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沒有立即起身上臺，一路走去李肖恩感受到了聚集在身上眾多各種意味的目光。
他倒沒惹人注目的畏手畏腳，走到前臺最前，注意到Sedgewick教授投過來無奈的目光，不由給了個寬慰的目光過去。
抬腿踏上階梯，更是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李肖恩漫步來到小講臺前，左右環顧臺下黑壓壓一群的觀眾，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身后一早就遞交上去的演講文件。
“Sedgewick，肖恩這小子，真的是只有大一嗎？”
見李肖恩落落大方鎮定自若的姿態，臺下的斯特拉忍不住看向Sedgewick，開口問道，“都比我那即將畢業的碩士學生淡定了，我們當時第一次上臺的時候，也沒有那么輕松吧？”
“那你說說，你大一的時候，能達到肖恩這個層次的水平嗎？”
對好友的震驚Sedgewick大為受用，不由嗤笑一聲，“肖恩這小子臉皮很厚，面對各種困難都很樂觀，自信大方，真的太適合科研了……”
“早上好，各位。”
沒有在意臺下是何反應，李肖恩從后面投影的巨大幕布中回過頭來，一只手將麥克風拿到面前開口出聲，
“我是來自普林斯頓大學，Sedgewick教授實驗室的學生，李肖恩，現在由我來講述一下我們實驗室截止到目前的研究成果，希望能對大家的實驗有所幫助。”
回頭按了下手中的簡易遙控，見熒幕顯現出新的一頁，李肖恩這才回頭接著說道，“我們實驗室的總課題是涉及大語言模型的檢索增強架構與層次化強化學習。”
“我們都知道，當前大語言模型面臨的主要幾大困境，知識靜態性，專業領域幻覺，以及復雜任務失效，基于這些困境，顯而易見的應對措施便是增強和辨認檢索，以及分層次強化學習……”
熒幕上只有簡單版寫實驗室項目的一連串標題，面對臺下眾多的目光，李肖恩反而脫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侃侃而談語調輕松，時而挪動下腳步，儼然一副在家隨意聊著閑事的姿態。
“前面的同學也提到過具體的措施，比如最大化正樣本對的相似性，最小化負樣本的差異，以此構建模態不變的特征空間，這是具體措施，對應的就是……”
偌大的展廳內燈光柔和，臺下寂靜一片，光線略暗，眾多落座的學生和教授目光怔怔看向舞臺站立在高光中青年，其語速平緩，聲音富有磁性，侃侃而談的敘述不禁讓他們入了神。
遠遠的他們看不清青年的模樣，但從其高挑挺拔的姿態和始終自然流暢的演講中也深切體會到了對方英姿卓絕毫無疑問學術精英的事實。
更有甚者，一些先前注意到青年開小差耽誤上臺演講時間的人恍然回過了神，臉色更是比其他人震驚不已，呆愣愣看到臺上久久沒有一點反應。
原來，他真還會一心二用，跟漂亮女生聊天的同時，還一起將臺上的演講也給記在了腦海里？
展廳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音響，盡力讓聲音能夠準確又沒有距離差異地傳遞到每一個角落，阿梅莉亞此時卻沒聽到一點聲音入耳，她目光怔怔看著臺上籠罩在光芒中的青年，整個人入了神。
沒有依照Sedgewick教授說的，在演講中詳細介紹下自己完成的那部分成果，等演講結束，李肖恩不可避免被臺下的教授們一個一個探究開口，進行了更詳細的回答。
“嗯……實驗項目的進展不錯，特別是你負責的那個人際協同的模型，演講也非常好，就是內容的安排有些差強人意……”
好不容易應付完所有教授，見其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李肖恩心中松了口氣，正想跟臺下所有人點頭退場，斯特拉便主動提起了總結，讓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我知道，你們華國人講究的是謙虛和保守，但這里是美利堅，其他方面另說，至少在我們學術圈，我們講究的是實力和貢獻。”
斯特拉教授悠悠說著，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過來，“下次，請不要浪費時間詳細講些什么進度緩慢，成果較小的子項目了……”
“好的，我知道了。”
經你這么一說，這是想低調都難了。
心中微妙，李肖恩笑著點點頭，抬眼看向臺下所有人群，點頭道謝了下，這才轉身走了下去。
伴隨著一路走回聚集過來的目光先不管，李肖恩在座位旁的過道上站穩腳步，不由被俏生生呆站在一邊的阿梅莉亞吸引了注意。
“怎么了？”
抬腿走進去坐下，李肖恩看著女孩緊緊跟著坐到了身旁，不禁出聲調侃，“是我上臺演講的時候太帥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嗎？還是沒有說出要去誹謗你的話，你心里不滿意？”
