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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天竺寶經故人去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出大唐

  “左道友,左道友”

  冠軍城,棺林中心,周老嘆正拍著一副黑漆漆的棺材,一旁的丁大帝抱著棺材蓋。

  那棺材中正躺著一位肌膚如嬰兒一般的老道。

  月光闖過窗扇,讓老道的臉更顯蒼白。

  望著老道兩鬢整齊的鬢發,丁大帝面露愉色,左游仙入棺時衣衫襤褸,眉發散亂。

  經他之手,這才收拾妥帖。

  裝睡的人無論如何也叫不醒,何況他還躺在棺材里。

  周老嘆又連續拍打棺木,左游仙安詳閉目,仿佛沒有聽見。

  金環真突兀道:“白衣劍客提劍找上門了,他說要一劍斬你。”

  此言一出,沉睡的左游仙二目睜大,他渾身僵硬,不見腳下動作,直直從棺材中立起身體。

  他游目四望,哪有什么白衣劍客,復又躺平。

  “左道友,你怎變成這副樣子。”

  尤鳥倦用手背打手心,搞不清楚左游仙的狀態。

  周老嘆也盯著左游仙,陷入沉思之中。

  想當初,他的養煞法多為殘道,乃是人之精神出現問題,失心者本身不完整。

  后來以大明尊教精神法門控制煞根精神,以殘道種出真道、真魔,再結合己身,完成另類種他,練就道心種魔大法。

  自江都一行,又得了長生訣。

  照著練功圖嘗試一番,這才明白其中難處。

  這道家奇書一練便要走火入魔,自個是練不成的。

  但他多生智慧,想到“種他外練”這一荒誕奇法,讓心思純粹的真魔去練長生訣,彌補道基道心。

  此法雖還沒有完善,卻能以道養魔,讓真魔煞氣更加精純。

  按照道心種魔大法推算,成魔第九之前乃是“催魔”。

  該讓道心魔種逐漸融合。

  他的法門雖與道心種魔偏離,卻也該想法子讓兩股異種真氣水乳交融。

  起先一點門路也沒有,忽然出來一個不貪和尚。

  佛魔同流還有石之軒這個先例,從不貪和尚身上,叫他順勢推演出了“道魔同流”。

  而左游仙的子午罡法,正有氣神分離的要旨,最后的劍罡同流便是元氣與元神分而再合。

  這等合流之法,豈不是對應了道魔同流與大明尊教的精神相合之法?

  周老嘆凝神打量著左游仙,對他十分看重。

  他雖有道心種魔大法做參照,但何嘗不是在渾水中一步一步往前蹚,靠著師兄弟幾人不斷交流研討,結合各家路數,點點滴滴的靈感都不敢錯過。

  故而長居棺宮,日日苦修,沉浸在探索武道的至高樂趣中。

  左游仙是個異類,但也異類過頭了。

  堂堂魔門八大高手之一,一輩子苦修,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幾乎被一劍斬殺。

  故而,這家伙心中有一道極其強烈的執念。

  以致于,才入棺宮修煉《真魔隨想錄》,短短數日便從其中超脫,和裘千博一樣不受精神所擾。

  但他卻沒有遁出棺宮,反倒是整日練功。

  對其他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

  這一點與那些真魔很像,比如這次他們去隆興寺大戰,左游仙也全無興趣。

  唯一不同的是,一聽到“白衣劍客上門”,他便和貓一樣炸毛。

  周老嘆正尋思呢,一旁的尤鳥兒望著左游仙,抱怨了一句,道出眾人心聲:

  “這道門老妖真是害人不淺。”

  “不過.”

  尤鳥兒話頭一轉:“左兄你也太不厚道,我們喊你,你分明聽見,怎不理會?”

  左游仙躺在棺中,夢囈一般:“我正神游物外,況且,對于隆興寺之戰的前因后果,我著實沒興趣知曉。”

  丁大帝奇了:“你記掛的那人,可就在那處。”

  “哦,他啊.”

