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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道祖真傳、大都督威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出大唐

  涂江派宴客大廳,氣氛驟緊。

  誰也沒想到會有如此變故。

  大家吃著酒,唱著吳調,忽然來了一尊活閻王。

  天下間的武學宗師,哪個不是名動四方?

  眼前這位,只稍稍展露,便知武學造詣非是三位掌門能窺透,可搜遍記憶,也沒能在江湖上找到與之對號的。

  李濤年腦殼脹痛,不知對方身份,自然不好遞話。

  但這會兒已顧不得再想。

  至于拼斗內功?

  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嗎。

  他把不說話的廉掌門朝旁一扒拉,擠出身位欠腰拱手。

  “高人當面,李某哪敢獻丑,這便認輸了。”

  他將姿態擺得更低,語氣充滿歉意:

  “李某見識淺薄,有眼不識泰山,今日有所沖撞,還請朋友多多包涵。”

  李濤年說起軟話毫無遲疑,也不覺得有什么丟臉。

  九州四海的練武之人多到數不清。

  而眼前這位,乃是江湖上極其罕見的數十人之一。

  這般高手見一次都不容易,更別說打什么交道。

  大江聯十幾派合一的盟主,也距此甚遠。

  李濤年內心松了一口氣,面前的神秘青年,隨意放下手掌。

  大廳中燈火,旋即直起腰來。

  “你們清江派在清流城有分舵?”

  “沒有。”

  李濤年忙道:“但在丹陽、歷陽、鹽城各有舵口.”

  他后邊套近乎的話尚未出口,外邊一陣嘈雜,數百道腳步聲越來越近。

  “掌門!”

  涂江派的人聽到動靜,正迅速趕來。

  廉子駿急忙將要進來的人喝停:“這里沒你們的事,全都出去!”

  幾名涂江派長老看到了大廳前的異常,但與廉子駿對過眼神后,曉得事情不簡單,連忙將人帶走。

  涂江派只是大江聯中的一員。

  廉子駿連瑯琊大賊都不愿得罪,更不要說眼前這位要命的閻王爺了。

  “朋友,還請上座。”

  廉掌門把人哄走,上前請周奕。

  見周奕并未拒絕,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一擺手對旁邊人催促:

  “快,速速換張席面!”

  “是,掌門!”

  那位脖子上一圈血的光頭大漢站得筆直,他此刻再也不覺得憋屈了。

  微微朝主座上的青年一瞥。

  心中想著自己與宗師人物惡斗一招,只受了一點皮外傷。

  這等戰績,田東派十二柄快刀中,唯有他做到。

  什么第九把刀?

  他心覺自己的彪悍戰績,已能成為第一把刀。

  今夜有大人物駕臨,涂江派上下忙成一團,后廚加火添油,所有伙夫廚娘一齊行動。

  門人來回跑動,不多時添酒回燈,重新開宴。

  唯有金瑾還呆立在那里,心中一團亂麻。

  我這是把什么人物帶回來了?

  本以為完蛋了,可現在這位又心平氣和坐了下來。

  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一點他心知肚明,以廉掌門的面子,決計是請不來這般人物的。

  “三位掌門,請坐吧。”

  周奕背后是一面木雕屏風,上方繪著大江東去圖,兩側配楹聯。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像是涂江派的掌門人。

  廉子駿不敢托大,在江湖上打拼,最要緊的便是手上功夫。

  他們三位掌門年紀雖大,但此時能坐著吃飯,已算光鮮。

  廉子駿三人各都疑惑得很。

  尤其是對方來意、身份,卻也只能暫時壓著,等時機成熟再問。

  心情,更是如大海上的波濤一般起伏。

  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強絕功力。

  江湖上出現如此人物,竟聞所未聞?

  廉子駿想起之前聽到的話,恭敬問道:“朋友說是要來做生意,不知有什么事是我們能效勞的?”

  周奕沉默片刻,沒急著回應:“我想知道,三位今晚在聊什么?”

  三人對視一眼。

  田東派的桑師翰道:“我們在聊江淮軍。”

  “我與廉兄正準備各派出五百人,阻止杜伏威奪占清流。”

  周奕欣賞他的坦誠:“我說的生意,正好與江淮軍有關。”

  江淮軍的生意?