“沒想到，你真的可以一心二用？”
沒有搭理男生的調侃，阿梅莉亞頗有些意外地看了過去。
“這是我之前就說過的，所以，你是不相信我的話嗎？”
李肖恩無奈攤了攤手，不答反問。
“那可不一定。”
翻個白眼，阿梅莉亞坐正身看向前面的臺上，“按照我跟你從認識到現在的所有聊天內容，除了個別涉及到學習和比賽的事情，你說話是謊言的比例高達百分之八十五。”
一邊說著，阿梅莉亞轉頭看過來嗤笑一聲，“你說，按照這個比例，按照理想期待的結果，我應該選擇相信你的話嗎？”
“百分之八十五？”
李肖恩挑了挑眉，有些好笑，“這么具體的數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是重點嗎？”
阿梅莉亞無框眼鏡下的雙眸露出溫柔的笑意，“你說，我該不該對你的話保留有懷疑的態度？”
“好吧。”
李肖恩聳了聳肩，扭身正對著阿梅莉亞，俯視看向女孩那張白皙的俏臉，“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此話一出，阿梅莉亞的臉色頓時收斂，猛然愣在了原地。
等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垂目躲開青年的目光，轉回身重新看向臺上。
“再敢這么跟我說話，小心我去告訴艾弗里。”
這是告老師，Sedgewick教授沒用，進展到告家長了嗎？
李肖恩臉色變得古怪，張口還未再說什么，卻見阿梅莉亞又一聲傳來。
“還有，我去告訴跟你認識的那幾個大小姐……”
直到這時，李肖恩才心中一驚，挑了挑眉，默默坐回了身。
“只是玩笑，我現在就跟你說，剛才喜歡你的那句話是假的。”
李肖恩低聲喃喃開口，“還請不要誤會。”
“哼……”
阿梅莉亞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么話了。
幾場演講結束，馬上便來到了中午時間，大廳內熱火朝天的氣氛比開始前明顯熱烈許多，眾多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討論先前演講的內容。
李肖恩正拿上兩塊三明治準備稍微填下肚子，身旁便結伴湊過來了好幾個學生。
“你好啊肖恩，我是斯坦福大學的碩士生阿奇博爾德，聽別人說，你還是大一年級，去年才入學啊？”
為首一個身著西裝的青年詫異開口問道，李肖恩對他有印象，也是上臺演講的學生。
“是的。”
點點頭，注意到周旁眾人倒吸一口氣的震驚模樣，李肖恩又開口找了下補，“在高中，甚至是假期周末的時候，我就有投入到計算機的自學之中了。”
“自學？”
阿奇博爾德驚呼出聲，左右看向同行的學生，見其臉色跟自己一樣這才松了口氣，不由連連搖頭感慨，“那你的天賦真的很高啊，只是大一我想你的知識儲備都比我們要高出很多了……”
“恐怕還不止呢……”
旁邊忽然又傳來一聲，哈斯凱爾和盧卡斯也湊了過來，一行人隱隱約約圍成了個圈，哈斯凱爾帶著莫名意味的目光看了過來，“我看肖恩平常也是按時按點離開實驗室，前段時間還請了好幾天假呢……”
“是嗎？”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挑了挑眉，隨即互相對視一眼，呵呵笑了起來。
給了哈斯凱爾一個無奈的目光，李肖恩搖搖頭放棄了解釋的想法——之前的解釋也只是降低系統逆天能力的存在感，如今倒沒那個重復強調的必要了。
斯特拉說得對，他心里始終也清楚，在美利堅這個國度，過度謙虛和畏手畏腳的保守只會讓別人輕視，只有飽滿的自信，哪怕過于自負都比沉悶守拙的好。
所以說，在這種場合的社交，與其主動去友好地交涉，倒不如加強自身的修煉，打好鐵有人自來，他這是反過來，成為高校生主動結識的對象了嗎？
與各個高校的幾個學生互相交換下聯系方式，看著他們樂呵呵地侃侃而談，本是保持沉默靜靜聽著的，李肖恩無奈還是不時被看過來，只好出聲交流幾句，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果然，真理在各個國家各個時間段都是適應的。
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聊著，忽然又走來一個學生，插上話示意了下不遠處幾個教授的方向。
“我過去一下。”
跟聚集到面前的一行人點點頭，李肖恩抬腿走了過去。
“肖恩，來哈佛吧。”
還是沒走到近前，斯特拉便挑了挑下巴鄭重地發出邀請，“這是認真的，我相信，在我們哈佛的支持下，你一定可以將人工智能技術推到一個新的高度的！”
“狗娘養的，閉上你的嘴巴！”
忍不住呵斥一聲過去，Sedgewick教授轉身看過來，臉上馬上便露出個笑容，“肖恩，找你來是想跟你說，你之前說的企業項目合作的事情。”
