。

  在與翟大小姐和總管屠叔方會面之后,二人才洞徹滎陽與瓦崗寨內部局勢。

  “仲少,你說怎么辦?”

  寇仲道:“小陵,難道你不想幫素素姐?”

  “我不知曉怎么幫。”

  徐子陵皺著眉頭:

  “翟讓雖是大龍頭,但在滎陽說話已沒李密管用,僅憑我們可斗不過他,聽屠叔方的語氣,李密召集了這么多幫手,隨時可能動手。周大哥的賬,這次是要不回來的。”

  “嘻,不要泄氣,我們還有老跋和石老大。”

  寇仲摟著他的肩膀,邊走邊道:“也許我們能干一票大的,破壞李密的好心情”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大江浩渺,自西極而東注。

  江都揚子津渡口,官舸商舶,蟻聚鱗次,鐵索系岸,牙檣蔽空。

  “公子,公子”

  船家連喊兩聲,站在船頭凝望宏偉之墻的年輕書生才回過頭來。

  四十許歲的老船家操著吳音:

  “公子,這便到了,休要流連江景,若是入城稍晚,那可找不到歇腳的客棧,近來這人可太多了。”

  書生有些好奇:

  “方才路過的那陣兵馬可是從揚子縣回來的?”

  船家微微一愣,他擺弄著篙桿:

  “你對咱們揚州地界倒是熟絡,他們確實是從揚子縣來的。

  不過嘛,江都的兵將,可沒人愿意朝那去,就連尉遲總管也躲著那位大都督,把人撤回揚州城內。”

  他有心多說一些,但不知眼前這人身份,只道:

  “聽說張須陀大將軍帶兵南下,卻沒能入城。被尉遲總管支去揚子縣,讓他們面對江淮軍。”

  船家連連搖頭:

  “別說張大將軍不樂意,就連揚子縣的人也不樂意。什么叫鎮壓亂賊,那”

  他說到此處咧嘴一笑,急忙收住。

  倘若這書生是宮廷中人,豈不是要倒霉。

  卻見那書生若有所思,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子彎腰擱在船上,道了聲謝便下了船。

  城門處有大批守將,上方成隊弓箭手走來走去。

  江都城內本就有尉遲勝的一軍人馬,后來十多萬驍果軍南下,城內可謂是龍潭虎穴。

  城門附近,坐著幾位本地通、江湖通。

  周圍大賊一入他們眼,便能識得。

  此外,看到可疑人時,還有人在翻動畫像,逐一印對。

  城墻下貼著通緝令。

  第一幅通緝畫像是個青年,官署賞金給到了五萬金。

  可惜,沒人去接這個要命的活。

  貼出來,也只是叫人看一看他尉遲總管的態度。

  反賊一定要剿,只是什么時候剿還說不準。

  “進去吧。”

  幾位本地通掃了那書生一眼,隨手便放行了。

  周奕入了城,朝臉上一摸。

  老魯的易容術天下無雙,這面具戴在臉上,薄薄一層不僅改變容貌,還能有表情。

  天下第一巧匠,名副其實。

  如今這個江都城,他也不敢真身露面。

  而且,若是叫人看到了獨孤家的小姐與大反賊混在一起,那對當下陷入斗爭的獨孤閥來說,可是相當不妙。

  沒有貪戀城中繁華,周奕先去尋巨鯤幫駐地。

  然而,他在一家酒鋪前,看到一個巨大的封條。

  巨鯤幫分舵竟被查封了。

  沒道理啊,卜天志不是在江都嗎?

  信也是他寄來的。

  現在換了一副面貌,也不指望巨鯤幫的幫眾能認識他。

  周奕穩了穩心神,天色漸晚,先找一家客棧投宿。

  翌日一早,尋到南門膳食鋪。

  時過境遷,老馮菜肉包子竟然也沒了,換了另外一家包子鋪。

  可惜手藝差了些,生意沒那般好。

  打聽后得知,馮強與其家人被征召入宮,到御膳房做事去了。

  周奕隨便買了幾個包子,又看到一伙軍兵,各都操著關隴口音,看樣子是來自驍果軍。

  老板很自覺,沒敢朝他們要錢。

  驍果軍中不乏良善忠勇之人,但大多數都是這般。

  因其多為關中人士,遠至江南情非所愿,不敢對上發怒,江都一地的百姓便成了出氣筒。

  這些紛爭處處皆是,周奕也沒法理會。

  他尋人問路,打聽到獨孤家在江都置辦的大宅。

  位于城中央偏西一點的寶坊街,這是一條繁華長街,滿路香車。

  周奕尋思晚上再去尋人,連入寶坊街兩家客棧,皆無空房。

  再入第三家悅來客棧,里間喧嘩熱鬧。

  伙計一抖肩上布巾,招呼道:“客官,打尖還成,住店便無房了。”

