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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來自朱元璋的強勢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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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雞的鳴叫聲中,天色轉亮,淡淡薄霧籠罩江面,也籠罩著應天城。

  沉睡中的應天城,大明這個新生王朝的都城,也隨之蘇醒。

  上朝的官員,市井商販,三教九流,也走出屋子,走上街頭,開始一日繁忙。

  和往日不同,今日的應天城出現了些微的騷亂。

  不少熱鬧的去處,都匯集著不少人,在這里指指點點。

  原因無他,這些地方一夜之間,竟然張貼了新的布告。

  很多市井之人,都在這里議論紛紛,帶著新奇與振奮,覺得是不是當今皇帝又要殺貪官污吏了。

  只可惜,圍攏在這里的人,大多不識字,不認得上面具體寫的是什么。

  只能是在這里不斷猜測,干著急而已。

  “秀才公,您來的正好,您給大家伙念念,這上面寫的是啥。”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文士長袍的人走了過來。

  有人眼尖,看到之后,忙笑著出聲招呼,請求幫個忙。

  其余人聽到,紛紛往兩側退去,讓出一條通道來。

  這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見此,便施施然走向前去,分外受用。

  來到人群前面站定,抬眼朝著那布告看去。

  只一眼,就不由的愣了愣。

  這上面怎么沒有官府大印?

  這東西居然不是官府布告,是揭帖?

  這可有意思了,好久不曾聽說有人在京師貼揭帖的事情了。

  當下便興趣盎然,負手去看揭帖上的內容。

  并準備給這些無知之人好好的念一念。

  但在看清楚了這揭帖上的內容是什么后,這中年文士神色為之大變。

  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正豎起耳朵,等著這人念布告的眾人,見到此幕,都滿是意外。

  這秀才公怎么一聲不吭的走了?

  “秀才公,這上面寫的是啥啊?”

  有人忍不住出聲喊道。

  “別問,我沒來過!”

  那中年文士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而后加速離開這里。

  眾人的好奇,被勾的更濃了,對于這上面的內容更加感興趣。

  不過,也有一些膽子比較小的人,見到那文士的反應后,也立刻離去,不在這里湊熱鬧了……

  相似的一幕幕在城中多個地方發生,一些消息開始在讀書人的圈里迅速傳播。

  沒過多久,有差役急匆匆奔往各處,將這些揭帖給撕掉,帶著返回衙門……

  應天府尹李承恩,黑著一張臉,急得團團轉。

  恨不得將那寫揭帖的狗賊找出來,立刻剁碎了喂狗。

  何方狗賊,如此膽大妄為?

  這不是把人往死里坑嗎?

  等到差役帶著揭下來的揭帖回來之后,看到這揭帖上的內容,更是兩眼一黑,差點暈倒。

  氣的身子都在抖。

  他深吸幾口氣,不敢多耽擱,立刻拿著這些揭帖,朝著中書省急匆匆而去,稟告丞相胡惟庸去了……

  “空印積弊,非一日之寒,然以快刀斬亂麻之勢屠戮千百,較之舊弊,其惡彌甚!

  未聞不教而誅,可為圣王之道也。

  今者日蝕現,天變生,蓋干戈過甚,戾氣沖霄,致干天和。

  昔董子云:“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此之謂也。

  為君者當法天恤民,廣開言路。

  若專行獨斷,愎諫違眾,是謂獨夫!

  獨夫民賊,焉能長久?

  豈不聞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伏望陛下頒罪己之詔,禱于昊天,革弊圖新。

  如此則天怒可解,災眚可弭,庶幾寰宇清寧,蒼生免陷水火之厄……”

  中書省內,胡惟庸拿著揭帖讀了起來。

  讀完之后,臉也黑了下來,身上氣勢嚇人。

  而應天府尹李承恩,雖已讀過了揭帖上的內容。

  可此時聽到胡惟庸再度讀出,還是禁不住雙腿有些發軟。

  這寫揭帖的狗賊,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獨夫民賊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這和指著皇帝鼻子,罵皇帝是桀紂有什么區別?

