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畫面確實是薛堅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他剛剛還在心里冷笑著，等著看林立接下來要怎么跟自己滑跪。
本以為是開口求饒拉關系。
但沒想到這小子直接跳過了這一步，一言不發的自覺開始懲罰環節，突出一個老實巴交。
有一種老實人豁出去的美。
而等白不凡也焉了吧唧的跟上，畫面就更加難繃。
說實話，如果不是眼下這個場合自己要是笑出來，會如了林立的意且自己的氣勢也會完全垮掉，那現在樓梯間回蕩的，就不止蛙跳聲了。
等壓下嘴角后，薛堅又冷笑一聲。
呵呵，你倆決定自罰是吧。
那自己就看看，你倆的態度。
薛堅懷疑，林立是在以退為進，試圖用這種誠懇認錯的方式，讓自己心軟。
但想多了。
對于他和白不凡，自己的心，已經猶如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林立般的冰冷刺骨了。
不出意外的，這倆人此刻心中期待的，就是自己溫聲說「行了」之類的話。
但自己偏不。
薛堅已經下定決心，他要一言不發，就這樣一直看著林立和白不凡不停的蛙跳，反正到最后堅持不住的一定不會是自己，光是想想兩人接下來疲憊至極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就覺得期待。
想到這里，薛堅的嘴角又有些忍不住的想上翹了。
他的目光看向樓梯。
林立和白不凡已經跳到了二樓和三樓的拐口平臺，兩個人馬不停蹄的拐個彎，繼續往上跳。
嘖嘖，全程視線刻意的偏移，完全不敢和自己對視，心虛的要死。
薛堅冷笑一聲。
兩人蛙跳的聲音越來越遠，樓梯間也安靜的，更加適合人思考。
薛堅：“☉_☉。”
等一下。
好像tm有哪里不對。
教學樓每層樓的樓梯有兩截，中間一個轉角平臺相連接的。
而剛剛林立和白不凡懲罰那四個學生的時候，只要求他們跳半截，也就是從二樓跳到二樓和三樓間的轉角平臺，這樣一是為了讓二十個來回變得簡單，二是讓四個學生永遠處于視野里，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但剛剛，林立和白不凡跳到轉角平臺后沒有下樓，而是往三樓走了。
走了。
嗯，走了。
薛堅：“(゜▽゜)？”
你媽！
他倆不會跑路了吧？！！
剛剛不敢和自己對視……或許不是因為心虛，而是擔心自己攔住他倆啊？！
“林立！白不凡！！別往上跳了！給我下來！聽見沒！下來！”
薛堅猛的意識到這tm真是林立能帶頭做出來的事情，頓時沒法保持游刃有余的姿態，朝著樓上稍稍有些破防的大喊道。
“下來！！”
余音繞梁，樓上隨之傳來了兩個人有氣無力的沮喪腳步聲。
同時傳來的，還有互相埋怨的碎碎念：
“我就說老堅頭沒那么傻，你看，還是反應過來了吧……”
“還不是你跳的太慢了，本來馬上就要山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現在怎么辦？”
“走一步看一步，車到山前必有山，我們親愛的賴老師為人很大度很溫和，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
“林立，誰是賴老師，我們要面對的老師姓薛。”
“我的意思是，薛老師值得姓賴，我入學之前就知道了，他是教育界的楷模，不僅桃李滿天下，學識淵博如海浩瀚，更有著春風化雨般的諄諄教導和一顆金子般閃亮的熱愛學生的心，他對學生的教育，通常是采用——”
薛堅：“暴力的方式。”
薛堅冷不丁的截斷了話語，或者說進行了補充。
林立、白不凡：“……”
彩虹屁作戰好像失敗了。
薛堅冷笑一聲，還想擱這一唱一和哄自己？
兩人現在還停留在轉角平臺不敢下來，自己可沒那么好騙。
“下來。”薛堅冷著臉催促。