  左游仙沉吸一口氣:“清流那一劍,他將我身心全數斬死,如今,我的身體煥發生機,算是活了,但現在還不想面對他。

  得幾位相助,我已明悟劍罡同流的機巧,加上真魔隨想這等奇法,我現在只想靜心苦修。下次再見時,我定要一劍敗他。

  并借此斬去死掉之心,完成第二次蛻變。

  身心皆斬,身心再造,褪去舊皮囊,三花重綻,登臨真正的武道之極。”

  他的話觸動了棺材旁的幾人。

  左游仙的凡念被真魔隨想化去,周老嘆露出一絲贊賞之色。

  又很中肯地提醒一句:“你那對頭的真氣精純至極,連我也不能媲美,你想一劍敗他,基本不可能。”

  “不見得,待左某功成,必然超越長眉老祖,你且靜觀便是。”

  左游仙容色平靜:“我受了你們大恩,任何與武學有關之事,我都愿毫無保留與你們交流,哪怕是劍罡也一樣,倘若有人打入棺宮,我也會出手。其余事,便不用說給我聽了。”

  他看過眾人一眼,意思很明顯。

  丁大帝抱著棺材蓋子上前一步:“左兄一直在棺宮,應該注意到,你旁邊棺材中那人的動靜了吧。”

  左游仙回了一句:

  “他破棺而出,沒有在此逗留,想來是窺破了真魔隨想,他一出棺,便將魔煞完全收斂,連我也感受不到。”

  看到周老嘆露出若有所悟之色,左游仙不再理會。

大帝則是扣上了棺材蓋  南陽幫內,周奕正與楊鎮說話,忽有幫眾前來報訊。

  郡城中雖已安穩,卻在街巷中埋了更多眼線,防備大明尊教。

  城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

  幫眾拱手招呼兩聲,便語速飛快:

  “今日進來個外來僧人,說話摻雜塞北口音,不曉得是否與塞北邪教有關。”

  楊鎮正色問:“他有何異常?”

  那報訊幫眾回話:

  “有幾名兄弟上前試探,那僧人隨便開口說了什么,大家就像失去意識一樣,自動讓路,其余沒問出來,只知他在尋觀主。”

  周奕不敢大意,連忙問:“這僧人此刻在哪?”

  “在靠南的悅來客棧,我問過掌柜,他只付了一天的房錢。”

  報訊的幫眾說完,聽到大龍頭叮囑一句“不要再試探”,他應聲而退。

  周奕本打算今日去香嚴寺。

  忽然得知有這么一個人,心中直覺一絲異樣,便又耽擱一天。

  隆興寺大戰后第十日。

  晨光熹微,周奕行走在郡城之南,在道左路邊攤用早飯。

  才吃完餛飩,湯水來不及喝便起身結賬。

  在悅來客棧附近,偶遇一位身著橙黃色寬袍的僧人。

  此僧瘦高枯黑,頭發結髻以白紗重重包扎,令他的鼻梁顯得更加高挺,眼神深邃難測。

  周奕一眼認出,這是天竺僧人打扮,邁步朝他走去。

  這僧人也第一時間注意到周奕,朝他走來。

  很快,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丈。

  “觀主。”

  天竺僧人輕念兩字,渾身散發一股精神魅力。

  不過在周奕眼中,僧人還是僧人,與尋常路人沒什么不同。

  “大師可是來自天竺?”

  瘦黑僧人道:“貧僧伏難陀,正是來自天竺,此行南陽,正為了見觀主一面。”

  聽到伏難陀三字,周奕觀其姿態氣息,心中警惕萬分。

  此人乃是天竺數一數二的武學大宗師,精通梵我不二的瑜伽精神奇功,靺鞨人的精神導師。

  “不知大師尋我所謂何事?”

  伏難陀反問:“請問觀主如何看待生死?”