  三位掌門不由一愣。

  但他們可不是笨蛋,旋即反應過來。

  想到近來聽到的傳聞,三人帶著驚異之色,慌忙朝主座上的青年打量。

  頓時,桑師翰心中拔涼,恨不得把剛才說出去的話吞回肚中。

  心態稍好一些的要數李濤年,清江派不在此處,沒怎么摻和里面的事。

  “敢問.”

  他歇了幾個呼吸,繼續道:“敢問朋友與江淮水軍大都督什么關系?”

  周奕自斟自飲:“便是周某。”

  三位掌門暗喊一聲糟糕,心中把匡縣令罵了個狗血淋頭!

  廉子駿急忙站起:

  “大都督,此乃誤會!”

  桑師翰把手邊酒杯都碰倒了:“我等無心與大都督為敵,都是匡肴那狗賊使的鬼蜮伎倆!”

  “那你們為何要為匡肴辦事,難道大江聯也怕了他?”

  廉子駿趕緊解釋:

  “匡肴這廝背地與瑯琊大賊有關,那七名大賊實力不俗,武功頗有來歷,又勾結廬江郡的張善安。

  城中各家拿他沒辦法,加之此人精于鉆營,懂得拿捏人心,大家只能順水推舟。”

  桑師翰在一旁補充:

  “我們兩家想在清流安穩,也不愿與他硬碰硬。匡肴早早得知杜將軍要攻清流,于是私下聯絡各家,不只是我們兩家出人,而是全城勢力各派人手。

  只待五日后,便有上萬人手埋伏,等著杜將軍來攻。”

  與之差不多的消息已被卜天志的手下帶入軍中,只不過沒這般詳盡。

  曉得兩人沒說假話,周奕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大都督,所謂不知者不怪,還請給我們一個機會。”

  廉子駿沒坐,繼續說道:

  “若我知曉江淮軍中有您這樣一號人物,就算鬧翻,匡肴那狗賊的話,我也是一句都不聽。”

  坐下來的桑師翰也站起來道:“桑某也一樣!”

  周奕又一招手,廉子駿才坐下,桑師翰跟著二段坐。

  “幾位掌門算是有誠意,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不過現在要請你們做一個選擇。”

  廉子駿馬上搶話:

  “不用選,您只管吩咐吧。”

  桑師翰也極為痛快:“桑某愿意開清流城門!”

  一旁的李濤年看到兩位朋友找到了大靠山,哪里肯怠慢。

  “城中有好幾大家族在丹陽做生意,都與我清江派有聯絡,李某可以讓他們全權聽從大都督安排。”

  之前聽金瑾說過,城中勢力擔心自家受到影響,并不歡迎杜伏威。

  周奕心中清楚,此時卻也不提。

  對著三人和善一笑:

  “來,我敬三位掌門一杯。”

  三人再度站起:

  “大都督,請!”

  大家滿飲,大廳中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消散一空.

  酒宴過后,由金瑾帶路,去往廉府最豪奢的客舍。

  金瑾的心此刻還未平靜。

  身旁這位,雖然還和在六合城外遇見時一樣,沒散發什么恐怖氣勢。

  但他卻無法用之前的眼光看待了。

  猶豫良久,終于在快到客舍時,鼓起勇氣:“小人不知大都督身份,多有冒犯,還.”

  周奕拍了拍他的肩頭。

  “你為廉掌門辦事,沒什么錯。我還要感謝你帶我入城尋到三位掌門,省了我好些時間。”

  “明日繼續去辦事,別給守卒瞧出端倪。”

  此時場景與金瑾想象中很不一樣,畢竟從這位的表現來看,不像是個脾氣好的。

  但不妨礙他心情激動:“是!”

