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請仔細觀察,這個易小川細皮嫩肉、面色紅潤。
一身衣服質料皆是上,造價不菲,怕是足以一戶農家吃上一月之久。
可見這個易小川過得是公子哥般的富足生活,大魚大肉少不了,瀟灑快活。”
“反觀這位高要呢,皮膚黝黑,雙手布滿老繭,滿臉風霜。
現在穿得還不錯,是因為他遇到了我。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可是蓬頭垢面,發髻凌亂、衣物多破碎補丁,正在一家食肆做廚師。”
“沒錯,我認得他。”一個看客突然開口,“我去過他所在的食肆吃過飯,見過他一面。。
這位大廚啊,做的菜是真的好吃啊,菜式全是我沒吃過的新鮮玩意,令我終身難忘啊。”
“我也作證,我曾經在街道上見到這位高要流浪的時候。
哎呀,那叫一個慘啊。”
“既然大家都認得,那就好說了。”
陳宏露出笑容。
“這個易小川剛才說了,高要是他的好兄弟,是他的親人。
可這兩人的生活卻是如此天差地別,宛若天淵之別。”
“那么敢問易小川,你在吃酒喝肉的時候,你的好兄弟正在挨餓受凍。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好兄弟的?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唯一親人的?”
易小川被陳宏的話語和氣勢所攝,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大家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無情無義呢?”
圍觀百姓們議論紛紛。
“對啊,這個易小川,真不是東西,自己大魚大肉,讓兄弟挨餓受凍,也不知道接濟一下兄弟。”
“我可是親眼看見,這個高要,在咸陽街上撿人家不要菜葉子、餿饃饃吃呢。
要不是還有一手廚藝在,進了食肆當大廚,怕是早就餓死凍死街頭了。”
“那個時候,這個易小川,卻是毫不見蹤影呢,還兄弟?還親人?
真是鐵石心腸、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老秦人向來對兄弟之情是極其看重的。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兄弟就是上了戰場,可以托付后背的存在。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兄弟是比自家女人還要重要的存在,是互幫互助生存的根基。
對待兄弟無情無義,在他們眼中看來,簡直就是罪大惡極、毫無人性。
就連向來寬厚仁恕的扶蘇,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見群情激憤,易小川害怕被誤會,趕緊解釋: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你們不知道,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我和高要是因為有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分隔兩地。
我根本不知道高要在哪啊?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我就是想幫他,也幫不了啊。”
聞言,眾人面色稍緩。
“你說你不知高要去向,那我問你,自從來到大秦后,你在哪里?你都做了什么?”
“我在我結拜兄弟家中習武學藝三年,怎么?不行啊?”
易小川理直氣壯。
陳宏又笑了。
易小川有些發怵,自己的回答應該沒問題,沒漏洞啊,他怎么又笑了?
“你笑什么?”
“你看看你,筋骨強壯,身形矯健,一看就是練武有成。”
“正所謂:窮文富武。
在三年之內,就能把打熬出如此筋骨武力,不知耗費多少肉食骨湯,甚至天材地寶。
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培養出你這種高手。
你的那位結拜兄弟家中不是豪門貴族,就是富商巨賈。
這樣的人必是人脈通天,江湖上到處都是朋友。
你為何不托朋友去打聽好兄弟高要的下落呢?
是沒能力嗎?
還是根本連想都沒想到自己的落難好兄弟呢?
或者說,你在豪族結拜兄弟家中享受榮華富貴、高人教導,已經發自內心不認昔日的落魄兄弟為兄弟了呢?”
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頓時對易小川投來鄙夷的目光。
那些關中大漢、豪俠們更是對易小川怒目而視。
攀扯富貴之后,將昔日同甘共苦的兄弟拋諸腦后。
這是極其不義的行為,是赤裸裸的小人行徑,是關中游俠兒們最厭惡的一種人。
關中游俠兒群體,最初由墨家行者發展而來,出來混的,最重義氣。
路見不平,動輒劍刃相向,一決生死。
在他們眼中,易小川已然和小人渣滓劃上等號了。
高要失望地看著易小川:“小川,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來找我?”
“不是的,高要,你聽我解釋。”
“你不用再解釋了,我從來到這邊起,就到處流浪,尋找你的蹤跡。
否則以我大廚的手藝,在哪里吃不開,用得著混那么慘?”
“你呢?”
“你做了什么?”
“在我到處找你的時候,你在什么貴族的家里舒舒服服地拜師學藝、瀟灑快活?”