  還威脅皇帝說,皇帝要是下罪己詔,痛改前非,悔過自新,那么還能挽回。

  要是堅持不改,那么上天必然會降下更大的災禍,讓天下萬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以至社稷動蕩!

  這是這個時候能說的?

  這要是遇上一些性格比較軟弱,讀書讀傻的皇帝,用這一套倒還沒什么關系。

  可現在,面對的可是陛下這等開國帝王,殺人從不手軟的主。

  還想要用這一套來逼迫皇帝低頭,這怎么可能?

  只怕一個弄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

  好不容易有了定論,現在逐漸平息下去的空印案,又要掀起滔天波浪了。

  不知多少人又會被牽連進去!

  日蝕發生,趁機上書言事不是不可以。

  可是以揭帖的形式,弄這等話進行流傳,可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這事我知道了,本相立刻前去見陛下,請陛下圣裁。

  你先回去,立刻著手搜查,看看能不能抓到張貼揭帖之人。”

  胡惟庸讀罷揭帖之后,神色凝重的對李承恩說道。

  李承恩聞言,立刻出聲應下。

  辭別胡惟庸,拖著有些發軟的腿,咬牙切齒離去。

  勢必要找到張貼揭帖之人,將其千刀萬刮了!

  “上位,寫此等揭帖之人,居心叵測。

  應天府尹已全力追查,務必將其尋尋到!”

  武英殿內,胡惟庸對著皇帝,一臉嚴肅的出聲說道,帶著適當的痛恨。

  朱元璋看著這揭帖,暗自笑了笑,這當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它娘的跑出來了。

  獨夫民賊這樣的詞,都給自己整上了,這扣的帽子是真不小。

  不過,朱元璋對此卻并不以為意。

  若天下官吏士紳,一直都這個樣子,那他是不介意做獨夫的。

  他們口中民,只是指他們這些士紳官吏,那自己也一樣不介意做一個殘民之賊!

  “不用讓應天府去查了。”

  朱元璋搖頭說道。

  聞聽朱元璋此言,胡惟庸不由為之一怔。

  皇帝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大度?

  發生了這等事,竟然不讓人去查?

  “咱已經知道是誰干的了。”

  胡惟庸低垂著頭,瞳孔為之一縮。

  果然,皇帝組建錦衣衛,不僅僅只是因為覺得,原本的親軍都尉府里,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忠心之人,用著不順手了。

  更為重要的,乃是為了重建檢校,接著監視天下。

  雖然到現在,皇帝那里都沒有明確說,錦衣衛有這個職能。

  可先前錦衣衛主要負責的空印案,已經初現端倪。

  如今皇帝又來一句,他已經知道是誰干的之后,徹底印證了他的想法。

  若非錦衣衛有此等職能,皇帝又有了耳目,豈能這般快就得到消息,還能準確的知道是誰干的?

  這事,可太嚴重了!

  誰想有這么個玩意,一直在盯著自己?

  當真是哪哪都不自在。

  今后必須想辦法,讓皇帝把錦衣衛裁撤了才行!

  自己等這么多一心為國,志慮忠純之人在做事。

  把國家給治理的這么好,皇帝居然還弄錦衣衛,要暗中恢復檢校職能,當真過分。

  就不怕寒了自己這些忠義之士的心?

  狗皇帝行事真過分。

  “上位,此獠是誰?到底是多喪心病狂,才能干出這等事?

  讓臣看看這等無父無君的禽獸,是何面目。”

  胡惟庸的聲音里,滿是義憤填膺,帶著強烈的憤慨。

  朱元璋道:“且等等吧,此時不宜泄露,咱也未曾令人抓捕,今后自然真相大白。”

  這話出口,瞬間就讓胡惟庸有種,脊背微微發寒的感覺。

  不是因為覺得皇帝不信任自己,而是覺察到了皇帝這一手的可怕之處。

  京師出現了直接針對皇帝的揭帖,這等嚴重的事情,皇帝說他知道了是誰,卻又不明說是誰,也沒有抓捕。

  這豈不是說,等于皇帝在接下來,看誰不順眼,都能順勢把這個大帽子給扣到頭上去?