兩人這下徹底沒招了，焉頭巴腦，頹廢的下樓，來到薛堅面前站定。
此刻，林立和白不凡已經把口罩摘了，導致臉和衣著格外的不適配，違和感上來后，整體就顯得很滑稽。
但薛堅已經受過專業的訓練——指剛剛的不要笑挑戰，已經不會那么輕易的笑了，所以依舊板著臉。
“說吧，怎么回事？”薛堅淡淡道。
“老師，都是林立干的，我只是被他威逼后強行跟過來的，這件事跟我沒有一點關系，我也是受害者啊！并且我其實一直在盯著他，讓他有個底線，不但沒有參與惡行，還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學校！老師，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白不凡先聲奪人。
林立沒有反駁。
當然，不是因為他這個時候兄弟義氣上來了，決定犧牲自己保護白不凡，而是他相信薛堅不會相信白不凡的b話，根本不需要自己浪費口舌。
不過這個背刺記下來了，以后有機會該報仇還是要報仇的。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倆身上這衣服都是從哪里偷來的？”薛堅果然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是蹙著眉頭，揚了揚下巴，聲音嚴厲：
“趕緊說，現在沒跟你開玩笑。”
“是我中午出去準備的，因為早上……”
林立也沒藏著掖著，將之前跟白不凡說過的說法，又復述一遍，等理由解釋完，沒等薛堅詢問，就立刻將接下來兩人做的事情娓娓道來：
“我們剛剛換好衣服后，就開始找那些……”
“……然后就被老師你抓住了，不算老師你的話，總共遇見了18個學生和一個老師，我們只嚇了嚇其中違反規章制度，在教室里玩手機的12個學生，并且也只是蛙跳臺階，就像剛剛那樣，蛙跳完就讓他們回操場了。”
“這些都是實話，要是騙了老師，我馬上轉生為寶為的鞋墊。”
林立諂媚討好的朝著薛堅眨巴眨巴眼。
薛堅聽完后，稍稍松了口氣。
畢竟如果林立和白不凡只是頂著這一身行頭做這種事情的話，倒是還好。
從非常非常極端的角度來說，他倆甚至不算是做壞事，而是在協助學校管理學生——再強調一遍，非常非常極端的角度，極端到薛堅絕不會承認這個角度存在。
薛堅倒不會覺得林立這番話是在騙人。
畢竟他對于自己班級的學生還是有自己的認知的，雖然這群后排男生吧，是很喜歡折磨人，但又確實不會去害人。
絕不能簡單籠統的因為他們調皮搗蛋，不好管教，就說他們是壞人，這是非常荒謬的，如果外班人或者外校人這樣說四班學生，第一個護犢子的肯定是薛堅。
因為他們并不壞，也并不是人，壞人這個詞沒一個字是能對得上的，不荒謬嗎？
“確定沒被誰發現？”思索片刻，薛堅面上還是沒好氣的詢問。
“確定確定！”
這句話其實就是一個信號，林立和白不凡眼前一亮，立刻重重的點頭。
“我們辦事，老師放心！”
“就是因為你們辦事我才不放心！”
“呼——”
“這周周五第二次放學之前，你們倆一人上交一篇1000字以上的手寫檢討，”
薛堅先板著臉說出他的懲罰，隨后也不等兩人對此接受還是討價還價，直接驅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
“現在趕緊滾去換回校服，然后回操場。”
林立、白不凡OvO：嘻嘻，危機解除！
“好嘞！！”
“去去去，抓緊時間。”薛堅有些頭疼的看著兩人，只是嫌棄道。
廁所。
林立和白不凡提著裝著校服校褲的袋子，各自進入一個隔間開始換衣服。
“老堅頭對我們還挺好的嘞。”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里，出現了白不凡的感慨。
畢竟倆人的行為上綱上線的話，其實是可以通報批評和處分的，但最后也只不過是一個不痛不癢的檢討。
果然，自己的班主任還是會心疼自己班的學生。
