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難聽點的,桀紂來了,都得甘拜下風。
妲己都沒這破壞力。
嬴政有些咬牙切齒,“是誰?”
“敗壞社稷的,是哪個敗家子?”
“十八子胡亥。”陳宏的回答依舊簡潔。
嬴政卻有一種將這還未出生的敗家子拍死的沖動。
他決定了,這輩子就生十七就夠了,絕對不生第十八個兒子。
把這混小子糊在墻上,也勝過來到世上霍霍大秦。
當然,這只是一時氣憤,沉下心來,嬴政自然不會膚淺地認為,一個國家的滅亡,就真的只是一個君王的過失了。
“敢問先生,大秦究竟為何而滅亡?”
“不急,另一個嬴政就要到了,我一起講吧。”
“另一個嬴政?”少年嬴政也好奇起來,“是這個世界的嬴政嗎?”
“不同的世界,竟然會出現同一個人嗎?”
少年嬴政感到了一種打開新世界的奇幻感覺,卻發現新世界有另外一個自己的荒誕感。
陳宏卻搖了搖頭,“雖然也是嬴政,但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是老嬴政,性格和你不一樣。
連平行時空同位體都算不上,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說實話,相比較他,我還是更喜歡你。”
“在我看來,你的氣魄、性格、潛力,都比那個老嬴政強多了。”
“老嬴政多疾,汝當勉勵之。”
少年嬴政頓時心中涌起一種極其古怪的情緒。
說不清,道不明,這種情緒是什么。
反正就是很古怪。
很快,老嬴政就到達首陽山腳下。
陳宏大手一揮,霧氣散開,形成一條山路通道。
老嬴政忐忑地帶著李斯和幾個最精銳的士兵,踏上山路。
望著通道兩旁依舊濃霧籠罩的樹林,聽著山林里各種昆蟲動物的叫聲,心里惴惴不安。
他太怕死了。
根本不敢一個人獨自上山。
想著萬一有事情,可以讓其他人頂上去送死,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
老嬴政又是期待仙人的長生不老之法,又是忌憚仙人神秘莫測的偉力。
即使他是大秦之皇帝,權柄滔天,可當孤身面對一位仙人的時候,還是感到了濃烈的不安全感。
就跟葉公好龍一樣。
沒有幾十萬軍隊的保護,心里總是不踏實。
可對長生的執念,還是支撐著他冒險上山,來到了陳宏的面前。
可到了那山坡缺口平臺之時,卻有一道無形的帷幕攔住了去路。
只有嬴政和李斯能通過,其他士兵卻被攔住在外面。
嬴政和李斯回頭看著,見那些士兵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突破無形帷幕的阻攔,不由得感慨:
“看來是仙人不想見他們,仙人偉力真是神秘莫測啊。”
嬴政無奈,只好揮手示意他們停留原地。
這些士兵還不知道,陳宏攔住他們,是對他們的慈悲。
他們要是跟來,聽了太多秘密,回去安有命在?
為了保護秘密不泄露,老嬴政下令將他們盡數誅絕,是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的。
帝王之道,本就無情。
這一點,無情的政治生物老劉家,已經完美證明了這一點。
嬴政和李斯踏上平臺,見到了寬敞的平臺上,一座宮殿矗立。
宮殿前的廣場上,有兩個人站在一起交談。
走近一看,嬴政頓時就愣住了。
陳宏身上縹緲的氣息太過明顯,定是仙人無疑。
可怎么還有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
一襲白衣,頭發披散,風姿綽約,神情沉穩,身上散發出一種王的氣勢。
可六國都被自己滅盡了,六國的王都被自己圈禁了,哪來的王?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見那少年郎,總感覺他身上有一些特質,和自己年少時差不多。
可有大部分的地方截然不同。
甚至有一種超越自己的氣魄和胸懷。
當然,這一點,老嬴政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而少年嬴政也在看老嬴政,有共鳴欣賞的地方,但更多的是不滿意。
本來對一統六國的其他世界的自己,還是抱有很高的期望的。
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對自己要求太高,再看老嬴政就有點不滿意了。
僅僅看氣質,少年嬴政就斷定,自己將來一定會超過此人。
定了定神,老嬴政不再看少年嬴政,轉頭看向陳宏,作揖詢問:
“敢問可是仙人當面?”
“你眼中之仙人為何?”
“自是長生不老、呼風喚雨、騰云駕霧,有大神通。”
“那我是。”
老嬴政眼神頓時炙熱起來,“仙人有長生之法?”
“有!”
陳宏簡短的回答,卻讓老嬴政眼神狂喜,激動起來。
就連少年嬴政都心神震動。
長生不老啊。
就連他所在的世界,都只是傳說而已。
諸子百家,無論詭譎的陰陽家手段,還是什么道家、儒家、墨家、農家、醫家、縱橫家,手段再繽紛多彩,都沒有長生不老之能為。
如果自己能夠長生不老的話,是不是就能改變大秦滅亡的命運了?