  引而未發,才最是折磨人。

  再配合著已經在空印案里,綻放光彩的錦衣衛,這一手,當真狠辣!

  尤其是想到,昨天還有今天,自己送到皇帝這里的,眾多借著日蝕上書言事的奏章,無一例外,全都被皇帝留中不發后,胡惟庸心里就更加沒底。

  這次的事情上,還是不要對皇帝逼迫太緊才行。

  不能指望著一個日蝕,就真的能讓皇帝升起多少敬畏之心……

  正所謂好事出門,壞事傳千里。

  哪怕李承恩已經盡可能快的行動,讓差役把城內的揭帖給盡數揭下,可還是太晚了。

  這揭帖的內容,已經風一般的傳播開了。

  自然無人敢大聲議論,但各種竊竊私語,卻到處都是。

  無數人都被這個勁爆的消息,給撼動了心神。

  不過反應各不相同。

  有人恐懼,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爽。

  有人后悔之前,趁著日蝕發生,趁機上了奏章上書言事。

  有人則覺得,應該趁此機會繼續上書,趁熱打鐵,讓皇帝感受到壓力,下罪己詔。

  哪怕不能挽救那些,因被空印案所牽連的無辜,也能讓皇帝知道,他這般隨意妄殺朝廷大臣,殺天下官員是錯誤的。

  讓皇帝見識到百官的力量。

  如此,才能防止狗皇帝殺的收不手,今后遇到事情,不想著好好解決,就會一味的殺。

  這誰能受得了?

  萬一哪天,刀子砍到自己頭上了呢?

  比如,此時工部郎中王凱,就正在和工部尚書薛祥說話。

  “日蝕之象,主皇帝失德,殺伐過重,上天震怒。

  需得皇帝祭祀南郊,下罪己詔,向上天認錯才行。

  否則,只怕會有大禍降臨……”

  王凱的神色顯得有些嚴肅。

  “你真這么認為?”

  薛祥聽了一陣兒后,望著王凱認真詢問。

  王凱聞言,換了神色,不復方才的正義凜然:

  “自然是不太信的,天人感應這一套,經歷了魏晉南北朝,唐朝五代,早就不太行了。

  但……這不是陛下殺心太濃了,不趁機規勸一下皇帝,就皇帝這性格,誰知道會不會在今后變本加厲?

  這樣下去,多少朝臣禁得住他這般殺?

  不說刑不上士大夫了,至少不能動不動就這樣大規模牽連,弄得人人自危吧?”

  王凱一邊說,一邊暗自留意著薛祥的神色變化。

  見到薛祥露出思索之色,看樣子是把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

  就接著開口道:“若非陛下行事過于嚴苛,又怎么可能,把人給逼到這種份上?

  不惜行此下策,張貼揭帖?

  而且,據下官所知,其余五部都已經上書言事,獨獨咱們工部,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這樣……是不是顯得有點特立獨行了,會不會被其余人所孤立,被人視為異類?”

  薛祥聞言,終于不再遲疑,點了點頭道:“你說的非常對,在這等大事發生的關頭,我們工部也一樣不能置身事外。

  這樣確實不太好。

  之前,是我考慮的欠妥當了。

  我這就上書言事,這等大好時機,可萬萬不能錯過!”

  聽了薛祥這話,工部郎中王凱喜出望外。

  好!太好了!

  這個榆木疙瘩終于開竅了!

  知道事情該怎么辦了。

  依照其工部尚書的職位,此時上奏章言說日蝕之事,份量還是足夠的。

  必然能再狠狠的添上一把火,讓皇帝頭疼。

  更好逼皇帝讓步,下罪己詔!

  薛祥這個榆木疙瘩,還算是比較好勸說的。

  看著已經轉身去寫奏章的薛祥,王凱心情很是不錯。

  并覺得薛祥這個尚書有些傻,這家伙治水,營建宮殿這些本領沒得說,可論起朝堂爭斗這些,卻差遠了……

  小半個時辰后。

  看著薛祥寫好,并讓自己送往中書省的奏章,王凱呆立當場。

  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人生。

  “大司空,這……這日蝕現,不是應兆空印案一事殺伐過重,牽連太廣嗎?