  豈有此理,我還能沒地方住。

  周奕笑了笑,出客棧沿街走過兩百步,駐足在一尊石獅子前。旁邊還停有幾駕錦蘇華蓋的豪華馬車,七八匹壯馬在院墻邊打著響鼻。

  那大宅的門頭掛著燙金牌匾,上書“獨孤府”三字。

  江都雖不是獨孤家根基所在,但四大閥的名頭已能叫許多人望而卻步。

  不提龐大的關系,只隨行而來的獨孤盛、獨孤霸,便正于宮中擔任要職。

  布滿銅釘的朱色大門里邊,一名守門的閽人朝門口瞧去。

  今日幾名拜客都是乘馬車過來的。

  此刻,門前這不及三十歲的年輕書生雖無車駕,但輕袍緩帶,氣質不俗。

  他倒不敢小覷,見周奕有登門之意便迎了上去。

  “公子,不知登門所謂何事?”

  “我來尋獨孤小姐。”

  那守門閽者聽罷心已明了,正想趕人。

  忽見書生一臉嚴肅,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這是老奶奶叫我帶給鳳小姐的。”

  守門之人把眼睛瞪大,正想探一句真假。

  府內忽有腳步聲傳來,守門一看趕緊行禮。

  來人看上去毫不起眼,五十來歲,是個矮瘦若猴的小老頭,但他的眼睛很亮,太陽穴高高鼓起。

  正是深得楊廣信任的護駕高手獨孤盛。

  也是獨孤家在江都一地的主事人。

  不過,這小老頭看上去沒那么風光,一臉愁云。

  獨孤盛本欲外出,見到周奕這生人,不由皺眉。

  “你是何人?”

  不等周奕回答,那守門人三句變兩句,趕緊把方才的事說了。

  頓時,獨孤盛一臉狐疑。

  鳳侄女被老娘刻意隱藏,怎會叫一個我也不認識的人來帶信?

  想到近來獨孤府上發生的事,他眉頭皺得更深,伸出稍顯枯瘦的右手:“把信拿來,讓老夫看看。”

  “此信非得鳳小姐才能看。”

  “笑話,既然是老娘寫的信,怎會避著我?”

  周奕只能搖頭:“我須得按老奶奶的吩咐辦事。”

  獨孤盛察覺有異,右手翻掌變爪,朝周奕手腕扣去,雙腳連點已踩出碧落紅塵,就算面前這來歷不明的小子反應夠快,也會被他追上。

  可這一爪別說是信,就連對方寬松的衣袖都沒碰到。

  周奕后挪三步,獨孤盛下一抓再次落空。

  小老頭也不是傻子,三招之后,果斷停手。

  對方輕功顯在他之上。

  氣人的是,面前這油滑小子也不朝遠處挪,一直在門口,只在丈許之間移動,他卻無可奈何,這讓他好沒面子。

  那守門的閽人以及幾位隨獨孤盛出門的人全都愣住。

  二爺這是手下留情了?

  獨孤盛盯著周奕的腳步:“這紅塵步法誰教你的?”

  周奕笑道:“老奶奶教的。”

  “胡說,我怎沒聽老娘說過?”

  “那我用的便不是碧落紅塵。”

  小老頭氣壞了,又伸手朝信抓去,這一次,兩人的步法差不多,但在幾個有眼力的旁觀者看來。

  似乎那公子的步法更純正靈動。

  獨孤盛提了兩口真氣,再次停步。

  “去,把我侄女叫來。”

  “是!”

  有人急奔入府,獨孤盛又朝那些看戲的招手:“你們去把入宮的馬車備好。”

  “是!”

  小老頭看向面前的青年,驚疑不定。

  這小子的碧落紅塵怎比我還靈?大哥大哥也不可能比得上。

  真像是得了老娘的真傳。

  但這可能嗎?老娘身有頑疾,久居家中,怎會去調教一個外人。

  獨孤盛一頭霧水,東廂亭樓上正看書的黑裙少女在聽到通稟后,也是一臉狐疑。

  “小娟,你可是聽錯了?祖母叫一個生客給我寄信?”