  他大聲相應,把燈盞點上便退了出去。

  周奕望著天空,沒瞧見月亮。

  他方才對三位掌門交代一通,就沒去管了。

  也不擔心他們耍花樣。

  在南陽,他擔心陰后,又要提防大尊善母。

  可對于清流城的幾家勢力來說,他就相當于是陰后。

  總算體會到一把江湖頂尖高手的隨性與快樂。

  這一晚,周奕靜心練功。

  翌日,周奕也沒有出廉府。

  三位掌門早早出門,辦事去了。

  有人代勞,他又可以安靜練功。

  從南陽到六合,再到清流,心境一直變化,這也是對精神的一種錘煉。

  要完成性命雙修,打通眉心祖竅,便需要強大的精神。

  此次南下,非但沒有耽誤練功,反倒別有體會。

  到了傍晚,馮四領著一名巨鯤幫幫眾來見。

  鯤幫帶來一些與城中百姓夜不離家有關的消息,與城中藏匿的匪盜有關。

  周奕聽后,派人與他配合,安排了全新任務。

  接連兩天,清流城一如往常,沒什么變化。

  唯有到了夜里,偶爾會傳來一些哭喊喝罵聲。

  三位掌門成了大忙人,日夜奔走。

  最高興的莫屬廉子駿,家中來了一尊往日請都請不來的大佛。

  涂江派為何與十幾家門派成立大江聯盟?

  還不是江湖難混,自身實力不夠,抱團求個心安。

  此時一個大靠山近在眼前,豈能不抓住機會。

  如果只是一個杜伏威,江淮軍一眼便能看到頭。

  而眼前這位的才情,卻少有人能比。

  三人私下里做過各種分析猜測,絕不相信會是杜伏威撞大運招攬了一位武學宗師。

  想驅使這樣的人做先鋒小將,簡直是異想天開。

  三人不信,卻也不多問。

  辦事,搶著辦事。

  李濤年甚至提議,三人中他內功最高,應該由他開城門。

  桑掌門卻不同意,他的刀最快,開城最為利索.

  至于城內匡縣令,此時則是高枕無憂。

  城中最大的幾家勢力,連續向他表露對杜伏威的敵意,并積極朝城門口派出人手。

  高興了不到三天,匡肴便在睡夢中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他功力不俗,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

  哪怕睡得再死,憑他的耳力,也能察覺到城中端倪。

  匡肴住在離官署不遠的匡家大宅中,位于清流中心,內河西畔,乃是城中最好的地段。

  靠近商鋪,還有一大片柳林,環境雅致。

  匡家大宅最奢華的一間房內,床頭鑲著兩顆夜明珠,屋中燈火不歇,高矮參差三盞燈火將屋中的梨木茶椅照亮,銅鏡也微微閃光。

  匡肴靠近燈火,亮出一張四十余歲的臉。

  他的眉毛又疏又淡,下方一對三角眼,給人一種陰狠之感。

  外間忽然傳來慘叫聲。

  他本有些昏沉,這一聲哀號,立馬讓他醒神。

  顧不得穿衣,先把兵器架臺上的長刀取下。

  透過窗紙,像是看到外邊有人影在晃。

  “啊!”

  又一道更清晰的慘叫聲入了耳。

  不會聽錯,

  可奇怪的是,卻沒有打斗聲,也沒有兵器交擊聲。

  雜亂的腳步從遠處傳來。

  匡肴擺袖將屋中燈火熄滅,透過窗縫一瞧,這才迅速套上衣服,提刀出門。

  “怎么回事?”

  一齊走來二三十人,舉著火把,大多是他的屬下。

  其中一個握斧的漢子,正是官署主薄,他正一臉慌亂:

  “縣令,大事不好,南城門失守了!”

  “怎么可能?!”

  那主薄陡變怒容:

  “田東派、涂江派做了反賊,與杜伏威勾結,不僅打開城門,還把城頭弓箭營的人殺了大半,反賊正從南朝此推進,縣令速速定奪!”

  匡肴眼珠子朝外一突:

  “桑師翰、廉子駿,竟然騙我,我要滅你們滿門!”

  他怒而拔刀,滾出兇悍刀氣。

  這時,一名身著武服,卻在大冬天敞開衣襟的大漢操著粗獷聲音道:

  “匡兄,此地不宜久留。”

  “先回山去吧,清流的賬,再慢慢清算。”

  匡肴沖他點頭:“厲兄,外邊又是怎么回事?”

  “來了一個高手,輕功雖高,不過被我們的人手擋在外邊。”

  那大漢不是很在乎:

  “不必理會,他一時進不來,我們直接走,以防杜伏威殺來,憑我兩人,對戰杜伏威太過兇險。”

  說到此處,大漢去意更增。

  匡肴立馬道:“幫我把金銀帶上,免得便宜江淮反賊!”