  周奕左移數步,作思考狀,稍稍拉開距離。

  伏難陀如影隨形,他的步伐非常奇怪,像是看不到腿腳在動。

  可是,整個人卻紋絲不差地跟上周奕。

  周奕只當沒有瞧見,耐心說道:“生死是每一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事,無論王侯將相,賢愚不肖,最后都將化作黃土。”

  “事實確實如此。”

  伏難陀開口說話,奇怪的是,他的聲音似乎快過嘴型動作,像是先從精神發出,給人一種錯亂之感:

  “我們去想象死亡,是近乎不可能的事,甚至生出錯覺,認為自己會是例外,不會死去,遂對終會來臨的死亡視如不見。

  倘若想掌握生死之道,首先要改變這可笑的想法。你覺得對嗎?”

  周奕搖頭:“大師禪機太深,該與香嚴寺的圣僧們談論,我卻是想不到這么多。”

  “哈哈哈”

  狂僧低笑幾聲:“太謙虛了,貧僧正是聽聞觀主精通陰陽奇術,有擺脫生死之能,這才來聆聽長生秘要。”

  “哦?不知大師是從哪里聽說的?”

  “貧僧去東都路過滎陽,一個叫李密的人指點我來此地,說觀主掌握太平鴻寶,若無機緣而不可得。”

  他枯瘦的臉上笑意更甚:

  “貧僧從西域天竺而來,不遠千里來到東土大隋,拜道求取長生,如此虔誠,不知觀主能否贈于這份機緣?”

  周奕沉默不語,心中不斷思忖。

  這天竺邪僧眼下招惹不得。

  此人武功奇高,行事比大明尊教還要邪門,得想個辦法打發走。

  伏難陀表面含笑,可隨著周奕不說話,他笑意深處,慢慢涌現惡意。

  “大師可曾聽聞,法不可輕授。”

  狂僧點頭:“各家秘傳都是這般道理,但對虔誠的問道之人,應打破俗規,不該敝帚自珍。”

  周奕見他態度堅決,不再多話:“大師請隨我來。”

  伏難陀溫善一笑,舉步跟上周奕。

  雖然行走在別人家的地盤上,但這位狂僧沒有絲毫擔心。

  這城內的任何陰謀、算計,對他來說都是無效的。

  天下之大,他的腳步想踏足哪里,就踏足哪里。

  周奕將伏難陀帶到距離南陽幫不遠的茶樓,在二樓雅間叫了好茶,讓他稍待。

  確認狂僧沒有跟來,他快速回到小院。

  先取來一冊,再從垃圾堆中找出兩張廢紙。

  “表哥,你在做什么?”

  少女很好奇,周奕頭也不抬:“外邊有個魔怔人,我去把他打發了。”

  伏難陀喝了半盞茶,便見周奕返回。

  “大師,你要的東西便是此物。”

  周奕給了他一冊《淮南鴻烈》,其中還夾著兩張紙,上畫練功圖,正是長生訣中的兩幅圖譜。

  伏難陀翻閱典籍,簡略看過,目光全在那兩幅練功圖上。

  他凝神不動,不多時微露異色。

  原本穩如一線的氣息,急促波動,渾身蕩漾的精神氣息更是頃刻渙散。

  ‘你以天竺邪門佛功練長生訣,不練死你就算你走運。’

  周奕心中冷笑,看他一瞬間把氣息收穩,打消了一劍偷襲要他命的想法。

  “果然玄妙,還請觀主詳解。”

  伏難陀話罷,眼睛盯著“淮南鴻烈”四字。

  周奕當然猜到他在想什么:

  “大師,所謂的太平鴻寶,便是以淮南鴻烈為源頭,再修煉這長生圖譜,參經練氣,以證長生。

  我道門練功,講究無為自然,理解要像溪水一樣自然流淌,而非強行鑿渠。不強求絕對嚴密,只體會其“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意蘊。”

  周奕又溫聲提醒:

  “你之前所說的李密,欠我重金。他故意混淆視聽,欲引我們相斗,大師莫要輕信。

  我方才所說的道門奧秘,外加這道經、練氣圖,是真是假,相信很容易分辨。”