就連一旁的李斯等人都是目光炙熱。
長生不老啊,誰不想要。
他李斯也很想要好不好。
“還請仙人傳授我長生不老之法!”
老嬴政按捺不住,對著陳宏拱手一禮,求賜仙法。
這一刻,老嬴政心中充滿了黃帝得九天玄女傳授仙法飛升、瑤池王母不死藥之類的神話故事。
陳宏卻是搖了搖頭。
“法不可輕傳。”
老嬴政急切:“仙人有何要求,方肯傳法?”
“不管是何要求,只要是朕辦得到的,朕一定滿足仙人,只求仙人憐憫,傳朕長生之法,以安天下。”
陳宏沒有回答,只是大手袖袍一揮,一道虛擬投影出現在半空中。
一幅幅畫面閃過,不斷放映著。
有百姓民夫修長城、修驪山陵墓、修阿房宮、修馳道的悲慘情景,幾乎是每一處的地基上,都是尸骸構成的。
死亡率太高了,無數百姓累死、餓死、被鞭打死、生病死……
高強度的重體力活之下,總有會無數的死法,十不存一,苦苦掙扎。
還有北方士兵戍邊的艱苦、寒冷,與塞外匈奴等蠻夷作戰的長時間奔襲。
南方征伐百越的50萬士卒更慘,南方野蠻之地,原始森林、沼澤到處都是。
什么瘴氣、怪蟲、毒物、細菌、病毒、炎熱氣候,隨便一樣,都能要了這幫水土不服的北方老秦人的命。
老秦人真是太耐勞苦了,死傷減員無數,依舊用人命去填南蠻這塊莽荒之地。
在原始森林中硬生生地開辟道路,把大軍開進去,不僅死傷無數,非戰斗減員過于慘烈。
還要和山溝溝里的百越蠻夷、西南夷部族玩躲貓貓的游戲。
而且糧道漫長,經常有被截斷糧道餓肚子的情況發生。
餓極了甚至要山里的蟲蟲,死于疾病者無數。
真是太難了。
畫面一轉,又出現老百姓納稅的場景,在田里辛辛苦苦勞作,好不容易到了收成的時候。
可納稅的小吏來了,按照朝廷規定納稅,田租、口賦、芻藁稅一種種稅交下來。
光是繳納賦稅,就合計占農民收入2/3。
遠超西周“十稅一”傳統,也就收取1/10的賦稅。
而這,還只是幸運的。
不幸的,遇到難纏奸詐的小吏,就會找各種借口為難敲詐。
還利用農民不識字,不會算術的弱點,隨筆一填,就能讓一個農民大出血,榨出油脂,肥了官吏。
遇到不會養牲畜,可持續榨油,眼皮子淺,竭澤而漁的官吏,那就更慘了。
甚至被逼得破產,賣兒賣女,也只是尋常事。
而小民面對官府,面對兇神惡煞的小吏,那跟待宰的羊羔,沒什么區別。
跟官吏講道理、講王法、講人情?
別逗了。
他們就是王法,就是制定規則、凌駕規則的肉食者。
而小民不過是圈養的羊羔罷了。
之所以能存在,只不過是有持續產奶的價值罷了。
這怎么斗?
斗不了一點。
更慘的是,秦朝大規模征發徭役,被征的人家,缺少勞動力,產量下降,甚至田地拋荒。
但是呢,賦稅還得照樣交。
減不了一點。
秦朝的賦稅制度和徭役制度,是兩套不同的體系,不同的部門官員管著。
朝廷老爺們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被征徭役,沒法種田了。
該交的賦稅一分都不能少。
你少一個仔試試?
老爺的劍不利乎?
見到畫面中一個個家破人亡的場景,即使是李斯和嬴政,都不由得沉默了。
這些事情,他們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一點。
但直面觀看,還是有所觸動。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朝廷要干的工程、要打的仗太多了。
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財力,這些從哪里來?
憑空變出來?
從貴族富豪的褲腰帶里掉出來?
當然是從黔首的兜襠布里搜刮出來了。
有缺口了,自然分攤到千千萬萬的黔首身上,不就不存在缺口了嗎?
這種簡單的邏輯推理,公卿大臣們知道,丞相和皇帝自然也知道。
畫面又一轉,始皇帝五次東巡,聲勢浩大,一路靡費。
最終在第五次東巡的路上,死于沙丘。
趙高(打碼)和李斯(打碼)密謀,秘不發喪,以咸魚掩蓋尸臭。
篡改遺詔扶植胡亥上位,并偽造遺詔賜死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