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清漓并不負責思考這些,也沒興趣,她只保障沈棠的安全:“徐秉坤會對你不利么?”
“他要名聲,不會太過公然,最多暗示慫恿那幾個長老。”
“那你這次托他辦的事,會有問題么?”
“這同樣關系到他的政績官聲,以及利益……事情他是一定會做的,只是可能暗中讓別家來競爭。但陸行舟認為我們有先機,只要現在立刻借著他的口令快速推動丹藥司行事,別家備貨可來不及。”
獨孤清漓點點頭,繼續推著輪椅往丹藥司前行。
沒危險就行。
沈棠看她那小臉板板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好玩,但實際上她倆也并不算太熟,不好調侃,只能問正題:“你這幾天有什么收獲?”
獨孤清漓道:“霍家老宅經過多番探測,確認下方沒有寶物,靈氣確實只是曾經的遺存。此寶應該在如今的京師霍家。”
“這么多年,霍家有這種寶物也沒傳出風聲,瞞得真嚴實。”沈棠嘲諷地笑笑,又道:“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嗯,陸行舟之事查得如何?”
“他這些年就像不存在一樣。我已經動用了師門的人手查探,還是沒有他半點在世間活動的痕跡。”獨孤清漓很是嚴肅:“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
“沒有痕跡本身就是一種痕跡。”沈棠道:“多半是魔道中人,而且是很隱秘的那類魔門。”
“是。”
沈棠沉默不語。
獨孤清漓也低頭看著她不說話。
沈棠的身份真不僅僅是天行劍宗少主這么簡單,牽系重大,老實說獨孤清漓不太理解為什么她竟會和陸行舟這樣不知底細的人攪和在一起,就因為師父的卦象?
師父的卦象只說風起夏州,也沒明確應在陸行舟身上啊。
或許真因為兩個破碎的人,都在互相身上看見了自己……這就不是旁人能切身體會的感受了,何況清漓情感比一般人更加淡漠。
要不是師父特意命她出來保護沈棠,她至今都還在冰川里抱劍獨行。
沈棠低聲嘆了口氣,如同自語:“我總覺得,一個能那樣全心溫柔地養孩子的人,不會是什么窮兇極惡之輩。”
獨孤清漓沒說什么。
沈棠又轉了話題:“丹霞幫近日如何?”
獨孤清漓道:“丹霞幫正在收購一種叫寒瑩草的藥材。前兩天我不在夏州,聽說是不知被誰突兀地大量采購,導致寒瑩草稀缺,現在價格飛漲。”
沈棠:“……是我幫陸行舟買的。”
獨孤清漓:“……”
頓了一陣,獨孤清漓才續道:“原本夏州種植寒瑩草的就不多,如今見價格高昂,丹霞幫決定自己多種。于是把原先藥山里的成熟藥材收割之后,全部換成了寒瑩草種下,以期收成之后大賺一筆。”
沈棠若有所思。
陸行舟好像不僅僅想打疼丹霞幫,似乎還埋著別的局?
一路談話過來,前方丹藥司已經不遠,沈棠也就沒繼續多想,進入丹藥司協商劍符推廣事宜去了。
說來清漓雖然冷淡,但只要是安排她做的事就必然一板一眼做得完美至極,這樣的實力這樣的素質,為什么這些年名聲不顯呢?
…………
霍老管家的瘋病果然連吃三天養魄丹就治好了。
盛元瑤問詢得清楚明白,兇手是個血肉模糊的孩子,用著極為標準的霍家劍法,其中的精義只有霍家兒女會,連老管家都未得傳授。
雖然精義,卻不全,恰恰正是當年霍殤學得的部分。
死亡的傭仆當年全部都欺辱過霍殤,一個不少。而剛來的年輕傭仆無辜,則一個都沒事。
當年霍老管家親手押著霍殤的雙手,讓他被霍大公子恣意凌虐,于是兇手也挑斷了霍老管家的手筋。
本就心疾未愈的老頭哪受得了這個,左看右看怎么看也是惡鬼索命,直接就嚇瘋了。
盛元瑤把老管家送回霍宅,派了些下屬守著,嘆了口氣。
這案子可以結了……兇手明顯就是霍殤,不知他當年是怎么活下來還不被霍家知道的……
所謂血肉模糊的孩子要么是霍殤的傳承,要么是霍殤本人用縮骨功之類的裝腔作勢。她要做的也就是把報告呈給更上級,要不要緝捕霍殤都不是她能定的。
畢竟那是霍家內事,而且不太光彩,霍家未必愿意發布緝捕把這種事鬧得人盡皆知。
早在前幾天她已經寫信給了霍家,不出意外的話,霍家此刻應該已經來人在路上了。
盛元瑤離開霍宅,看著田園對面的“沈氏商行”,有些蹙眉。
霍家來人單是調查霍殤之事也就罷了,萬一借著“搜捕霍殤”的名頭又來欺辱鄉鄰,欺負到這沈氏商行里面的話……
她想了想,邁開長腿直奔商行,敲了敲門。
門開,守衛納悶地看著一身公服的盛元瑤:“這位官爺,我們沒犯事吧……”
“我找你們房東陸行舟,或者阿糯。他們在么?”