  伏難陀枯瘦的臉上又露出笑容。

  “多謝觀主饋贈,貧僧便以經換經。”

  話罷從懷中摸出一卷抄本,遞送過來。

  周奕拿起,略一翻看,便收入懷中:“多謝大師贈天竺寶經。”

  伏難陀像是沒聽見他感謝的話,自顧自翻看淮南鴻烈。

  周奕再叫人上茶。

  連喝過三盞,伏難陀才收書入懷。

  “大師若是對我東土武學感興趣,出城之后往西尋,也許能給你啟發。”

  “何來啟發?”

  “近來隆興寺大戰,出現一僧名曰不貪,他曾講述佛魔不二。”

  佛魔不二這四字落入伏難陀耳中,登時叫他眼冒奇光。

  恨不得立馬驗證,這佛魔不二與自己的梵我不二有何不同。

  伏難陀看了周奕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像是隨口一說。

  “觀主,不貪大師在何處?”

  “他被大明尊教的大尊抓走了,一路打聽的話,想必也能找到,那不貪大師著一件黑色袈裟,非常顯眼。”

  大明尊教乃是他的對頭,伏難陀如何不知。

  他在渤海禁絕任何宗教,于是屠殺眾多別教教眾,其中大明尊教死傷最多,故而渤海被稱為黑暗之國。他伏難陀,更是被大尊視為首敵。

  一時間,伏難陀自然尋思起,大尊抓這練了“佛魔不二”的和尚,是否是為了對付自己。

  這讓他更感興趣了。

  大尊善母,他狂僧可不怕。

  又用一抹晦澀眼光看向周奕,想他是不是利用自己。

  不過也不可能。

  此番僅是首見,他如何知曉自己的來歷,更不可能曉得渤海密事。

  “觀主在此,貧僧先行告辭。”

  “大師慢走.”

  天竺狂僧下了茶樓,朝西邊去了。

  周奕見他背影消失,心下微松一口氣,這惡客總算走了。

  若他在南陽搗亂,后果難以把控。和大明尊教狗咬狗,那是再好不過。

  周奕下茶樓,去結算茶錢。

  那掌柜連連推拒:“觀主來喝茶是小店榮幸,哪能收您的錢。”

  “那我豈不也成了惡霸強人。”

  周奕笑了笑,把銅錢算了。

  心中算計著,這天竺惡僧,欠我一大筆茶錢。

  還有老債主密公,若非現在不是北上時機,必然要去瓦崗寨找他清算。

  轉念一想,聽到自己這么多不利好他的消息,李密這個時候多半也很焦慮。

  折磨一段時間也挺好。

  周奕離了茶樓,天色尚早,便去往香嚴寺。

  方到寺廟門口,便瞧見門口大樹上坐一位老僧,他白眉長垂過耳,雪白長須垂過肚腹,看上去年歲很大,但臉膚幼滑,青春煥發。

  身形肥胖卻不臃腫,予人一種和善可親的感覺。

  “碧山人來,清酒滿杯,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周奕仰頭,老僧沖他一笑,跟著舉壺痛飲,搖了搖酒壺,似乎喝干了。

  周奕返回街市,打兩葫蘆酒返回。

  縱身一躍,上到樹梢,把一葫蘆酒扔了過去,老僧接酒再飲,半點忌諱也無。

  “大師怎么心情這樣好?”

  道信大師道:“觀主恰恰說反了,老僧被兩位老禿數落,才躲出來喝悶酒。”

  周奕曉得他是怎樣的人,也不奇怪他的說話語氣。

  舉起酒葫蘆,陪他喝了幾口,這才問:

  “可是因為不貪金剛?”