“你有想過我嗎?”
“你有擔心我的處境嗎?”
易小川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真的沒有。
他甚至想都沒想起高要這號人,可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受苦。
陳宏還在輸出:“大家可能還不知道,高要的妹妹高嵐乃是這易小川未過門的妻子。”
“可是他呢,不僅對自己落魄的大舅子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還對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不忠不仁。”
“什么?這易小川也太壞了吧。”
“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好兄弟關系,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這就是親上加親。”
“這么一看,這易小川更加不是東西了,什么玩意嘛。”
“還有,他對未過門的妻子做過什么?”
人群議論紛紛,易小川再也忍不住了。
面紅耳赤對著陳宏大喊:“你放屁!”
“高嵐只是我的女朋友,什么時候變成我未過門的妻子了?”
陳宏頓時看向高要,“你聽聽,你聽聽。”
“這易小川從始至終,都沒把你妹妹當過未過門的妻子,壓根就沒想和你妹妹高嵐成婚呢。”
高要頓時蚌埠住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妹妹高嵐,是他心中絕對不能觸碰的凈土和逆鱗。
高要頓時憤怒地抓起易小川的衣領。
“你這個混蛋!”
“居然沒想過和妹妹結婚?”
“那你還來撩撥她?”
“高要,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
“解釋尼瑪個頭,去死吧你!”
高要憤怒一拳砸在易小川的眼睛上,直接把他揍出一個黑眼圈。
又補上一拳,對稱了。
“打得好!”
“打得好!”
人群紛紛喝彩,振臂助威。
陳宏繼續輸出:“這個易小川啊,在有了未婚妻高嵐之后。
還到處沾花惹草,撩撥青春美艷之女子啊。
對他們呢,卻只撩不娶,讓那些女子為他付出,為他癡狂,為他苦苦等待。
而他呢,也不娶未婚妻過門,就是玩。
欺騙感情、虧負妻子,大家說,他是不是不仁?”
“沒錯啊,確實是不仁。”
“我呸!”
“無恥小人,不仁不義。”
被揍成豬頭的易小川氣憤地指著陳宏:“你胡說八道。”
“我什么時候讓那些女孩為我付出,為我癡狂,為我苦苦等待了?”
“那是兩情相悅、你情我愿、一起釋放壓力的好不好?
我沒有違背婦女意愿的,好不好?”
易小川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周圍人頓時氣憤起來。
“氣煞我也!”
“此等小人,不知悔改,看我撕爛你的嘴臉。”
“上啊!”
“揍他!”
“揍他!”
圍觀的吃瓜群眾一擁而上,對著易小川拳打腳踢。
陳宏看向公子扶蘇。
“這位公子,如何?”
扶蘇嘆了口氣,“確系無情無義無仁之輩,是吾多管閑事了。”
“誒,此言謬矣。”陳宏擺手,“公子又不知內情。”
“見一人受欺,仗義執言,此乃仁心所致,何錯之有?”
“哦?”扶蘇眼睛一亮,“公子也通儒家仁恕之道嗎?”
“略懂一二。”
“那公子可與吾講一講這仁恕之道嗎?”
看著扶蘇期待的眼神,陳宏卻是搖了搖頭。
“吾觀汝,于此道已足矣。”
“反而尤有甚焉,不如多學些法家之學,平衡一下。”
“法家?”扶蘇眼神有些許不夠滿意,“過于苛刻了些。”
“哦?”陳宏看著扶蘇有些意外。
在大秦,法家治理天下,居然有人敢說法家不好?
陳宏仔細打量扶蘇,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時,陳宏注意到旁邊的一個長著胡須,相貌英俊,頗有大叔魅力的中年男子。
這一看,就更眼熟了。
陳宏仔細回想,“咦,這不是蒙恬嗎?”
“那這儒服公子哥,豈不就是公子扶蘇?
那位迂腐自殺的倒霉蛋?被所有人拿來和胡亥對比的賢良扶蘇?”
陳宏笑了,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在咸陽遇到扶蘇和蒙恬。
“公子為何發笑?”扶蘇疑惑地看著陳宏。
蒙恬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只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觀察陳宏,似乎想看透陳宏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公子覺得,今大秦之律法,如何?”
陳宏沒有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
扶蘇皺眉思索,還是遵從本心,如實回答:
“今秦之律法繁多嚴密,嚴明法制,集權于朝廷,維護秦之一統,富國強兵。
曾于大秦一統天下的進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這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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