就在這時  外邊的慘叫聲忽然放大,接二連三,像是一聲接一聲,響個不停!

  眾人全都側目。

  慘叫聲已變成驚悚哭喊,像是一群羊被老虎追攆,全朝他們奔來。

  厲姓大漢察覺有異,朝著屋頂一躍而起。

  這時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閃他到前側,厲姓漢子腳下踩瓦,一個翻身下到匡肴身旁。

  瓦頂那人,正是方才在外邊動手的輕功高手。

  厲姓漢子心下一驚,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朋友,你是誰?”

  匡肴稀疏的眉毛皺在一起。

  “清流對我來說還是太陌生,走到哪都需要別人帶路。”

  周奕掃過下方數十人,俯視著匡縣令:“你便是匡肴匡縣令吧?聽說你在清流很得人心。”

  “朋友,我沒見過你,咱們好像沒什么仇怨。”匡肴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我從清流城門路過,你手下收了我一萬金見面費,現在十倍還我,我這個債主,就饒你一命。”

  “上,一齊殺了他!”

  狗屁的一萬金,匡肴只當他廢話拖延時間。

  此時官署內高手皆在,之前丟了膽魄的人再亮兵刃。

  “翙翙翙”

  眾人提氣躍起,傳來一陣鳥飛之聲。

  屋瓦之上,十來人一齊圍攻上來!

  當初周奕在南陽銷金樓時面對過這番場面,但此刻的從容,是當初無法相比的。

  他一執劍,整個人氣質大變。

  風神無影一出,他的劍像是一陣捕捉不到的風,剎那間在眾人眼前失去蹤影。

  功力不夠,眼力不足,根本瞧不清他的劍。

  白影在屋頂閃爍,風聲越來越急。

  他快得像是那團風,倏來倏往,眼花繚亂,在火把的光芒下,活像一團鬼影。

  厲姓漢子和匡肴已經看呆。

  只有慘叫,沒有雜音。

  兵器沒有機會碰撞!

  那些帶有破綻的招式,不可能碰到那柄風中之劍。

  那劍太快,腦袋與脖子都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自己已經分家了。

  但鮮血止不住得流下。

  連續兩批沖上來二十多人,被白影閃過齊齊脖頸斷裂,前面一個人死了很久,后面人才發現。

  等他發現時,自己的意識也跟著僵硬。

  接著便是身體栽倒,一顆顆頭顱像是皮球一般,從屋頂不斷滾下!

  第三批人沒剎住沖上來一半,其余一半嚇得從上方摔落。

  沖上來那一半,很快又抱著自己的脖子。

  若只論對普通武人的殺伐速度,天下間沒有幾人能比得過他。

  眼力不夠的人,立馬就要死。

  周奕閃身從屋頂追下,有幾個聰明之人。

  他們發現這老妖怪只去砍頭,縱然看不清劍光,卻也曉得用兵刃護著脖子。

  終于,匡肴聽到了兵器交擊之聲。

  然而!

  長劍、短劍、闊刀,窄刀兵刃齊齊被斬斷!

  脖子還是沒能護住。

  周奕的長劍沾滿鮮血,那些血像是有了生命,在劍上不斷流動。

  那是真氣所化的流動之罡。

  罡氣越來越盛,展現出無堅不摧的鋒芒!

  瞧見罡法剎那,匡肴和厲姓漢子像是認了出來。

  這是比那殺人風劍,更叫他們驚悚的東西。

  “朋友,你的一萬金我可以慢慢還你。”

  匡肴扔掉刀鞘,雙手握刀。

  另外一名大漢幾乎是同樣的動作,也握著一刀。

  “厲某可以幫匡兄一起還。”

  白衣人執劍往前,二人往后,剩余的十幾人也跟著兩大高手齊齊后退。

  一個人,正在壓迫一群人!

  “咚咚!”

  兩道人影原來保持站姿,此刻在白衣人身后栽倒,人頭滾得很遠。

  周奕盯著二人的刀,目色一亮。

  竟是罡氣!

  他們的罡法與盧祖尚有些像,劍有雙刃,刀為單刃。

  只從罡氣流動附著來說,單刃自比雙刃簡單。

  劍罡練不到家的,用刀更順手。

  周奕見過盧祖尚的罡法,比這兩人要純正。

  不過,他們所用的確實是劍罡法門。

  “有意思,你們與真傳道是什么關系?”