  “可不就是。”

  老僧悠然自得:“石之軒是老僧領入門的,他雖是邪王,卻不缺佛性,否則怎能理解禪法。所以當初收他為弟子不算錯,那兩個老禿一直計較。”

  話罷一雙眼睛盯著周奕:

  “其實觀主也不缺佛性,不過觀主身份太大,老僧可沒本事收徒,只能嘆一聲可惜。”

  他喝了口酒又道:

  “早知雍丘有你這樣的人,我定提前二十年去蹲守,搶在老天師之前收你為徒。”

  “大師說笑了,是我沒這個福氣。”

  周奕微微一笑,不再說客套話:

  “那當下作何打算,是想辦法追回不貪大師,還是繼續攻打棺宮。”

  “先救人,但也要留意冠軍城動向。”

  道信大師又說起了具體安排。

  由他和帝心尊者繼續追擊石之軒,智慧大師先在香嚴寺養傷,再派人回三論宗找嘉祥大師。

  四大圣僧中,嘉祥大師武功最高。

  周奕感受到佛門的重視,估計是不想給石之軒安穩練功的機會。

  萬一他變回無缺邪王,那可就難對付了。

  他心中倒是高興,這幫人忙起來就沒工夫惦記自己。

  當下陪著道信大師說話,把一葫蘆酒全都喝完。

  消息打聽得差不多,便出聲告辭。

  才從大樹上下來,就看到寺門口仙姿婷立。

  聽到一聲“道兄”。

  樹頭上的道信大師垂下白眉,一邊喝酒一邊打量,望著他們入到寺中。

  還是那個屋舍,還是那個茶榻。

  圣女倒茶的姿勢,還是那樣優雅絕倫。

  “妃暄就要返回靜齋,很久不能與道兄再見。”

  她一邊倒茶一邊說話,空靈的語調中,仿佛有幾分不舍。

  “是要將此間之事回稟梵齋主?”

  “不僅如此,我還要閉關一段時日。”

  周奕晃著茶水,有些好奇地問道:“可要對梵齋主說起與我有關的事?”

  “嗯。”

  師妃暄舉眸看來,有些不解:“道兄覺得不妥?”

  “不是,我的事你自然隨便說,只是其中一些與你有關,你就需要斟酌了。”

  “是哪一些?”

  周奕似笑非笑:“就是你拿我練功,其實梵齋主也不一定懂,畢竟每個人的心境都不一樣。”

  他說的直白,讓師妃暄的動作稍稍一頓。

  她像是被窺破秘密一般面泛微紅,神態動人。

  “道兄是在關心我嗎?”

  “嗯,其實我覺得秦姑娘人挺不錯,能挺劍而出,也很懂茶。你拿我練功,我其實沒意見。”

  他一臉無所謂,反倒叫圣女嗔目瞧來。

  好像他明知自己心中多念著他,卻不會心猿意馬,那樣的平靜。

  “道兄與妃暄之前所見的所有人都不同。”

  圣女側開目光,不敢深究這一話題。

  輕呼一口氣道:

  “這次回東都,我會將不貪大師與邪王的事詳告師父,師尊與了空大師也許會請寧散人出面。”

  周奕不覺奇怪,這就是邪王獨一檔的拉仇恨能力。

  “你還要再詳說大明尊教,對了,還有一個伏難陀,這邪僧盯上了世間奇書,恐怕會對你們慈航靜齋不利。”

  見圣女面露疑惑。

  周奕就將天竺邪僧的事夸大一通,引發武林圣地的重視。

  師妃暄的注意力慢慢轉移到他臉上:“伏難陀找過你,還與你交換經典?”

  “不錯。”

  “能給我看看那本天竺寶經嗎?”

  周奕晃了晃茶水,語氣有點古怪:“邪僧的經文有魔性,我勸你別看。”

  師妃暄不說話,只是雙目填滿好奇。

  以她的心境,自然不怕所謂的魔性。

  “你真要看?”