  和治理黃河……又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有關系?”薛祥反問。

  “這黃河奪淮之后,連年泛濫,只要一發大水,就會令無數地方遭災。

  以往的多少膏腴之地,都會變成澤國,多少人因此而受盡苦難,可謂是遺禍無窮。

  論起奪人性命,危及社稷,黃河之禍,不知比空印案多上多少。

  此番日蝕,上天示警,我看就是因為黃河多年泛濫,無人能治,奪了無數人性命,毀了無數人家園。

  有傷天和,所以上天才會憤怒。

  最好的應對辦法,自然是讓陛下下令,考慮興修水利,治理黃河,將這條失去束縛的大河,給重新束縛起來。

  此舉利國利民,澤被蒼生。

  一但事情做成,河清海晏,上蒼豈能再降下災禍?

  怎么,你覺得不對?”

  說到后面時,薛祥的語調已經有些變了。

  “這……這自然是對的,只是……”

  郎中王凱的眉毛,都糾結到了一起,像是突然被硬塞了一大口屎,還是吐不出來的那種。

  “既然是對的,那就趕緊把奏疏送到中書省去,別再這里耽誤時間了。

  六部里,可就我工部還沒有上書,耽擱的時間長了,難免會讓人說閑話。”

  “是。”

  王凱滿心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忍住滿心的膩歪,拿著奏疏,前去中書省。

  心里那叫一個憋屈。

  薛祥這個狗東西,真該死啊!

  真是個榆木疙瘩!

  眼里面除了治理黃河,就不能有點別的東西?

  薛祥看著離去的王凱,哼了一聲。

  中都城的事情上,自己沒得選,跟著李善長吃了個大虧。

  現在有的選了,還有人過來想要推著自己,往一些事情上去,把自己當成傻子用,怎么可能!

  他薛祥不參與這些政事,只干事實!

  王凱這家伙,今后也可以找機會,將之弄下去了。

  工部的官員,做好本職工作就好,沒事干摻乎那么多作甚?

  還想拉自己下水,把自己當成傻子用,真以為自己這個工部尚書,只會治水,營建工程了?

  軍器局下轄的火器營,被人稱為萬戶的陶成道,也在趁機寫奏疏。

  他的那些弟子,在知道了老師的想法后,第一時間就進行勸阻。

  天變這樣大事,是那些朝臣們和皇帝該考慮的事,自己老師一個制作火器的人,摻乎這個干什么?

  做出更好的火器來,比什么都強。

  陶成道卻不聽,說值此大好時機,說什么都要上奏疏。

  萬萬不能錯過。

  而在見到自己老師,寫的奏疏是什么后,陶成道的這些弟子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不是……自己這老師的奏疏,寫的也太……出人預料了吧?

  確定這是奏疏?

  確定這奏疏能送給皇帝看?

  陶成道卻自信滿滿:“這等時刻,我火器營不能沒有聲音,就這么寫!”

  一篇震動人心的揭帖出現后,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

  有些人嚇的偃旗息鼓,不敢再有什么動作。

  有的人,卻變得振奮起來,覺得這個一個千載良機,不可錯過。

  正當趁天變之威,攜揭帖之大勢,好好的規勸皇帝。

  于是,諸多奏疏雪花一樣的飛入中書省。

  胡惟庸這次,沒有對送上來的眾多奏疏做甄別,一股腦都給送到了皇帝那里去。

  不像以往那般,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他這個丞相直接就處理了,不用往皇帝那里送。

  “薛祥這個工部尚書,來湊什么熱鬧?

  中都城上吃的虧還不夠大?還沒有長記性?”