  被強勁的殺機鎖定,敵手輕功又非他們能比,匡肴與厲舶二人不敢匆忙遁走暴露身后破綻。

  于是邊退邊說:

  “朋友既然懂劍罡,想必與我真傳道有關,不如罷手言和。”

  周奕的目光又從二人刀上掃過:“你們與左游仙什么關系?”

  匡肴聽他呼“左游仙”三字時,語氣平靜,心中大為忌憚:

  “只要朋友住手,我必如實相告。”

  “你沒資格與我談條件。”

  周奕一劍斬來,一直防備的匡肴、厲舶也怒喝一聲,運刀而起。

  二人一左一右,竟懂合擊之勢!

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  兩人刀法如同鏡面,裹挾罡氣,斬向八方,形成刀氣之網,斬得八個方位全是勁風。

  而周奕的劍光,就在他們的劍風之中。

  二人拼盡全力,全然不顧消耗,短短時間,已是出刀無數。

  可是刀劍一碰,

  便聽得“咔嚓咔嚓”像是瓦上冰溜子掉在地上的聲音。

  那近四尺的長刀,一寸寸崩斷。

  刀片飛射,又將周圍七八人全部打殺。

  真氣化罡,強在致密。

  但破綻也很明顯,若真氣不如對手,密而易碎。

  匡肴、厲舶手上的兵刃,須臾間,只剩下刀把!

  二人面露惶恐,跟著胸口一痛,各自被一掌打得倒飛出去。

  周奕從兩人身旁閃過,追上剩余欲要逃跑之人。

  他一劍一命,再沒任何多余招式。

  匡縣令的手下,但凡參與圍堵他的人,不多時全部死絕。

  大宅四處傳來驚叫。

  府中下人朝外逃竄,周奕沒有去管。

  “別裝死,我沒要你們的命。”

  周奕走上前,匡肴自閉目中睜開眼睛,手上的匕首尚未刺出,便被周奕一指點中膻中,頓時身體一僵。

  周奕練成了丹田四重,手法極為精準,下一指點中丹田黃庭金爐。

  匡肴慘叫一聲,失去一身功力。

  巨大的疲憊感襲來,匡縣令昏死過去。

  “他暈了,你來回我的話。”

  厲舶見到匡肴慘狀,此時受傷之下害怕得很:

  “你你能不殺我嗎,也不要廢我武功。”

  “那就看你有多少價值了。”

  周奕目露冷色:“你就是那什么瑯琊山大賊吧?”

  “匡肴武功路數與你相同,想必他也是那七賊中的一個。”

  周奕并不停頓:“你們與左游仙什么關系?”

  厲舶被他氣勢所懾,反應一慢再想扯謊全無可能,性命攸關,只得如實承認:

  “我們是左老祖的門人,分屬道祖真傳。”

  他捂著胸口,想攀一點關系:“你的劍罡甚至不比老祖差,定然與本門有淵源。”

  “淵源自然有,”周奕漫不經心道,“既然是左游仙的人,怎會在瑯琊山當大賊?”

  “這”

  “嗯?”

  周奕冷目掃來,他一身霸道罡氣,讓厲舶感受到一陣本門老祖威嚴。

  這才失神道:

  “張師兄能掌握廬江郡,也靠我們在清流不斷給他輸送財貨,等他將廬江穩住,我們還得配合他朝歷陽拓進。

  故而老祖讓我們繼續潛伏瑯琊。”

  周奕回過神來,廬陽郡的義軍首領張善安,原來是左游仙的人。

  “你練的可是子午罡法?”

  “不是。”

  厲舶道:“我只算外門,張師兄才是真傳,唯有他得授本門真法,練成了老祖的子午罡。”

  “子午罡共有十八重,張師兄已將罡法練至第十五重,他不滿四十,天賦不差老祖多少。”

  這還不差?

張善安不及左游仙  左游仙雖登頂十八重,可多年磨練,也只是功力深厚。

  劍罡同流,始終沒法攀上。

  “這么說,張善安有罡法真籍?”

  厲舶道:“不算真籍,只是抄本,真籍只在左老祖手中,”

  周奕有些心動,想找點啟發:“左游仙呢?”

