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會場內。
噠、噠、噠……
棋子不斷交替落下,落子之聲,此起彼伏。
東山熏專注的望著棋盤,棋盤上黑與白在左下角儼然爆發了一場激烈拼殺。
這一場拼殺,之前白子欲取勢,但在黑棋強行征吃白棋棋筋之后,白棋連打兩手,轉而去角部取地,最終斗了個難分高下。
“下一手棋,如果從實地角度來看,我吃住三線這顆白子,價值極大,但是……”
東山熏腦海之中不斷推算著后續變化,表情變得越來越鄭重。
“如果真的吃死這顆白子,白棋下一手的打成為先手,我補棋,白子將在外圍貼出……”
“由于下方白棋夾還有先手,我長之后,此處白棋也并不懼黑棋對于斷點的威脅!”
東山熏眼中仿佛只容納得下面前的棋局,腦海之中棋子不斷飛落,推衍著萬千玄機。
“他的招法看似普通簡明,但下著下著,這一盤棋,于平靜之下,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暗涌,稍有不慎便會全軍覆沒。”
“不追求更好更強的一手……是不行的。”
“更好、更強的一手嗎?”
咔噠!
東山熏眸光亮起,將手探入棋盒,棋子頓時碰撞出聲。
棋子夾出。
“既然如此,那么,就這樣吧。”
東山熏夾著棋子,落于棋盤!
九列十四行,拐!
“拐?”
看到這一手棋,一旁的記譜員一時間不禁瞠目結舌!
“怎么會是拐!”
“黑棋最簡單的下法,便是直接將三路白子吃死,和白棋對分角地!”
女記譜員臉上滲出了冷汗,難以置信的盯著不遠處這一盤完全超乎她想象的棋局,黑子這一吃,本應該是必然才對!
“但是……”
“黑棋這一手,沒有打,而是拐頭,就意味著那顆三路白子恐怕吃不死了!”
“他選擇了最強硬的應手,要繼續取勢,為此甚至不惜將這么一大片角地,盡數讓給白子!”
看到這一手棋,俞邵的表情也終于有了些許變化。
他雖然看到這一手拐的變化,但是他卻完全沒想到東山熏真的能下出來!
畢竟這么大一片角地,在明明可以分而食之的情況下,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驚人的膽魄敢于棄掉的!
“這一手拐,不僅僅只是單純取勢而已,其中還有隱伏的殺招,一旦下一手被黑棋走到擋下,那么我外圍三顆白子都有被殺的危險!”
俞邵掃了一眼棋盤,飛快夾出棋子,落于棋盤!
十三列十七行,爬!
“這一手,爬?”
一旁,記譜員看到這一手棋,一下子呆滯住了,完全想不通白棋為什么下在這里。
“精……精彩!”
漸漸的,記譜員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她猛的扭頭,望向俞邵,目光滿是震撼之情,忍不住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
“他居然……居然連這一點都洞察到了嗎?!”
而東山熏面色不變,對俞邵察覺到了黑棋隱伏的后續手段毫不驚訝,飛快將手探入棋盒,夾出棋子,落于棋盤!
十四列三行,小飛!
朝韓研討室內。
“最終還是形成雙飛燕了。”
看到這一手棋,本因坊信合抽了一口煙,隨后才從棋盒夾出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本因坊信合望著棋盤,緩緩吐出一口煙后,繼續說道:“通常情況下,雙飛燕的一方總歸有利,而被雙飛燕的一方出頭都成問題。”
“但是……”
安弘石看了一眼電視屏幕,見俞邵落下了棋子,很快也夾出棋子,一邊說,一邊落下:“他還是就這么下了。”
十六列六行,壓!
本因坊信合沒有說話,望著棋盤的左下角,這里雙方下出的變化,即便是他都感覺手手驚心。
即便雙方已經在右下方止戈,殺了個旗鼓相當,最終白棋取地,黑棋取外勢,但之前激斗殘留的殺意,他仿佛現在還能感受到。
“真是后生可畏……不僅僅是東山熏,那個俞邵也是如此,這個年紀,卻能下出這種棋來……”
本因坊信合心中默默想著:“不過,有這種年輕的棋手涌現,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電視屏幕之上,黑子與白子很快走成了雙飛燕定式,安弘石和本因坊信合也幾乎是隨著電視上的棋局,同步落下棋子。
此時,又輪到了東山熏行棋,而東山熏并未像之前那么快速落子了,而是陷入了長考。
研討室內,幾乎所有人的視線一時間都聚焦在這一盤棋之上。
現在是整盤棋一個關鍵抉擇點,黑棋可落子的位置并不少,因此黑棋這一手棋如何下,將會決定這一整盤棋的后續發展。
“在這種復雜盤面之下,這一手究竟如何抉擇,考驗的就是一個棋手的素質了。”
本因坊信合默默望著電視屏幕,表情不知不覺變得凝重了一絲,心中推算著后續局勢,一邊想著:“不知道東山熏會怎么下。”
在本因坊信合對面,安弘石此時摩挲著下巴,也望著電視屏幕,微微皺眉,陷入了思索。
研討室內,李浚赫等人也都專注的思索著,不斷推算著各路變化的優劣得失。
片刻之后。
電視屏幕之上,黑子,終于落下!