  圣女點了點頭。

  周奕遲疑一下,便滿足她的好奇心,從懷中將伏難陀的經典遞了過去。

  師妃暄翻開經文,很快,她就把經卷合上,并用書冊擋在面前,不讓周奕看她表情。

  周奕笑著伸手,拽了拽天竺寶經。

  師妃暄用力,他沒能拽走。

  但又提了兩下,師妃暄把手松開,任由他奪走。

  寶經之后,她那圣潔傾城的俏臉上白里透紅,眼中的洛水晃動著,有著尋常時候絕瞧不見的羞澀嫵媚。

  “天竺邪僧的寶經是這樣的。”

  周奕將《愛經》收回,這里面,全是伏難陀喜歡的男歡女愛之道。

  貼合瑜伽精神奇術,不過一旦學習,容易著他的道。

  里面不少天竺文字,配有圖譜。

  圣女哪里見過這樣的天竺經典,紅著臉半天不說話。

  不過,周奕感覺圣女有故意試探的嫌疑。

  作為大隋最冷漠的男人,哪怕圣女媚眼如絲,玉面腮紅,也一樣能保持淡然。

  果然,師妃暄看了他一眼后,輕呼兩口氣就收斂好表情。

  她一邊倒茶一邊輕念:“道兄。”

  這兩個字不僅有怪罪之意,還抬起頭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周奕欣賞著人間難得一見的美好景象。

  將茶水拿起來,忽然問道:“秦姑娘,你會與我為敵嗎?”

  師妃暄拿茶杯的手為之一晃:

  “道兄,為何有此一問?”

  “隨便問問.”

  周奕把茶喝了,想到下次品圣女的茶藝不知什么時候,于是讓她再添一杯。

  又飲過,忽然起身朝門外走。

  “告辭了,下次再見。”

  聽他留了這句話,師妃暄曉得他高來高去,從不拖泥帶水,于是追上兩步道:

  “道兄,下次見面,可以換個稱呼叫我嗎?”

  “叫秦姑娘有什么不好?”

  師妃暄道:“有些生分。”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覺得挺好。”

  周奕瞧她微露不滿,笑了笑:

  “秦姑娘,你好好練功,等你功力大進,便可以對我拔劍相向了。”

  師妃暄心下一顫,正要說話,只聽到耳畔像是有一道朗笑聲,白影已是倏而遠去。

  心中微微失落。

  尤其是自己想回應的話沒機會說出口,叫失落之意更甚。

  她立身在門口,期待白衣人影返回。

  但這次一去不復返,屋中也沒他遺落之物。

  “周奕.”

  師妃暄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念一聲。

  如果這個時候打坐練心,一定能大有精進。

  師父在劍典的修煉上,止步于心有靈犀,她的天賦更高,此時已在這個層次上,甚至看到一條劍心通明的路徑。

  但這條路,非是師父所述。

  參考不了師父與嶺南天刀的戀情煉心。

  慈航圣女第一次叛逆,沒在這個時候選擇練功。

  她想到第一次來南陽,又想到這次在南陽經歷的一切。

  師妃暄走到屋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清澈的茶湯倒映著她的眼眸,就好像洛神站在洛水河畔,從水中看到自己遲疑的眼神。

  不過,回東都的心愈發強烈了。

  “道兄.這次,妃暄能忘記你嗎?”

  隆興歷第十六日。

  南陽幫內,周奕與陳常恭、松隱子等道友再次喝酒。

  這一餐,乃是送別諸位朋友。

  他們本該在南陽亂局結束后第一時間離開,可又擔心大明尊教的人會殺回來,便又逗留半月。

  其中的情義,已不必明言。

  白眉老道喝了不少酒,臉上卻不顯酒色,依然是泛著寶光:

  “易道友,老道有些好奇”

  周奕笑了:“陳道友有什么問題,直接說便是,哪用顧忌。”

  白眉老道微微頷首:

  “易道友若是成了道門第一人,最想做什么?”