  “左老祖去了巴蜀還未回返。”

  “除了你們瑯琊七大賊,還有多少人馬?”

  厲舶講了這么多,也不差最后一點:“清流城防守衛,有近千是我們的人。此外,山寨還有三千多人馬,其中武藝傍身者超過八百。”

  “看你還算老實,暫且留你一命。”

  周奕蹲下身,朝著厲舶身上一點,封了他的經脈:

  “等休整一段時日,我送你回瑯琊賊寨。”

  厲舶面色一變。

  “怎么,你不想回家?”

  “回回.”

  他回了兩聲,心中一片涼意。

  山寨也要完蛋了,眼前這人,完全是左老祖級別的人物。

  他恨恨得瞪了暈厥的匡肴一眼。

  這混賬不知從哪把人引來的。

  正在心中咒罵,忽然背后一痛,也暈了過去。

  周奕把他們拖到匡肴臥房兩側,朝兩邊一丟,暫時不管。

  屋中還有一道呼吸聲。

  掌燈之后,看到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約摸三十歲,見到周奕衣衫染血,她一臉害怕,渾身打顫。

  一問之下,才知是被匡肴從城內搶來,壞了清白。

  她著衣樸素,與周圍奢華裝飾格格不入。

  這是個可憐人,

  周奕知道她沒說謊,“走,我送你出去。”

  那女子一呆,卻急忙爬下床。

  見茶桌上有一套厚重的銀制茶盞,周奕將它們踩扁,用布帳捆在一起。

  等把女人送出門后,便將銀器放在她手上。

  “去買件衣服。”

  周奕也沒法安慰:“匡縣令很快就會死,你就當是一個噩夢,好好活著。”

  女人看他轉身才反應過來,顫聲喊道:“恩公.!”

  “快走吧。”

  周奕返回臥房前,把昏掉的匡肴一腳踹入垃圾堆中。

  他從房間拖出一把梨花椅,就坐在門口,看那女人離開的方向。

  天慢慢轉亮,空氣中的血腥氣散發著芬芳。

  城門口的喊殺聲已經停止,街道卻死寂。

  往日夜里不見人,現在日間也無人敢走動。

  但是,這是一個難得的冬日好天,東方早早便有一抹晨曦。

  安靜的清流城,忽然傳來密集腳步聲。

  “咚咚咚!”

  雜亂的腳步聲之后,還有齊整的軍陣。

  一些膽子大的城民透過窗縫、門縫瞧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清流城中,那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竟然集中起來,齊齊朝一個方向去。

  而那些肩膀纏著紅布的義軍,正持槍跟在這些人身后。

  可以看到,那些大人物面色各異。

  有人驚恐,有人藏怒,更多的還是不安。

  匡縣令大宅,這是城內各大家族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但凡有私下交易,總要朝這里跑一趟。

  “諸位,請!”

  李靖甲胄染血,邁著大步前進,兩側跟著幾十位槍兵。

  入到匡縣令大宅深處,所有人都聞到濃烈的血腥氣。

  那是匡肴的精致大院,臥房端居正中。

  清流城各大家族的領頭人,此時匯聚了過百人,各個行當都不缺。

  他們見多識廣,卻被眼前的畫面驚住了。

  屋頂上全是無頭尸首,血液順著瓦片,像是被霜冬寒氣凍住,垂在廊檐下,結成了一條條冰溜子。

  這些人的血有些黑,故而血溜子也烏漆墨黑,滲人得很。

  地上遠遠近近,到處都是人頭。

  尸體歪七倒八,有的靠著樹,有的撐著墻,有的拄著地。

  在散亂的人頭中,城中的大人物們,也瞧見了許多熟面孔。

  都是官署內最霸道的存在。

  往日里,這些人能收到最多的孝敬,在城中做事,也是肆無忌憚。

  他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下手狠,武功高。

  但這里的人,比城墻上的守兵死得更慘。

  除了少數幸運兒被碎裂的兵刃殺死,其余一個個尸首分家。

  這人頭滾滾的畫面,是有人故意做的。

  叫你找不到其他傷口,死法一致,雖然血腥恐怖,卻又綻放別樣藝術。

  之前還有人面上含怒,現在看到這副場景,面對坐在一片血色中的那個年輕人,他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

  大家都得到一個消息。

  那位江淮軍中的大都督,一人屠了匡府所有高手!