十三列六行,大飛!
看到這一手棋,本因坊信合表情頓時變了變,安弘石也微微一怔,隨后表情便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大飛!”
本因坊信合沒有第一時間落下棋子,而是依舊望著電視屏幕,看著黑子這一手大飛,開口道:“瀟灑的一手!”
“按照正常思維,黑棋通常這一手棋會在左邊去行棋,和左下角的外勢形成呼應,在左邊經營模樣!”
安弘石眸光微沉,開口說道:“但是這一手大飛,將細枝末節拋之于腦后,不僅僅想要左翼,更欲最大限度的擴張中腹!”
這一手大飛,瀟灑二字,恰如其分!
就在這時,看到黑棋弈出這一手大飛,電視屏幕之上,白子卻根本沒有思考太久,瞬間便落了下來!
十三列四行,點!
“超強手!”
看到這一手棋,人群之中,樸志國表情驟變,失聲道:“本來以為白子沒有太好的應手,結果俞邵這一手點入,直接對黑子犀利反咬!”
很快,電視屏幕之上,東山熏夾著黑棋,再次落下。
十四列四行,貼!
看到這一手棋,樸志國不由愣住,完全沒想到東山熏會下在這里,但是往后深入一想,頓時有些膽顫心驚!
“也是強手!”
李浚赫死死盯著電視屏幕,開口道:“白棋頂、黑棋擋、白棋斷,黑子拐!”
“如此一來,不僅白棋左翼外圍兩顆子氣極緊,且中央對殺起來,白子也是苦戰!”
樸志國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電視屏幕,問道:“所以,剛才那一手點,反倒成敗招了?”
就在這時,電視屏幕之上,俞邵夾著白子,再次緩緩落下。
“這……”
看到這一手棋,本因坊信合都不禁有些呆住了,瞳孔極速收縮。
即便是安弘石,此時望著電視屏幕,都不禁有些發愣。
一子落下,舉世皆寂!
“十七列……七行……”
李浚赫望著電視屏幕這顆白子落下的位置,眼前似乎都有些恍惚:“斷?”
之前東山熏那一手瀟灑的大飛,已經有些天外飛仙之感,除了少數幾個棋手外,基本不太可能有人下出來。
而如今俞邵這一手斷,恐怕除了他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下出來!
這個位置太匪夷所思了,太詭譎奇怪了,幾乎所有人看到這一手棋,內心的第一想法,僅僅只是一聲——
“這一手斷很莫名其妙,看起來簡直是送死,但是推算一下后續變化……”
李浚赫眼角突然開始有些抽搐:“黑子,似乎沒有太好的應對手段!”
“如果黑子打,白子長,黑子爬,白子長,如此白子將黑子壓低在二路,白子不僅占了便宜,上方那顆被分割的白子,也不用急于動身!”
“如果黑子繼續在這邊補棋,白子還有打了立下的定形手段!”
李浚赫越推算,臉上的汗珠便冒出的越多,不僅僅是他,其他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手棋的妙味和詭異。
不僅僅是這一路變化而已!
如果黑子不甘受制,直接在三路吃死白子,那么白棋立下,黑棋擋住之時,白子就多了一手頂的好手!
黑子如果不愿意坐以待斃,強硬擋住,那么白子有打了之后再打,借攻擊黑子,同時巧妙將自身補強的手段!
如果黑子還要奮起一擊,在上方拐,那么白棋直接簡明的吃死十三之六的黑子即可!
雖然這個盤面,征子對黑棋有利,但是黑棋這顆子無法動身,因為一旦黑子這顆子動身,白子又將有滾打的手筋!
如此進行,則黑棋崩潰,不僅上方黑棋四子不活,中央隨時還有枷吃黑棋棋筋的手段!
這一手棋,蘊含的妙味無比深遠,而當真正體味到這一手的妙味之后,卻只覺驚悚!
“這是什么棋力?”
金朝恩難以置信的望著電視屏幕,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喃喃道:“簡直……簡直非人類。”
這一手斷,已經不能說是妙手。
只能說……
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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