  武英殿內,爆肝狂魔朱元璋,正在那里飛速的觀看,這數量遠比平日里多上太多的奏疏。

  左手邊上,堆放著小山般的奏疏,這些都是他看過的。

  右手邊的奏疏,和左手邊比起來,只多不少。

  但朱元璋卻不覺得有任何辛苦和不耐,有的只是干勁滿滿。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薛祥上的奏疏,飛速的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朱元璋并沒有如同之前那樣,飛快的放到一邊,接著下一本。

  反而盯著這奏疏,嘆了口氣。

  薛祥說的有道理啊,這日蝕若是上天示警,那也應該是示的黃河不治理的警。

  黃河泛濫,這是他的痛,也是上輩子他的一大遺憾。

  自從靖康恥發生,杜充這個王八犢子扒開黃河,用來阻止金人南下后,黃河這個在現代,被稱為母親河的河流,就變成了無數百姓的災難。

  從河堤被掘開,一直到大明建立的兩百多年的時間里,都沒有對黃河進行有效的治理。

  元朝對黃河力度最大的一次治理,引發了韓山童,劉福通等帶領的起義,給元朝掘了墓。

  哪怕到了大明建立,自己在位三十一年,雖也治過黃河,卻也無法根除黃河水患,黃泛區一直存在。

  整個大明兩百多年,以及后面的清韃子兩百多年,對于黃河的治理,一直都是縫縫補補,不曾徹底治好。

  遇到大洪水,下游就是一片澤國。

  黃泛區一直存在。

  等到運輸大隊長,做出和狗杜充一樣的選擇,炸毀了黃河大堤后,又是無數人遭災。

  黃泛區越發嚴重。

  一直等到全新的中華建立,才在那一輩人的帶領下,匯集廣大百姓,艱苦奮斗,戰天斗地,徹底鎖住黃河,解決了黃泛區的問題……

  這是一個極其艱難,難以完成的事。

  不然,也不會在杜充挖開黃河后的將近千年里,都沒有辦法將之根治。

  薛祥,自己沒有看錯。

  這一次,朱元璋做出了和上輩子不同的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提起朱筆,在薛祥的奏疏上鄭重批示——黃河必須治,務必十年之內,根治黃河水患,徹底消滅黃泛區!

  把薛祥的這奏疏,鄭重的放到只有少量奏疏存在的托盤中,朱元璋平復一下心情,繼續批改奏折。

  “狗屁不通!”

  “亂咬一氣!”

  “這什么蠢材?”

  值此時節,像薛祥這等清流,還是少數的。

  絕大多數都是借著日蝕,說些平日里不敢說的話之人。

  朱元璋一邊看,一邊不時罵罵咧咧。

  直到看到火器營陶成道的奏疏,朱元璋這才收住罵聲,并禁不住眨了眨眼睛。

  日蝕的事,還有誅十族選手方孝孺整出來的揭帖,威力是真不小。

  連陶成道這等從來不上奏疏的人,都上奏疏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第一個坐火箭飛天的人,奏疏里是些什么內容。

  朱元璋懷著滿滿的興趣,將之打開觀看。

  飛快的看完之后,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心情很是暢快。

  陶成道倒是沒有讓失望,說的并不是那些居心叵測的酸腐之言。

  陶成道的意思歸納一下就是,出現日蝕不是上天示警,全是天狗作祟。

  那么解決辦法,自然也就不是皇帝下罪己詔了,而是需要把那罪魁禍首天狗給弄死。

  怎么弄死天狗?

  尋常手段根本無用,唯有多多發展火器,尤其是火炮。

  今后天狗要是再敢作祟,就架起火炮轟它個粉碎。

  看它還敢不敢再猖狂。

  看著這很有架起大炮轟它娘氣勢的奏疏,朱元璋分外開懷。

  這不愧是自己大明火器研發部的第一人,這份擔當硬是要得。

  今日的第二份驚喜,是陶成道給的。

  當下便提起朱筆批示——說的好,好好干,火器大有可為,咱看不僅是天狗,龍王也可以轟。

  今后哪里大旱了,就也不必到龍王廟里去祈雨。

  龍王管的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忽視本職工作,忘了本分,不下雨,導致地方大旱,就是它的嚴重瀆職。

  對于這樣的龍王,就該架起大炮轟它個鱉孫!