“畢竟是堅堅大笨蛋嘛。”
林立也很認可的輕笑。
薛堅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老師，林立其實悄悄試圖動用「鴨血瓶」，但是并無法從薛堅身上吸收到憤怒之類的情緒。
果然，有些男人雖然言語和舉止很冰冷，但他的心腸和大腸，其實還是熱的。
林立的動作是比白不凡快的，換回校服后，林立先一步走出來，決定將自己發膠定過型的變扭發型，弄回相對自然的狀態。
總不能頂著這一頭回操場。
“對了，不凡，你檢討打算網上抄一篇不？”水龍頭打開，林立搭話。
“元旦回家，那正好網上抄一篇唄，難道你還打算自己寫啊？”白不凡點頭。
“我的確打算自己寫，這沒什么可抄的，一千字自己寫其實還是很快的，”林立笑笑，很快轉而詢問：“不凡，下次還敢做這種事不？”
白不凡聞言豪邁的大笑：“那還用問？縱百死而無悔，今晚我只覺得快哉快哉！”
林立笑的更燦爛了：“那我反正是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做這種事了，我真知道錯了。”
白不凡繃不住的笑罵：“你他——嗯。”
白不凡笑罵了兩個字之后，神情猛的僵硬住了☉_☉。
心里咯噔一下，不僅笑不出來，也罵不出來了。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這不是林立，至少這不是林立該說出來的話！！
那可能只有一個了——
白不凡咽下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氣：“林立，你告訴我，現在廁所有幾個人。”
林立：“就咱倆啊。”
白不凡震驚但心中石塊落地的露出笑容：“真的假的？”
薛堅：“真的，我在門口，沒進去。”
白不凡：“……”
心中的石塊落地變尸塊了。
正好換完衣服的他，訕訕的推開廁所門，往外側的洗手臺走倆步，就看見了門口抱著手臂冷眼看過來的薛堅，以及洗手臺對著鏡子笑的惡心的要死的林立。
凸(艸皿艸)雜草的林立！！！！
薛堅：“不凡，你檢討至少兩千字以上，交給我后我會查重，如果發現是抄的，下一次就要寫五千字了，自己考慮好。”
白不凡：“知道了老師TAT。”
白不凡目光通過鏡子和林立對視。
林立這雜草的(艸皿艸)凸！！！
現在他哪里還想不到真相。
剛剛所有的對話，全都是林立這b換完衣服先出去，發現薛堅在門口等后設置的陷阱啊。
這個暇眥必報的小人，自己不就是面對薛堅的時候第一時間把所有鍋都甩給他嗎，至于這么做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不凡的目光，門口冷笑的薛堅也將視線看向了正在整理頭發的林立，揚了揚下巴：
“林立，你也兩千字，一樣。”
“啊？為什么？”
林立聞言一愣，疑惑的扭頭看著薛堅，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薛堅沒什么笑意的勾了勾嘴角：“林立，我問你，下次有機會，你還敢做類似的事情不？”
這正是林立剛剛丟給白不凡的陷阱題。
“老師，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真知道錯了。”林立真誠的眨巴眨巴眼睛，試圖喚醒薛堅心中的師生情。
但薛堅只是微笑：
“呵呵，是心里話嗎，我想問的，和想聽的，都是你心里話吶，林立。”
面對這個問心局，林立抿了抿唇，心虛的看向鏡子。
問心成功。
林立忍不住豪邁大笑道：“那還用問？縱百死而無悔，今晚我只覺得快哉快哉！”
“哈哈哈哈哈——”白不凡這下也徹底繃不住了。
說實話，勇氣這方面，白不凡現在是真佩服林立。
薛堅也沒有多惱火，只是呵呵道：“三千字，你倆都是。”
獎池還在累加。
林立和白不凡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你看，心里話說了你又不高興。