  就用那柄插在門口,嵌入磚石中的劍。

  “大都督!”

  一眾兵士齊齊呼喊,把驚駭愣神之人全部震醒。

  又是齊整腳步,李靖一擺手,槍兵朝兩側一讓,排開陣勢,讓城中大人物們上前。

  這些人中,多數都通武功。

  武者膽氣雖足,可眼前高椅上的年輕人,本就帶著一股無形威勢,此刻匡府之中,隨處可見他傾瀉的殺機。

  如此場景,眾人只覺脖子與腦袋像是松動,稍有不慎就會搬家。

  這般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只要怕死,膽氣定然不夠用。

  清流城,變天了。

  這一位,看樣子比匡肴要危險啊。

  多數人惴惴不安時,涂江派的廉子駿往前一步:

  “大都督,清流城內有名有姓的朋友們都到了。”

  周奕點了點頭,他目光一掃,沒有人與他對視。

  “前幾日我還在六合城,就聽到清流城中不少人在議論我,既然大家與我這么熟,就當作是朋友。”

  “因為是朋友,所以今日沒有請你們到官署大營,只來這匡縣令家宅,想必你們對這里很熟悉,如此一來,沒有生疏感,那便容易說話。”

  清江派的李濤年點頭道:“大都督言之有理。”

  七八名與李濤年熟稔的家族掌舵人,也跟著附和。

  他們一附和,合群的人全都附和。

  周奕一眼就挑中一位臉閃怒氣之人。

  他手一指,虛行之似乎早就明白,精準將人找出。

  那是個著黑衣的鼠須漢子,五十余歲。

  “你似乎很不滿?”

  “誤會!”那鼠須漢子一驚,正要再辨。

  虛行之道:“大都督,他是城中最大妓院春滿閣的魏管事,是巴陵幫的人。”

  巴陵幫是天下有名幫派,那鼠須漢子心中稍定,忙道:

  “大都督,我巴陵幫對貴軍占據清流絕無異議。”

  眾人瞧看青年反應。

  “巴陵幫,不過是販人妻女的鼠輩。”

  “把他拖下去斬掉,調查春滿閣,只要與賊匪有關,全部殺頭,以后江淮軍治下,將沒有巴陵幫容身之所。”

  周奕平靜吩咐,眾人面色一變。

  那魏管事嚇得一抖,他怒喝咒罵間揮拳反抗,數名上募營高手撲了上來,頃刻將他拿下,像是拖死狗一樣拖了下去。

  才出門口,就聽到慘叫聲。

  巴陵幫的管事已經被光速斬掉,出刀的人刀很快,正是當日對周奕出刀的田東派大光頭曹正。

  如今已經棄暗投明,被安排為御用劊子手。

  眾人見狀,不敢再有別的心思。

  巴陵幫的勢力,可比他們要大得多。

  這位大都督,根本是毫無顧忌。

  “諸位都是清流老人,想必很明白城內有一個巨大問題。”

  “那便是賊匪。”

  田東派掌門人桑師翰立刻站出來道:

  “不錯,賊匪擾亂清流許久。”

  “賊匪必須要剿,不剿不行!”

  登時傳來一陣哄鬧,顯然眾人對瑯琊七大賊多有忌憚。

  一名員外打扮的中年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都督,瑯琊賊匪為患多年,其中多有強人,高來高去,難以防范,我們也是有心無力。”

  “無妨,城外之賊不用你們擔心。”

  周奕的目光掃過眾人:

  “但城內之賊隱藏頗深,卻需要你們配合找出來。我滅了匡縣令,因為他正是瑯琊七大賊之一。”

  “什么?!”有人一臉震驚。

  周奕壓下雜聲:

  “你們有些人不知情,有些人知情,過往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只要與匡肴打過這類交道的,請去向虛軍師說明,我只給你們半天時間。”

  “接著,配合我軍把藏在城內的賊人全部拔除,這事便過去了。”

  “提醒一下,我手上還有一名大賊,他知曉瑯琊虛實,只要與你們所述不一致,便說明毫無悔改之心,下場將與賊匪一樣。”

  眾人心中一緊,又聽周奕道:

  “我軍入城之后,可沒殺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對諸位的生意更沒興趣,占此城對你們有益無害。”

  “往后只要按照城內規矩正經做事,江淮軍不是你們的敵人,反而是你們的依靠。”

  一些人聽了他的話,心下稍寬。

  但是,懸著的心還是放不下來。

  江淮軍的名聲他們聽過,不見得有這般好。

  周奕擺了擺手,虛行之便領著他們出去了。

  李靖匯報了傷亡情況,有田東派、涂江派兩家幫忙,江淮軍幾乎是直接入城。

  從攻城戰變成了追擊戰,一路追著匪軍亂殺。

  此番閃擊清流,傷亡微小,幾乎沒付出什么代價。

  晚間,周奕與李靖、虛行之湊在一起。

  虛行之整理了各家給出的情報,周奕講述瑯琊賊與廬江郡張善安的關系。

  他們商議一通,定下計策。

  李靖先帶人出城,堵住前往瑯琊山的必經之路,接著由西門君儀、王闌芳各帶人馬在城內行動。

  由巨鯤幫、田東派、涂江派的人帶路。

  接連三天,對清流城內藏匿的賊人展開獵殺!

  左游仙的這些手下對清流滲透的厲害,一些人已經融入各大家族,但這些家族又不敢行動。

  這一次,被周奕里里外外,除了個干凈。

  那些翻墻而出,欲逃回瑯琊的賊人,大都被李靖滅殺。

  清流城內,經歷了一場大亂。

  但是亂局過后,像是一個得大病的人,終于拔掉病根,能好好喘一口氣。

  城內諸多勢力聯手散播消息,江淮軍入清流后的第七日,開啟“殺賊大會”。

  數萬名膽大百姓來到城門口,目睹匡肴被公開斬首。

  周奕站起城樓上,抓著匡縣令的頭發,請他赴死。

  一刀將匡賊頭顱斬去的剎那,城中受到欺壓的百姓發出震天歡呼。

  那一刻,城門附近傳響一聲聲“大都督”!

  接著,又將這段時日抓來的數十名賊匪排排按在城下,由曹正等田東派快刀手主刀。既欣賞刀法,又斬殺賊匪,直接叫清流城的精神風貌換了一茬。

  殺人過后,由虛行之當眾宣布清流二十策。

  諸多規則,于民大益,又給經商之人,更安全的環境。

  而江湖人,也要在本地講規矩。

  原本可以肆意妄為,但大都督一來,清流的規矩就有了。

  初初時,大家興奮勁過了,可能會懷疑是江淮軍作秀。

  可接連半個月,真的是秋毫無犯。

  這一下可不得了,一下安穩的清流城,讓城民都有些不適應。

  放眼江淮,滁州清流城,真的成了一股清流。

  匡縣令的錢財,還有其黨羽在清流的多年搜刮,全都成了周奕的軍費。

  而滁州一地的幾座小義倉,全落入江淮軍手中。

  有錢有糧,時機成熟。

  接下來虛行之掛出牌子,擴軍招募猛士。

此次無需強征,竟也有大批壯漢來投,甚至是直奔上募營而去  “清流城已徹底安穩下來!”

  清流官署內,虛行之很是振奮。

  一旁的李靖也笑道:“如此一來,杜將軍有了我們這個后方,六合不再是孤城。來整與尉遲勝多了顧慮,再想攻下六合,那可就難了。”

  虛行之大樂:“天師果真有天命在身。”

  周奕放下手中的經卷,笑道:“怎么又扯到天命了,不是你們安排的好嗎?”

  “欸!”

  虛行之道:“這匡肴明面是官,暗地為賊,故而有力也不支援來整,叫來整錯失了攻破六合的時機。”

  “而李將軍,也像是天授神將。”

  “諸般巧合,叫我們在江北站穩了腳跟!”

  李靖不由打趣:“虛先生還忘加了一個天授軍師。”

  周奕笑問:“接下來還用得上我嗎?”

  虛行之擺手:“不用,清流徹底穩固,天師自去尋牧場主人,瑯琊賊我們去除便好。”

  周奕沒理會他的暗示:

  “我準備去廬江一趟,瞧瞧道祖真傳的法門。”

  “還有那幾個大賊,我對他們的劍罡也很感興趣。”

  “就順便去瑯琊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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