  朱元璋批閱后,把陶成道的這份奏疏,放入到了托盤之中。

  心情顯得暢快。

  果然,論起這上奏書一事,技術官員比那些文官們的好看太多了。

  文官里面太多居心叵測之人,趁機上書說的都是一堆屁話。

  如此想著,朱元璋拿起新的奏折接著觀看。

  很快,他就不再這樣想了,文官里面,也并非都是心懷不軌之徒,現在這份奏疏寫的就挺好。

  “言日蝕為上天示警,陛下需下罪己詔者,皆可斬!”

  奏疏上的第一句話,就吸引了朱元璋的注意力。

  看看這是誰上的奏疏后,朱元璋就越發的意外。

  居然不是李善長,而是一向儒雅,不怎么和別人爭的劉伯溫。

  朱元璋壓下心中意外,接著往下看,一篇奏疏看完,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奏疏看著真不錯,言辭激烈,從各方面論證了,為什么言說讓皇帝下罪己詔的人皆可斬。

  條理清晰,鞭辟入里,大有大殺四方,舌戰群儒的氣勢。

  不僅如此,在奏疏的最后,劉伯溫還請皇帝,將他的這份奏疏刊登在大明日報上。

  這是要擺明車馬,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和那些人好好來上一場,幫自己擋下這一次洶洶言論!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啊!

  朱元璋提筆準備批示,想了想,最終什么都沒寫,只是鄭重的把劉伯溫的奏疏也給放在了托盤之中。

  他自然不會按照劉伯溫說的做。

  劉伯溫是有大用的,現在看來,是能跟著自己走下去的。

  應對這樣的宵小之輩,把劉伯溫給推出去,著實是一大浪費。

  這奏疏,他要留中不發。

  如此過了一陣兒后,朱元璋看到了李善長的奏疏。

  同樣也是站在自己這個皇帝的立場上說話。

  不過,論起言辭激烈,就差劉伯溫的差遠了。

  這家伙,還有待提純啊。

  不過,和上輩子的李善長做一下對比,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到了掌燈時分,送來的堆積如同小山一樣的奏疏,朱元璋都盡數看完。

  但還是和前日一樣,全都留中不發。

  且接下來的兩天,都不曾上朝,也不曾透漏出半分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意思。

  這等反應,讓不少人心中越發忐忑,卻也讓更多的人,看到了皇帝在這件事情上的猶豫不決。

  于是,那些先前就上過奏疏,請皇帝下罪己詔的人,就越發的來勁了。

  覺得再加一把勁,就能逼迫皇帝低頭。

  一些原本還在觀望中的人,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之中。

  且有了這幾天時間的耽擱,一些從比較近的地方上,上的奏疏也送到了朱元璋的案頭。

  一時間群情洶洶。

  見到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朱元璋傳令,說明天率百官到南郊圜丘祭天,下罪己詔。

  這等消息傳出之后,無數人為之呆滯,繼而有著諸多人為之歡欣鼓舞起來。

  覺得他們取得了一個偉大的勝利。

  朱皇帝面對這等大勢,也沒有辦法抗衡,只能順應天意民心,低頭服軟認錯……

  客棧之內,方孝孺得知這個消息之后,無聲大笑,直笑得流出眼淚。

  好,好,自己拼死一擊果然做對了。

  自己父親可以活命了。

  既然皇帝都要下罪己詔了,那么必然要有一些政策上的改變,做出一些實際上的改變來。

  不可能只說一些空話。

  擦干眼淚,他端起茶碗,一碗接著一碗往肚子里灌茶。

  就仿佛他喝的根本不是茶,而是酒一樣。

  京師這里也不怎么行啊,皇帝對京師的掌控力度,也沒有人傳的那般邪乎。

  自己都貼出了那樣的揭帖,官府都沒有發現。

  甚至于連一些必要的大動作都沒有。

  這種事,一般都是越早越好查。

  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時間,不要說朝廷那里,依舊沒有什么動作,就算是有什么動作,一切也都晚了。

  根本不可能查到自己的頭上來。

  這一次,自己的做法還是很對的。

  他面上露出笑容來。

  顯得開懷。

  正如此得意的想著,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誰?”