  “沒錯,二爺叫小姐去呢。”

  侍女小娟抬眼看去,亭樓薄紗后那道倩影把書一收,站了起來。

  清麗無倫的玉容帶著一絲疑惑順樓梯而下,那柳眉輕彎,雙目靈動無比,這時微抿著唇,面含一縷霜色,登時叫人感覺不好接近。

  小娟定睛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變化越來越大。

  有種深邃神秘、遺世獨立的奇特氣質,叫人越看越覺得明媚動人,尤其是她偶爾笑起來時,滿院的秋愁都要淡去了。

  可惜,小姐最近好少笑,幾乎都看不到了。

  她忙催促一句:“小姐先去看看吧,二爺與那人已是大打出手。”

  少女聽罷,這才加快腳步。

  祖母絕不可能有這種冒失反常的舉動。

  從大宅深處的院子一直走到大門附近,遠遠便瞧見一個書生。

  只看那身形,像是有幾分熟悉。

  少女不由收斂呼吸,腳步加快,等靠近時,心中立刻涌現一陣失落情緒。

  這書生的容貌也頗為俊秀,算是江湖少見。

  可她的臉上卻著了一層霜雪,目色也比尋常時嚴厲。

  “真是我祖母叫你來的?”

  聽了這冷冷的話音,周奕微微一怔。

  魯妙子手藝過硬,加之他將自身氣息完全收斂,旁人一點也看不出破綻。

  也許是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

  周奕注意到,往常那溫柔可愛的少女,這時已有一絲怒意。

  獨孤盛冷眼旁觀,在察覺到鳳侄女也不認識此人后,他背負在身后的手,朝門外招了招。

  那些被安排備馬車的人一見,全都知悉。

  再這樣下去,她要拔劍了。

  周奕不再惹怒她,低頭垂目道:“正是獨孤老奶奶讓我帶信來此,還有話要我鳳小姐。”

  他的樣子變了,但聲音沒變。

  獨孤鳳心中怒意正起,乍一聽這聲音,那怒意忽如潮水般消退。

  這時再朝他身形打量,也微微低頭,主動迎上他的目光。

  又聽他說:

  “老奶奶的那事,與瑯琊有關。”

  二人對視一眼,小鳳凰的氣息一窒。

  她快步上前,把周奕手中的信拿了過來,揮手讓周邊人散去。

  獨孤盛在一旁看糊涂了。

  “賢侄女,怎么一回事?你又認識他了?”

  獨孤鳳道:“嗯,忽然想起來祖母說過有這個人,二叔,你先去宮中吧,我問問周先生,聽聽祖母給我帶了什么話。”

  獨孤盛感覺侄女有些怪,卻說不上來。

  又指了指周奕:

  “他怎會紅塵步法?”

  “二叔想知道,回去問祖母便知。”

  一聽這話,獨孤盛便懶得問了。

  他是真怕老娘。

  惹老娘生氣,她老人家舉棍就打,那是一點不帶饒手的。

  獨孤盛又看了周奕一眼,轉身出門坐馬車,面見楊廣去了。

  獨孤家的宅院極大,一路無言,穿過七八個院落,才到方才獨孤鳳所待的亭樓,周圍籠著的一層薄紗正被秋風拂動。

  亭中的石桌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個鎏金蓮花香爐,四周冒起果木香薰。

  “周先生,請用茶。”

  “多謝。”

  侍女小娟送上茶水后,也被支到外邊去了。

  周奕伸手,把臉上那層薄薄的面具去掉,雙手揉著自己的臉。

  獨孤鳳站在石桌旁,拿起紫砂壺斟出半杯清亮茶水,雙手捧杯遞到他面前。

  “勞煩周小天師從東都前來送信,一路辛苦,請喝茶。”

  周奕絲毫不怕燙,將熱茶一口喝盡。

  少女帶著歉意:“不怪我沒有認出你吧。”

  “怎會怪。”

  周奕把她小手一拉,直勾勾朝她瞧去。

  盯得她清麗的臉上泛起微紅,哪還有方才的霜冷之色。

  “你看什么?”

  “怎么一段時間不見,小鳳又好看了。”

  獨孤鳳二目含笑,話音溫柔無比:“你又哄人家開心,不準看了。”

  她豎起小手來,把周奕的眼睛擋住。

  周奕移頭,她就移手。

  來回幾次,周奕拉她的手,往下拽了拽,但是少女不僅朝后躲,還把手扒拉開,不給他使壞。

  跟著朝外邊示意,呢聲道:

  “別鬧,這是在家里,待會被人瞧見了。”

  周奕坐到桌邊,一邊倒茶一邊說:“好長時間沒見,我一直期待今日,雖曉得你沒能認出我,但現在一回想你在門口的樣子,總有種莫名的傷感。”

  少女聽他帶著傷感憂郁的語調,只抿嘴微笑,有種溫馨之感。

  對于他這種口吻,已經很熟悉,曉得他是故意的。

  于是坐在旁邊,手托香腮,看他還要說什么。

  “小鳳,我心不安,一點也不自責嗎?”