“斯特拉教授，很抱歉，你的提議我不能接受，Sedgewick教授幫助了我很多，我也相信，在普林斯頓我也同樣會有不遜于其他學校的發展，以后還是會有不少合作的機會的。”
先是跟斯特拉回應一句，李肖恩這才看向Sedgewick教授，“是跟網絡公司合作的那件事嗎？”
“嗯，是的。”
對李肖恩的禮貌和回應很是滿意，Sedgewick教授笑著連連點頭，示意了下旁邊站著臉色無奈的斯特拉，“我要跟你介紹的合作方，就是哈佛大學，他的實驗室。”
“怎么了，只是兼顧一個小項目都不愿意嗎？”
見斯特拉興致缺缺的反應，Sedgewick教授挑了挑眉，“你不答應，我找其他人了？”
“答應，我答應。”
直到這時，斯特拉才無奈點頭，看得李肖恩臉色逐漸變得古怪。
再多閑聊幾句，午后的演講便要開始，李肖恩剛想左右周圍找尋著阿梅莉亞的身影，這才注意到女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旁。
“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李肖恩扭頭示意了下，與阿梅莉亞剛抬起腿來，身旁又是湊過來兩個學生，還是會場里比較稀少的年輕女生。
“嗨，肖恩……”
身著西裝包臀裙的女生主動開口，與同伴睜大著期盼的眼睛看過來，“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你剛才在上面演講，真的好帥氣啊……”
“呵呵，謝謝。”
李肖恩笑著點點頭，猶豫片刻，還是拿出手機，與對方交換了下聯系方式，特別的，還被拉到一邊一起拍了張照。
等到走回的時候，在原地發現了一直等待在那的阿梅莉亞。
“是不是很自豪啊？”
阿梅莉亞語聲悠悠調侃，“能被女生主動加聯系方式，身為一個男人應該會很高興吧？”
“其實，還好吧。”
李肖恩若有其事地點點頭，“都是研究計算機人工智能的高校生，一起認識一下，以后可能會有幫助和合作，不是嗎？”
“這跟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沒關系吧？”
喃喃說著，李肖恩側頭看向阿梅莉亞，見其臉色怔了一下，轉回頭去不再說話，將腦袋探了過去，“這跟是男生還是女生沒關系吧？有什么不一樣的嗎？”
女生還是沒有回答，李肖恩頓時有些好笑，正想開口試探著調侃對方，哪知迎面阿梅莉亞又一拳突襲了過來。
“嘿，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肩膀受擊，哪怕以女孩的力氣根本一點痛感都沒有，李肖恩還是質問了一聲。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裝模作樣。”
冷哼一聲，阿梅莉亞狠狠地瞪了一眼過來。
“嗯……”
李肖恩深吸一口氣，無奈聳拉下肩膀，“阿梅莉亞，你好像變聰明了啊。”
正在女孩眼神陡然變得冷冽之際，李肖恩抬手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在其身體猛地變得僵硬之際，低聲開口，“別說話，自然一點，該你當我的擋箭牌了……”
此話一出，阿梅莉亞恍然回過神，身體恢復過來。
下午的演講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在一天的研討會結束之后，出到場館之外，李肖恩剛吸入一口新鮮的自然空氣，手機便傳來一陣電話鈴聲。
是蘇菲爾的。
確認了來電，李肖恩不免看了阿梅莉亞一眼，接通放到耳邊。
“肖恩，開完會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蘇菲爾的聲音，依稀還能聽到一些連串滴滴滴的機器聲。
“嗯，剛開完，怎么了？”
李肖恩回答，環顧四周散開到停車場的人群。
“辛苦了。”
蘇菲爾罕見溫柔回應一聲，“晚餐回來學校吃吧，我親手為你做好晚餐，犒勞下你。”
回去學校，蘇菲爾親手做晚餐，毫無疑問，維多利亞也是在的。
張了張口，李肖恩猛然驚醒，臉色不由糾結起來，抬頭看了下依然有些暮色的紐約天空。
“我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從紐約回去又是差不多兩個小時啊……”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李肖恩很確定，蘇菲爾沒有掛斷，那邊依稀還有些煎煮的聲響傳來。
“蘇菲爾……”
那分明就不是犒勞，而是懲罰！
李肖恩心中吐槽，哭笑不得壓低了聲音，“我能不能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