“他們師徒啊……”守衛一臉的古怪:“一天到晚就縮在丹房里,連面都很少見著,丹師就是這樣的嗎?”
盛元瑤直奔丹房,陸行舟師徒卻不在里面。盛元瑤左右探頭看看,卻在邊上的屋子見到陸行舟坐在窗前,正在捧卷讀書。
這個視角看過去是看不見輪椅的,只能看見公子如玉,閑讀詩書,溫文閑適。
那場景真的極美,可以入畫。
她踱了過去,就站在窗外盯著陸行舟看了一陣,忽然開口:“你為什么不繼續做道士?”
陸行舟頭也不抬:“我這么好看,出家太可惜。”
美感瞬間支離破碎,盛元瑤哭笑不得:“不請我進去坐坐?”
陸行舟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統領有事?霍老管家瘋病應該好了吧。”
“嗯,基本結案了。”
“能不能問問結果?”
“不能。”
陸行舟笑笑,沒說什么。反正從盛元瑤這態度,應該不再懷疑自己了,這就夠了。
本來也沒必要把那老登弄瘋,浪費時間。可惜阿糯那矮墩墩胖乎乎的,不干擾對方的心智哪有那么容易誤導成霍殤……
盛元瑤道:“霍家很快就會來人,你們毗鄰,最好避著他們點兒,沒事別出去瞎逛。”
“你就是來提醒這個?”
“嗯。”
“提醒我,還是提醒沈棠?”
盛元瑤欲言又止,終究道:“當然是提醒你。”
陸行舟看了她半晌,終于收了書,俯身拿起一個小籃子,從窗子塞了出去遞給她。
盛元瑤奇怪地接過一看,籃子里是數十張劍符:“這是……凈化之用?”
“這兩三天丹藥司應該會推動這個劍符,凈化丹毒,面向全城的。看在你居然會主動來提醒我小心霍家……送你一批,不要錢。”
盛元瑤“呵”地一聲:“你這種財迷還能免費送我?”
陸行舟笑道:“倒是有個要求。”
盛元瑤沒好氣道:“說吧。”
“這是送給鎮魔司各位官爺的,唯一的要求是讓他們佩戴的時候不要藏在懷里,就貼胸口,挺好看的不是嗎?”
盛元瑤掂起一張劍符打量一陣,一柄古樸劍型,確實挺好看的:“明說吧,你打算干嘛?”
陸行舟露齒一笑:“只是助推一把。丹藥司雖然會推動,但效率我信不過。沈棠和人打賭時間太緊,只約三天,我怕到時候不一定成行。一旦鎮魔司的老爺們配在胸前滿城巡守被人看見,那風潮也就能迅速帶起來了。”
盛元瑤有些震驚:“你幫沈棠謀劃?做商行生意?”
“不可以么?”
盛元瑤沉默下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半天才道:“行。反正這是好東西,確實對他們有益,戴外面和放懷里沒什么區別。”
陸行舟拱手:“那就多謝統領了。”
盛元瑤沒好氣道:“你也知道是該謝我,而不是號稱的免費送我東西了?”
陸行舟只是笑:“那我再送統領一個功勞怎樣?”
“有屁就放。”
“三天后統領帶人來這兒,應該能抓一批試圖弒主的兇徒,又或者能阻止一場幫會沖突。”
盛元瑤磨牙:“你確定這是送我功勞,不是幫沈棠打下手?”
“阻止幫會沖突、預防見血命案,你就說算不算個功勞吧?”
“……”盛元瑤話都懶得說了,拎著籃子拂袖而去。
好生奇怪,這陸行舟只是租個房,怎么就這么為沈棠著想了?
盛元瑤并不認識沈棠,但她知道自己來夏州干嘛的。
臨行前父親若有深意的目光猶在眼前:“元瑤,此去夏州,多關注一個叫沈棠的人,能幫襯的話暗中幫襯一二,切記不要太過明顯。”
“她誰啊?”
“非你可知,去做便是。”
盛元瑤總覺得,家里在明知道自己想躲避說親的前提下,依然能夠同意自己外放夏州,很可能就是為了這個沈棠。但她怎么查也只知道沈棠是天行劍宗少主,這身份憑什么讓身為鎮魔司四大副總捕之一的父親這么在乎?
陸行舟已經夠神秘了,又加上一個更神秘的沈棠。
這兩人一旦交會……盛元瑤一路蹙眉,忽地有了點心驚肉跳之感,總覺得區區夏州裝不下這樣的風云。
我只是出來鍍金加吃瓜的,怎么成這樣了?
遠處屋頂,獨孤清漓白發飄飄,安靜地看著陸行舟屋子的方向,臉上沒有表情,心中卻也有些驚奇。
這男人……竟然真在幫沈棠?而且似乎還幫忙考慮得很周詳。
陸行舟的聲音忽然遠遠傳來:“清漓姑娘,讓沈姑娘再來見個面,有些細節需要安排明白。”
獨孤清漓藍眸微動。
這陸行舟憑什么發現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