  周奕斟酌一番:

  “道門第一人之類的稱號,我倒是沒那么關心,不過,若我得暇,必要整理道門經典。我從中獲益良多,不愿看到它們有所遺失。”

  “屆時可邀諸位朋友,一齊覽經。”

  “再來便是收集道家承襲,若機緣足夠的話,就將其匯成諸部道藏。”

  周奕又帶著幾分醉意道:

  “倘若我有體悟,還想編一部融入武道精髓的道典”

  說到一半,周奕醉意全消,擺了擺手道:

  “異想天開,幾位就當這是玩笑話,我遠沒有那個能力。”

  陳常恭、松隱子、計荀、計守各都一嘆。

  就連木道人都露出異色。

  松隱子撫須而笑:“老道一定勤練內功,想辦法多活幾年。”

  陳常恭道:“今次雖離南陽,但易道長若需助力,叫人送一封書信,我即刻從潁川趕來,再叫上道門朋友。”

  “不錯。”

  計荀道:“我們暫回嵩山,過一段時日便回松道友處,相見更易。”

  這些道門前輩并無所求,周奕更覺虧欠,本打算只借道門之勢,卻成了下場廝殺。

  當下放在心中,也不多說。

  一邊拱手一邊舉杯:“謝過諸位朋友。”

  眾人喝了一杯,陳常恭笑道:“你往后莫要嫌我們打擾就好。”

  “豈能如此。”

  周奕眉頭一皺,白眉老道哈哈一笑。

  午時用飯之后,一路送他們到郡城之東。

  湍水繞城不歇,老道們越走越遠。

  又過三日,矮胖道人來到南陽幫:

  “周奕,我也要走了。”

  周奕拉著他坐下:“木兄何必急著走。”

  “道爺要尋那烏鴉去,早幾日就該走了。”

  木道人沒好氣道:“和你這邊相比,那三個倒霉龍的情況都算好的,瞧瞧你對付的都是什么人。若不是幫你,道爺我絕不會惹他們。

  他奶奶的,搞得我現在好沒有安全感,你趕緊練功,早點無敵天下。”

  說話間,他又把一柄長劍扔了過來。

  周奕一端詳,寒鐵寶刃!

  “你什么時候鍛造的?”

  “就這些天。”

  木道人擺了擺胖手:“你的對手各都兇悍,我瞧你那柄劍早晚得斷,提前給你備一把,免得你找不到我,只是你們南陽打鐵鋪子遠不如東溟派,耽誤我這許多時間。”

  周奕喜上眉梢:“下次你來,我請你喝最好的酒。”

  “那這次的呢?”

  “自然不會缺少。”

  周奕早就準備好了,取來一個包裹,不僅裝了盤纏,還有滿滿一葫蘆好酒。

  “妙哉!”

  木道人大喜,拿了包裹轉身就走:

  “哈哈哈,不用婆婆媽媽送我,道爺走也。”

  他扛著九齒釘耙,尋烏鴉山霧煙觀去了。

  周奕走到南陽幫門口,那矮胖人影已見不著了。

  楊鎮望著周奕手中的寒鐵寶刃,由衷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師的朋友滿天下。”

  “大龍頭,我的敵人也是滿天下。”

  周奕笑了一聲,拔出半截寒光湛湛的寶劍:“不過,今有寶劍,不懼來敵。”

  楊鎮感受到他的氣勢,手扶長須而笑。

  佛門中人大部分已經離開,只有智慧大師領著幾位高僧留在香嚴寺。

  道信大師與帝心尊者,繼續追蹤石之軒與不貪和尚下落。

  慈航圣女飄然而去,返回武林圣地。

  天竺狂僧尾隨大明尊教,這些死對頭糾纏在一起,短時間也沒空再管南陽城。

  冠軍城、襄陽城,近來也相安無事。

  周奕心中安寧,生出閉關之念。

  當天下午,在閉關前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到當陽馬幫。

  夜里,掌起燈火。

  腦海中想著身在江都的少女,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他寫了好多頁紙,把南陽的事當做日常說在信中。

最后又寫到  “小鳳,近日有一友,贈我寒鐵寶刃。那劍身霜寒,如瑯琊寒夜,睹劍思人,久不釋懷,便請江淮水,送至揚子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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