雖然犯的不是天條，但林立和白不凡覺得繼續多嘴的話，最后檢討可能要寫個三十萬字的，于是后續相對更加老實了。
“回去后，任何離開位置的行為，都要和我打報告，別說上廁所了，你倆哪怕是到班級隊伍前排，只要屁股離開了椅子，也必須跟我打報告，但凡你們做不到，檢討翻倍，我還會把今天的事情通知你們家長，知道了嗎？”
已經走到了操場，看著身后沉默但是還在互相擠眉弄眼的兩人，薛堅強調道。
“知道了老師。”林立和白不凡點點頭。
通知家長其實沒什么，檢討翻倍就很可怕了。
薛堅回頭繼續走。
暫時又陷入沉默。
“也不能搬著椅子走動，只要離開了我給你們劃定的坐標位置，就得報告，知道了嗎？”薛堅冷不丁的回頭打上補丁。
林立、白不凡：“……”
兩人很難想象自己在薛堅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樣的存在。
居然把這個后路給堵死了，不愧是老堅頭。
將林立和白不凡押送回位置后，薛堅便往隊伍前面走去，打算再清點一下人數，防止已經出現了第二批林白。
“發生什么了，你們去哪里了？”
身邊眾人見兩人居然是被押送回來的，等薛堅走遠后，立刻好奇的詢問。
兩人也沒遮掩，或者說這不僅沒必要遮掩，反而是值得夸耀的東西，立刻桀驁的將今晚的成就說出，同時還展示了手機里拍下的照片，作為佐證。
在白不凡言語說書的同時，林立順便也用手機，給陳雨盈用文字同步的分享——操場的人數能導致網卡但絕不至于沒網，消息頂多轉個一兩秒的圈后就照常發出去了。
毋庸置疑，男生們立刻驚訝震撼于兩人的操作，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討論和嬉笑。
“澤宇怎么一副玉玉癥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不合群的秦澤宇就顯得很突兀了，白不凡疑惑的詢問。
“喔，他啊，”王澤笑了笑，反問道：“你們說，吉他會不會也是打擊樂器？”
“吉他不是撥弦樂器么。”白不凡詫異。
秦澤宇幽怨道：“吉他不是打擊樂器，但是打擊人啊。”
王澤聞言更樂的為林立和白不凡解釋：
“上上個節目，你們沒看到的，是高二一個學長的吉他自彈自唱，嘖嘖，感覺贏得了優先擇偶權，而且你知道吧，當時有幾個高三學姐站我們后面看晚會，澤宇還小聲的和我嘀咕，覺得其中一個長的很讓他滿意呢。
結果那個節目表演完，她尖叫歡呼的超大聲，還跟她同學說周末要表白墻撈一撈，說那個高二的好帥好有氣質。
但說實話，長的感覺不如澤宇。
然后澤宇就玉玉了唄，哈哈哈——”
高三是沒有來看元旦晚會的資格的，但不妨礙有些人會趁著晚自習坐班老師沒來，或者課間的時候，自己來操場偷偷的看一會兒，自然站在其他班級的后面。
白不凡指著秦澤宇笑罵：“果然能讓你小子玉玉的，只能是這方面，高一四班最星壓抑的人找到了。”
秦澤宇也不理會這種詆毀，只是悲傷的仰頭，嘆了一口氣：“人這一輩子啊，果然還是至少得學一種樂器。”
說著秦澤宇便打起了退堂鼓。
周寶為：“確實，我學的吹牛逼。”
白不凡：“確實，我學的拉皮條。”
王澤：“確實，我學的彈煙灰。”
張浩洋：“我看未必，我學的唱反調。”
高一四班最會吹拉彈唱的四個人找到了。
“林立，你會什么？”
眾人見林立這家伙居然沒參與這種環節，有些詫異的詢問。
而林立此刻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聞言舉起了一只手讓眾人別打斷他的思考，隨后遲疑道：
“你們說……”
“樂器一般用手扒，或者用嘴嗦……”
“那所謂的樂器……”
“其實是不是就是在給樂器爐然后聽它們發出銀叫啊？”
秦、周、白、王、張：“(；☉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