  方孝孺帶著一些警惕的詢問。

  “客官,給您送熱湯來了。”

  聽到這話,方孝孺放下心來,前去開門。

  房門打開,店小二站在一側,七八個錦衣衛在外面站定。

  為首的兩名錦衣衛,直接出手,一巴掌將瞬間驚慌,想要說些什么的方孝孺打趴在地上。

反剪雙手拿下  誠意伯府,得到這個消息后,已經做好準備,接下來好好迎接挑戰的劉伯溫,松懈了下來。

  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著,顯得很是悠閑。

  這次的事情,極其不符合上位的行事風格,很反常。

  上位怎么可能會因此這事,就對服軟?

  越是反常,就越是說明上位心里有了計較,這件事在后面絕對會有反轉。

  既然上位不讓自己頂到最前面,那自己就看上位如何打擊這些人好了。

  明日的南郊祭天,自己說什么都要前去。

  這等重要時刻,說什么都不容錯過。

  雖然劉伯溫也沒有想明白,答應了下罪己詔的上位,還能玩出什么新花樣。

  但他對于明天的事情,依舊是信心滿滿。

  論起整人,上位的手段可以說是層出不窮,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這是他以往親身驗證得出來的……

  午門外,五百多朝官都列隊做好準備。

  朱元璋帶著太子,步行而出。

  接受百官見禮后,率先邁步朝著圜丘而去。

  后面百官步行跟隨。

  為顯示誠意,圜丘祭天時,都是需要步行的。

  前去的途中,整體肅穆安靜,但一些相熟之人,偶爾交換一下眼色,或湊近低語幾句,還是時有發生。

  皇帝終于老實了,知道什么是大勢不可違了。

  想來經過此事后,皇帝再做事情,就不會這樣肆無忌憚了!

  來到南郊之后,莊嚴肅穆的樂聲響起,皇帝帶領百官肅立。

  經過一些莊重禮節之后,朱元璋向上天送上祭品,并往大銅鼎內,插上三柱大香。

  眾人矚目之下,朱元璋面對上蒼開了口。

  “臣皇帝璋,敢詔告于皇天上帝。”

  百官聞言,紛紛低頭,開始滿心期待聽皇帝接下來的祭詞。

  百官之首的胡惟庸微微點頭,心中那點隱約的不安,隨之消失不見。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皇帝不可能再玩出什么花活了。

  這一次的事情上,皇帝是真的低頭了。

  不過想想也對,空印案殺伐過甚,牽連過廣,又兼狗皇帝裁撤行省,重整轉運司,改變坐收坐支的稅收轉運辦法。

  一系列的事情下來,早已弄得人心浮動,社稷動蕩不安。

  若是沒有日蝕,這是被皇帝強壓著,也就慢慢過去了。

  可現在,遇到了日蝕這等天象,就算是皇帝也絕對沒辦法等閑視之,唯有退讓這一條路可走!

  宋濂亦是微微頷首。

  皇帝還行,沒到無可救藥的那一步,并沒有往桀紂的路上,一路不回頭的走下去。

  如此想著,隱晦的看了一眼恭敬行禮,跟著下拜的太子。

  心里升起了一些別樣的想法。

  這個學生之前還對自己說,皇帝絕對不會下罪己詔,且不會饒恕空印案中的任何一人來著。

  現在看來,要么是太子殿下故意推脫,要么是皇帝又改變了主意……

  朱元璋聲音繼續響起:“日蝕現,天變生,以至朗朗乾坤為至暗所奪,臣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劉三吾,禮部諸官,以及眾多在此之前因皇帝這一系列手段兒,而心中憋氣的官員,心中舒爽。

  皇帝不敢再行事那等乖張了吧?

  現在老實了吧?

  劉伯溫則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自己又想錯了?上位真的是要下罪己詔?

  正如此想著,卻聽的皇帝猛然提高了音量。

  “臣反躬自省,此皆因貪官污吏橫行,貪贓枉法,上下勾連,欺壓百姓所致!”

  嗯??!!!

  百官身軀齊齊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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