  獨孤鳳搖了搖頭。

  沉默幾許,帶著一絲嬌俏可愛柔聲說道:“周小天師,因為那根本不是你呀。我對旁人就是那般,只是對你不同。”

  少女不再說話,卻拿那雙靈動眼睛瞧他。

  周奕被她目光觸動。

  忽然,外邊有一道女聲呼喚:“鳳兒!”

  獨孤鳳站了起來,周奕忙把面具帶上,兩位大高手,竟都有一絲匆忙。

  原來是獨孤盛的夫人。

  “二嬸。”

  她應了一聲,周奕又聽那婦人道:“聽說娘給你寄信了,她老人家可是知曉了小叔的事?”

  “不是的。”

  獨孤鳳道:“三叔那事沒有確定,暫時沒告訴祖母,也省得她擔心。”

  “嗯,那你祖母可有什么交代?”

  “只對二叔有些交代。”

  那婦人松了一口氣:“好,是該勸勸他了。”

  周奕沒與這婦人照面,她說完這句話后,腳步聲便逐漸遠去。

  獨孤鳳的臉上多了愁色,周奕則看向那婦人遠去的方向。

  “你二嬸的武功也不差。”

  “是的,她很得祖母看重,所以二叔比較怕她。”

  周奕點了點頭,小鳳凰上一代有三位長輩,分別是獨孤峰、獨孤盛、獨孤霸。

  她的老爹與三叔都是貪花之人,喜歡去青樓妓院。

  獨孤盛卻是個異類,此前還覺奇怪,怎得他出淤泥而不染,現在算是有了答案。

  “你三叔出事了?”

  “嗯。”

  獨孤鳳擰著眉頭:

  “十天前他去了一次香韻樓,之后就再沒回來。霸叔雖有惡習,但不敢違背祖母。江都諸事頻發,他又在宮中禁衛營任職,不可能不辭而別。”

  “也就是說,獨孤霸失蹤了?”

  “是的。”

  這事態比周奕想象中還要嚴重,思忖道:“你可有卜天志的消息?”

  “我去找過他兩次。”

  獨孤鳳看了他一眼:

  “你來江都,定是他給你消息。我不想讓你來此,江都太多戰兵,興許會有兵禍,非是一人之力能解。你的身份又特殊,來此太過冒險。巨鯤幫的人自作主張。”

  見她還要往下說,周奕直接打斷:“倘若他們消息傳得慢,你又在江都出了事,那豈不是又要被我怪罪。”

  少女從愁色中沖他擠出一絲笑容。

  周奕就不提這茬了:“繼續說,卜天志的地方怎會被封的?”

  “那是這幾天才封的,因他們調查我三叔失蹤一事,受到牽連,卜天志已換了駐地。”

  “為何?”

  獨孤鳳道:“是陛下下令,但這事與宇文閥脫不了干系。”

  周奕理了理思路:“首先,你們是怎么與宇文閥斗上的。難道不知道揚州總管尉遲勝是他的人,驍果軍的將領中也多有他的人手。

  在此與宇文化及相斗,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是二叔三叔,他們一起拍板定下的。”

  周奕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獨孤鳳又道:

  “他們得到了一本賬簿,內有宇文閥勾結叛軍的罪證,二叔欲要用此罪證扳倒宇文閥。他已經聯系上御史大夫裴蘊,只是還未動手,三叔人便失蹤了”

  周奕有一個沒想通的地方。

  就算宇文閥要行動,也不至于這么倉促。

于是,便叫小鳳凰往細處說,把江都的細節盡數道來  黃昏時分。

  獨孤盛這小老頭從宮中怒氣沖沖返回,將家中幾位幕僚全部召集到一處。

  獨孤鳳自然要去照看。

  周奕戴好面具,小鳳凰將他衣袍整理一番,二人一道朝內堂去。

  沒想到還沒進入內堂,就撞上一對年輕男女。

  那女子姿容甚美,稍比身旁的公子長幾歲。

  獨孤策與云玉真的目光錯開獨孤鳳,有些詫異的看向周奕。

  家中什么時候多了這樣一個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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